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汉行动
2022-10-31伊丽莎白·汉娜,伍思扬,孙跃英
坐落于罗斯山丘的一幢公寓里,餐桌边团聚的是我们三人——路易丝、吉姆和我——巴卫。
当然,我们谈的是除恶社团的生意。一边聊,我们一边品尝浇汁螃蟹、生菜沙拉、新烤的法国面包皮和特选的白葡萄酒。这一切,全由我的仆人福特打理。他平时要服侍的也就是我了,因为我还是光棍一个。
福特穿着时髦的服饰,笑容温和地展现在他那菲律宾人的棕色脸庞上:“菜肴如何?”
“相当不错!”吉姆以他特有的低音说,“你的烹饪技艺越来越精湛了。”
“那么,是不错了,嗯?”
“绝对的。”路易丝同意道。同时,点了点她那满头金发的脑袋。
福特急忙返回厨房去了。那种冲劲,让我觉得有情妇在等他。知道他有约会,我倒好餐后白兰地,说:“好了,路易丝,你说!”
路易丝把一根纸烟塞进随身携带的精致烟嘴里。
吉姆——身材高大,四肢瘦长,粗犷的脸上披了一绺灰褐色头发——用一把银制打火机帮她把烟点着了。
她开始透露社团经过调查获得的信息。“一连串的骗局,事关人寿险和醉鬼。”她说。
吉姆摇了摇大脑袋,现出平日遇到缺德之人时的痛心表情。“不是有关受益人的事吧?”
“正是。”路易丝说。
她和吉姆一样,事业有成,是个时装设计师兼艺术家。吉姆是律师。我呢,开了家投资公司。她在执行除恶社团的任务时,即使脸上挂着可人的微笑,但因嫉恶如仇,整个神情看上去宛如美洲大毒蛇一般冷酷。
“为了几瓶酒,”我说,“酒鬼就让供酒者成为自己保单上的最新受益人。当供酒者查出保险有人续费,确定保单有效后,酒鬼就一命呜呼了。”
“准确地说,”路易丝说,“这种案子更残酷。每个受害人都会千方百计地从家里偷出保单。其实,他们早就弃家不顾,一味纵酒成瘾了。妻子不知就里,继续支付保费。我们都知道,很少有人会不时查看保单的。受害人在下次缴费前就死掉了,未亡人对保单消失、保险赔偿金落入他人手中毫不知情,知道时却为时太晚了。”
吉姆听了,脸上现出厌恶的神情,摇了摇头:“多少人?”
“五个。”她平静地答道,“都是醉倒在路旁时被打死的。”
吉姆的拳头重重地落到桌面上,义愤填膺。他不敢相信,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残忍到如此程度。
“警方有没有查到什么?”我问。
“还没查到我们查到的部分。”
“那么,说来听听。”吉姆直率道,棕色的双眼生动地闪着光芒。
路易丝啜了口酒,然后说:“五人全为男性,五十岁左右。他们都是弃家不顾的主,任由妻小自生自灭。目前,有两个小孩需要特别的医药治疗;有一个大孩子资质不错,因母亲卧病必须放弃学业,挣钱养家。这一切,都因保险赔偿金落入了他人手中。”
“谁?”吉姆粗暴地问。
“一个叫李斯的人。他在街上开一家酒馆。”
“一知道自己成为受益人,他就一心等候他们的死亡或遇害。对不对?”吉姆问。
路易丝再次微笑了,碧绿的眼睛像孩子一样。“调查员的看法可不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亲自动手?”吉姆怒不可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路易丝耸了耸肩:“所有人死前一个月,都把人寿险的受益人更换为李斯了。现在,他们都没了,都在一个月里被殴打致死。警方不知道的是,所有案件的受益人都是李斯。当然,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到的,但是——”
“同时,”我插话说,“我们必须在他消费前行动,取回所有钱,还给受害人家属。”
“是的!”吉姆摩拳擦掌道,“可是,我们要怎样行动?”
两人都一齐看向我,表示事件的终结永远都是我的责任。
我坐在那里沉思,就像我要投资一个项目似的。我想到了几个方案,最后,我选择了最优的那个,再跟他们仔细讲解。
吉姆以吃惊的眼神注视着我。他一时无法适应,一位灰色西服加身的股票玩家,竟是世界上最大胆的谋略家。未了,他却是点头同意了,眼神里闪烁着决心和勇气。
坦诚而率直的路易丝转身过来,在我面颊上送上一吻,呐呐道:“真聪明,巴卫!”
第二天晚上天黑之后,路易丝开车送我俩去第三街附近的停车场。吉姆和我坐在后座上,路易丝小心驾驶着,生怕违规了。
汽车要是被拦住了,我们的伪装就会被发现。毫无疑问,我们就会登上报纸,成为新闻人物。毕竟,我们这完全是在冒险。
终于抵达事先选定的停车场,这里半暗半明的,一半的车位都空着,场地边沿处有个躺卧着的黑暗人影,明显是在昏睡中。天空中起了雾,街灯和车灯都模糊不清。
“我们走吧!”吉姆说,“路易丝,车门锁上,以防万一!”
“我会扮个鬼脸,用尖叫声吓跑他们的。”她说着,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铜铃一般。
我微笑着和吉姆下了车,心中很清楚,路易丝有着敢走钢丝的勇气。“准备好了?”我问吉姆。
吉姆身着一件脏兮兮的夹克,还戏剧化地粘上了假胡子,双眼在药水的作用下发红。他以手势代替了回答,然后,突然现出酗酒者的姿态,从停车场趔趄着迈上了人行道。然后,摇摇晃晃地靠在一根灯柱上。“来呀,老朋友!”他以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叫唤我。
我的衣着打扮和吉姆一样,看起来就是街头酒鬼的形象。我以怪异的步态,追了过去。
五分钟后,我们进了李斯的酒馆。叮叮当当的铃声向店主宣布,有客人驾到。那种铃声,是酒馆前门打开时碰到铃铛时自动发出的。
屋里灯光明亮,为的是防止有人偷酒。
李斯狐疑地站在柜台后面。他身子矮矮的,秃头,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镜片与头顶的日光灯彼此辉映。他一双眼睛透过镜片,紧盯着我们。
他烦躁地大声喝道:“打破一瓶酒,你就得坐牢!”
吉姆及时抓住柜台一角,稳住身子。然后,站在那儿怒视李斯。
“说,你要什么?付了钱,就滚出去!”李斯说道。
“酒!”我说。
“先付钱。”李斯平静地回答道。
我们开始为付钱的事和他争论不休,但他如我们预料的,坚持己见,绝不妥协。最后,吉姆倚身向前,跟他耳语了一番。
李斯的近视眼立刻在厚镜片后猛眨了几下,回答说:“谁告诉你的那主意?”
“丹尼!”吉姆含糊地说出了路易丝告诉我们的一个名字。“老丹尼。最近没有看见他。不过,他告诉我,你为他办,也会为我和我这位朋友办,嗯?”
“多少?”李斯耳语道。
“一万。”
“哪种人寿险?”
“普通的。”
“两人都是?”
“当然。”我说。
李斯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将字条塞进吉姆肮脏的夹克胸前口袋。“记住你口袋中的名字,到保险公司去改定了。我看到单据才会相信。现在,滚出去!”
接下来的晚上,我们回到了那里。
路易丝陪我们一同前往。她的扮相显示,她是那一带最下贱的女人:戴一顶鲜红的假发,嘴唇涂着浓厚的橘色唇膏,一双碧眼上刷着黑黑的睫毛膏。她原本身材颀长,却在红毛衣下垫上了东西,好让上半身显得肥大,下半身穿的黑裤子在膝盖处烂出了洞。她先于我们进到了灯火明亮的酒馆,戏剧化地摇摆着她的臂部。
李斯一直盯着她在看。很明显,正在判断她的职业。
这时,吉姆塞给他两张伪造的保单。那是社团为我们精心准备的。
李斯终于从路易丝身上收回了目光。当他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两张假保单的最新受益人时,突兀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推开柜台上两瓶烧喉的烈酒。前一天晚上的话,他会卖给我们的。
“好酒!”吉姆说。
李斯一边诅咒,一边取来两瓶廉价的波恩酒,放在柜台上。
吉姆和我,各取一瓶。一旁的路易丝,垂涎地看着酒。
当我们摇晃着身子向前门走去时,李斯正往后面的储藏室走去。
吉姆打开门,铃声响起来了。他稍微停了一会儿,再把门关上,让门铃再摇响一次。然后,他把门给锁上了。
我把窗户上的牌子翻转过来,让“打烊”两字闪亮在玻璃上。
然后,我们三人迅速进到后面的房间,一声不响。这时的李斯,正跪在一个看上去异常坚固的小保险箱前。我们安静地等着,一直到他转动密码盘,拉开保险箱的门。
吉姆以他特有的男低音说:“现在,别动!我们没叫你动,你就别动!”
李斯一听,身子登时僵硬了。
吉姆和我朝他走去。“站起来!转过身来!”我说。
李斯乖乖地依令行事,镜片后的双眼瞪得好大,充满了惊骇的光芒。他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看了看保险箱,好像想用脚将保险箱关了。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样做。”路易丝甜蜜地说,一把小手枪指着李斯。
他注视着那把手枪,叫道:“歹徒!”
“走开!”吉姆粗声说。当李斯向后挪了几步后,吉姆弯下腰去,取出保险箱里的钞票。他数了数,点点头,“只有一半。不过,我们会找到的。”
“那是我的钱!”李斯说。现在,他的声音发抖了。
“你怎么弄到的?”我问。
“我赚到的!”
“也许可以说是你赚的。”我说,“杀人也不容易,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丹尼!”我直入主题道,“莫里斯、海沃、哈德、逊尼斯。”
他一听,双眼又在眨动了。
“你想着跟我们使同样的诡计。”我说,“只是这次不成了。我们给你的是假冒的保单,是我们社团炮制的。五个人让你成为他们保单的受益人,然后全给你杀了。”
我看看路易丝,说:“用他的电话叫车来,把他带去关起来。”我从腋下的枪套里取出手枪来,指着李斯。
路易丝走向放在柜台上的电话机。
李斯这时却在尖声大叫:“我没有杀人!”
“那是谁?”吉姆即刻喝问道。
“我……我不能告诉你们。”
“那么,你是想独自承担谋害五条人命的惩罚?谋财害命,罪不可赦!路易丝,”我对路易丝说,“去吧,打电话去!”
“不!”李斯说。同时,绝望地摇着头说,“我跟你们说了,就算人在牢里,也会被人取命的。他们串通一气……”
我看了看吉姆手中的钞票,“两万五千。应该有五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代你下手了?你和谁对半开的?”
李斯不停地摇头,没有回答。
我示意吉姆和路易丝走到房间另一头去。我手中的枪一直指着李斯,他则恐惧地回瞪着我们。
“我有个主意。”说明计划后,我补充道,“有些冒险。假如你不——”
路易丝温柔地微笑道:“依计行事吧!”
“吉姆,你呢?”我问。
他也点头同意了。
我们转向李斯。我说:“我们和你讲个条件。”
“条件?”
“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说你又安排了两个活儿。你告诉他,我们刚刚离开你的酒馆,还有我们要去的方向。他要是下手,我们来对付。”
“可是,那对我无益呀!”李斯抗议,“他会知道是我安排的,而你们还是会把我当成共犯,或是我雇人下手的,或者随便你们想加给我的任何罪名。那对我根本没好处!”
“我们关心的是,谁是真正的杀手。”我说,“逮到他了,他就是我们要惩罚和治罪的人。到那时,他就无法置你于死地了。现在,就算你要坐牢——不错,是要坐一阵的,但你合作的话,时间不会太久的。”
“可这笔钱!假如我留下来,就可以把它藏起来——”
“这可是证据,李斯!”吉姆微笑着把它放进口袋里。
“可是,你们不给我任何选择!”他狂叫。
“有一个。”我说着,指了指前面的电话机。
他站在那儿眨眼。然后,镜片后的双眼更加明亮了:“你们要用什么方法抓他?”
“出了后门,向南,去到第三街。”我说。
他点了点头,朝电话机走了过去。
我持枪紧随其后,站在储藏室门边。
他拨出电话,低语一阵,聆听了一会儿,再低语一阵后挂上了电话。
我示意他回储藏室去。
“他的外貌,描绘一下!”
“身材高大。”李斯说,“总穿黑色皮夹克;不戴帽,金发;脸颊上有一道伤痕。”
“用什么武器?”吉姆问。
“棍子。”李斯说。
“看住他!”我对路易丝说,“而且要仔细看住!”
她微笑了,手枪对准李斯。“我来看守,而且仔细看守。”
吉姆和我各携一瓶酒,走出后门去了。我们步履蹒跚,迟缓地,摇摇摆摆地,故意发出酩酊大醉后的那种怪笑。但是,我们的知觉灵敏而清醒,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清楚楚。一路上,六次有人跟我们要酒喝。不过,那些人很容易打发。清醒的是我们,他们却不然。
最后,我们进入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我们坐在一处水泥台阶上,半躺在那儿,嘴里胡言乱语,嬉笑打闹,就为等候一个高大、金发、身穿黑色皮夹克、面颊有伤痕的人。
各色各样的人们,稀稀落落地走过巷口。
然后,一个一头白色乱发,戴着墨镜,一手持白色手杖,另一手牵狗的妇人出现了。绳子未端的狗是法国牧羊犬。妇人可怜兮兮地拖着一双穿着破鞋子的脚。她佝偻着走着,好像半身不遂,嘴巴丑陋地撅起。
差不多就要走过巷口时,她转身放开牵狗的皮带,摘掉墨镜,放进她破烂不堪的毛衣口袋里。这时,她的身躯不再佝偻,反倒矫健如运动员般向我们跑过来。牧羊犬紧随其后,一双金色眼睛闪着愉快和聪慧的光芒。
妇人高举手杖,凶狠地朝吉姆的头顶砸落下来。
吉姆早已迅速就地滚开。我倏地站立起来,从夹克下掏出了手枪。
她看见手枪时,两眼大睁,马上调转身子,企图逃窜。我挡在她前面,伸出手臂,将她拦住。牧羊犬站在那儿,摇动着尾巴,金色眼睛愉快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
吉姆站起来,亮了亮皮夹,让她看了社团为我们精心准备的警察身份证明。
“我知道,这——”她想开始狡辩。
“丹尼、莫里斯、海沃、哈德、逊尼斯,都死在你这根拐杖下了。它是特别制造的,专门用来干这种工作的。”我说。
她的视线离开我,转到吉姆,再又转回来,眼中露出了惊恐。
“我们从保险金的支付处找到李斯。证据确凿,他招供了。”我说。
“可是,我刚刚和他谈……”她迷惑地说,“他在我们监视下打的电话,这会儿还在监视中。走吧!“
“你们要带我坐牢?”她说,丑陋的嘴在颤抖。
“对。”吉姆说,“不过,先要到你的住所看看。”
她抓紧手杖,两眼因为憎恨而黯淡下来。
“你胆敢再使那家伙,”我说,“我就把子弹打在你双眼之间。走吧!”
她所谓的“家”,就是附近一家旅馆。当我们把她夹在中间,走进大堂的走廊时,那高大、浑身横肉的前台有些狐疑地看着我们。
我的手枪隔着口袋对准她,相信她感觉得出那份压力。她戴回眼镜,身子倚着拐杖,一手牵着那性情温驯的牧羊犬。
“曼蒂,你没事吧?”前台关心地问。
“没事,洪斯。”她说,“这两人是我朋友。”
前台又将我们审视了一番,他摇了摇头,继续看他的廉价小说去了。
我们乘电梯上了二楼,陪她进入凌乱不堪的房间。里面全是废物,伴随着奇怪的气味。
站在乱七八糟的房间中,她显得垂头丧气。她摘下眼镜,放在一个灰尘密布的柜顶。然后,她放开狗链,准备大哭一场。“我并没有做你们认为的事。”她说,“我看见你们待在小巷里,因为身上带了点儿钱,害怕被你们跟踪和盗抢。我顶多敲打你们一下,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妇人……”
“假盲。”我说,“假佝偻、假瘸腿……我估计,你要比外表年轻二十岁。不错,你是一位好老太太。不过,你受雇当凶手,不是吗?吉姆,找!”
吉姆开始翻寻起来。
曼蒂再次紧握那根特制的手杖,因为用力,指关节都变白了。她开始诅咒,难以入耳。然后,她指挥牧羊犬:“阻止他!”
狗却只是快乐地摇动尾巴,用明亮、可爱的眼睛看着吉姆。
曼蒂再次握紧了手杖,迅速提了起来,朝吉姆挥了过去。
我瞬间出手,切中她的手腕,手杖飞了开去。
她又开始诅咒起来。
这时,我们要找的东西到手了。两万多元的钞票,吉姆悉数点了点。那些钱藏在她住处的各个角落。吉姆把钱拢作一起,塞进口袋。
“你们不能拿!”曼蒂以柔和的声音唤道,泪水开始滚落。
“我们拿了。”吉姆说。
“然后,你们还要送我去坐牢!”她说,泪水急下。
“不,我不送你坐牢,曼蒂。”我说,“我们要给你一个小机会。我的朋友和我,我们要留下钱,明白吗?”
“可是——那是抢劫!”她哀求道。
她已恢复本来的小妇人的角色。我怀疑,这角色她扮演太久,就当成自己的本色了。
“也许。”吉姆说,“不过,我们会开脱的,不是吗?有了这法子,我们可以留下钱,你可以赢得机会。”
“什么机会?”
“逃走。”吉姆说,“那样的话,不是对大家都好吗?我们给你一个高尚的开始。”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弯下腰去,扯断了墙上的电话线。
下楼进到大堂时,名叫洪斯的身材高大的前台仔细盯着我们。
我佯装醉意浓浓,进入电话亭,拨出了电话。数分钟后,我听见路易丝说:“喂?”
“我们已经盯牢凶手,路易丝。一会儿就过来了。你不要尝试我们商量过的法子了。我不想——”
“对不起,”她说,“我们不放弃。”说着,挂上了电话。
我步出电话亭,正巧遇见一位警察风风火火地走进大堂来。他以警觉、老练的眼光打量我们,对前台说:“洪斯,什么事?”
“曼蒂的房间就在前台上面。这两人和她上楼后,上面就像地狱一样,什么声响都有。杰克警官,你最好上去瞧瞧。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警官看了看吉姆和我,命令道:“你俩留在这儿,别动。”
“他们醉成那样,”洪斯在柜台后说,“跑不远的。”
警官点点头,进了电梯,消逝了。
前台向我投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要是伤了曼蒂一根汗毛,你们就麻烦大了。曼蒂是位甜蜜的妇人,我的朋友们都知道。”
“不错。”吉姆说着,歪歪斜斜地走向前台,“甜蜜的小妇人。”然后,一个大拳头挥过去,落在洪斯的下巴尖。
高大的前台眼露惊异之色,身躯慢慢消失在柜台后面。
吉姆和我急急离开那儿,上了街道,再绕到酒馆后面。后门开着。
我们走了进去,看见路易丝面部朝下、躺在地板上。我默默诅咒,飞快和吉姆赶了过去。“路易丝……”我说着,去看她的脸。只见一只眼睛睁开来,她在挤眉弄眼。
“嘿,该死!”吉姆怒道,“我们以为——”
我们扶她起来时,她说:“对不起,我要确定是我们而不是李斯。”
“你怎么搞的?”我问。
“我挂上电话,就来了这儿,让他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之后,我故意跌倒,让手枪滑落了。他因此抓到机会,像饿鬼扑向面包皮一样抓起手枪,朝我连开四枪。相信我!我真高兴和他隔了些距离。枪虽然装的是空包皮弹,可近距离还是会疼。不过,我没受伤,而且装死装得挺像。老实说,我表演不错吧。”
“你一定是疯了,路易丝。”我动情道,“绝对是疯了。不过,我很同意,你表演不赖。”我亲吻她的面颊。
她带着使人目眩的光彩,微笑道:“现在说,那杀人凶手是……”
“杀手是个女的。”吉姆说,“一个有着杀人本能的矮小老妇人。”
“妇人?”路易丝吃惊道。
“嗯,不。她不是什么妇人。”我说,“她是凶手,没错。我们找到了大部分保险金,可以直接分给应得之人。”
“可是,那妇人怎么办?”路易丝问。
“逃!”吉姆肯定地说。
“李斯呢?”她问。
“他以为搞掉你了,”我说,“因此,他会扔掉凶器,再花点儿时间寻找我们。你知道,他相信我们已亡,两万五千元现金还跟尸体在一起。毕竟曼蒂从未失过手。找不到我们时,他也会三十六计走为上。”
路易丝点点头,看上去兴致不错。
“就这样了,对不对?”
“还有一件事。”吉姆说。
我们跟随他,到了前面。他拿起听筒,拨了电话。数秒钟后,他在电话里说:“记下这件事,要确保记录正确。一连串醉倒在路旁的酒鬼遇害命案,死者是丹尼、莫里斯、海沃、哈德、逊尼斯。五人的人寿险受益人都是李斯。李斯在街上开有一家酒铺,他矮矮的、秃顶,戴近视眼镜。有个叫曼蒂的老妇人专门为他下手行凶。她一直假装盲人,也许戴墨镜,持白色手杖,还牵着一条导盲犬。狗是牧羊犬,有一对金色眼睛,性情温和。她打扮起来后,就不会跛了,也会扔掉她的白色手杖和导盲犬。她常年住在雅佳仕旅馆。他俩吓坏了,正要离城逃走。现在,由你们去调查一切可能性,去逮捕他们。”
他顿了顿,“我是谁?”他笑着说,“就说是‘罗宾汉’好了。”
吉姆挂上电话,我们三人离开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