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飞去的鸟人
2022-10-22李群娟
◇李群娟
知府老爷正要出门会客,瞧见他的官轿顶上,被鸟儿屙上了一泡屎。那一摊灰白色的稀屎,正落在轿顶前方的边沿处,像一枚惊叹号似的垂挂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逆光眯眼往上瞧,看见蓝丝绒般的天空中,画着一大蓬杨树枝,枝上两只喜鹊,正看热闹一样,翘着尾巴“喳喳”笑,高高的树杈上端端正正架着个鸟窝。
老爷气坏了,想起上个月,他娇美的小妾正在花园散步,刚走到楸树底下,乌鸫就将一泡屎拉在她的石榴裙上。那是簇新的裙子呢,是绸缎庄最时尚的绣花,最顶级的绸料,她花了三两金子弄到手,才刚刚上身呢。虽然也就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儿脏,也惹得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又想起那一日,他正要上公堂,一出门,天上飞过一只麻雀,在他脸上拉了泡屎。他用袖子揩了揩,心情马上就不好了,担心不是什么好兆头。那天,原本是要小心谨慎地闭着嘴巴不说话,打算避避事儿的,结果,节度使大人偏偏问起城里一宗走私的案子,又责备他查办不力,吓得他出了身冷汗,慌忙告罪。
其实,哪里是查办不力,那个案子牵连着节度使大人为非作歹的小舅子,他哪敢真用力查办,大人不过借着责备他,在别的同僚面前摆摆态度,遮遮脸儿。
而今天,出门会见的客人,则是从京城出来的御史大人。大人出皇差,路过家乡,就过来看看,他忙不迭地打点了礼品,要登门拜访,轿子却被鸟屎污了。
老爷先是气白了脸,然后,又因为发怒而红了。轿夫顺着知府老爷的目光,扭回头去,看到了那摊屎,愣怔了一下,忽然暴出一声惊呼,喊了句:“该死!”不知是骂自己疏忽呢,还是骂鸟儿作孽,一边忙从腰里抽下汗巾子,就去揩。轿子高,蹦了几蹦够不着,很快下人搬来了板凳。轿夫登上去,才发现轿顶上,还有几泡鸟屎。轿檐上这泡,在脸面上,必须先收拾。他揩了半天,仍留下一点儿淡灰的污迹。那绿呢的轿子,真是太不遮丑了。
知府老爷喘息着,胡子根根竖着,看起来像要原地爆炸了,整座城池的气温都因之暗暗上升了两度。
忽听“扑哧”一声笑,月亮门后,小妾手持一枝火红欲燃的石榴花,正掩口缓缓走过。
老爷咬着牙,将手指向天空:“给我毁掉这座城里所有的鸟巢,捉住所有的鸟——”
知府多年习武,内功深厚,平日里,他轻轻说一句话,手下的僚属衙役,个个屏息静气。他若动了怒,这一干人等,就要觳觫下跪。那是何等的威武,现今竟被鸟欺,真真气煞人也!
他发怒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功力,似闷雷滚过,秋风扫落叶一般,那一波波扩散的气流,吓跑了方圆300米区域里的小鸟,震裂了窝中的鸟蛋。
综上所述,文化因素、社会因素、个人因素与少数民族大学生创业能力均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对其创业能力的提升都起着重要作用,这为少数民族大学生创业能力的有效提升提供了参考价值。
一群衙役捕快出动了。捣鸟窝,抓小鸟,忙得不亦乐乎。鸟窝捅的捅,捣的捣,一个接一个被掷于地上,里面的鸟蛋摔得稀烂,刚出生、未出生的小鸟,也被摔死。
但抓小鸟的技术难度太大了,工具又不足。你上了梯子,好容易接近它们,它们又飞了。想设个机关,用米粒诱惑它们,但上了一次当后,鸟儿也学精了,忙了三天,没抓到几只,更没有抓到那只貌似敢在知府老爷轿上屙屎的喜鹊。这让知府老爷太没有面子了!
“老爷,除非俺们飞上天去捉,这太难了!”
“你们就给我飞上天去捉,捉不到,杀无赦!”
知府老爷在说气话,他其实已经后悔这个命令了,但他无法收回,他强撑着要完成这个令他自己也绝望的命令。
穿黑衣的衙役与捕快们都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他们三天没吃饭了,肚子里空空的没有一粒米,他们觉得人不如鸟,胳膊不如翅膀啊。
他们飞啊飞,扑打着翅膀,自由得像个天使,轻快得像一片树叶。
他们越飞越高,俯视着人间,俯视着城池、房屋、道路、河流。他们看到了自己当差的那座府衙,但他们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令人恐惧压抑劳累的地方了。他们什么都放下了,还有比当鸟儿更好的吗?
他们“喳喳喳”地在夜色中笑出了声,与同伴打着招呼,借着气流俯冲着嬉戏着。在终日的苦役与劳心之后,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幸福。
月亮升起来了,金黄金黄的月亮啊。这一群飞来飞去的鸟人,看到月桂树和吴刚哥哥了,看到捣药的小玉兔了。他们欢呼着,一齐向月亮飞去。
这时候,另一群鸟,像黑色的剪影,从远处飞来。它们一声不响地飞入这座城池,石子一样落于地面,在地上一个打滚,纷纷变成了那些衙役与捕快的模样。
它们,像一群真正的男人一样,又慢慢隐进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