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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浓情(一)

2022-10-20轻黯

花火A 2022年2期
关键词:男同事

轻黯

作品简介:

N年后,再见面她是甲方组长他是乙方项目经理。

某天手底的人都在讨论甲方那女组长容貌气质样样称绝,尤其身材。

王骁歧接完座机话筒一扣,打断他们:“你们很闲?”

之后王骁歧与许意浓在茶水间偶遇。

“许总,你们女员工的衬衫就没有宽松的尺码吗?”

许意浓问:“王经理,你什么意思?”

王骁歧倚靠在门框,像多年前一样慵懒:“你说呢?”

许意浓不以为意地反嘲,“王经理,你这么跟甲方爸爸说话合适吗?”

“那甲方爸爸,你觉得我什么身份合适?”王骁歧笑了笑,“前男友?”

“呃……”

第一章

地铁声如风呼啸,厢内的人群摩肩接踵地挤站着,许意浓在其中之一,多年来,她已经练就不倚靠任何支撑在地铁内站立。

到站后,出地铁时跟人在门口撞了一下,互相道歉后,她挎肩背着包在人流中疾行,出地铁站习惯性左手拿卡,手伸向出口,这才发现左臂光秃秃的。

她遽然掉头,开始在密集的人群中逆行。

如鱼穿梭,她的视线在无数双脚踩的地面寻探,这里是人流量巨大的地铁站,此刻亦是上班高峰期,她扫视着每个角落,一直走到先前跟人相撞的地方,才看到地上的零星碎光,明明微弱却仍晃了眼。

她疾步而去,弯下腰捡,对面赶时间的路人没及时刹住车,两人相撞,对方是个男人,相比之下结实多了,许意浓力不能敌不慎跌倒,双膝跪地,她下意識地伸手覆在了地上,手背又因对方的惯性被踩了一脚,疼痛席卷全身,原本精致梳理过的头发瞬时散乱不堪,整个人甚是狼狈。

“对不起!”男人惊恐地用日语道歉,立刻伸手扶她。

许意浓起身时顺势拾起地上的东西:“没关系。”

再三确保自己没事后,男人才肯离去。

许意浓这才摊开掌心,躺着的已是一条受过无数践踏沾满灰尘的旧手链,她从包中抽出纸巾轻柔地擦拭,发现环扣坏了,先把它用纸巾包好收回包里,再看时间,仅剩十分钟了,赶紧踩着高跟鞋在地铁站里小跑。

许意浓跨进办公室照常与同事们打招呼,放下包匆匆地坐下戴上防蓝光眼镜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三年前她从东京大学研究生毕业进入了当地TX汽车研究院总部,跟了车型代号为TX12的新车项目,也从BOM助理工程师升为现在的BOM主管工程师,时间一晃,车型小批量生产在即,前段时间市场部根据消费者的市场反馈临时对汽车配置做出调整,要在中配车型上增加主动刹车这项性能,所以BOM也要做出相应调整。

五天前她作为BOM主管工程师已向所有研发工程师发出相关的调整通知,今天是最后期限,但电子电器部门负责传感器研发的工程师却迟迟未回复她的邮件,采购部门、下游制造、售后、已经陆续在催着交付最新的BOM,她顶着压力回复“马上”,立马又给电子电器部工程师发送提醒邮件,等了几个小时,再刷邮箱仍是空空如也。

这段时间一个后辈来请教了几个问题,她耐心解答的时候右手指间有节奏地在桌面来回轻敲,待后辈离开她直接拎起座机。

几秒后电话接通。

“张哥,我的邮件你收到了吧?”许意浓直奔主题。

对方也是中国人,已在公司多年,资历上是许意浓的前辈,所以她尊称他一声哥。

电话那头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了?”

“今天是最后期限。”她再次提醒。

“今天?今天过了吗?”

许意浓握着电话柄的指节一收。

那头语调敷衍:“下班前我会给你。”

许意浓轻笑一声:“好,中午下班前我等你邮件。”说完她抢在他前面挂断了电话。

仅隔数秒,她的座机响起,扫了一眼是回电,她接。

“许意浓,你什么意思?”对方一上来就质问。

“张哥,大家都是打工的,我这边一早就被下游催,就差你这边的清单了,麻烦你也体谅我一下。”许意浓直言。

对方却避重就轻:“一码归一码,再怎么我也是你前辈,你刚刚直接挂我电话耍威风给谁看呢?”

内网又收到下游的催促信息,许意浓视线锁在电脑屏幕,不想在这时候跟他起无谓争执,也懒得理会这种爬高踩低的把戏,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放缓语气:“张哥,我也是事出有因急了些,挂你电话确是我不对,不好意思,但这个清单……”

“我说了下班前给你。”那边急不可耐将她打断,“怎么?中文听不懂?”

许意浓低眉敛目,对方则不给她再发声的机会报复性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嘟嘟”声,她放下电话重新稳住下游后继续干活。

下午离下班还有两小时她再回拨那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是旁人代接。

“张桑呢?”代接的是个日本男同事,她用日语问。

对方告诉她,“不在座位上。”

“去哪儿了?”

“不太清楚。”

一小时后再打,仍是代接。

许意浓:“张桑还没回来?”

“是的。”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不清楚。”

“好的,谢谢。”

她放下电话摘掉眼镜出了部门,推开楼层通道的门直接下两层到五楼的电子电器部,岂料远远就看到了那稳如泰山坐在自己位置的张姓之人,还在跟旁边同事谈笑风生。许意浓边站在走廊端视边用手机拨他座机,只见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示意身边的日本后辈去接。

于是她掐断电话走进去。

“不用接了,我来了。”许意浓站定在他座位前,礼貌一笑,“张哥,你既然在,倒也不必总麻烦别人来接我电话。”

自知被拆穿,那姓张的却不以为意地横眉瞧她,冷哼一声:“我也没必要接一个对我不敬后辈的电话。”

许意浓说的中文,可他回得是日文,声音颇高,大有说给日本同事听的意思,周围的日本同事看似埋头干活,实则隔岸观火,一时间办公室陷入微妙气氛。

沉默似无由而来,蔓延片晌后,许意浓也用日语回:“抱歉张桑,我上午不该挂你的电话。”

此举无疑在给台阶示好,谁知对方倒来了劲,睥睨之态中带着警告,摆起前辈架子:“年轻人,要谦虚。”

许意浓点头全然接受:“好的,张桑,我以后会改正的,但,我想问下我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能发给我?”她抬腕让他看手表,再用指尖敲敲表盘,“毕竟离下班只剩半个小时了。”

那姓张的显有跟她杠上之意,他将手头的文件夹一合,眼皮未再抬一下。

“想要东西,让你上司来找我。”

许意浓脸上还挂着笑:“一份清单,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讲好了,我上司不负责这个,联系他最后还是找到我,岂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轻蔑一笑:“你,你算老几?”

TX汽车研究院很讲论资排辈,前辈压后辈这种事屡见不鲜,但许意浓就事论事偏不吃这套,她敛去最后一份耐心。

“张骍,面子我可给足了你,请你拎清楚这是哪里,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不嫌丢人,我嫌。”

那人总算抬起了头,却对上许意浓的逼近:“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没有谁比谁高贵,耽误了事情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她再一笑,“论职场规则你可比我老道啊,前——辈。”

他把笔一扔: “你这跟谁说话呢?”

许意浓头轻轻地一歪,用他上午的話回他:“怎么?听不懂中文?”

“你!”

许意浓一只手撑在他桌面,声色如旧提醒:“大家都看着呢,请你注意面部表情。”

这样看着其他人只当他俩在用中文友好地交谈,殊不知两人早已剑拔弩张。

被她这么一说,那张骍才发现同事正各坐各位窥视他们,而许意浓精致的脸上笑里藏着刀,只听她说道。

“你觉得我年轻气盛也好,不懂事也罢,说什么前后辈,不过是看我年纪小欺负欺负我,可你我都是主管工程师,你怎么不去想想我这后辈为什么只来三年就能跟你平级?”她看着他欲怒却压制模样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要混日子可以,但请别拉上我,今天这项目是我主要负责,其他工程师都已经把清单发给我了,如果我俩对接出了问题你不怕被人看笑话就随意。以及,职场上各凭本事,要让人心服口服地尊重不是靠倚老卖老,用这招的基本都是失败者 。”

说完她挪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座位她喝了几口水,仅隔了几分钟电脑就有提示声,是张骍发来的清单邮件。

她立刻拉开键盘,在离下班还剩五分钟时把清单整理好发给了所有下游,做完所有事窗外已暮霭沉沉,她背脊坐靠在办公椅眺望着这座城市,终究觉得陌生,再回视自己的电脑屏幕,明明一成不变却倏然觉得这里日复一日的生活可真是了然无趣。

几个月后,TX12车型产能爬坡,进入大批量生产的第二天。

许意浓从中国A市机场出关。

夜空如幕,星海深沉,她的渔夫帽压得刘海稀碎遮住了双眼,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想踏进某小区,毫无悬念地被保安拦住了。

深夜,一向浅眠的涂筱柠被手机铃声扰得闷哼,纪昱恒轻拍她安抚,随后抽出一只揽着她的手从床头柜拿过手机,一看是物业。

“纪先生,这么晚打扰您不好意思,但这会儿小区门口有位女士说是您的亲戚。”小区保安在电话里说。

涂筱柠动了一下,纪昱恒拉盖好她肩头的被子,刚要说话,那头电话已被人抢过。

“欧巴,撒浪嘿。”

他一下就清醒了……

许意浓去“逐影”报到的那天引起了一阵骚动。

逐影全称逐影汽车研究院有限公司,国内汽车自主品牌,是近几年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快速成长迅猛的企业之一,目前已跻身中国国内汽车制造企业的龙头,研究院更是汇聚了各大高校毕业的人才与海归。

只是逐影内部一直盛传一句话:逐影什么都好,就是男女比例失调。

所以许意浓的到来如春风一袭湖面,掀起不小的水花。

内网论坛瞬出一帖:《我逐来了个妹子,还是个漂亮妹子》。

跟帖:“没图你说什么?”

…………

几分钟后楼主贴出一张照片。

配字:“颤抖吧!凡人们!”

跟帖一堆:“我、恋、爱、了!”

内网一度混乱……

而一无所知的许意浓正被HR(人力)的男同事领向所属部门,一路这同事话挺多,直到走廊上迎面碰到一人。

“巧了。”HR告诉许意浓,“这位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于了。”

许意浓遥望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待他走近HR男同事笑着唤他:“于总,我们正要去找您呢。”

那于总驻足。

HR同事抬手介绍:“这就是公司给你们BOM组新招的主管工程师了。”

对面人看过来,许意浓习惯性地微倾鞠躬,恭敬地说道:“您好,于总,我是许意浓,今天正式报到,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那于总扫了一眼,问道:“就是那国外回来的?”

“对。”

这位新上司点点头,惜字如金地说道:“有HR领你去部门,我去抽根烟。”

许意浓几不可见地点头,突然问HR男同事:“你会抽烟吗?”

男同事一愣,即应:“会。”

她便朝于总近前一步,嫣然一笑:“正巧我烟瘾也犯了,于总,不介意的话,一起?”

落落大方的姿态惹得HR男同事多种目光交织一瞬,其中惊诧最甚。

相比之下于总就淡定许多,又瞄了她一眼,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示意女士优先。

三人一道走进吸烟室,男同事挺有眼力见地发烟。

“谢谢。”许意浓接过烟环视四周,发现这吸烟室不小,外面还有一个阳台。

发完烟男同事去摸自己衬衫标袋,再摸向裤袋,均无所获,他没带,于总掏出自己打火机点火,可按了几次都没打着,他甩了甩又试了试还是没火。

气氛一时凝滞。

倏然“叮——”的一声,清脆的火机开盖带着一缕回音打破沉寂,又被“嗞——”地滑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猝不及防出现在三人面前,一气呵成的动作相当利索熟练。

一团火焰送上,照亮了许意浓的眼,她清晰看到了火机壳上的logo(图标):S.T.Dupont

她抬眸,這突如其来的身形高挺到原本需要她仰视,却在点烟时绅士地倾身,周身顷刻被一股男性清冽气息覆盖,只是这烟还没点燃她就像已被熏了般微微眯了眼。

静立少顷,她红唇娴熟地衔住烟,左手背向身后,毫不拘泥地凑过去借对面人手点燃了烟。

“谢谢。”

“不客气。”

男同事笑意盈盈,抬手轻拍在那犹从天而降人的肩膀。

“你小子打哪儿冒出来的?”

火焰未灭,帮他们一一点燃烟,最后才点燃自己那根。

那人将烟含在嘴里,烟雾徐徐,晕了他半边脸,蒙眬虚幻,声音低缭。

“我一直在阳台。”

男同事又给许意浓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乙方项目经理,王经理。”

许意浓顺势将视线投向对面,这才能好好地打量,他长身挺立,着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未系领带,可以明显看到凸出的喉结,鼻梁挺而直,眼型狭长尾部微挑,眉宇淡然,这样生动的皮相下并没有身着正装的萧肃低调,反倒衬得整个人气息张扬,尤其深不可见的瞳孔里第一眼就蕴出一股锐利。

随后男同事又反过来给他介绍:“这是我们逐影BOM部新来的主管工程师,许意浓。”

他右手指尖从唇中夹取下烟,左手闲适插在西装裤袋,先侧过脸呼出一缕烟雾,顷刻间唇指白雾涣散,举手投足尽是漫不经心,再回首四目已相交。

许意浓笔直站着,别具风姿,稍后迎着他视线先伸出手:“你好,许意浓。言字许,意思的意,浓情的浓。”

尚未消散的余烟让那双眸更显雅痞,他唇微抬,也递出手。

他们双手相触:“你好,王骁歧。三横一竖王,马尧骁,此支歧。”

指尖上的温度短暂交替,当时许意浓掌心有被东西剐蹭的感觉,她眼眸一垂,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腹的创可贴。

直到第二天许意浓还感觉手上残留着那份被摩擦的粗糙感。

一早,她很享受地吃着热腾腾的早饭,这是她觉得回国后无比享受的事之一。

阿姨又端来刚炸出锅的油条,许意浓夹了一根一咬,仰着头边呼气边说:“好吃。”

“慢些,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从国外逃荒回来。”坐在对面的人开口说道,正是她表哥纪昱恒。

表哥大她四岁,从小优秀,他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处不在的光,到哪儿都熠熠生辉,她虽然也很好,但偏偏什么都比表哥差一点,就是这差一点她总被母亲念叨:“你看看你哥!”

所以打许意浓记事起,她的世界里没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只有一个非人类学神表哥,最夸张的是,她小学的时候有次放学被班主任叫住,老师递给她一张奥林匹克竞赛试卷:“这个你带回去。”

试卷抬头印着“高中”俩大字,她当时想,自己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老师未免也太看得起她,居然直接甩了一张高中的卷子,她可才五年级啊。

许意浓刚要谦虚地说她只能试试。

“给你哥哥做。”老师接下来的话就像一道雷把她劈得里焦外嫩。

“啊?”

“我女儿跟你哥同届,这卷子是我托人从省里搞的,今年全国的高中生奥赛测试卷,都说你哥厉害,我想看看到底多厉害,也好比比差距。”

“呃……”

老师见她半天不接,推着眼镜问:“纪昱恒是你表哥吧?”

“啊,是。”

许意浓就是这样在纪昱恒的“阴影”下“茁壮”成长的。

表哥如今是国内头部银行的高管,几年前落户到A市,连带着老婆孩子,据说还是他们领导前后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说动他调来的A市,这座人人挤破头想扎根的国际化大都市,他还得三请四邀,也是够厉害的。

她回国后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他,目前借住在他家。

在人才济济的A市有房有户口,老婆孩子热炕头,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啊,她比表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阿姨手艺不错啊。”许意浓感叹着又咬了一口油条。

“她也是C市人。”

“难怪有小时候的味道。”

兄妹俩闲扯了一会儿,纪昱恒来回舀着碗里的粥问她:“第一天报到怎么样?”

“就这样呗,在哪儿干不是干。”许意浓看他舀了半天就是没喝一口,他不急她都看急了,“放心喝吧,烫不死你。”

纪昱恒恍若未闻,继续着动作又说:“国内职场环境跟国外大不一样,你要完全适应得花些时间。”

“这我知道。”许意浓闷头喝了一口粥,想了想还是说,“我刚回来,好多材料转回来还要办手续,等忙完那些我就跟公司申请宿舍。”

“不要!”突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小跑声。

一团小身影直朝许意浓扑来,她下意识地接住,对上一个小版纪昱恒,是表哥五岁的女儿,纪乐愉。

小东西紧紧地抱着许意浓:“我不要姑姑走!”转头又跟她爸央求,“爸爸,你别赶姑姑走好不好?我可以把我房间让给姑姑住!”

她爸:“呃……”

小姑娘可爱的样子让许意浓忍俊不禁,她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你爸爸没有赶我走,是我自己要搬走。”

“走什么啊,家里又不是没房间,在外面住能比在家吗?”表嫂涂筱柠紧跟在女儿后面到了餐厅,落落大方,款款而来的样子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她往纪昱恒身边一坐,招女儿过来:“乐乐,姑姑一会儿还要上班呢,你别影响她吃早饭。”

“噢。”小姑娘不情不愿地过去,走之前还被许意浓轻轻捏了一下柔嫩嫩的小脸蛋。

纪昱恒将自己一直在舀的粥无声地移放至妻子面前。

许意浓这才明白她哥刚刚为什么舀半天不喝了,原来是给老婆准备的,怕她被烫才一直在舀。

她大清早的是做了什么孽,要被这样喂狗粮?

“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老住这儿你们总归不大方便。”许意浓别开视线,顺着刚才的话题说。

“出去幾年倒是真长大懂事不少,还知道不给我添麻烦了。”她客气地说她哥却没客气接,甚至回得十分坦然。

许意浓朝他翻了个白眼,涂筱柠则嗔怪地拍打了丈夫一下再看向她:“别理他,这儿就是你家,你哥三天两头应酬,我在A市又没什么朋友,你在这儿我正好有个伴儿。”

小乐乐也点着小脑袋附和:“对呀,姑姑,爸爸好忙,经常不在家,我跟妈妈可无聊了,妈妈带我出去老不认识路,你留下来陪陪我们啵。”

纪昱恒看着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哪里是在挽留人,倒是变相地控诉他,他不予置评,只安静地喝粥。

涂筱柠见他半天没出声,还自顾自地喝起粥,又打了他一下,示意他表态。

纪昱恒换左手拿勺子,右手移到桌下捉住了涂筱柠总打他的那只手,扣在自己腰际让她动弹不得,再将视线重归许意浓那里。

“她皮糙肉厚,也就随便客气一下,你们娘俩还当真了?”他直接放下勺子,下一秒将她无情地拆穿,“这么说吧,就算请八抬大轿来抬她,她都不会搬走的。”

许意浓差点喝呛,立刻拍拍桌子提醒:“纪昱恒,请注意你的言辞啊!”

纪昱恒嘴角一浮:“辞职回国这么大的事你都能闷声不响一条龙做了,你勇者无敌,所向披靡,你还怕什么?”

她哥有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下许意浓是真的呛住了,她狂咳不止。

涂筱柠忙喊阿姨倒水来,又怪丈夫:“你怎么回事?”

纪昱恒眼底盈笑:“不是你让我说话?”

“我,我让你好好说话!”

“我哪句没好好说?”

完败,在座诸位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许意浓痛定思痛,决定先撤为上。

“我吃好了,上班去了。”她擦擦嘴站起来。

谁知纪昱恒也站起来:“一起。”

许意浓:“呃……”

“乐乐,爸爸上班去了,今天妈妈送你去上学,你要好好上课,听老师话。”走的时候纪昱恒揉揉女儿的小脑袋。

涂筱柠给他抚平衬衫,再整整领带:“晚上要没应酬就早点回来。”

“好。”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丝毫没管身旁站着的许意浓。

呵,好一个屠狗,许意浓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爸爸拜拜,姑姑拜拜,姑姑今天下班要陪我搭乐高高。”小乐乐乖乖地站在妈妈身边朝他们挥挥手。

“好的。”许意浓朝她做了个飞吻。

然后许意浓硬着头皮跟纪昱恒一起出门,本来以为他说的就是一起坐电梯,看到他只按了个负一,她提醒道:“哎?帮我按个‘1啊。”

纪昱恒岿然不动:“我送你。”

晴天那个霹雳啊,她笑中凝悲,不死心地问:“大哥,我们,同路吗?”

纪昱恒与她对视:“很巧,今天同路。”

“你不是很忙?”

“原本要参加的会议推迟了,送完你再去正好。”

面对疾风吧,纪昱恒斩断她最后一丝挣扎。

许意浓心如摆钟地跟着他来到地下车库,看到远处的豪车眼睛都亮了。

她精神一振,有些谄媚:“亲爱的哥哥您之前的车呢?”

“搬到A市前卖了。”

“到A市就换了这辆?”

“嗯。”纪昱恒亲手给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下巴微抬,“上车。”

许意浓麻利地抬脚上去:“好的,哥哥。”

到了车里她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等纪昱恒坐上来,她忍不住说:“亲爱的哥哥啊,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昱恒拉过安全带系上直接回:“不当讲。”

许意浓朝他做了个鬼脸:“无趣。”

“许意浓。”纪昱恒却直呼她全名。

“啊?”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说吧,为什么突然回国?”他边说边发动车,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意浓一副觉得他很庸俗的表情,两手一摊:“享受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我,又在国家的大好政策下留了学,现在学成归来,自然是要为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献出绵薄之力,添砖加瓦的啊。”

纪昱恒开着车安坐如山,突然腾出右手开始操作中控台屏幕,汽车蓝牙已经自动连上了手机,许意浓看他切换到通讯录,滑到小姨那栏。

许意浓吓得“虎躯一震”,立刻嚎了一嗓:“等一下!”

纪昱恒手还悬着,许意浓双手一把握住,用可怜的小眼神哀求:“哥,帅哥,好汉!我,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纪昱恒嫌弃地抽回手:“说。”

气氛静默,许意浓耷拉眼皮,任由长发过耳遮住脸,片晌后她才开口:“前几天我在网上刷到一个采访留学生的视频,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十个留学生里面,你扔下去一把石子,砸死两个不愁吃喝的,砸死两个你这样的学神,剩下六个人,有五个是抑郁。”她又笑着侧头看她哥,“我不想成为第六个人,所以回来了。”

纪昱恒几不可察地踩了踩刹车,他也曾是留学生,知道独自在外漂泊的一切感受。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话题没再继续。

车外是喧闹的城市声息,车里是兄妹俩的长久无声,车身还在稳稳地前行,十字路口红灯才停下。

许意浓的视线还落在窗外,这座城市在她的脑海记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不复以往,不知何时起,她好似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在哪儿都找不到归属感。

直到头被轻拍了一下,她像小时候那样回眸瞪视:“干吗?”

“有句话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纪昱恒注视着她,蓦然一笑,“许意浓,欢迎回家。”

“嘁。”许意浓别过脸去,重整着头发,这次换她嫌弃,“纪昱恒!你弄乱我发型了!”

严格来说,今天才算许意浓第一天正式上班。

當她踩着高跟鞋踏入逐影研究院的时候殊不知自己又成了全院的焦点。

技术层吸烟室里。

一群男人叼着烟站在阳台上眺望着研究院的大门口。

大家看着一道倩影从车上下来,她优雅地捋了捋长发,左手挎着包,右手插在黑色女士西装裤里,本就身形绰约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更显高挑,一举一动都自带干练的职场女性气质。

“乖乖,不怕狼不怕虎,就怕车标带字母。”不知谁先冒出一句。

有人赶紧掏出手机调大手机镜头对着那车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再把照片放大。

而后各种叹气声接踵而来。

待人在视野中越来越近,有人咬着烟眯着眼还不死心:“来吧,兄弟们,买定离手,猜豪车里驾驶座上的人是她爸还是她男朋友?”

瞬间整个吸烟室嘈杂一片。

角落里,王骁歧临窗而立,任由光肆意地倾泻在全身,他指尖夹着的烟安静地燃着,堆叠出一大截烟灰。

“王经理。”直到肩被人搭了一下,指尖的烟灰全然掉落,那人朝窗外扬着下巴,颇有一丝炫耀:“别一个人在这儿闷声抽烟啊,你们乙方那办公室可一只母蚊子都没有,怎么样,我们甲方的妹子漂亮吧?”

王骁歧目光如水,只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可惜啊。”耳边又一声叹息,“美女可能名花有主喽。”

王骁歧只抽完最后一口烟,长手一抬将手中的烟蒂精准抛进垃圾桶,他的声音在烟雾缭绕中不高不低,似笑非笑:“也可能是她叫的快车。”

吸烟室寂静一秒,如醍醐灌顶般再次沸腾。

“对啊!还有快车!”

许意浓一进办公室就连打了四个喷嚏。她看了看脚下的地毯,眉角耸了耸。技术部的办公室很大,不止一个组,从她出现起,其他组为数不多的女员工发现她衣品洋气,装模作样地手捧着资料游移滚轮座位开始私下交头接耳。许意浓所在的是BOM三组,全组加上她是三男两女,昨天HR已经带她走过场了。她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开电脑摸索了一会儿,组里的人陆续到来,都跟她礼貌地打招呼。“许工早。”许意浓心里一噎,许工?想她爹这把年纪在单位还被人叫小许呢,她却已经被叫上了这么老成的称呼,她区区一个“90后”,真是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优秀”。

下期预告:

“许总。”

她刚踏进茶水间,王骁歧便在身后唤了一声。

许意浓没有驻足,稍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他,回眸的一瞬间身上落下一件男士西服,宽大得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她一头雾水:“你……”

“不谢。”王骁歧经过时下巴朝她衣领处微微一抬。

许意浓顺势低头,一看,脑子里“轰”的一声,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转而再发烫,仿佛可将空气燃烧。

她的“V”领衬衫暗扣因为刚刚趴在地上捞耳机不知何时崩掉了,衣领没有了原本的束缚松散敞着,露出白皙一片的脖颈,稍稍不注意就会走光,前面还聚集着不少男同事,下一秒她赶紧用西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再抬眸,哪里还有王骁歧的身影。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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