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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笔下的女性悲歌

2022-10-22任倩倩

作家天地 2022年24期
关键词:金锁记根源悲剧

摘 要:张爱玲是一名极具才华的女子,她通过及其细腻的写作手法创作出了一个个极具特色的女性形象,这些人物形象大多具有悲剧色彩且反映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时代压力。本文主要通过分析张爱玲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及《金锁记》中的女性形象,找出造成人物走向悲剧的根源。

关键词:《沉香屑·第一炉香》 《金锁记》 悲剧 根源

张爱玲被誉为“二十世纪中国最优秀的女性作家之一”,在她的笔下走向悲剧的爱情或婚姻仿佛是主题。实际上,她以其中女性形象的人生经历为主线,阐述了西方资本主义金钱观及中国传统封建对于女性精神上的侵蚀。

一、重压的男权社会——女性的沉重枷锁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一直奉行着“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女性的地位远远没有男性的地位高。女子们从出生以来一直都被灌输着必须依附男子生存的观念,在经济上、思想上无法完全独立,这实际上便是给女性戴上了一套沉重的枷锁,也是造成女性悲剧的最根本的根源。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梁太太的原生家庭便是一个传统的封建式家族,在这个家族中依旧奉行着传统的观念,对待两性之间的情感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而梁太太为了逃开这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她对自己要走的路规划的特别的周密,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兄长一刀两断。虽然逃避了来自哥哥的封建压迫,毅然出走,但是经济上的不独立却使得她并没有完全逃开,她“力排众议,自愿嫁给一个年逾顺耳的富商做小,专候他死。”[1]实际上,她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她知道在这个男权社会中怎样做对她更为有利。在她的丈夫去世后,她成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她对一个交往了20多年的生意人“竟有三分惧怕,凡事碍着他,也略存顾忌之心。”这也表现了她在潜意识中依旧带着那套沉重的枷锁。同时,我们在她的一些行为表现中也可以看得到她骨子里面的封建,她一直都认为女性最要紧的就是嫁人,也就是嫁个有钱人,于是她将自己的這个观点时时灌输给葛薇龙,让一个本有着独立思想的女性逐渐沉迷于其中;表面上的梁太太好似不在乎所谓的贞节,但是她见到葛薇龙的第一面便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她让葛薇龙不要踏进自己的家里,因为她与葛薇龙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哥哥曾经因为她的坏名声而决裂,她依旧是一个受到旧式思想影响及时的女子。诚然,梁太太反抗了来自兄长的封建枷锁,但是她的反抗是一种畸形的反抗,只是一种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一种谋生手段罢了。

与之相应的便是《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和梁太太不同的是,她只是一个“家里开麻油店的”。她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尚未出嫁的她相比于梁太太活得也更加的肆意,她可以和异性随意的对话,可以在大街上说说笑笑。但作为在封建社会中成长的一名女性,她依旧没有逃过“三从四德”对她的约束,“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于是从小失去父母的七巧被自己的兄长卖给了姜家,促成了她悲剧的开始。嫁入姜家后,没有人正眼看待她,仅仅是将她作为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践踏她的尊严,摧毁她的幸福。封建社会中的传统女性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婚姻视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她们需要婚姻来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当曹七巧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看不到希望之后,她的目光转向了姜家三少爷,渴望能从中得到一点爱意,但是三少爷却将这份爱意踩到了脚下,只想将她视为一阵短暂停留的风。在男权社会中,男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随意的交换女性、物化女性,在他们的眼中,他们可以对女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种思想促成了一件又一件女性悲剧的上演。对曹七巧而言,无论她是沉默还是反抗,她都会在这种男权社会的戕害中丧失自己、淹没自己。

从梁太太到七巧,尽管她们所处的地点不同,但是她们却依旧没有逃过来自男权社会的枷锁。当时的社会背景使她们从小接受来自传统封建伦理的教导,她们的思想早已经固化。饶是梁太太,尽管拥有了想要反抗封建伦理的思想,但在想要逃离的方式上却依旧没有逃出怪圈,选择去依附一个男性生存;而梁七巧作为张爱玲笔下写得最“彻底”的一个角色,她也用了自己的一生诠释出了封建伦理对于女性的迫害。

二、情欲与物欲的双重捆绑

(一)“放纵”与“压抑”的情欲观

尽管是同处于同一时代,不同的社会背景却依旧会对人物的情欲观、物欲观有着很大的影响。《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与《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便是两个鲜明的例子,她们对于情欲、物欲有着不同的理解,这也是造成两者不同结局的影响因素之一。

在丈夫死了之后,长期情欲、情感上得不到满足的梁太太,变得放纵了起来。她开始给自己找很多的情人来填补自己内心上的空缺,她游走于各种名利场所和不同的男性谈情说爱,甚至于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她设下陷阱等着亲侄女上钩,利用亲侄女的婚事将其牢牢绑住,好成为她手中的一条绳子,绑住她想要的男性。这种“放纵”式的情欲观其实已经变得十分的扭曲不堪,她已经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即使这样,她依旧没有避免走向悲剧的命运,精神上的空虚是永远也无法填满的。

叔本华曾经说过:“性欲构成人类的本质欲望。”[2]它直接是生命冲动的本身,它所激起的压抑能量也是最大的,心理扭曲程度与压抑力量成正比[3]。因此,即使面对封建伦理使得七巧的情欲不得不全部压制下来,但这种压抑却使得她更加渴望,心理也因此更加的扭曲。在丈夫死后,她将情欲上没有办法得到满足的压抑报复到了自己的儿子女儿身上,她对于男性的情感掌控转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于是整日里将儿子叫到自己的房子烧大烟,不让他与儿媳见面,潜意识里面将儿媳当成了敌人,不停的折磨她,窥探儿媳的隐私想利用舆论“杀”掉她的儿媳,在儿媳死后,她又开始折磨刚刚抬成正妻的姨太太,最后导致其一年之后吞食鸦片而亡。这种长期情感上的缺失,使得她的施虐欲越来越严重,将自己的不满与嫉妒报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最终导致了下一代人的悲剧。

梁太太的“放纵”,曹七巧的“压抑”虽然代表着的是两种不同的心理,但是她们最终走向的道路是殊途同归的,两人对待情欲都太过极端,这种感觉可以控制的极端会让自己走向真正的“失控”,而生理上的“放纵”或者“压抑”永远无法在精神上抚平自己的伤痕。

(二)“沉沦”与“沉默”的爱情观

年轻女性对爱情总是有着很美好的憧憬,她们向往着在她们的生命中可以出现一束光,照亮着她们前行的道路。但有的人可以因为爱情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有的人却因为种种因素,爱情之花迅速衰败。爱情可以是一束光,也可以是一把剑,造成意想不到的悲剧。

爱情是有理性的,它源于情欲又高于情欲。而欲望是非理性的,不可理喻的[4]。《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对待爱情的态度显得如此的让人迷惑,她对乔琪乔的一见钟情看起来没有什么依据,也有可能只是一种想要得到的欲望,毕竟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当她感觉到她爱上了乔琪乔,但是对方并没有爱上她时,她的内心便有了想要完全得到他的欲望。因而在她发现乔琪乔与自己的仆人有私情时,她的内心是百感交集的,她想回上海但是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借由下雨生病这个借口留了下来,想要征服乔琪乔,得到他的爱情。在姨妈的游说下她选择嫁给乔琪乔,而为了满足丈夫金钱上的欲望,她只能重新踏上那条不归的道路,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与风月女子的区别就在于她是自愿的。为了这个不对等的爱情,她选择了沉沦,选择了堕落,选择了妥协,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悲剧。

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通常是由好多因素所构成的,比如说良好的家庭氛围、社会环境、拥有来自父母双方的爱和引导。《金锁记》中的长安,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本身就缺少了来自父亲的引导和爱,母亲还是一个仿佛“精神病”一般的女人,她的成长环境是及其压抑的,这也就导致了她性格上的残缺。她的母亲在她的世界中扮演一个“施暴者”的角色,精神上、言语上对她不断的欺凌,想要控制她的一切,因此她时时刻刻都想逃离这个地方,所以等到童世舫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神中也就充满了神采。但是她和童世舫的爱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童世舫因为看到她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而满意,但心中藏有秘密的长安却一直对这段感情尤为忐忑,总害怕自己的母亲随时会毁掉自己这一段来之不易的爱情,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宿命,母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毁掉了这段玻璃一般的爱情。长安愤怒于自己命运的不公,她一直恨自己的母亲,恨她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她的爱情,但是在面对这种“恨”,她选择了“沉默”,这种不反抗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却无法修补她的伤痕。她寄希望于的爱情,也成了她走向精神毁灭的致命一击。

(三)“锁链”般的物欲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梁太太受到了西方资本主义金钱观的影响,她精于算计、冷酷无情,她为了金钱嫁给一个将死的老头当四姨太,讨好这个老头只为了过上奢侈的生活、继承他的遗产,甚至于不惜和自己的兄长一刀两段。她为了能够在这个充满资本主义情调的地方过的更为舒适,为自己培养了许多赚钱的工具,比如睇睇,在睇睇背叛了她之后,她精明的双眼又看向了她的侄女,她的眼中没有亲情只有利益,所以她能够像看一件商品一样看着葛薇龙身上的利用价值,她为了钱一步步将自己的侄女引入陷阱中,最后利用葛薇龙对乔琪乔的爱将其绑在她的身边为她赚钱,梁太太自身也并没有逃脱掉那个世界。而她的侄女葛薇龙更是一个鲜明的写照,在姑妈送给她那一橱柜的衣服,她偷偷的换时,她就已经掉入了这个精心编织过的大网,之后她出入各种交际场所,享受着别人对她的追捧,每天过着奢靡的生活,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了,姑妈利用物欲将她牢牢的锁住,也推向她走向了深渊。

大多数女性都把安全感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没有安全感仿佛就没有了一切。七巧的安全感来自于她对各种东西的强烈掌控欲,包括对孩子、对物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将安全放在了第二位,这种安全包括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第三位便是归属与爱的需要,但是长期的生活经历告诉七巧没有人会爱她,就连最亲近的兄长也在利益的面前也背叛了她,因而她想极力守护住给她带来安全的东西。在《金锁记》中,曹七巧的一生都在为金钱所牵绊,因为金钱,她像一个商品一样被“卖”到了姜家成为了“生育机器”,青春全部被埋葬;她可以为了金钱在分家的过程中撒泼打滚,只想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她认为这金钱是她用她的一切换来的;她为了金钱,不惜与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决裂,也可以將自己的侄子赶出门去,在她的潜意识中,只有金钱能够一直陪伴着她,不会背叛她,也可以控制她想控制的人,比如她的儿子和女儿,她认为只要有钱任何人都不会离开她,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来窥探她的钱,但是这种观念也使得她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可怖,越来越扭曲,直至毁了她一生。

三、结语

张爱玲用她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展示出了她曾经“看”到的故事,《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包括梁太太这个看似为掌控者的女性在内,都逃不过对男性的依附、对物欲情欲的依赖,想要完全走向自由的梦想终成为一些随风逝去的泡沫,她们最终渐渐迷失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中。《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她的一生都在被控制,被封建枷锁控制、被大家长控制,被金钱控制,她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真正的解脱;而长安这个人物,从小都生活在高压的世界中,因为自己的“沉默”无法给自己争取幸福的一生,从开朗活泼到精神“死亡”,慢慢走向悲剧的同时也反映出了勇于反抗对女性的重要性。在张爱玲的笔下,并没有直接展示出封建伦理、社会背景、物欲情欲对女性的压迫,她用一个个两性之间的婚姻、爱情故事反映出了女性走向悲剧的根源,想要借此来吸引更多的人们关注到当时女性的生存及反抗。

参考文献:

[1]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2]叔本华.爱与生的苦恼[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86.

[3]周芳芸.挣扎在畸形生存空间的女人[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4).

[4]张健.对欲海沉沦众生悲剧的悲悯之情——论《沉香屑·第一炉香》葛薇龙的悲剧原因及意义[J].理论界,2007(8).

(作者单位:延安大学)

作者简介:任倩倩(1997-),女,汉族,陕西延安人,硕士研究生在读,延安大学,研究方向:学科教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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