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基本逻辑、驱动因素与实现路径
2022-10-30赵丽锦胡晓明
□赵丽锦 胡晓明
一、引言
进入21 世纪以来,数字科技经历了一轮快速发展时期,以“大智移云物区”为代表的新兴技术不断涌现。基于数字科技赋能的数字经济正在不断地重塑人类社会生活方式,成为国际竞争、产业转型和企业变革创新的重要推动力量。企业作为宏观经济的微观载体,承担着数字化浪潮下的转型与升级,肩负着数字经济创造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双重任务。企业数字化转型不仅是数字科技实现与生产发展深度融合的微观转变,更是企业从传统生产体系向数字化、智能化体系转型的标志。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支持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要加快数字化发展,以数字化转型整体驱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变革,强调“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加强关键数字技术创新应用,加快推动数字产业化,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
数字经济发展如此迅速,企业数字化转型需求如此迫切,急需对与之相关的系列理论问题加以阐释与分析,厘清相关概念内涵,分析企业数字化转型背后的逻辑和驱动机制,增强理论对实践的支撑与引导。在“十四五”规划的战略背景下,实现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节奏把控和路径设计。
二、文献综述
实际上,企业数字化转型正成为企业在逆境中谋求突破的首要战略任务,通过数字技术优化和重组企业原有的生产要素,构筑新的生产函数,助推企业实现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转型(张国胜和杜鹏飞,2022)。与传统经济模式相比,数字经济背景下的数字化转型变革是数字科技与企业战略的深度融合,通过学习、融通、创新与协作等机制,使资源禀赋、竞争方式、商业模式、业务流程、产品或服务乃至商业生态等发生数字化的系统演变(Hanelt 等,2020),在提升信息传输效率和质量、降低数据处理和交易成本、匹配公司经营战略和精确配置资源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陈晓红等,2022),数字化转型升级成功的企业能够有效提升自身的技术创新能力、价值创造能力和风险抵御能力(陈剑等,2020)。然而,并非所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均能推动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对转型环境和自身禀赋认识不清而强行进行数字化转型,则会适得其反。组织柔性和敏捷能力与数字化转型的技术架构先进性存在一定程度的匹配时滞,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收益会被其衍生的管理成本抵减,使数字科技驱动效益有限(戚聿东、蔡呈伟,2020);且数字化转型变革具有典型的长期性及不确定性等特点,也让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隐性成本高企(徐梦周、吕铁,2020)。
由于企业数字化转型在预期结果上存在重大不确定性,所以亟需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相关理论问题进行研究,提升对企业数字化转型条件、演化逻辑、驱动机制和策略性路径的理性认识,明晰其内在发展规律,进而有效地指导数字化转型实践。然而,除黄丽华等(2021)和吴江等(2021)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相关的内涵特征和转型现状及趋势作相关研究外,大多数学者只通过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经济后果的考察来研究数字化转型的作用机制,缺乏理论深度与广度。
首先,本文基于已有研究基础,结合了数字化发展阶段和预期效益实现两个方面研究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逻辑转换和演化过程,提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主导逻辑由效率与效益逻辑依次向产品与服务逻辑和价值与战略逻辑转换;其次,利用TOE 理论识别来自各个层面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驱动因素,刻画了驱动因素作用地图;最后,根据数字化发展阶段和各阶段的适用性情况,详细阐述数字化转型不同阶段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实现路径。本文拓展性地分析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内涵和如何推动未来数字化转型的实践进程,为“十四五”时期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持续健康发展提供学理支撑。
三、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基本逻辑与演化过程
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企业应对21 世纪数字科技日新月异、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外部环境变化和商业模式更新、组织结构变革与业务流程再造的内部发展需求的核心战略之一,是伴随科技进度、产业结构升级和企业价值创造逻辑变迁的数字战略认知过程,具有鲜明的长期性和阶段性特征(李树文等,2022)。随着数字经济不断向前发展以及企业认知的演化,能清晰地发现企业所具有的相对竞争优势和在产业体系内的位势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究其原因,则是产业链内企业在不断地与数字经济发展环境的交互过程中所带来的能力、创新焦点和战略价值逻辑发生了迁移性转化,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价值主导逻辑出现了阶段性变化(刘洋、李亮,2022)。传统企业对待数字化转型变革的初始判断来自企业资源禀赋和内外部技术支撑能力。根据数字技术来源结构以及企业对数字化转型的战略定位,可以将企业数字化转型大致划分为技术主导、客户主导和生态主导三个阶段。与这三个阶段的数字化建设特点相对应,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主导逻辑也由效率与效益逻辑依次向产品与服务逻辑和价值与战略逻辑转换。在此过程中,企业数字化转型实现了由0 到1,继而由1 到N 的转型变革趋势(见表1)。
表1 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基本逻辑与演化过程
(一)技术主导阶段的效率与效益逻辑
数字化转型的本质是依托数字科技的迭代与创新实现对企业业务流程、交易模式和组织结构的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并借助数字化系统产生的海量数据和价值信息的提取,反哺数字化系统的迭代更新过程(李辉、梁丹丹,2020)。在转型建设过程中,数字化体系通过内嵌的标准化程序和自检自核纠偏机制,不断降低与化解企业生产经营所存的不确定性,进而提升企业的效率和效益。在企业数字化转型初期,系统(流程)建设百废待兴,要打破传统业务流程和组织管理模式、更新或新建关键性业务流程体系,就要借助于数字技术的赋能。在此阶段,企业数字化转型展现出明显的技术主导属性,不同的企业都基于同一个特定的目标开展数字化建设过程,通过技术的推动,努力实现流程的自动化、集成化、网络化,从而解决企业生产效率问题。尤其是生产型制造企业,制造过程的数字化使其能实现全时域的生产作业和实时生产线的监控与质量管理;能通过自动化智造体系减少设备的停机时间和维修成本,提高设备使用效率;并能对生产环节产生的大数据进行分析促进产品的开发和改进,提高研发效率和市场效益,充分凸显企业数字化转型在提升研发设计、智能生产和客户价值实现等全周期效率上的赋能优势(池仁勇等,2021)。
技术主导阶段的效率与效益逻辑反映了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以提升生产效率和获取更高经济效益为基本行动逻辑,是企业在面对外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与产业链、价值链数字化转型趋势持续深入的背景下,积极应对市场变化、赋能未来可持续发展的过程。而基于效率与效益逻辑的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主要以技术引入、消化吸收为主,通过甄选优秀数字化系统建设服务商,将其成熟的数字化系统与企业业务需求进行嫁接,从而构建企业数字化底层系统与流程体系,实现企业数字化建设从0 到1 的过程,完成业务系统信息化的初步搭建和使用,使企业在效率提升、产品质控和信息质量等方面跟上数字经济发展的潮流。但在此阶段,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属于探索性跟进,各系统模块主要呈点状分布,内部缺少串联。例如,早期的房地产行业数字化转型就是通过引入不同服务商的销售系统、财务系统、EHR 系统等搭建而成,使各系统之间相互独立,缺乏联动机制。
(二)客户主导阶段的产品与服务逻辑
在工业经济时代,企业的运营模式经历了由制造商主导向由客户主导的进化过程转变,但囿于企业与客户互动途径少、信息获取成本高,客户实际参与产品设计、制造与服务的环节寥寥无几。进入数字经济时代后,数字科技提供了客户参与商品设计和生产过程的可视化平台,客户的个性化需求得到激发,客户主动参与产品创意设计的热情不断提升,客户对产品和服务的诉求倒逼企业求变。企业只有具备完善的信息挖掘、信息整理和信息转化能力,才能在激烈的竞争市场中满足客户价值诉求点并寻找未来价值增值点。在此阶段的企业数字化建设,迫切需要处理好市场需求与企业供给的协调,充分发挥数字化生产体系和智能化服务能力在客户价值创造中的关键作用。尤其是在中小企业中,客户需求拉动的服务型商业模式创新比技术主导下的产品与流程创新具有更高的商业成功概率。在企业数字化转型同时兼顾增加技术创新和服务创新的数字制造与提升客户附加值之间的趋同成为当前阶段的主导,企业利用数字化平台实现客户的数据交换、收集、管理与分析,将制造过程与产业链、供应链整合,完成数字化赋能,进而打造数字化变革阶段的双重增值转型,即智能制造与现代服务的双轮驱动(Frank A G 等,2019)。
客户主导下的产品与服务逻辑反映了企业数字化转型追求在提质增效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未来竞争能力的战略诉求,建立以满足客户对产品的异质性需求和对服务质量体验式感知的价值共创行动逻辑,强调企业与客户均为价值创造者的经营理念。基于产品与服务逻辑所进行的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则主要以系统迭代升级、探索式创新为主要抓手,通过对内外部客户需求的感知与导入,在业务流程、商业模式、服务场景和组织架构等各个层面配置或完善数字化系统终端,结合企业战略定位的刷新和数字技术的推进,进一步打通系统链路,构筑服务智能制造和智能服务双轮驱动的数字化系统集成体系,实现企业数字化建设的从有到优过程,提升企业智能制造水平,增强现代服务能力;通过系统集成在一定层面上回应客户异质性需求,打造柔性组织与智慧工厂。
(三)生态主导阶段的共生与共赢逻辑
技术的复杂性、融合性和快速迭代性导致企业难以依靠单一联盟或合作伙伴实现技术创新(解学梅等,2020),随着企业数字化转型深入,企业对创新技术的需求愈发强烈,企业在实现从追赶到超越的关键阶段中,需要结合内源的自主创新和外部的突破性技术赋能。摆脱单打独斗式的内生性发展模式,依托产业链、供应链环节的多边生态主体构建创新生态网络,通过企业所处的生态优势获取生态网络成员的技术创新资源和成果转化渠道,降低企业数字化转型升级和技术迭代的不确定性风险。在创新生态网络内具有不同生态位和生态势的创新主体通过自组织和自适应过程完成创新生态系统构建,形成有机、有序、动态平衡的“创新场”,实现从创新要素集聚到创新力聚变(曾赛星等,2019)。企业身处于创新生态网络的不同创新群落之间,通过与其他创新主体的共生竞合和多阶段交互演化等机制实现技术交换、知识转移和信息共享,在不断的知识碰撞中促进各创新主体的共同进化。创新生态网络能重塑企业数字化转型发展战略,融入更多“生态”“网络”理念,在依托核心主体企业的异质性信息和资源的吸附能力的同时,整合吸收并扩散滋养生态群内的各创新主体。在此生态网络之中的企业,通过持续保持与其他创新主体的连接与互动,实现自身创新活力与创新效益的提升。
生态主导下的共生与共赢逻辑体现了单体智慧禀赋有限的情况下群体合作和价值共创行动逻辑,展示了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随着数字战略认知能力的提升,企业围绕数字技术的创新使用和敏捷组织的动态赋能等方面构建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生态网络并落地为以转型企业为主导的“三链融合”的战略实践。基于共生与共赢逻辑开展的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则是通过建立或融入创新生态网络,以生态网络集群、跨越式创新为特征,立足于企业经营战略的变化与对环境的考量,围绕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和客户群打造数字化综合服务生态集群,促进价值链不同环节的充分协作,形成供应方、需求方和平台方等多主体的价值共创。通过群体创新的力量,使企业数字化建设实现“从优到强”。利用自主创新技术优势和网络生态集群位势,建立全方位安全保障体系和未来价值创造的护城河,实现产业链价值链攀升。
四、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驱动因素
实施成功有效的企业数字化转型会受到来自于社会经济等各个方面的因素影响,尤其是随着数字经济和数字科技的深入发展,影响企业战略转型、商业模式变革和组织结构调整的因素更加复杂多变。而技术-组织-环境理论(TOE)在解释复杂社会现象成因、凝练现象背后的影响因素方面所体现的良好效用,为本文研究企业数字化转型驱动因素的识别提供了合适的理论框架。TOE 理论框架由Tornatizky 和Fleischer 提出,主要从技术、组织和环境3 个层面探讨新兴技术应用与扩散的影响效应。其中,技术层面是指现有技术及市场上仍未被企业引进适用的技术,如技术能力、技术管理、技术资源等;组织层面是指一些与资源利用和采纳相关的组织特征,如组织氛围、组织结构、高管团队等;环境层面是指企业外部宏观因素,如市场、政策、压力等。经过多年的发展,TOE 理论框架被学者们赋予了众多新内涵,但其本质仍然是通过系统性的分析框架体系研究新兴技术的发展特征及其背后的影响因素,并通过模型的推演,研究技术的预期发展轨迹与效果。因此,本文在对相关研究文献进行梳理的基础上,结合TOE 理论框架,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主要驱动因素归纳为技术因素、组织因素与环境因素三大类,具体包括数字技术成熟度、技术转化能力、技术迭代周期、管理者认知与支持、组织柔性与动态能力、企业信息化水平基础、资源丰度、政府支持与政策红利、客户认知与市场溢价、行业认知与市场竞争以及供应链协同(生态网络)共11 个方面(见图)。
图 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驱动因素
(一)技术因素
技术因素体现了现有市场技术水平及创新能力对企业未来数字化转型的赋能作用,是企业能否进行数字化转型以及如何进行数字化转型所需要考虑的技术基础,主要可从数字技术成熟度、技术转化能力和技术迭代周期三个方面来分析。
1.数字技术成熟度是评估数字技术发展水平及适用性能的重要指标,涵盖了技术的兼容性、安全性、商业化和市场化等多个维度。数字技术成熟度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驱动作用主要通过影响企业对技术的感知价值和市场价值而实现。一方面,在数字经济发展浪潮刺激企业考虑数字化转型之时,成熟的数字技术会提升企业对技术的安全性、可靠性的预期,对数字技术产生高度的心理认同;另一方面,成熟的数字技术会使企业从对数字化转型成功与否的思考中解脱出来,令其投入更多的精力思考数字化转型的战略目标、节点计划和不同转型程度的市场效益问题,将企业的数字化转型由认识推进到实践。
2.技术转化能力反映了企业对现有技术成果获取或创新技术的实践落地能力,是企业考虑是否进行数字化转型以及能否实现自主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前提。当前,我国大力推动科技成果转化,给企业充分运用数字技术提供了难得的契机。随着产学研合作日益密切,企业可以根据自身对技术的需求与相关研究机构建立技术创新联盟,通过快速立项、研发、测试和应用程序以及持续深入的合作缩短技术开发与转化周期,塑造成熟的技术研发团队,有效保障对企业技术需求的正确解读,为提供高品质、安全可靠的技术产品打下坚实基础。
3.技术迭代周期充分展示了数字技术的更新频率和替换速度。自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科技快速发展,技术更新周期越来越短,且技术的更新深刻影响着客户对数字化、智能化产品的需求,企业唯有通过数字化转型打造智能工厂才能生产更多满足客户异质性需求的产品与服务,通过数字化转型塑造智能服务体系,才能更大程度地感知客户的需求和对产品的满意度。以智能手机为例,更新换代周期小于1 年,企业需要借助数字化手段在最短时间内研判客户需求并于竞争对手之前开发出产品,才能在市场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
(二)组织因素
组织因素体现了企业自身对未来数字化转型从理论到实践的资源支持能力,是企业评估和考量数字化转型成功与否的关键,主要包括管理者认知与支持、企业信息化水平基础、组织柔性与动态能力和资源丰度四个方面。
管理者认知与支持反映了企业管理层对数字化转型战略在思维认知和行动支持两个层面的行为表达,是对数字化战略目标、计划、路径和预期收益等多维度的思考与肯定。一方面,管理者如果对数字化转型具有深刻的理解,就会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目标的设定和转型方案的设计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就能结合企业实际和未来战略理性地规划数字化转型整体方案和推进措施,并向企业成员传递清晰的数字化转型支持态度,引导企业成员对数字化转型产生认同与投入;另一方面,管理者对数字化转型的支持决定了企业在数字化转型实践过程中得到资源保障的丰度,有利于增强企业各职能的组织协调性和资源匹配及时性,有助于企业形成上下一心、使命必达的任务导向作战意识。
企业信息化水平基础反映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初始水平与未来转型的难度,其影响效应可结合认知理论和吸收能力理论进行分析。一方面,当企业具备一定的信息化水平基础时,其对数字化转型的认可相对容易,且组织成员对数字化转型的心理接受程度会更高,认知反应时滞也会更低;另一方面,企业的信息化水平决定了企业自身在技术使用和积累方面的资源禀赋,尤其是拥有专门技术人员的企业对数字技术的获取、消化和吸收更为快捷,且能随着企业数字化水平的提升在现有技术基础上针对企业的任务需求进行技术改进和创新。
组织柔性与动态能力是保障企业数字化转型顺利推进的发动机,是在应对实施数字化转型的全过程中产生不可预见问题和风险时进行组织赋能和柔性调整的关键能力。企业数字化转型要有周密的设计方案、高效的执行团队、完备的后勤保障以及灵活的正反馈机制。一方面,一个坚强有力的领导组织,能在战略方向的把控和执行动的作纠偏上发挥关键性作用,能对数字化转型中的各项资源协调提供积极有效的帮助;另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一项探索性实践,转型过程中充满诸多不确定性,柔性组织能够对遇到的转型阻碍或瓶颈作出适应性安排,通过动态能力的调整构筑问题解决机制,最大限度地保障转型实践的深入与实现。
资源丰度反映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在关键资源支撑上的富裕程度,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内部保障。企业在推进数字化转型实践过程中需要人才、技术、资金、组织和机制等各项资源的投入,而企业在资源上的数量储备和质量禀赋决定了数字化转型模式和转型深度。一方面,不同资源禀赋的企业选择的数字化转型模式不同,如人才和技术丰度不足的企业会选择成熟的数字化系统供应商的产品与自身需求嫁接,人才和技术丰度高的企业则会考虑自主研发更贴合企业实际的数字化系统集成;另一方面,资源丰度影响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深度和数字化转型的价值实现方式,资源丰度高的企业会借助数字经济发展的浪潮在数字技术创新上持续发力,在强化自身数字化水平的基础上,输出数字化建设能力,以数字化赋能经营,完成数字化产品生产与价值实现。
(三)环境因素
环境因素体现企业数字化转型所面临的外部机会和威胁力量,而驱动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外部机会则主要包括政策支持与政策红利、客户认知与市场溢价、行业认知与市场竞争以及供应链协同(生态网络)四个方面。
政府支持与政策红利反映企业数字化转型所能依靠的政策引导与资源支持情况,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了法律保障和预期导向。一方面,政府在大力支持的项目上,会充分调动国内外优势资源对其战略逻辑、未来价值和实施机制等各方面进行研究规划,从政策出台、项目宣传、配套跟进和激励体系等方面提供政策支撑与制度保障;另一方面,政府对大力发展数字经济、鼓励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支持传导到各级执行层面会产生明显的乘数效应,企业更容易在资金信贷、技术获取和财政补贴等方面获得便利,从而弥补自身资源丰度不足,消除转型风险。此外,政府的支持和引导会增强外部市场和客户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信心,提升管理者对转型的价值预期,进一步提高企业的转型意愿。
客户认知与市场溢价直接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价值实现和价值传导过程。一方面,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数字化、智能化产品与服务已为广大外部客户熟知,客户的异质性需求提升了数字产品和服务的市场容量,且愿意为高品质、高技术含量的产品及服务支付更高的溢价;另一方面,数字化市场规模的发展刺激了创新技术的研发与转化,拉动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决策与建设,从而反哺数字化产品的迭代升级,提升数字化增加值,重塑客户数字化产品与服务的需求结构。
行业认知与市场竞争反映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横向驱动力量,体现了企业在行业的位置稳定性与突破可能性。处于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中,企业寻找生存与发展的突破口在于成本优化与品质提升。行业对数字化的认知越通透,通过开展数字化转型参与市场竞争并力图实现业绩提升的企业就越增加,行业整体数字化生态的改造也会愈发深入,最终形成一股推动行业内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强劲合力。
供应链协同(生态网络)是指企业供应链生态网络上的各种力量在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进程中形成的协同合力,这些力量的组成包括上游材料供应伙伴、中游产业伙伴及技术服务商和下游的客户群体,此外还包括企业经营生态圈所涉及的政府机构、金融机构、员工群体和各类社会经济组织等。一方面,企业供给端的网络协同力量保障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实现过程和预期功能,在资源上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另一方面,企业需求端的网络协同力量刻画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经济状况,打通了数字化转型的价值实现路径,保障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收益。
五、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实现路径
由于在数字化转型发展的不同阶段企业所面临的情境不同以及企业数字化建设战略的着力点不同,本文根据数字化发展的不同阶段和每个阶段的适用性情况分析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可行性实现路径,并结合技术来源、技术类型与技术复杂性等标准进行分类。其中,技术主导阶段的实现路径主要包含技术外包采购型与技术引进吸收型,客户主导阶段的实现路径主要包括创新主体并购型与客户市场驱动型,生态主导阶段的实现路径则主要包括自主创新驱动型和生态链协同型。同时,还分别对不同路径的内涵与特征、核心作业点、经济效果及适用类型进行了描述(见表2)。
表2 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实现路径
(一)技术主导阶段:技术外包采购型和技术引进吸收型
在数字化转型覆盖率不高或后发企业刚开始数字化转型的阶段,企业往往面临初始技术准备不充分、管理层认知不深入和资源支撑力度不足等问题,在推动技术赋能数字化转型升级,数字化转型赋能经营业绩提升的目标导向下,企业更多会借助比较优势原理通过后发嵌入的方式融入数字化转型浪潮以获取支撑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熟科技。在此阶段,企业由于对数字科技的依赖较大,在数字化转型路径选择上会结合自身的战略规划,主要采用技术外包采购和技术引进吸收两种方式。
1.技术外包采购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技术外包采购是企业在数字化转型战略起步阶段时数字化基础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根据分工理论和比较优势原理获取数字化转型所需技术与服务的关键路径之一。技术外包采购型数字化转型是企业基于“需求识别-市场邀约-采购供应”的传统产品服务交易逻辑导向,通过技术外包服务商提供的数字化诊断、系统搭建方案和配套跟踪优化等服务,构建企业数字化基础系统框架,解决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底层建设逻辑,在单点或多点层面实现数字化应用场景落地。
技术外包采购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起步期企业,这个时期的企业具备数字化转型的动力和相应的资源禀赋。该路径直接使用成熟供应商的数字化转型方案和产品体系,能够实现目标企业的数字化建设方案快速落地,在时间效率和规避不确定性方面具有重要保障,整体上有助于企业提质增效。但由于企业直接采用外部供应商的成熟数字化产品体系,在产品使用上需要一定的磨合期,且成熟产品的逻辑体系掌握在供应商手上,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存在技术依赖和能力被锁定的风险。因此,这一路径的使用要求企业建立多元化技术搜寻渠道和双元学习机制,在满足基础数字化水平建设的基础上,加强对业务和流程数字化技术的探索,逐步提升自身技术能力的积累。
2.技术引进吸收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技术引进吸收是为弥补企业技术储备不足、针对短板进行提升而采用的技术引入来拓展企业技术结构框架,从而解决技术需求缺口的一种重要方式。企业数字化过程采用技术引进吸收模式要按照“引进-消化-提升”三个阶段为路径导向,以构建企业的信息化体系、努力实现系统集成为核心着力点,强调通过发挥企业组织学习机制来识别、内化和提升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围绕市场上成熟技术的发展和创新技术的突破,通过引入使用和学习研究的动态结合,不断积累企业的技术资源与能力。
技术引进吸收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企稳期企业,其自身已具备一定的技术吸收和转化能力。同时,由于到技术市场竞争激烈,技术结构和技术价值点同质性严重,所以企业需要谨慎选择优质技术供应商。在这一路径下,企业基于能力理论和适配性视角结合自身数字化建设实际需要,择优引进成熟技术,能对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提供价值倍增效应,能针对性地帮助企业架构数字化系统体系。但由于技术独占性、资产专用性和排他性等因素的牵绊,外部引入技术存在技术绑定与供应商锁定的风险会影响企业数字化转型深入。因此,企业在实施技术引进的过程中要强化对技术的消化吸收能力,并对技术依赖的程度时刻保持警惕,建立有效的技术引进到技术创新的激励性技术发展体系,是真正实现数字化自强和数字化赋能的关键。
(二)客户主导阶段:创新主体并购型和客户市场驱动型
随着数字科技的进一步发展,企业数字化建设过程的持续深入,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上形成了一定的技术、流程和人才等方面的资源积累,逐步摆脱了转型初期的技术锁定局面,接下来的数字化转型将更多地面向市场和客户的异质性需求,探索智能制造与智慧服务协同发展的价值链攀升路径。在此阶段,企业的重点在于时刻关注市场变化,灵活地调整企业生产经营方式以应对客户对商品和服务的异质性需求。企业通常会依托前期数字化转型基础,并结合对客户消费习惯的研究,利用资本优势和敏捷能力在数字化转型提升路径上选择创新主体并购和客户市场驱动两种方式。
1.创新主体并购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创新主体并购是企业快速获取先进技术能力、构筑技术资源护城河的重要手段,也是后发企业实现数字化能力跃升、完成从起步到追赶的战略跳板。创新主体并购型路径是“杠杆利用”和“技术专用”的路径导向,所遵循的逻辑是以创新技术并购为起点,通过对创新技术的融合与迁移来强化与提升自身数字化能力水平。核心作业点是在充分利用并购所带来的技术杠杆作用中通过市场化机制实现对企业数字化体系的加速更新迭代。
创新主体并购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爬坡期企业,具备卓越的技术融合能力和资源禀赋,能够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对创新主体进行溢价并购,且具有足够的技术吸收整合能力将被并购主体的创新技术与自身的数字化体系理想融合。企业采用对创新主体并购的方式来赋能数字化转型,能有目标地直接获取关键数字化技术能力,缩短企业数字化建设周期;能在技术的整合过程中获得创新技术的溢出收益。但此种路径也体现出一种“拿来主义”的特点:一方面,创新技术的融合需要经历技术适配、技术优化等方面的风险考验;另一方面,并购获取创新技术的方式会降低企业自主创新的意愿,存在一定的技术创新动力抑制风险。因此,企业需要建立一个良好的数字化能力发展机制,鼓励自主创新,兼顾技术缺口并购。
2.客户市场驱动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客户市场驱动是立足于客户异质性需求,以构筑企业智能制造和智慧服务双轮驱动的数字化转型路径。客户市场驱动型路径所依赖的前提是:在数字经济背景下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所坚持的价值理念已从产品销售为代表的价值交易向产品、服务提供者与客户持续互动为代表的价值共创转变(吴瑶等,2017;Hamidi and Machold,2020)。该路径以客户需求导向为起点,重视客户价值诉求,充分运用客户化思维赋能企业组织、业务、流程再造,通过智能制造和智慧服务的双轮驱动提升企业的数字化能力水平。
客户市场驱动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成熟期企业,具备强韧的敏捷组织和技术迭代能力,能够快速感知客户的需求变化,以及需求变化引致的对数字化转型方案的影响,并能基于现实基础和未来需求对企业的数字化体系进行更新迭代。基于客户市场驱动的数字化转型路径是当下应对客户异质性需求,依托企业柔性组织和敏捷能力,打造智能工厂和智慧服务的关键步骤,能在客户价值创造维度提升企业的效益与客户满意度。但由于客户的需求异质性,以及企业的数字战略认知程度影响,会出现企业对客户需求存在识别偏差,进而造成数字化创新失配风险。因此,企业数字化转型在进入客户市场驱动阶段,需要综合考虑战略认知与外部市场环境间的协调与匹配,在价值共创的数字化转型空间里寻求立足点。
(三)生态主导阶段:自主创新驱动型和生态链价值链协同型
当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完成了从追赶到超越的过程,将进入一个需要依靠持续创新实现数字化超越保持与数字产业链价值创造的新阶段。行业的数字化转型加剧了市场竞争,数字技术的应用和数字产品及服务的迭代更新,促使市场主体不断提升核心竞争力,不断进化与能力跃升。在此阶段,传统的“供应商—生产商—批发商—零售商”的垂直供应链结构被颠覆,职能的界线被数字技术所打破,来自不同维度属性的企业和个体已然形成一张基于互联网平台错综复杂的“供应网”(陈剑等,2020),企业仅依靠自身资源和能力的积累无法进一步支撑未来的市场竞争,需要主动“触网”,融入更多网络生态组织。鉴于企业数字化转型已处于领先超越阶段,未来打造在生态圈主导下的数字化转型将需要通过自主创新驱动和生态链价值链协同。
1.自主创新驱动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自主创新驱动是企业数字化进程实现从追赶到超越之后,在面临技术突破瓶颈和未来价值创造需求等多重因素叠加背景下,企业把握发展主动权和构筑先发优势的重要战略路径。自主创新驱动型路径的发展逻辑是以颠覆式创新和数字化领先赋能,以内源动力激发创新活力,以打造全面的数智化体系驱动企业商业模式、业务模式和组织模式创新。以我为主,整合外部生态链技术创新资源,建立自主创新网络,突破数字化发展瓶颈,推动创新价值链重构与攀升。
自主创新驱动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再突破期企业,已具备强大的创新自驱力和商业转化能力。自主创新是企业实现技术自强、创新领先的根本。企业通过自主创新的方式能够有效实现在关键技术领域的突破,牢牢把握核心技术创新能力,利用领先的数字技术赋能企业数字化整体发展,并基于数字化领先优势输出可商业化的数字化产品与服务,获取商业价值,打造数字化转型生态集群。但自主创新本是一个从0 到1的过程,在研发过程无法避免地存在技术市场认知延迟和创新失败的风险;数字化产品和服务的商业转化受到市场、技术等多重影响,也存在转化失败风险。因此,企业自主创新需要紧密联系实际,在创新立项、创新过程管控和创新成果转化等各方面进行谨慎详细的规划,建立完善的创新体制机制。
2.生态链价值链协同型数字化转型路径
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数字战略框架包含跨界(突破产业条件)、连接(突破资源能力)、赋新(突破优势选择)3 个维度,企业借助于数字科技打破产业边界,寻求构建全新的价值组合,突破自身资源禀赋局限,实现资源链接和整合,为价值主张赋予新意义(李树文等,2022)。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已实现跨越引领阶段,选择生态链价值链协同型数字化转型路径就成为必然之选。生态链价值链协同转型路径以创新协同为起点,强调通过对多链资源进行整合以及生态共同体建设来提升企业的数字化能力,实现社会化发展模式,实现价值创造和价值倍增效益。
生态链价值链协同型路径主要适用于转型领航期企业,具备领先的价值链整合和协同作业能力,善于通过对产业链、生态链和价值链的资源挖掘和重组,塑造卓越的数字化能力体系。该路径在面对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当下,能够极大程度地对产业链生态链资源进行整合,通过产业链价值链协同,从而构筑数字化生态网络体系,形成强大的数字化生态网。但无论是产业生态网络还是供应链生态网络,身处其中的企业异质诉求都广泛存在,核心企业在进行资源整合和价值协同时存在异质诉求无法调适风险。因此,此种路径尤适合于产业链生态链中的权威核心企业,核心企业同时需构筑多方主体的良性耦合与协同互助,以打破资源配置与技术管理约束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