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漆画的绘画性分析

摘  要：漆画作为一种纯绘画的艺术形式，脱离漆器已多年，形成自身独特的艺术特征。漆画的两大重要属性当属绘画性和工艺性。作为独立画种，漆画的绘画性最重要，工艺性从属于绘画性。在当代越来越多漆画家的思考下，漆画创作由以前的“做漆画”变成“画漆画”，这是对绘画性追求的重新重视。本文从漆画创作中的图式表现、质料语言等方面展开论述，意在彰显漆画艺术中绘画性的重要程度。

关键词：现代漆画;绘画性;图式表现;质料语言

漆画是运用天然生漆创作而成的纯架上绘画的艺术形式。传统漆画的实用性和现代漆画的艺术性在当代引起了许多讨论，即工艺性和绘画性之争。纵观数千年前的漆画，依附于漆器而存在，实用性是当时漆器的重要属性，因此“画”弱于“器”，绘画性一直从属于工艺性。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漆画创作，拘泥于“平、光、亮”等技术细节，忽略了绘画艺术的精神内涵。创作者的心沉醉于技法而忽视漆语言的内在本质，观者的眼停留在作品的表面，感叹着材质和技法的绚丽。面对这种赞美，作为漆画的创作者，应从自身反思。

当代漆画摆脱了依附于漆器的枷锁，作为纯艺术的范畴，漆画与传统实用漆器有很大区别。前者强调用精湛的技艺表现材质的精美，因此，工艺技法的高低成为判断作品好坏的第一要义;后者强调技法、材质要服务于作品的内在含义表达，创作者的心境和作品的画境通过材质、技法表现出来，这是作为纯艺术的漆画应该具有的最高境界。近些年，漆画创作者在绘画性的探索上不乏优秀的成果，漆画家们在探索“材美技巧”的同时，更沉醉于走纯绘画的漆画之道。找回漆画本质的绘画性变成漆画家们的自发行为。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推动当代漆画的与时俱进，探索艺术的本质，为漆画带来更广阔的发展。

一、何为漆画的绘画性

绘画性是指在创作时要侧重对形式美法则以及精神性的应用研究。绘画性是漆画的“骨和肉”，构建漆画体系的命脉，材料和技法仅作为表现载体。创作时，要合理安排绘画元素、光影、空间、造型等视觉元素，同时也要正确处理图式、色彩、创意等设计要素，意在营造最佳的画面视觉元素和色彩表现的构成关系。作为纯绘画，漆画有自己特定的材质特征，例如漆液的流动性、天然漆色彩的多样性、可粘合性、不同入漆材料的丰富表现性等。对于纯绘画的漆画表现，可以是写实的、抽象的、写意的，无论哪种形式皆是创作者本身的精神体现。对于画境和精神的自由体现，首要环节是了解材质的特性，根据画境和主观精神的表达，选择最佳的绘画技法，使绘画意识贯穿创作始终。对于唯材料主张和唯工艺主张的创作，会流失绘画艺术的观念性和整体性，限制当代漆画绘画性的发展。

二、图式与绘画性思考

漆艺术历经数千年的发展，到现代分成漆立体和漆平面两个体系。从漆立体走出来的传统漆画常采用髹涂和镶嵌的工艺技法表现对应的图式，依附于漆立体之上的漆画图式常会因器物的需要而装饰，此装饰从严格意义上是为了美化器物。这种平面化的立体表现形式并不能代表纯漆画的图式语言，因而不属于纯绘画的图式范畴。

“图”，是用绘画表现出来的形象，带有意图的图画;“式”，有公式、算式的含义，在绘画语言中暂且可将其看成样式。图式的概念最早并没有出现在绘画领域，贡布里希将图式这一概念引入绘画领域。皮亚杰认为图式会随境而迁，随境变化;贡布里希认为，人们主观意识对图式的理解会受到周遭客观因素的影响，潜移默化了艺术风格样式的形成，这种形象化的东西组成了向外界传达视觉反应的基础。对于造型艺术而言的漆画，图式主要是指图形的样式，它是艺术家表现内心情感、思想观念、视觉效果的公式。图式受到民族、地域、时代、文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因此在漆画创作中不能不考虑这些因素的影响而随意借鉴西方绘画中的图式。陈恩深先生曾在《画稿的生发与生成》一书中着重讲到对于画稿的创作，此书中所讲的图式内容亦可看成构图和造型的内容。陈恩深先生总结出盲画、半盲画、倒画、自由框取、叠像等方法，在创作画稿时以原发思维的自在表现为基，以继发思维的理性尺度为正，配合方法论的训练从而达成生动、耐人寻味的构图和造型内容。创作过程中对画面合理的营造与主体精神的巧妙结合，具备美学价值和精神价值，此被称为绘画的图式。绘画的图式是绘画艺术的创造基本，是当代漆画创作的基础环节。

（一）个性化图式的生成

随着读图时代的到来，传统漆画的叙事表达早已不能满足大众多元化的口味。当代漆画家们注重表现多个或单个元素，跳脱传统漆画客观物象的情景再现，转向为表现非客观物像与真实内心情感的宣泄。每位画家对绘画艺术的主客观感受不同导致当代漆画呈现出“千人千面”的独特个性。纵观当代漆画的图式种类，即可归纳为以下几种：

1.平面化的图式

平面化的图式使创作者更加关注绘画内涵，摆脱对客观物像再现的束缚，这就要求创作者在创作时用最精炼的绘画语言表现最大化的个人情感。追求平面化的图式就要求创作者不拘泥于材料的质感、肌理效果，材料和工艺位于服从地位。早期漆器上的漆画常采用花卉鸟兽等图案来装饰。器物表面的漆画常采用贵重的绿松石、金银、象牙等材料进行填充，寄托人们的美好愿望。從漆器走来的传统漆画也常采用此种镶嵌的方法来对应图式，这不能说明漆画图式语言已完全形成。中国著名漆画家乔十光的作品，很多都采用意向平面化的表现手法，作品中都充斥着点、线、面、形、色、质的高低、错位、重复的构成关系，抛弃了传统绘画中的空间关系以及人物造型上的立体感，区别于西方传统绘画艺术中的空间关系、造型关系的再现风格，形成了中国传统装饰平面化的图式和意境风格。乔十光的作品在具有装饰性、平面性、绘画性的同时，将三者高度融合，打破了传统漆画的表现形式和视觉效果。

2.符号化的图式

符号是一种象征物，是创作媒介和主体精神高度概括的外化展现，它具有能被感知的客观形式。符号是画者在艺术创作过程中通过经验提炼出来的，并被赋予创作者精神意志的抽象化图像，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表现的。符号传达的是创作者的精神世界，符号极具个人风格特征，属于创作者独一无二的绘画语言。漆艺历史悠久，但传统漆画中的图式已不能满足当代人们的审美需求，一大批漆画艺术家们在当代漆语言的探索上功不可没。著名漆艺家程向军先生，立足传统文化，结合当代绘画语境，创作出了一批具有个人风格特征的漆画作品。在《中国医书》系列的作品中，程向军使用了中国传统符号，如穴位图、象形文字等，将传统符号与现代图式结合，迎合当代审美需求的重建，把实用符号转化成精神符号，传达超越画面之外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他的作品构图是非完整性和单纯化的。非完整性是指根据画面的需要，运用合适的传统符号与绘画语言，使画面可以随意叠加、打破、组合，具有抽象性、象征性的内在深意。画面中简练的“形”与概括的“图”，使作品的表现更加真实化、理性化。他善于使用删减繁杂的表现手法，看似是为了让作品高度简洁，其实是拉近观者与作品之间的距离，符合当代人读图的习惯。程向军的作品打破了传统漆画的写实表现手法，从抽象化、符号化的角度重新诠释漆语言中的绘画性。

三、质料语言的绘画性

构建漆画艺术的独立表现体系，不可忽视的一方面是基于对质料语言的不断探索，发掘质料语言中绘画表现的可能性，从而使质料美学在当代漆画发展过程中的实际意义和艺术价值被拓宽。陈恩深先生说过当代漆画表现的中心问题就是质料美学问题。传统漆艺中的传统质料语言已不能满足当代艺术精神需求，因此说质料美学要随境而迁。质料本身具有美学价值，若不能被漆画家们合理的发掘和使用，其美学价值不能最大化地被表现出来。这就要求画者在关心质料语言表现性的同时，还要体现其绘画性。现代漆画虽历史悠久，但根基薄弱和受众群体小众，对于初次尝试漆画的爱好者，对材质、工艺表现效果的追捧，会使他们走入歧途，不能更好的体会工艺性从属于绘画性的宗旨，很容易走上唯材料和唯技艺的道路上去。漆画的肌理效果十分丰富，以至于艺术家们在创作时常常沉迷于对肌理的探索，忽视了对整体内涵的把控和传达，这与绘画的本质有所偏差。质材作为媒介物，其自身的美学价值也是漆画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艺术实用目的逐渐淡化的今天，艺术从实用性走向了精神性，材质语言被赋予新的媒材概念，打破了作为单纯物化的介质层面，转为表现艺术精神的质材。如灰料，在传统漆画中隐藏于漆层之下，亦可作胎作画。纵观现代漆画创作，灰料的“隐性”功能与“显性”表现同时存在，既是实用功能，也是装饰功能兼备的质材。灰料的“显性”表现在传统漆画的工艺技法中不被允许，但在现代漆画创作中是完全可以的。这是灰料语言创新性的发展，是从“物”到“意”的层面，也是形下至形上的层面。在当代漆画创作中，灰料语言发挥其纯粹表达的同时，也作“填充物”被使用。灰料语言的美学价值应是灰料语言的纯粹性表达。在现代漆画创作中，灰料的表现语言与作品的形式语言应该保持高度一致，灰料型、色、质的语言属性赋予了作品绘画性的真实存在，这些客观的因素在创作精神的表现下发生了实在性的变化。创作过程中先要熟悉质料的特性，掌握灰料与漆的混合比例，将漆灰转译到画面中产生千姿百态的画面效果。灰料语言形成了造型的基本元素和形式美法则语言，以点、线、面的形式体现在画面中，点的错落、线性的交织、面的体量感，此起彼伏，虚实相间，尽显灰料语言的绘画美感（如图1）。

蛋壳是漆画创作中常用的材料，在传统漆画中蛋壳代替了白色，只作为“物料”使用，蛋壳原有的质地美感价值被大大削弱。而在现代漆画语言的表现中蛋壳作为一种独特美感的质料语言广受大众好评。创作不仅彰显了蛋壳自身的质地美感，还强化了裂纹的材质之美。蛋壳的使用标志着蛋壳作为绘画语言的使用，而不是作为传统填充物的被使用。

铅丝语言，在漆画创作中也经常被使用。蒲江教授在《山间云梦》（如图2）中大量使用铅丝语言。创作者将长短粗细各异的铅丝巧妙地排列组合，被捶打过的铅丝，尽显遒劲之美，具有立体线形的骨力，形成体量的空间美感。铅丝在被银漆涂罩后，银色的铅丝呈现出含蓄、典雅之美，突出其形态和肌理的美学价值。

漆畫创作的最终目的在于运用质料语言表现绘画性的同时彰显画境。对于纯艺术的漆画而言，艺术家们追求的是无拘无束、无羁潇洒的精神。画境的建立分为“显性”因素和“隐性”因素，前者是依靠媒材语言体现，后者则需要体现画者内心的纯粹性。纯粹性并非是在创作时所选择的材料及技法的多少或者单一性。画境构建的“纯粹性”需要创作者保持单纯的精神意念，不完全依靠技法、材质的简单相加，通过单纯的精神意志传达出自由、率真的画境效果，这是“少”的精神意义所在。绘画艺术，美学价值至上。绘画语言是什么，是图式语言、质料语言诗性的表达，极具美学价值。何为美学价值？在创作时保持纯粹性，发掘艺术和自身的最大化可能性，抛弃主客观世界的杂念，心无旁骛地遨游于艺术和自我精神世界，直指画境。

四、结语

年轻而古老的漆画，面临着当代文化的重重挑战，漆画之路漫漫。漆画的发展不能寄托于个体，应号召漆艺家们以纯绘画的思维、以全新的观念去发掘漆画语言中的绘画性，寻找更深的艺术本体价值。正视图式语言、质料语言是现代漆画创作中不可忽视的环节，有助于更深层次地探索漆画已被发掘的表现语言，也有助于回归纯艺术本体的绘画观念，迎合当代艺术市场的理念，实现漆画的良性发展。无论是在图式方面的探索，还是在质料语言上的研究，本质就是对纯艺术漆画的绘画纬度的深层思考，探索绘画性是漆画之本的关键，实现艺术价值和创作精神的最大化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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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月，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