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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文人山水园林景观在首饰设计中的应用

2022-11-01闫政旭

宝石和宝石学杂志 2022年5期
关键词:造园空间结构造景

闫政旭,张 宁

(1.中国地质大学珠宝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2.湖北省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珠宝首饰传承与创新发展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4)

魏晋时期是中国传统美学取得重大发展的一个时期,从此文人群体逐步走入中国古典美学的大舞台。这一时期政治混乱,儒学信仰凋敝,士人开始转向自然之中寻求安慰,进而发现自我,美学思想也开始了对人性的自觉的探索[1]。魏晋时期个人美学观的觉醒不仅在服饰、雕塑、绘画等艺术风格方面都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且在家居生活中也同样如此,具体表现为新的园林类别——私家园林的出现[2]。这些园林的主人多是当时的文人名士,如始宁山居的主人谢灵运,金谷园的主人石崇等。此时的山水园林艺术在空间结构、元素整合、意境描画等方面都有重大突破,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引领了中国古典园林的后期发展[3]。因此,魏晋时期山水园林艺术的表现手法及特征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魏晋时期的美学思潮,相关文献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美学思想及其对中国园林的影响》《魏晋魏晋南北朝园林史研究》《从山水到园林——谢灵运山水园林美学研究》等都对当时园林的构成手法、要素、空间结构及其中所蕴含的美学思想进行了详尽分析,除此以外,宗白华先生所著的《美学散步》,李泽厚先生所著的《美的历程》等都对魏晋美学思想有更为深刻的研究,其中部分观点也在魏晋及后世园林景观中得以体现。对其进行研究,对于当下社会对中国传统美学的重整构建过程拥有着可观的价值。

目前,针对魏晋时期园林的研究大部分还停留在园林艺术本身,如《魏晋士人园林营造理念在现代景观设计中的应用研究——以西安市尚稷公园为例》《文人园林意境美在现代景观设计中的价值》等多篇文献,视角更多停留在古代园林与现代景观的交融碰撞上,而对于其他设计学科门类涉猎较少。而现今正处于多学科交汇的“一体化”进行时[4],不同门类的学科交融碰撞,也更能产生创新的思想火花。园林艺术和首饰设计在设计语言表达上有一定的相交部分,即三维空间内的立体构造。受到空间大小的限制,首饰设计在空间折叠及构成元素方面的取舍是一大难点,此外,由于同为物态艺术,魏晋园林艺术对抽象美学思想的展现方式同样值得借鉴思考。园林大空间复杂的景观层次和丰富度如何在首饰的小空间内表达,这也正是本文想要探讨解决的问题。

1 魏晋时期园林的构成要素及造景手法

受到哲学、文学、美学等多个领域的思想改变,以及文化经济中心南渡的影响,魏晋时期园林的构成要素及造景手法相较之前朝代都有所变化。与阿房宫、上林苑等著名的秦汉时期皇家园林相较,魏晋时期的私人园林无论是从造园主题、造园手法和造园元素来说,都更为丰富。

1.1 构成要素

1.1.1 整体空间

魏晋时期园林在整体空间形态的把控上讲究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景与景相互借势,以达到迂回婉转,回旋往复的空间格局。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述寻找桃花源的过程有言:“……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5]。”短短的一段通路,景观却有几起几落的复杂变换,这种繁杂多变的空间形态恰是魏晋时期文人造园所追求的空间特点。只有足够复杂的空间结构才能支撑起景观层次的变化,不同构成要素相互之间地遮挡藏露,促使整个园林在观赏性上更加丰富多彩。

1.1.2 田地元素

魏晋时期的文人注重人与自然的互动以追求“天人合一”的理念,而人在田间的劳作,最后生产的粮又食重归于人,是这种互动的典型缩影之一,因此此时文人造园,也会将田园作为园林的构成要素之一。田地同时具有观赏、生产和居住功能,为了突出亲近自然的主旨,造园时往往会安排宅少田多的格局,以保证空间的通透性和安静的自然环境氛围[6]。

1.1.3 山石与流水

身居京城城中的士人受限于空间,因此常以堆山构石的手法模拟山林,又以理水设计为整个空间添加流动性与生命力。此时的园林水系统通常引用临近河流的活水,水流的流经线路通常也起到引导游赏路线的作用。堆山构石则是利用石块通过堆叠组合模拟山林的形态,与园中水流相互映衬,用以小见大的手法表现自然中的山川河流[7]。山石与流水表达了魏晋士人对自然山川的追求与个人解读,也是在无法将真正山脉河流纳入园中的情况下,借势自然的寄托。

1.1.4 植物造景

植物是魏晋园林中不可缺少的构成要素。如果说田地,山石和流水都是为空间景观添砖加瓦的话,植物造景则在时间层面上增添了园林景观的流动性与可读性。植物造景利用了不同季节,不同习性的植物,在同一个空间内进行合理排布,使一个园林四季有景而景景不同,也让其景色更加生动。

图1 苏州拙政园俯视平面图(图源笔者自绘)Fig.1 Top view of Suzhou gumble administrator’s garden

1.2 造景手法

除了元素的选择,魏晋士人在在造园的手法上也别出心裁。这一时期的园林不再是单一景观地机械拼接,而是以一个完整的景观综合体去考虑整个园林的构造。此时文人造园,往往先利用自然的地理位置,寻找山峰及水源并以此作为基底,借势成园[8]。接着通过分析建筑与环境的关系,合理安排建筑位置,将室内与室外看作一体,借由长廊、月门、花窗等建筑元素创造对景、框景、漏景,从而达到整个景观所需的层次感和丰富度[9]。

2 魏晋时期园林的艺术风格特征

2.1 寄情于景之自然美

魏晋时期在文化艺术方面较之秦汉有极大不同。一方面,由于对官场的厌恶,这一时期的文人群体主流上追崇于情在自然,醉心山林的雅士。如有名的“竹林七贤”,罢官离朝的陶渊明,文学造诣深厚的谢灵运等人,各个都视自然万象为珍宝而弃官场俗尘如敝履。另一方面,这些文人名士偏偏又大多出身士族,难免卷入政治斗争,这种对归隐山林“求而不得”的心态,也促使他们在自己居所的建造上,更加执着于将自己对自然山川的渴望置于其中,聊作安慰。在政治场上的失意与对官宦仕途的失望令人们渴求无拘无束的原始生活状态,并且在生活中摒弃对自然主观上的扭曲,一心体会客观自然本身所带来的美的体验[10]。因此,魏晋时期的园林十分重视自然山水本身的美,秉持“天然去雕饰”的原则,将自然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2.2 廊腰缦回之时空美

在对自然的欣赏之外,魏晋文人也没有忘记对自我的探索与重塑,他们将自己的心血与情思倾洒在了所居园林的空间结构上。园林中的人造部分成为了人与自然交流的桥梁。老庄道学的复兴让人们重新开始思考岁月漫长与生命短暂的哲理。流动的时空观随之成为引导魏晋园林造园的基础。完整的时空观要求布置者在开始造园之前就对整个园林原始的地形地貌了然于心,在造园时不仅要在这个基础上打造一对一的单独画面,更要考虑到整体游赏路线的合理和流畅。园林建成后还需要达到和谐一体而不是各自成景,以及俯视角全图构成的疏密美感。除了以上空间要求,还要考虑到园林中四季时间的变换,令园林无论处于哪一季节都有景可观。简而言之,魏晋时期园林构造的时空观念是以曲折萦回为主旨,打造空间的纵深感,又运用植物的自然属性在时间轴上进行造景,同时经由借景、对景等手法的运用,打造往复循环,浑然一体的时空结构。

2.3 余韵悠长之意境美

因东汉末年政权频繁更迭,君权衰弱,政治对文化艺术的桎梏有所减弱,故魏晋时期的各类文化艺术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文学、书法、绘画都得到了深度的探索,而这些艺术思想也顺势成为哺育山水园林体系形成的养料。如果说空间结构是理性思考与探索后的成果,那么意境则是感性认知凝结出的结晶。魏晋文人将“仙境”的概念从诗文中脱出,试着将自己的居所化为仙境的凡貌,这也使得意境成为了魏晋山水园林新的美学要求。王国维所著的《人间词话》中将意境解释为:“境非独景物,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11]。”即欲造意境者,要么造真切之景,要么表真切之情。所以此时文人造园,往往会择一主旨,再根据主题布置园中的植物种类、山石形态,以及建筑元素。造园时的疏密、收放也无一不是与主旨息息相关。例如若主旨为“冬”,则选松梅为元素,整体风格萧肃;若说主旨为夏,则有荷花满池。元素的选择与排布能令人联系到主旨,如此,文人士大夫引导构建的文人园林,才能拥有超脱意象之外的意境美。

3 魏晋山水园林景观在首饰设计上的应用

魏晋山水园林与首饰设计结合的突破点在于三维立体空间的架构。同样作为物态艺术,园林造景的部分手法理念可以自然运用到首饰设计中,难点在于山水园林是在大空间内进行构造,因此景观层次丰富,流动性较强,但首饰空间整体很小,所用元素相较于园林造景也有限。如何在小空间内制造景观层次及流动性,是本次实践案例重点解决的问题。

3.1 空间特点归整及元素提取

由于完整园林景观层次复杂,构成要素多样,在首饰构成的小空间内很难全部展现,且容易失去重点,因此实践部分必须对魏晋园林景观的构成要素进行切割重组。而将空间结构、田地元素、流水山石、植物造景分别列出后不难看出,空间结构是魏晋文人园林造景的基石,其构造空间的手法具有独特的审美风格。故本次实践从其风格最显著的空间结构特征入手。

从结构特征上看,魏晋山水园林整体呈现曲折往复的可循环路线,内部道路互相交错,以对景、框景、漏景的方式在沿途道路布设花窗、月门等辅助建筑用以观赏自然植物造景。这样的道路布置使得园林成为一个景观综合体,从游览路线来看没有绝对的先后顺序。提取关键词以后不难发现,路径引导是山水园林空间结构的核心要素,因此提取该元素为连续不断开的流动线条模拟园林构造中的游赏路线。如图2所示,为留园平面游赏路线提取图。留园是典型文人园林代表,其整体空间结构及游赏路径设计理念于魏晋时期文人造园思想不谋而合,不同院子独立而又相互关联,既是自成一体的景观,又是统一的整体。因而在游赏路线提取上,可以以其中部分作为元素,也可以以完整路线作为元素,目的是达到线条的循环往复。

从构成要素上来看,山石、流水、植物都是取材自然,人工因素只影响其排布方式。这样的造景手法符合当时“见山是山”的美学理念,以及投身自然的主流思想。因此提取其关键词自然形成,以求形态整体的天然感。

图2 留园线条元素提取手绘图Fig.2 Line elements extracted from The Lingering Garden

3.2 首饰设计实践

图3 留园园林游赏路线元素转化Fig.3 Transformation of the elements of The Lingering Garden tour route

根据留园、沧浪亭等现存古典文人园林平面图设置一个合适的空间形态范围,模拟其中的道路排布将一条连续不中断的线条通过扭曲、盘绕等方式构建成相似形态(图3)。此时的线条整体完整,流动性很强,并对其形体进一步强化。加粗线条,令其上下形成波动幅度,注意前后波动大小保持平衡。调整波动位置使整体线条更加流畅,将线条弯折区域形态模拟山石与流水,完整构图具有节奏感和韵律感。最后,在线条间不规则形成镂空,保证通透感,借此构成漏景。这种设计作品材料选用金属材料为主,可通过蜡雕后铸造或3D 打印成型,后期可通过錾刻、花丝等工艺增加其层次,丰富肌理,不同主题也可以考虑增加不同的天然石等材料作为辅助。

《游园》系列胸针(图4)选用银作为主材料,零星白水晶使用围逼镶镶嵌,点缀其间,整体线条走势以留园的平面设计图为底图。留园作为经典文人园林写照,许多空间构成和景观设计上与魏晋时期山水园林非常相似,修改其道路格局并立体化,以求呈现与魏晋山水园林类似的空间形态,这也是对魏晋园林空间美学的一种延续和传承。为保证空间结构的复杂性和流畅性,本系列中金属部分先使用建模,而后3D打印一次成型蜡模,接着根据打印出的镶口位置雕刻相应大小形状的白水晶,最后完成铸造并镶嵌。白水晶整体透明,排布在金属间可以在不同角度增加作品剔透性,也符合魏晋山水园林藏与露的构成法则。此外在金属线条的结构上,也增加水滴波浪般层层堆叠的形态来模拟堆叠的山石和流动流水,让整件作品更加丰富立体。

《观》系列第一组项链、发簪、发冠共4件(图5),材料选用银和金,参考拙政园部分图景,以月门、石洞和山石元素为灵感来源,通过堆叠排列增加景深和层次。利用层层环绕的线条引领视觉,使观赏者能感受到其流动性与生命力,再以金拟山石态点缀其间,突出景观重点。在工艺上,这一组先以切割形成大小不同的基础椭圆形,然后进行锤揲增加单体的空间体积,再按照图纸焊接。其中,散落的碎山石材质为24k金,形状借鉴园林中自然山石的形态,使用蜡雕铸造成型,再通过焊接接入外框架;第二组吊坠六件,设计元素同样为月门与山石,以核桃外壳模拟造园空间,将山石景观层次抽象化,辅以银丝在壳内堆叠,调整银丝位置,合理藏露,增加小空间内抽象景观的层次感。外部核桃壳不加琢磨,保留原始的稚拙感,与之相对的内层则采用拟花丝工艺。花丝工艺具有轻灵细腻的特点,与外壳的粗粝形成对比,同时细腻的银丝也能够满足小空间内造景的精致度需求。

图4 《游园》系列胸针(上图为留园平面图,中图为白水晶镶嵌位示意图)Fig.4 Brooch series of Garden Visit (the top is the top view of The Lingering Garden,the middle is the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white crystal Mosaic)

图5 《观》系列Fig.5 View series

4 结语

魏晋山水园林是当时美学思想表现的集大成者,其在空间构造和自然元素运用上有着卓越的成就。对魏晋时期山水园林构成特点和主题元素进行整合和再设计,将其与现代首饰设计理念合理结合,为其注入新的生命力,既能够增加首饰小空间内结构层次的多样性,也能为魏晋传统美学融入当今时代首饰设计提出一种可能性。受篇幅限制,及为了保证作品整体性,不使元素过多而导致杂乱,魏晋文人园林造景中的田地元素、理水设计和植物造景未能深挖,但并非其没有探讨价值。本文实践部分主要提取了园林造景手法中的空间结构和游览路线元素,为首饰设计中的空间构成提供了一种设计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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