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快意
2022-10-22文/指尖
文/指 尖
飞头蛮和巨翅老人
《墨子·鲁问》中记载过一件有趣的事: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也就是说,两千多年前,建筑业鼻祖鲁班,就曾发挥他异于常人的敏感度和想象力,利用有限的材料和工具,做出一个可以在天空中飞翔三日三夜之久的飞行器,这让缺失翅膀的人们见证了一出浩大而热闹的飞翔大戏。几百年之后,一个叫干宝的人,写出了一部奇谭异闻小说《搜神记》,其中“王乔飞舄”篇,将飞行器与人类成功对接。《搜神记》另一篇中,干宝还提到一个长相怪异的小男孩,他自称住在天上,他对人说,倘若你在夜晚抬头,最明亮的那颗星,就是我家。据他自述,因天上清冷,既无四季,也无日夜,更没有玩伴,特别无聊,所以有一日,突发奇想,就偷偷来人间闲逛,这话当然无法令人信服,乃至引来凡人的嘲讽和讥笑,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男孩在无数双质疑的眼睛注视下,轻摇身躯,化作一束耀眼的光,直冲天际。
在无任何实体可印证和推算其确凿性的情况下,将想象力发挥极致,还敢于大胆呈现,并毫无惧色,在这一点上,作家们似乎有着超越其他行业者的笃定和自信。因此,《搜神记》中出现的“落头民”,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日本民间,将“落头民”称为“飞头蛮”或“轱辘首”,跟传统定义不同,“落头民”并非以耳为翼,外出食人的妖怪本身,而是被一种叫枭号的妖怪附身后的人。这些被附身的人,多是频繁狩鸟和吃鸟之人,作为逝鸟灵魂化身的枭号,会在七天之内让这个罪恶深重的人受尽折磨,不止头颅会在夜里频繁离开身体,时刻面临无法与身体对接复原的凄惨境地,而且很快就会变成枯骨。
涩泽龙彦《飞头蛮》描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太守私邸新雇的女佣容颜姣好,惹人注目。有几个年轻好色之徒,三番五次引诱她,均被婉言拒绝。这个伶俐女子,既待人亲近,又不给人留半分可乘之机,因此夫人对她极为宠爱,连太守本人每次见到她,都会心旌摇曳。某日,太守趁夜深人静溜出卧房,去女子休息的廊檐下找她,透过纱帐微弱的灯光,她微热的躯体之上,居然没有头颅。太守大惊失色,以为她已被人害死,因惧怕引火上身,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卧房,一夜辗转难眠。哪料到,清晨时分,太守一睁眼却见这个美人一如往常在厨房忙碌,神情如常,并没有慌乱之色。他开始疑惑昨夜之事,难道只是恍然一梦。到了晚上,太守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哭闹不休,大家都手忙脚乱,不知谁说了一句:把那个人也叫醒吧。不久,外面传来惊悚的喊叫,于是大家都看见了一个无头的女人,躺在那里,胸口起起伏伏。一直等到破晓之时,“她的头颅宛如鸟在天空中漂浮,双耳犹如翅膀一样鼓动”,朝着静躺的身体飞去,最终落到枕头上,睁开双目,看到面前的众人,羞涩地坐起来。
讲述一个现成故事,绝不是涩泽龙彦创作此篇之目的,小说中,他最终将会释放出属于自己的“飞头蛮”——一尊来自希腊的大理石少女头像。在凌晨两点鬼怪出没的镰仓,灯光昏暗的书房,帘子后面,一对大理石般的纤足,贝壳似的指甲微微泛出蔷薇色。“我”按捺不住,向帘子对面跑去,将有实感的女体和帘子一起揽在怀中,然后把帘子从她身上掀掉,果然,她的肩膀以上空空如也。于是,“我”将摆放在小桌上的大理石少女头像轻轻安在她肩头,头颅与肩膀惊人吻合。
据史料记载,西汉末年,王莽曾下令广招能工巧匠,其中一位工匠将羽毛插满头颅,又用绳索将用羽毛做成的两个巨翅绑在身上,从高处跳跃,竟然飞行了大约一百步之多。这个传说于近两千年之后,在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所著的《巨翅老人》中终于再次出现。跟日本作家涩泽龙彦内敛、阴柔的表达完全不同,马尔克斯将魔幻和浪漫的色彩赋予了笔下这个拥有兀鹰般巨大翅膀的落魄老人。他像个乞丐,脑袋上仅留一束灰发,嘴巴里稀稀落落几颗牙齿,人们发现时,他搁浅在一摊污水里。起初人们从老人难懂的方言和一副航海人的好嗓音中猜测,他是遭到台风袭击的外轮上的幸存者。后来通晓人间生死大事的女邻居却说:“这是一位天使,是为孩子来的,但是这个可怜的人实在太衰老了,所以无休止的雷雨,用三天的时间把他打落在地。”当人类真正亲眼看到长翅膀的完美之人时,想来心境是颇为复杂的,他们将对翅膀的渴慕压在心底,一面可怜着这个另类形象的存在,一面又庆幸自己的随众和庸常。他们将老人从烂泥中拖出来,同母鸡一起圈在铁丝笼里,时刻监视着他。人类的冷漠从来都是毫不掩藏的,即便是宣讲天主的神父,也因老人难闻的气味和他悲惨的模样,断定老人远非具有崇高尊严的天使,既然翅膀并非区别鹞鹰和飞机的本质因素,就更不能成为识别天使的标准,他提醒人们:“魔鬼一向善用纵情欢乐的诡计迷惑不谨慎的人。”那个拥有翅膀的人,那个谁都幻想成为的人,最终被唾弃、蔑视、戏谑、捉弄、欺凌——母鸡啄食着他翅膀上生出的小寄生虫,人们拔下他的羽毛,向他投掷石块,用在牛身上烙印记的铁铲去烫他……“他眼里噙着泪水,扇动翅膀,翅膀带起的一阵旋风把鸡笼里的粪便和尘土卷了起来,这恐怖的大风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他充满悲伤,一动不动,翅膀上光秃秃的,连毛管都没有剩下。奇迹发生在几个月后,他的眼睛突然像被火把点亮,翅膀上也开始长出粗大丰满的羽毛,在满天繁星的夜晚,他竟然唱起航海人的歌,所有这些,更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直到有天上午,“埃丽森达正在切洋葱块准备午饭,一阵风从阳台窗子外刮进屋来,她以为是海风,若无其事地朝外边探视一下,这时她惊奇地看到老人正在试着起飞。他的两只翅膀显得不太灵活,他的指甲好像一把铁犁,把地里的蔬菜打坏不少。阳光下,他那对不停扇动的大翅膀几乎把棚屋撞翻。但是,他终于飞起来了。”
人类所具有的热爱和坚韧,执念和贪婪,在某种程度上奠定了其优越的地位。而对异类的嫉妒、排斥,甚至打压和清除,也成为经常的事。那个长翅膀的人,那个显然比我们更完美的人,注定将被我们当作障碍物清除出局。而生活依旧继续。我们做出刻苦不倦的样子,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奋力前行。只是,当我们乘坐滑翔机、直升机、客机、降落伞,热气球、缆车等等飞行器,沿着既定的航线,满怀寂寞和隐隐失望,朝着目的地飞行时才明白,拥有一对长满羽毛的翅膀,在天空自由翱翔,将永远是一场无法企及的梦。
飞翔的故事
一定要在三月,春风和煦,阳光普照,万物生机,好心情要像花蕾,饱含着期待和暗喜,慢慢地、悄悄地盛开。一定要在午后,气温抵达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分,每个人的脸上,满溢着慵懒而陶醉的表情,那时,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一定有那样一个具有绝世容颜又清白无瑕的女子——她深谙万物存在的真意,同时也对人类所谓的规矩熟视无睹——她站起来,赤足踏上绿油油的草坪。一定有三五只金刚鹦鹉,在她头顶不安盘旋,却沉默不语。对,一定是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差,隐匿的按钮才能被摁下,那条亚麻床单突然就变轻,变滑,无法停留在谁的手指间。于是,那双赤裸的小脚,晃悠悠离开地面。
在人类的认知里,飞,更接近跳跃,一个双脚跳离地面,身体向上,臂膀伸向天空的姿势。每个人的小时候,都试图通过一些游戏抵达飞的幻境。比如跳绳,不停地让脚离开地面,不停地让身体触摸空气中的虚无。闭上眼,风擦着我们的脸庞,擦着耳朵,擦着发丝,擦着后脑勺上最后一个触点。或者加速度奔跑,脚尖点地,快些,再快些就能飞起来了。有一个叫成通的人,在日本鸟羽法皇年代,是首屈一指的时髦公子和风流俊雅的才子,他精通当时所有的流行技艺,无论是和歌、汉诗、笛子、曲颂、舞乐,还是马术、今样。而其中最拿手的,却是蹴鞠。据说在清凉殿休息室里,成通穿鞋站在桌子上玩蹴鞠,外面的人只能听到鞠打在鞋子上的声音,却听不到鞋落回桌子上的声音。有一次,七八个侍臣坐成一排,成通穿着鞋踢着球从他们肩上依次走过去走回来,众人完全感受不到被踩到的重量,顶多就是老鹰停在肩头的感觉。后来人们才知道,成通自幼身轻如燕,具备悬浮于虚空中玩耍的天赋,也就是说,鞠是他飞翔的媒介和工具,鞠让他脱离引力,成功悬浮虚空。这个故事,出自一篇名为《飞翔的大纳言》的小说。
《百年孤独》中,或许蕾梅黛丝的幸运就在于此,身边鼓荡的亚麻床单正在拉着她上升,离开金龟子和大丽花,和她一起穿过下午四点结束时的空间,一起永远消失在“连飞得最高的回忆之鸟也无法企及的高邈空间”。不同于驮着吉卜赛人在窗外飞来飞去的飞毯,需要上面的人运用充足的想象力来操控它,也不需要弯身向前或侧身左右来操纵方向、转圈和升降,蕾梅黛丝本身就被赋予了飞翔的特性,随着马尔克斯的想象而存在,并消失在黄昏消失之前——羊皮书卷上,石墨的痕迹正在时间中慢慢变淡。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笔下的萨基诺城盛产地毯,这里的地毯柔软精致,走在上面,犹如云间漫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鲜花和流水上。不停织地毯的人,是一些儿童,他们用明亮的双眸和灵巧的小手织出世上图案最复杂精细的地毯。但因长时间将眼睛凑近织物劳作,这些儿童一般到八九岁时就全都瞎了。“地毯的价值是卖主根据它完工后瞎了多少个孩子来衡量和叫卖的。他们会说:这张地毯瞎了十个孩子,这张十五个,这张二十个。”用珍贵的眼珠和美好童年编制出来的地毯,色彩如蜂蜜,如牛血,如暗夜,每一张地毯上,缀满无数双眼睛的影子、谜语、悖论、难题、快乐、悲伤、忠诚、背叛……那些最终成为盲刺客的孩子们,听觉灵敏,身形灵巧,他们悄无声息地从最小的门缝里钻进去,轻巧地杀掉一个熟睡或不停做梦的人,仿佛是蛾子擦了一下。盲刺客毫无感情可言,他们已将所有的情感倾注进一张美丽的地毯之中了。他们的秘密老巢隐藏在神庙主殿的下方,洞很深,里面铺满地毯,这些倾注了生命和心血的地毯,都是他们小时候编织的,后来他们把它们偷回来。他们坐在上面,触摸那熟悉的纹路,仿佛窥见自己童真纯洁的影子、残留的眼泪以及鲜血,有时他们也会吸着叶烟草,在想象中悬空而坐,那时空气稀薄,布满神迹。
失去视觉功能以后,似乎人会变得更加敏锐,听觉、触觉和嗅觉乃至想象力都会超越正常人。奥斯曼帝国的细密画画师中最高超技艺者,恰恰是几个被迫或者自愿刺瞎眼睛的人,当失去视力的识别和分辨能力后,他们凭借感觉和记忆,画下成千上万的飞鸟、马匹、士兵、情侣、骆驼、树木和云彩,笔法精妙绝伦。那种将全部身心投入笔尖的专注,让他们有了恍如飞翔的体验,那一刻,仿佛整个身体都悬在笔尖上,而灵感源源不断地离开触及地面的脚心,通过整个身体脉络的循环,注入笔尖。奥尔罕·帕慕克所著小说《我的名字叫红》中,罪犯细密画画师“橄榄”在死去之前,真切地看到从地面高度望出去的景象:“马路微微往上倾斜延伸,画坊的墙壁、拱廊、屋顶、天空……一切就这样一一排列下去。”仿佛一个庞大的助飞器。
在科技高度发达,越来越多、越来越先进的飞行器被频繁造出的今天,为什么作家还在不停地写下关于飞翔的众多故事,来表述和渴望心中根深蒂固的愿望?当我也写下《练习飞行》,并在回溯记忆的过程中,确实也曾怀着执念,一次次掀翻记忆层,用写下的文字来求证和体验飞行。那时,我突然明白,写作者并不是在书写悬浮或者飞翔本身,而是通过轻盈、美妙的意象,维护生活的秩序和安宁,消解生命的沉疴和重量,以及漫漶支离的无奈和必须承受的苦难。
离地三尺的飞翔
奇怪的是,众多小说和民间传说中,关于人类真正拥有翅膀翱翔天空的事例并不多见,这也就说明,大约在很早的时候,人们就意识到身体的重量不适合飞翔这个事实了。唐代《酉阳杂俎》中出现过蜜蜂大小的长翅膀的小人儿,当然她们都是天女。在其他记载和小说中,可以在天空飞翔的人,大多要借助或依附一些物品来实现飞翔,比如脚踩一根树枝,骑一把扫帚,或者手拉一只神兽的耳垂之类。中国古代神话中,众神仙都是熟练的云彩操纵者,孙悟空施展筋斗云也需仰仗浩渺云层,才打开了他广阔的地盘。
作家李浩是一个沉溺飞翔并对飞翔情有独钟的小说家,为此他写下四十二个虚构的飞翔故事,结集成为《飞翔故事集》,四十二种飞翔,像四十二张图画,每张都有不同的色彩和形状,不同的意味和发散。他就像一个精妙的细密画大师,写出了变成鸟的人,在悬崖边徘徊的人,变成甲虫后飞翔的人,吃下药丸变成鸟的人,逃到水里变成鸭子的人,涂上药剂在咒语中变小成为黑鸟的人……第二十一个故事,详细讲述了国王因为一场梦引起了对飞的迫切愿望,并不断建造巨大“鸟巢”和“能够飞翔的器械”,幻想用鸟的羽毛、蜡和树枝造出翅膀。经过多年孜孜不倦的试验,七个工匠最终为国王建造了一个飞行器,但它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没有控制上升和下降的加热器,它的加热装置是装在木桶里的木炭,只能一次性使用,而且无法设置飞行器的飞行时间和飞行目的地。于是,国王下令制作了一批飞行器,将不喜欢的大臣、帝国的叛徒、名声显赫的俘虏、不贞的王妃等令他憎恶的人,送到蛮荒之地或莫名其妙的去处。许多年后,国王的身体被长矛轻易刺穿,在国王陷入昏迷之前,他下令将木炭点燃,于是,这个痴迷飞行的人,终于消失在不确定之中,慢慢缩成一个微小的点。第四十二个故事中,名叫邱长重的新闻学博士,用一个滑稽而古怪的新念头,将“自我”从“我们”中剥离出来,于是一个比空气还轻的自我,轻而易举地悬浮在空中。
作家苏童认为,写作与现实之间,最理想的距离是“离地三公尺的飞翔”。他说:“我希望能飞,因为写作的姿态是飞,能俯瞰。但我不希望离地太远,要保持注视,姿态是拥抱它的,但又不是那么紧。”离地三公尺,让人想起那句古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古话源于古人祭祀的行为,如今村里人年节拜神时依旧笃信,神就在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听得见人们的话语,知晓人们的心事。当然,更多时候,这句话被拿来劝诫一些执拗的人。离地三尺,这是一个略微有点危险,但又不至于突破极限的距离,据说飞行员在学飞之前,都会受到“离地三尺,人命关天”的训导。不知道在古人和飞行员眼中,三尺是否按照公尺来计算?三公尺的话,有三米,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同时,这也是最适合飞翔的一个高度。一个既可嗅到泥土气息,看到蚯蚓游窜,又可看到远处河流奔涌的距离;一个既可以清晰地听到别人声音,又可以不被人发现的距离;一个既能看清屋脊上瓦楞里的草根,又可以与小鸟错肩的距离;一个既未走脱红尘,又可藐视红尘的距离;一个跌下来不至于摔伤,同时又可以体验开阔视野的距离。太低了,会吃一嘴泥;太高了,入了虚空幻境。注视朴实逼真的现实土壤,并体会飞翔的灵动,这个距离,的确是文学视觉与现实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青年小说家陈春成的《夜晚的潜水艇》很好地诠释了“离地三公尺”这个概念,小说中传达出丰富的想象力,娴熟的写作技巧,以及沉潜其下、漫漶其中的深厚文学功底和对现实的犀利感受,令人惊讶和迷醉。在一次访谈中,他有这样的见解:“一个人所经历的和他所书写的,两者间并无一个固定的公式相连,也不全是原料和成品间的转换。推寻其中的蛛丝马迹,其实是文学之外的癖好了。诸多生活模式中我羡慕的是康德那种,按时间表生活,每天沿固定路线徐行,脑中盛满他的星空和道德律,在旁人眼中只是沉闷地老去。不过作品和生活间有时也会有一个相侵让的关系,类似‘我曾把我的感情凝结成耐久的词语,这些感情原可以用在温柔上’,一方面的飞扬恣肆或许会使另一方面寻求平和。”
连爱因斯坦都说过“想象比知识更重要”的话,可见,丰富的想象力,对于人类,对于写作者来说,是多么重要和珍贵的品质。也有一些勤奋的写作者,坚持摒弃想象的可能,抵制西方文学的侵入,仿佛星鱼,紧紧吸附在现实的底沙地,孜孜不倦,描摹和复制生活中最真实的部分。可惜,这种太过靠近现实和底层的写作,带给他们的困惑日益增加。随着信息的高度发达,普通读者接受外来事物的能力变强,说书人般的故事传唱者的作用,在现实中越来越式微。文学不仅仅是文字构建的世界,同时是通过对个体经验的提纯、发现、思考、探讨和挖掘,实现的一种高于现实本身的描述,为人类生存、生活,提供某种启示和精神性的引导。艺术和文学作品的惊人之处,恰恰在于它游移的气息,诡谲的暗示,在于对人心的惊醒,对现实的补缺,而丰富的想象力,正是扇动的翅膀上最重也最瑰丽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