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法山及其他
2022-10-20李郁葱
李郁葱
那种撒手而去的感觉不会再有了。
或许,还有一次吧。然后,没有下次了。
——(爱尔兰)希尼《人之链》
1.
循环中仿佛没有尽头
盘旋,绿色沁人肺腑中的迷失
高不过八米,平地上的突起
我们的蜿蜒
看不见的马,风的马
绿色中的马,它送过若干的
幻象:夕阳和散落的浮雕
在东面,时间的隔开处
能够照见彼此的琉璃,迂回于这种孤独
它是山河的倒影?倥偬于世
小小的立锥之地,在不断地重复中
我们抵达永无止境的命运
它只是一个谎言,或精致的
鸟鸣深处的舞台
有一天它随风而来,我们的眺望
在废墟和落日所加冕的镜像里。
2.
有一道门将不再穿过,在想象和现实
能够平衡的地方,在他驰骋的温度里
那是山水的模拟,他的速度
贴着紫禁城的晨曦,一切都在变慢
只要他愿意,一切也可以后退
茂密的树林和曾经拥有的开阔
他的游戏,肉体深处的王,
如果美丽新世界可以让人踮起脚尖
呵,他见过更美的舞蹈,舞动着
宛如炫耀;他见过更高亢的影子
在他们跋涉的地方,几乎是一座天空
他有冷血的鞭子一样的颤栗
收缩、痉挛,意志的盲目
他所驾驭的马有着看不见的缰绳
那么,交给风?交给那些耳语者
直到那些汉白玉的石面上溢出惊恐的涟漪
3.
都只是片刻的瞌睡,像是
突然地停顿。马也许失去了前蹄
万物都是一场幻梦的旋转
万花筒般的眼前,他的鞭子指向
风的意志:有风的地方
就有他的意志,但肉体太平常
他愿意品尝接下来的
在一场夏日猝然的暴雨中
收藏这觊觎中的山水
把这些纳入到怀中,他胸有锦绣?
横的移植,或从一扇门穿越到另一扇
陌生的、美丽的,也许是一个
魔术师的致敬?直到他被熟悉的鸟鸣
唤回在一个无比清晰的早晨:
服膺于那些门的召唤,远方
也可能是魔鬼,即使他穿过了
镜子。那永恒的尘埃,足够
低于我们的视线,俯瞰或远眺
唯有他佝偻在江山的一隅
大道回旋到山顶,能够无限接近于
星空?它只有区区八米,但为什么
会有如此浩瀚的高度?它
藏着一个梦,侏儒的游戏:刀和箭,
军鼓和军旗……只是一些装饰
如今以残迹的模样倒卧在绿草之间
我宁愿看到一只松鼠的逃窜
拖着它长长的尾巴,生命的符号
一切都在循环,而一种渴意
在一百年之后的故地,被游览的人
所忽视:那柄剑在石头里颤栗轻吟
锈,细菌的贪婪,与此同朽?
4.
走入那些画中?墙上流动的画?
星空,人群……所有的壮丽
缩小为孤独之园林,并临风溢出
饱满的果实?那是我们的记忆
或共同的想象。水波的潋滟,
柔光中回首,那致命的硬和软
向东望,微风生香,一个女人
也许是藏在我们皮囊中的秘密
用无数的文字去描绘她,用无数的
想象去堆砌她:集体的美人
流动着我们日常的血和肉,也许
早已是冢中枯骨,却沉浸于风中
把无限用这方圆来替代,用一个
标准,我们听见或看见的
方寸地,大乾坤,每一个人
都能有自己的自在,像空气中
荡漾的鹤,它在空气中游泳,
或空气托起了它?小世界里的逍遥
他化身为龙,或化身为虎,但从未想过
他就是人本身,就是要减去那些
光的刻度:一旦走入到黑夜
我们的仰望只是被光所驱使
慢些,石刻上的腐朽只是慢些
时间在十二兽首之间消失
5.
那是,小而美;那是,鸟鸣声里的宇宙。
消逝着的都将重现?每当蝴蝶梦见我们
无休止的风暴和安宁,每当深渊容纳我们
每一个黎明和黄昏,当街道和田野
有一种新的秩序(我们所看见和感受到的)
曾经,它并不向我们开放;曾经
它有一个饱满而自闭的客厅,弹奏着
自以为是的钢琴,壮阔的落日,湮没了
那些枯枝败叶:所有的面容都将循环
重现?
6.
石头是安静的,草是安静的,树木
是安静的,走动的旅人是安静的
连鸟的啁啾也是安静的:坍塌如剑,剑入梦
但只是瞬间,这一息浮云悠悠,
在禁锢里暴雨将至。想象的火?
让它的安静沉溺于一个时代的安静
那些石头是残缺的言语,但并非沉默
这土丘的坟起承担着冠冕的沉重
允许风的健忘:有一个人策马归来
荣耀于归?或耻辱着被镜子所看见
缩小到一只白粉蝶的翅羽上
如果它倒映着我局促的世界观
并且掀起的风暴在时间中消逝
指尖触及的微温,蝼蚁忙碌如故
甚至听到枯枝折断时的脆响。
★注:圆明园线法山位于大水法东面,占地面积6500 平方米。线法山是一座人工堆成的土山,高约8 米。山的四面均有五尺宽的盘山道蜿蜒而上直到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