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评论
2022-10-18刘军
刘 军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曾就衰老和死亡表达过这样的看法,“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借助《百年孤独》巨大的影响力,这句话在中文读者这里得到广泛的接受。经过小小的改动,类似的提法被搬上话剧舞台,或者作为台词植入影视剧本之中。
就传统中国文化而言,无疑是既重视生又重视死的,人们谈论最多的是“生”和“死”之间的人生,这一段可以用入世一词加以概况,也可以用实践性品格为基础的乐感文化加以形容。而对于生和死这两个节点,则构成了中国人敬畏的对象,由敬畏而延展出系列的仪式,这些仪式拖曳至今,形成一种独特的生死语境,制衡着人们的生死观。统观之,在中国文化的序列中,一方面会将生死的问题加以悬置,另一方面,生死问题及其转喻意义又遍布经验生活的内容,与我们形成对峙关系。比方说在多子多福和溺婴普遍存在的历史阶段,生之艰难在经济困窘的大家庭中自然会形成特殊的记忆;而在战乱频繁或灾荒连绵的时段,死之悲苦则不分等级,正所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是也。
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也是文学表现的永恒主题。承平之际,人们会尽量避免与生老病死紧紧相连的符号和物质载体,尽管殡仪馆、医院这些场所会逼着人们展开生死观的自我教育,但是,人们在离开这些场合之后就会主动加以区隔,以此完成日常生活的经验重组。这其中,心理上的原动力就是人本的恐惧,正是基于这种原动力,在逼近、接近生老病死的中间地带,主动规避就成了人们的常态化选择。而这一中间地带,却恰恰构成了文学表达常言常新的内容。
本期散文栏目所推出的刘厦的《当老来临》,其实就是一篇叩问、审视、思量人之老病的作品。这个散文由五个短章构成,其中有场景空间的挪移,有时间的跨度,也有自我心理的转换与变化。从总体上看,这篇作品有两个特点较为突出,其一为内省的品格,源于作家出生之际就失去行走能力的现实,不仅是作家自己一人,她们姐妹两人皆为重度残疾,轮椅的车辙就是她们一生深沉的命运所在。这一沉重的现实压在乡村底层的一个家庭之上,从物质到精神,其间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特殊的际遇使得刘厦对于生老病死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体验,即使是他者的病痛和衰落,在心理上,她会迅速地返诸自身,也正是频繁的返回,造就了她的思考和笔下文字的内省性。其二为夹叙夹议的处理方式,叙述部分相对沉稳结实,细节的捕捉和提炼达到了照亮现实的效果,比如说衰老的来临往往不是物理的、时间的,而是心理上的一个端点造成了中空的状态。议论部分较为平实,尽管作者尽量控制,但议论文字对文体造成的损害依然存在,这也提醒着我们,作为作家,跳到作品里去说话是有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