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裥视角下传统服饰的现代设计价值——以贵州苗族百褶裙与“一生褶”服饰为例①

李炜彦 周 梦（中央民族大学 美术学院，北京 100081）

一、两种褶裥的“语言”

1.“重复”的语言——贵州苗族百褶裙概述

百褶裙是贵州苗族女性一种常见的服装样式，属于上衣下裳形制中的下裙。百褶裙的褶裥以统一的褶量有规律地排列，但由于手工的不确定性，在规律中又存在着略微的差异美。沃林格（Wilhelm Worringer）在谈到装饰艺术的本质特征时曾说：“一个民族的艺术意志在装饰艺术中得到了最纯真的表现。装饰艺术仿佛是一个图表，在这个图表中，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出绝对艺术意志独特的和固有的东西。”贵州苗族百褶裙在细密的褶裥中体现着层次感和韵律感，以“重复”的语言表达着民族文化下的审美。

贵州苗族百褶裙通常分为长、中、短三种长度，或长至脚踝或短不及膝。在苗族百褶裙中，可依同百褶裙长度来进行划分，将百褶裙分为长裙、中裙和短裙，来探讨其中的百褶裙样式。

2.“一块布”（A Piece of Cloth）的理念——“一生褶”概述

提到现代褶裥的创新设计，就会提及“面料魔术师”三宅一生（Issey Miyake）的“一生褶”（Pleats Please）服装。“一生褶”服装摆脱了西方传统的版型模式，运用熨烫和少量缝合打造一生褶的折叠效果，利用面料与身体间的空间感创造全新的不规则空间，呈现出只有在穿着者上身后才能展现的服装三维立体效果。因此，三宅一生的服装更被称为“东方遭遇西方”“传统对话现代”的结果。“一块布”作为三宅一生设计理念的根本，在三宅一生的作品里有过很多种形式的呈现，“一生褶”服装成为其中最重要的表现方式。

在三宅一生的褶裥服装中，可依时间线将主要品牌及系列进行分类，表2就以其中六个系列的代表作品来探讨其服装样式，梳理三宅一生不同时期的“一生褶”服饰对褶裥的运用。

二、两种褶裥之共性

1.“二维”与“三维”的动态转换

做工精湛、褶裥细密是贵州苗族百褶裙的基本特征，在未穿着于人体时裙身整体呈“二维”平面状放置，褶裥呈“三维”锯齿状折叠。褶裥随人体运动而开合，如果是绘有精细蜡染纹样的百褶裙，随着穿着者不同的人体动态，纹样也会呈现不同的视觉效果。裙身褶量由上至下展开，褶裥展开部分线形纹样过渡转换为完整平面图案。以贵州省榕江平永区蜡染百褶裙为例，裙面为多种几何纹样或自然形象纹样以对称与均衡的形式美法则布局于裙面，图1、图2为裙面中一个变形的万字纹样示意图，榕江平永区蜡染百褶裙中以此纹样进行横向二方连续，虽为静态放置，由于百褶裙身上紧下松，因此也有“二维”与“三维”的变化；在裙中部由于褶裥的处理，纹样呈波动状，横向的主体纹样与纵向的褶痕形成紧凑又变化的视觉审美；在裙底摆喇叭状的廓形结构，让纹样呈平面状态，可清晰地看到苗族妇女绘制蜡染纹样的基本完整状态，在裙身中间与裙下摆部的此纹样呈现不同状态松弛有度的视觉效果。在中国传统平面裁剪中“二维”结构的形式下，结合“三维”的褶裥立体空间感，“二维”与“三维”的动态随意转换是贵州苗族百褶裙的特点之一。

图1 “褶裥状态下”榕江平永区蜡染百褶裙纹样局部线描图

图2 “展开状态下”榕江平永区蜡染百褶裙纹样局部线描图

图3 “一生褶”之聚酯单丝褶皱服装（1995春/夏系列）[3]636

三宅一生曾说：“我一直认为是布料和身体之间的空间创造了服装，经过手工折叠，我们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不规则的起伏空间。”三宅一生1997年涤纶印花的作品中，他将英格雷斯的《源头》（1856年）绘画作品由森村康正进行图像叠加，呈现了三宅一生的哲学理念：大和小、动和静、平面和立体。同样具有动态错觉的还有三宅一生与Reality Lab合作的“折纸”系列服装。在三宅一生的纪录片里，“一生褶”服装经过舞者的舞蹈动作，从“二维”的平面折纸服饰变成“三维”立体服装包裹在身。各种折纸作品就是三宅一生设计的草图，服装不再表现人体形态的创新结构，“一生褶”成为改革性的褶裥服装。

图4 望谟县蜡染百褶裙线描图

图5 “一生褶”之“飞碟”(FlyingSaucer) 系列（1994春/夏系列）[5]325

2.解构主义视角下的褶裥元素

贵州苗族百褶裙在面料的构成和裙身的装饰手段上打破了传统与常规筒裙的形态，对服饰工艺、多种面料、不同色彩进行组合，形成了苗族传统的艺术特色，望谟县乐旺区蜡染百褶长裙运用不同的色彩及织、绣、挑、染等工艺技法穿插使用，呈现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审美下的解构主义。贵州苗族百褶裙对形象进行颠倒错位、重新分解与组合，自有规律、自成体系。

“一生褶”服装受日本禅意文化的影响，有着明显的解构主义特征，在款式上打破常规结构，结合和服无结构线的直线剪裁，省去省道，创造了新的解构主义裁剪风格。三宅一生将纸、针织棉布、白棉布、亚麻等材料重组解构，重组贴、绣、印、拼合、热压、编织、系结等特殊技法，形成面料特性不规律的新型材料。而三宅一生推出的“飞碟”裙则是对多种色相、饱和度、明度都不相同的飞碟型褶裥结构进行组合，探索人体动态对多元化解构廓形的关系，正是三宅一生服装褶裥变化围绕的宗旨。

3.宽衣文化的身体意识

贵州苗族百褶裙在造型上一般可分为裙腰、裙身或裙边（有些百褶裙有裙边有些则没有）三部分，呈A型或上窄下宽的H型廓形。褶裥的折叠结构让贵州苗族百褶裙使用的面料为普通筒裙的两至三倍，如以贵州省大方县竹园乡显母寨为代表的显母寨式百褶裙，多层次的褶裥堆叠后将“穿”的行为介入，使人体穿着后与服装产生空间，不局限穿着者的身材与动态，充分满足人体动态需求。将中国传统哲学理念和民族文化相结合，打破固化西方审美，体现了苗族人不追求衣物贴身的美学观念和中国传统宽衣文化的思想意识。

图6 大方县显母寨式百褶裙线描图

图7 “一生褶”之“灯笼裙”(lantern—shaped dress) 系列（1995年）[5]338

三宅一生的服装总是给人一种“空”的审美视觉效果，注重服装与面料之间“透气感”的空间关系。三宅一生的服装廓型多为H型，裁剪方式与面料褶裥的排布都以人体工程学为前提，比起修饰人体线条的服装廓形，更多的是让服装穿着于人体后呈现自然的动态结构。三宅一生的“A—POC”一块布系列中，在一片褶裥面料上根据人体结构进行简单裁剪，就轻松呈现了衣服的宽衣化形态以及“Me”系列将同尺码作为设计理念，以六倍面料进行褶裥处理，都是三宅一生褶裥服装对宽衣化意识形态的突破和共鸣。

4.地域性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关于苗族百褶裙，在民间更有许多具有民族特色浪漫主义色彩的传说故事，或将苗族百褶裙作为青杆菌的拟态，或将它作为锦鸡羽毛的拟态，都是地域性民族传统和历史文化的体现。织绣与蜡染作为贵州苗族百褶裙的主要装饰手段，清《遵义府志》中“锦用木棉染成五色织之，质粗有纹采”，记载了苗族以棉线染成彩色织锦的习俗。清光绪《黎平府志》也讲述了清代苗族“以麻线为经，丝线为纬，挑五色线，其花样不一，出古州司等处。苗家每逢场集，苗女多携以出售”。而蜡染百褶裙传说起源于先秦时期的楚国，那时期的苗族就以蜡汁和布绢作为记录文字的工具，脱蜡后进行褶裥处理穿在身上。不同地域的苗族百褶裙形式往往也大为不同（表1），夏夫兹博里（Shaftesbury）在《杂想录》第三部分，第二章中讲道：“比例合度的和有规律的状况是每件事物真正旺盛的自然的状况。凡是造成丑的形状同时也造成不方便和疾病。凡是造成美的形状和比例同时也带来对适应活动和功用的便利。”苗族百褶裙正是特有地域环境内、民族文化影响下的结果。苗族百褶裙传统的纹样、色彩、造型与工艺不仅是民族传统工艺代代相传的感情枢纽、展示自己心灵手巧的载体，更是审美价值、社会背景与文化观念相互交融渗透的艺术符号。

表1 贵州苗族百褶裙款式比较

地域为类黔东型剑河县、台江式百褶裙黔东型融水式榕江平永区百褶裙黔中南型罗泊河式贵定县定东蜡染百褶裙黔东型雷公山式台江县百褶裙款式特点下半部有约18厘米宽的红、蓝、绿三色横向条纹古朴典雅，黑白两色面料拼接，红、蓝、绿三色的几何纹样装饰在蜡染面料上以蜡染为主，蓝色为主色，黑色做点缀，疏密、粗细节奏恰当；或以彩色绢片、丝线补绣在裙身进行点缀裙 长32厘 米，裙围150厘米，图案以动植物纹样和几何纹样为主示意图images/BZ_118_1348_1631_1548_1768.pngimages/BZ_118_1559_1647_1764_1750.pngimages/BZ_118_1775_1657_1973_1737.pngimages/BZ_118_1984_1663_2179_1732.png地域为类黔中南型宁安式安顺关口蜡染百褶裙黔中南型惠水式百褶裙黔中南型安清式安顺妇女盛装百褶裙款式特点白色、咖啡色、蓝色三色为主色，蜡染工艺制作，褶裥较为松散，形成自然褶皱多为绀色，用自染的橫向条纹布制作。于腰部有对称的两个银坠进行装饰裙长及膝，款式简洁，以黑白两色为主色，彩色面料于裙下半部进行点缀，裙摆与腰头的面料相呼应示意图images/BZ_118_1345_2146_1551_2281.pngimages/BZ_118_1562_2158_1763_2269.pngimages/BZ_118_1774_2162_1972_2260.png地域为类黔东型台江县施洞盛装百褶裙川黔滇型马关式普定百褶裙黔中南型重安江式百褶裙款式特点将裙身分为两个结构，花饰多为平绣，腰头为经过多次浆锤的咖啡色亮布由黑布制作，有较宽的花布裙尾，配以红黄彩布进行装饰以蓝色为主色，自染面料与蜡染面料相结合，橘色横向条状纹样进行点缀示意图images/BZ_118_1348_2567_1548_2686.pngimages/BZ_118_1562_2583_1763_2669.pngimages/BZ_118_1774_2598_1972_2661.png

表2 “一生褶”服装系列比较

图8 “欧文·佩恩和三宅一生：视觉对话”的展览作品之一[9]11

图9 贵州苗族蜡染几何纹样土布（作者藏品）

图10 “欧文·佩恩和三宅一生：视觉对话”的展览作品之二[9]45

三宅一生的设计作品也体现了对日本哲学传统文化的传承。三宅一生的“折纸”系列灵感就来源于日本传统文化的代表——折纸文化，将折纸元素及灯笼褶裥元素进行创新设计应用在服装面料上。而三宅一生对日本传统和服“Kimono背后的潜在精神”也是他服装设计的精髓——直线的裁剪、宽衣文化、空间折叠，都包含了他的民族美学意识。以其民族的传统美学思想与现代服饰审美相结合进行设计，无疑是以民族文化为出发点创新服装设计的良好思路。

三、两种褶裥之差异

1.浓郁民族性与东西方文化的融合

贵州苗族传统百褶裙上的褶裥工艺和纹样装饰都蕴含了民族的历史文化、神话传说、图腾崇拜、民族风俗等民族性服饰文化。“苗族百褶裙上一个褶裥就代表翻过的一座山”苗族将传统文化——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祖先崇拜的发展过程以服饰为载体以图案为呈现在贵州苗族百褶裙上。将民族传统工艺技法，刺绣、织锦、蜡染、挑花装饰相互融合、渗透，完美地诠释了苗族民族审美意识整体的统一，贵州苗族百褶裙不仅仅是苗族服装中的标志性符号，而且更能从民族传统中体现、折射出苗族人民的文化。苗族百褶裙特有的工艺、传统纹样的丰富的寓意也是民族文化与图案设计相结合。结合苗族传统纹样中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山川日月和人文情节等物象所寄托的美好愿望，表现民族传统纹样的意象价值、精神需求是苗族百褶裙的设计理念。如在苗族蜡染艺术中常出现“窝妥纹”和“铜鼓纹”等几何纹样。

图11 贵州龙场式蜡染麻布百褶裙线描图

“一生褶”服装借鉴传统的日本和服的裁剪方式和款式结构，将东方传统折纸技艺、日本农民对布料的传统处理工艺进行创新，摆脱了西方传统的固化造型，以反向思维进行设计是多元的审美与价值的体现。1978年，在三宅一生曾出版的《东方遇见了西方》一书中可以看出他对中西方文化碰撞的反思，三宅一生不仅在思想上体现着东方传统与西方现代的结合，更是在多种视觉设计上进行东西方、多元化的跨界合作。三宅一生在《欧文·佩恩关于三宅一生的工作》中曾说：“设计服装不是一项孤立的工作，需要与许多人交往。”而他与欧文·佩恩（Irving Penn）在1983年的首次合作使他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到了自己的设计。

2.繁复之“繁”与禅意之“简”

百褶裙多为半身，因此褶裥效果只分布于人体的局部。百褶裙皱裥细密、繁多，每只裥距大多约在1.5cm—3cm之间，少则数百褶，多则上千褶，伴随各种装饰手段放大褶的效果。以纵向作为褶裥趋势，以裙腰为中心呈扇形分散褶裥，与没有褶的上衣、腿部形成对比，这种繁多的样式正是苗族“以多为美”的美学意识的呈现。以贵州省织金县龙场乡为例的龙场式蜡染麻布百褶裙，通过叠穿多层色彩、样式、绣线材料、图案纹样不同的百褶裙来达到夸张的A型廓形，形成“繁”的效果。在民族文化背景下，百褶裙的繁复程度代表着不同支系流传至今的百褶裙形制，是服饰文化审美影响下苗族美学文化的独特体现和苗族妇女对繁复之美的追求。

三宅一生的日式“禅意美”引领了日本的文化风潮，“一生褶”服饰与苗族百褶裙不同，它的褶裥效果往往是全身的，褶就成了“底布”，且没有拼布、蜡染、刺绣这些装饰手段，运用冷色调处理，体现了禅宗简约的审美情趣。就连结构特征也是将裁剪方式尽量简化，舍去大量省道，追求“简”的服装效果。以三宅一生“A—POC”一块布系列连衣裙为例，除了褶裥作为服装的装饰手法很少有其他过多装饰的设计。在舒适的功能性和审美的装饰性的平衡中，三宅一生从复杂的创意转变为自然简约的设计，不再被趋势所左右，通过表达服装背后的民族文化底蕴来传达设计者的理念与思想。

3.就地取材与面料再造

图12 三宅一生 （Issey Miyake）时装作品线描图（2018初秋系列）

图13 贵州苗族百褶裙蜡染几何纹样局部（作者藏品）

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观念，在苗族传统百褶裙在制作过程中，利用的都是来自自然界的材料。将纯天然材料麻、棉花、蚕锦进行纺纱成线，运用糯米和水上浆，纱线以经纬交叉的方式编织成土布，将蓝靛发酵成深蓝色后染色、晾晒、锤打，循环反复为理想颜色后上浆、晾晒，或用蜂蜡留白绘制纹样进行蜡染，最后在百褶裙上进行补绣装饰，后缝合成裙。就地取材地沿用与传承是苗族地域性的文化表征，在传统材料的形式下促进民族文化的内容，是现代化变迁也无法改变的民族传统设计。

“一生褶”服装一直追求着面料的品质，运用传统日式面料，将日本文化的简朴美融入新材料的创造中。褶裥独特的面料由涤纶通过特制的机器压褶成形，不易变形也无需熨烫，同时在视觉上呈现肌理层次。除了“褶裥”面料，三宅一生还采用麻、宣纸、香蕉叶片纤维、金属、锦纶、合成树脂和塑料等材料进行再加工形成肌理效果。在折纸系列的面料选择上，为了追求面料的轻便和褶裥的冲击力，三宅一生专为折纸服饰设计了再生聚酯纤维。似乎在他的作品里，没有什么材料不适用于服装，而传统纺织材料再造呈现的新时代美感，也更让他的作品充满张力。

4.传统手工与现代技术

贵州苗族百褶裙的褶裥制作过程，是于制作完成的土布上喷洒上白芨水汁，然后折叠成一条条宽窄一致的褶裥。之后再次喷洒白芨汁，并用棉线将其串联起来，使之定型即可。运用平针缝固定百褶裙固定动态褶量，在百褶之中隐约可见，所固定的褶量是动态褶量，十字针法和Y字针法固定形成静态褶量形式，打褶后或固定在木架上，或固定在圆木桶上，以拼接、蜡染、刺绣与压褶相结合成为贵州苗族百褶裙。传统工艺的技艺在优先保护和传承的前提下，承载着苗族的文化内涵，寄托着苗族人的思想情感，将苗族人对生活的认知以符号的形式记录在服装上。

图14 “一生褶”之“我要褶皱”(Pleats，Please)系列[9]47

图15 以木架固定的苗族百褶裙线描图

图16 三宅一生“132 5”的时装作品（2010年）[5]334

图17 “一生褶”之“我要褶皱”(Pleats，Please)系列[9]16

1993年，“褶皱”（Pleats，Please）系列中三宅一生将涤纶面料进行压褶处理，使面料永久定型、速干、不须熨烫，使材质更具肌理效果。三宅一生巴黎时装周2016秋冬系列中，一项新型“烤过的拉伸”技术成为了焦点，它实现了褶裥永久性定形，与苗族传统百褶裙的收纳方式不同，可以自由卷折，不会变形。“132 5”系列服装借助了电脑三维辅助技术，可将被折叠的结构还原为平面多边形样式，服装运用可循环利用的塑料材质或者高聚合材料（PET）制成。将日本传统的手工造纸技术与现代工艺结合，创造了服装材料的新价值。

5.“拼合”理念与“整体”理念

贵州苗族百褶裙常运用拼布工艺来丰富和装饰裙面，与补绣装饰进行结合，于布贴缝上纹饰进行补绣，然后与裙身进行缝合，缝上底布，再或是各类鲜色花布剪裁后作为裙身尾部的装饰带。百褶裙的拼合理念不止体现在传统的纹样、造型与工艺上，更体现在审美价值与社会背景及文化观念相互交融渗透的变化中。拼合是以繁复美为前提对褶裥进行装饰的重要手段，是苗族人民独特的审美观和对生活的追求及向往，其蕴含的色彩与形象、构成与风格、文化与内涵、寓意与应用，都是传承苗族文化的代表符号。

与三宅一生简约的设计理念契合的是他的“一块布”裁剪手段。“A—POC”一块布系列，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那块名为“piece of cloth”的，插入了袖子的棉纱亚麻布。他认为剪裁这道工序完全可以被省略，一块布料柔软轻盈地披在身上，与人体的曲线合体，这块布就可以称为一件衣服。东方传统平面裁剪风格作为整合理念的精髓，将人、材料、自然相结合，体现了他对服装设计在褶裥表达上的思考。

结语

褶裥技艺作为服装技艺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论是贵州苗族百褶裙还是三宅一生“一生褶”服装，都体现着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服装款式特征。就如同三宅一生所言：“传统不是现代的对立面，而是现代的源泉。”

民族传统服饰是某个地域下传统服饰物质传承、审美意识精神传承、艺术价值工艺传承的表征，蕴含着民族文化背景下一个民族的审美体现和思维方式。苗族妇女根据织物结构的规律和本民族的审美创造出了不同风格的百褶裙，代代相传，传承了民族服饰文化。材料的探索、工艺的传承、美学意识下审美的追求，都是科技发展下文化在服饰艺术的符号体现。将苗族传统百褶裙与现代服装款式相结合，需要我们从不同的维度深入研究贵州苗族百褶裙，如造型方法、艺术表现、文化内涵以及审美需求等方面。在反映当代服饰时尚美学精神和美学品格的同时，围绕“以人为本”的服饰时尚美学接受之维，正如“一生褶”所表现的那样。“一生褶”服装，虽来源于传统，却也打破了传统，注入了设计者的现代思考。

苗族不同支系文化差异下相较的素与繁美学认知不同，因此百褶裙在款式、工艺、图案应用、色彩运用、花边装饰方面也不尽相同，但都体现了苗族妇女令人惊叹的工艺和审美。贵州苗族百褶裙无尽的传统美和背后浓厚的文化无疑为今后的传承和创新设计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一生褶”服装的设计思路也为如何将民族传统工艺内化之后以更加便捷的技法得以应用，提供可借鉴的思路。创新不仅仅是将传统服装的元素或形制进行简单的模仿、重构，而且传统思想文化形成的审美意识也是传承思想发扬文化的创新设计点，将民族传统与现代设计进行比较思考，还可以对服装美学的再生和传统文化的传承提供思路。

图3 FASHION A History from the 18th to the 20th Century:VolumeⅡ：20th Century

图5、图7、图16 《时尚百年》

图8、图10、 图14、图17 《日本服装设计大师三宅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