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滋补零食的中医食治思想及应用*

丁 莹

(安徽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思政部,安徽 芜湖 241000)

电商滋补零食是休闲零食类目下的子类目，电商平台将电商滋补零食统一归入“大健康产品”大目录下，但与传统保健品、功能性食品不同，滋补零食具有鲜明的中医食治思想属性，比如“琼玉膏”古方的配伍为“新罗人参二十四两，舂一千下为末，生地黄一秤十六斤九月采捣，雪白茯苓四十九两，木臼千下为末，白沙蜜十斤”，朝鲜进口的“高丽人参琼御膏”今方的配伍为“开城高丽人参、熟地黄、茯苓、蜂蜜”，可以说组方配料基本一致。今方也有意识地以古方的制作工艺为卖点，记载于《太平圣惠方》和《普济方》的“黄精丸”制作过程是：“黄精十斤净洗蒸令烂熟，天门冬三斤去心蒸令烂熟，白蜜三斤……拌和令匀于石臼中捣一万杵，再分为四剂，每一剂再捣一万杵，过烂取出，丸如梧桐子大……”[1]，其中记载的炮炙法即是“九制”法，今方“如是心九蒸九晒黄精丸”，在详情页面也以“九制黄精”“九蒸九晒”为卖点。

考察典型的滋补零食“黑芝麻丸”产品标题，如“老金磨方坊黑芝麻丸手工九制芝麻丸球男女蜂蜜膏即食辟谷丸子零食”，“手工九制”来自古代“九制法”，“蜂蜜膏”是常见的中药制剂“蜜炙法”，“辟谷”则是古代道教绝谷食气的重要步骤。“手工九制”“蜂蜜膏”“辟谷”都带有强烈的传统中医食疗色彩。

电商滋补零食取材借鉴古代食治经方，不是个案，也绝非孤例，而是极具普遍性的现象，也就此形成了电商滋补零食有别于其他休闲食品的特有组方特点和特殊受众群体。

1 电商滋补零食研究的问题辨析

目下电商平台对滋补零食的定名没有形成标准，因此统计研究时必然存在误差，其中由于膏剂食品在食疗文化中的历史最悠久、传承最完整，不确定性最小，而丸剂类型零食形成的年代比较靠后，中药要素少、零食要素多，商家选择的上架类别五花八门，没有形成相对准确的搜索定式，具体搜索产品名称，如“黑芝麻丸”“黄精丸”“红豆薏米丸”时出现的商品词条比单一搜索“养生+丸”“滋补+丸”出现的词条更多。此外，搜索中还发现电商滋补零食在分类时存在一些干扰因素。

1.1 同名不同成分的食方 古代食疗方中有不少基础方及其加减方，如“橘皮汤”，最早出自《金匮要略》，只以简单的“橘皮四两、生姜半斤”[2]配伍治呃逆，但“橘皮汤”加减方非常丰富，如“橘皮竹茹汤”增加了竹茹、大枣、甘草治手足厥冷，“桂心橘皮汤”增加了桂心、人参、黍米、成择薤治小儿气逆，这些加减方从方名就能看出差异；另一些则同名，但用材和配伍却不同，如《千金翼方》里的同名“橘皮汤”用的是橘皮、通草、干姜、桂心、甘草和人参[3]治肺热奔喘,《外台秘要》里的同名“橘皮汤”用的是橘皮、紫菀、麻黄、杏仁、当归、桂枝、甘草、黄芩[4]治季节性咳嗽。古代食疗书中虽同名不同成分“辨证施治”，但均以“橘皮”作为主材，今天的电商滋补零食同名不同成分的情况也非常普遍，比如产地为台湾地区的“橘皮竹茹汤”浸膏，主要成分是赤茯苓、陈皮、枇杷叶、天冬、竹茹、半夏、人参、甘草、大枣，产地为亳州的“橘皮竹茹汤”汤包，组方为竹茹和橘皮两味，虽然同名，应为不同的配方食品；再如同为“黑芝麻丸”滋补零食，产地为芜湖的“黑芝麻丸”主要成分为黑芝麻、黑枸杞、黑桑葚、黑豆、黑米，产地为亳州的“黑芝麻丸”主要成分是黑芝麻、黑豆、黑米、核桃仁、黑枣、黄精、桑葚。其他滋补零食组方，也大量存在着此类情况。

1.2 同成分不同名的食方 同名不同成分影响分类，同成分不同名则更易混淆视听，古代食疗经典方“琼玉膏”兼而有之，琼玉膏有好几个同音异名，分别为琼御膏、御琼膏、穹玉膏，虽然名称不同，但成分相同；然而“琼玉膏”同时存在着同名不同成分的现象，古法琼玉膏主材为新罗人参、生地黄、茯苓和白沙蜜，及至《临证指南医案》中的“琼玉膏”加减方，主材变为地黄、茯苓、人参、白蜜、琥珀沉香[5]，今天的朝鲜膏方仍然延续古方基础方的配伍，但国内的御琼膏配方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有的御琼膏多达30种配料组方，主材为阿胶、丁香、桑葚，人参排到第8位次，说明用料极少；有的御琼膏，成分为枇杷果、麦芽、苦杏仁、桔梗、蜂蜜、薄荷、甘草、雪莲和杜仲雄花，已根本看不见人参的踪影。就御琼膏产品来说，开城琼玉膏价格为109元/250 g，亳州产御琼膏为30～49元/300 g，可以看出，人参使用的有无，配料药材的多寡，与产品定价成正比。

1.3 同配伍不同剂型的食方 《千金要方》有“茯苓膏”方，选茯苓、松脂、松子仁、柏子仁，用白蜜煎就[6]，古方说它有“轻身明目”之效，中医老字号企业同仁堂将之改良成祛湿轻身的“伏湿膏”方，在此基础上，电商平台出现了很多“伏湿膏”加减方，这些加减方都是主打配方配料的增减变化，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伏湿方，从剂型上对原方进行了改革，如医心达的“茯苓祛湿膏”和敖东正品的“雪莲茯湿膏”，把伏湿膏创新成“小袋饮”形式；亳州伟博把伏湿膏制成“茯湿糕”糕饼形式；山妈妈将其制成“茯砂散清湿饼”饼干形式；于洛先生则将其制成了“茯湿丸”。

同名不同方、同配伍不同剂型，这2种情况在具体统计的过程中都被视为独立的滋补零食加以考察，同成分不同名的情况，则不作为独立的滋补零食类型进行研究。

2 电商滋补零食对古代食治思想的继承和应用

分析电商滋补零食中的食治因素，主要是针对天猫、京东两大电商平台搜索统计的滋补零食条目，综合考察其在组方理念、成分、性味和剂型方面继承古代食治思想的情况。

2.1 配方理念 关于滋补养生，《黄帝内经》中《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有著名论调：“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灵枢·逆顺》也有“上工治未病”的说法，这是养生的理论依据，也是滋补零食配方的观念来源。大部分滋补零食详情页面都有“治未病”思想、“天人合一”理论、“阴阳”理论的主张和宣传，这深刻地影响了滋补零食的配方思想，如“黑芝麻丸”配方中多用黑色药食同源物品，便是出于传统中医食疗“形补”的思想渊薮。滋补零食注重挖掘古代食疗食治思想，是其非常鲜明的配方特色。

2.2 主要成分 滋补零食属于食品，使用的食材主要是药食同源物品和普通食材，不能添加药材，没有毒副作用。比如保健品“玉妍丸”，成分中有红花药材成分，红花成分有一定的毒副作用，《本草汇言》认为：“红花，破血、行血、和血之药也”，“玉妍丸”是保健品，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成分的限制，决定了滋补零食不可能具有治疗作用，只能具有食疗滋补的作用。

综观天猫平台，膏类滋补零食条目最多，对这些养生膏滋的成分表进行分析发现，俱以药食同源物品和普通食材为主材，按出现频率从高到低前40个依次为蜂蜜(540次)、茯苓(393次)、枸杞子(365次)、山药(284次)、桂圆/冰糖(234次)、黄精(226次)、桑椹(208次)、阿胶(205次)、甘草(204次)、人参(人工种植195次)、红枣(181次)、酸枣仁(175次)、百合(168次)、麦芽(165次)、橘皮(155次)、薏苡仁(137次)、莲子(135次)、山楂(133次)、大枣(129次)、黑芝麻(127次)、砂仁(110次)、桃仁(101次)、芡实(98次)、红糖(93次)、重瓣红玫瑰(92次)、柠檬(88次)、枇杷(85次)、荷叶(83次)、菊花(78次)、陈皮(71次)、佛手(70次)、核桃仁(67次)、丁香(66次)、栀子/黄酒(65次)、赤小豆(64次)、雪梨(60次)、白扁豆(59次)、秋葵(57次)、葛根(56次)、干姜/秋梨/红豆/玉竹(53次)。

除了柠檬、枇杷、核桃仁、赤小豆、白扁豆、红豆、雪梨、秋梨、秋葵属于食物之外，其余均为“药食同源”物品。

前40个高频药物食物中，第一位是蜂蜜，蜂蜜在古代食疗方剂和今天的滋补零食中都充当了调味剂和黏合剂作用，这说明哪怕在今天已有各种调味替代方案和食材黏合方案的情况下，滋补零食仍在配方中忠实地传承了蜂蜜的去苦调味功能和“蜜炙”手法。列表中出现的红糖和黄酒亦是此理，红糖加强药性的温性或甘性，黄酒既是药引子，又是丸散膏丹的中药辅助材料。这都体现了滋补零食配方成分中鲜明的传统食疗特色。

2.3 药食性味 广义中药药性有剂量、四气、五味、毒性等复杂的评判标准，不易用来统计分析滋补零食药食成分，因此，在本文的分析中，仅以四气、五味和毒性3个维度观照，并采用药食同源物品的第一药性作为分析的依据。

四气即寒、热、温、凉、平5种属性，五味即酸、苦、甘、辛、咸，毒性则可分为无毒、小毒、有毒、大毒。仍以天猫平台占比高的膏类中药养生零食作为考察对象，首先从毒性上讲，使用的药材均为药食同源成分，这些药食同源物品基本为无毒物品，仅有蝮蛇和杏仁有小毒；从性味角度看，共搜集天猫平台膏类中药养生零食有效数据985首，对药食成分进行整理，得出166味药食，排除用药不合规情况8例，可分析的药材为149味。其中药材性味应用规律为：

985首滋补零食，涉及149味药材，药性以温性最多，共51味，占比34%；平性次之，共41味，占总比28%；寒性第三，共31味，占比21%；凉性17味，热性9味。见表1。

表1 天猫平台膏类滋补零食药食药性使用情况

因此，膏类滋补零食中药四气运用的总体规律可以总结为2点：其一，以温性药物最多，平性次之，寒凉大热之品最少；其二，多采药物平和之品，避免用到药性偏颇的物品。

膏类滋补零食统计药味计总数214味，以甘味最多，共98味，占比46%，辛、苦两味次之，淡味、涩味最少。见表2。

表2 天猫平台膏类滋补零食药食药味分布情况

因此，膏类滋补零食中药五味运用的特点可以归纳为：以甘味药最多，苦味辛味其次，咸味最少。

膏类滋补零食统计归经计总数335次，以归脾经最多，共67次，占比20%；归肺经其次，共60次；归胃经、肝经，分别为50次。见表3。

表3 天猫平台膏类中药养生零食药食归经分布情况

因此，膏类滋补零食中药归经运用的特点可以归结为：多用补益药，归脾肺胃经药物最多，归心包经、三焦经药物最少。

综上所述，膏类滋补零食的整体运用规律是以性温、平归脾经的甘味药为主，甘味之功，主要在缓，“甘”能补能缓能和，凡虚损之证皆可用之，甘能延长药性[7]，也能调味调理脾胃；性温平药则起到温和调平的作用，也就是说，不良反应低、能调和药性，也能调和气血阴阳，和甘味的作用很相似；脾主运化，是人体枢纽交通要道，也是气血津液运化之源[8]，因此是生命之根本，药物归经以入脾最多，多为补益之品。即膏类滋补零食基本是以“甘平缓补”“和护脾胃”为原则，这其实与中医食疗典籍中的养生食方四气、五味、归经的分布规律大致相当，符合中医养生食方特点，体现了鲜明的“食治为先，而后药治”的养生思想。

2.4 药食剂型 对照古代医学典籍、养生食疗方书、道教养生服饵文献，电商滋补零食在成品剂型、药食性味方面，都有强烈的守中方色彩，部分滋补零食品牌也在传统剂型的基础上，以用户为中心，结合最新制剂和包装技术进行了创新。

2.4.1 抱守古方的滋补零食剂型 古代食疗方剂的常见剂型有酒、散、汁、菜肴、羹、汤、粥、饼、丸、酥、膏，今天的滋补零食剂型，以粉型、丸型、膏型、饼型最为常见。其中粉剂的剂型，对应古代散型方剂，粉剂滋补零食可以冲泡成茶饮、羹汁、代餐米糊、奶昔和粥。

在3000余条天猫滋补零食中，粉剂960余条，占31%；膏剂850余条，占27%；丸剂720余条，占23%；糕饼剂200余条，占7%。这些滋补零食，基本复制了传统养生方剂的剂型形制。

滋补零食保留中药方剂传统形制，有多方面的因素，一是认可中华古代养生理念，因此从价值观到产品形态全面复古；二是传统剂型经过长期历史演化和民众选择，本身也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方便剂型；三是核心消费群认可传统剂型，形成了固定消费习惯；四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风尚的变迁，创新剂型虽然有市场，但生产端缺乏研发能力、技术，创新门槛高，单纯复制更加省心；五是成熟的滋补零食市场形成之前，广泛存在的食品代工企业包揽了上游生产，销售端未形成系统化需求。

2.4.2 革新中的滋补零食剂型

2.4.2.1 改良式滋补零食剂型 当大健康产业思维和线上购物习惯形成合力，食品生产技术、保鲜技术和包装技术知识产权全面普及，滋补零食也迈出了剂型创新的一小步，进行安全性、方便性、清洁度、视觉性的产品更新换代，这也可以看做应对滋补零食购买群体年轻化、下沉化的策略。如古方乌麻丸从前都是小作坊加工，食品安全难保障，遑论标准化生产，而以滋补零食头部电商老金磨方为代表的黑芝麻丸销售企业，斥资建立标准化厂房，严格按照食药监局标准生产，接受抽检，虽然基础剂型仍然是丸剂，但也演化出了20目磨碎颗粒和80目磨碎颗粒来满足消费者不同的口味需求，而且单丸全部附加了小袋独立包装，外包装也从原来溢价空间低的塑料袋包装，升级八角罐装，再升级为硬壳礼盒装。值得一提的还有膏方小袋饮和散方小袋粉，传统膏滋都是以厚重的罐头瓶为包装载体，适合居家食用，不宜携带出门，如“桑椹膏”“酸枣仁膏”“枸杞膏”“红参汁”“阿胶膏”“山楂膏”“黄精膏”之类的膏方商家，就在市场调研和消费者洞察的基础上开发出了分10 g装型的小袋饮形式；散类滋补零食也出现了小袋粉，如“山妈妈二十八散”，单次用量额定，且可以随时取用，非常便捷。

2.4.2.2 新型滋补零食剂型 2020年零食产业被小分子肽、益生菌、植物基、全谷物等流行趋势包围，影响和应用于零食加工的新技术有超微粉碎、食品微胶囊化、FD冻干技术、超临界流体萃取、微波加工、膜分离、食品非热杀菌、基因工程和酶工程技术，因而诞生了一系列新型中药养生零食样式。体现在对传统中药养生零食的革新上，一是在传统方基础上进行剂型革新，如以日本汉方的“黑芝麻小方”为代表的各类养生小方，衍生出了五红方为基础的养颜小方、伏湿方为基础的伏湿小方，形制是一口计量的小方糕状，方便食用；二是以传统方嫁接现代零食样式，如以枇杷梨膏为基础配方，江湖小郎中品牌将其制成棒棒糖样式，李子柒品牌将其制成即食果冻形式，布局儿童保健市场；三是以创新食品技术制作传统配方，如自然集品牌的马蹄桂花银耳羹，使用FD冻干技术，保存羹汁的营养和风味；德元素的黄精粉，则使用了超微粉碎技术，提升了黄精有效成分的溶出度。

改良式滋补零食剂型和新型滋补零食剂型，虽然在形式和技术上采用了与时俱进的方式，使其更加趋近现代人的使用习惯，但是在药食本质上并未背离传统食治思想，无论是药食同源成分还是配伍组方，都仍然沿用继承了古代经方思想。

3 结语

古代食治思想及其经方是中国传统养生保健的瑰宝，今天的电商滋补零食，也受到了来自传统养生食疗思想和配方的巨大影响，因此电商滋补零食从核心价值观到配方成分、药食性味、药食剂型几乎都脱胎和演变自古典经方食方。

电商滋补零食的兴起，代表着中医养生和食疗保健思想穿越时间的强大生命力，也意味着中国文化复兴的浪潮来临，年轻用户群体对中国文化的体认和悦纳。

电商滋补零食在继承中自发创新，在复古中发现新意，在商业运作中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电商滋补零食传承的部分经方食方，也是我国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滋补零食这一品类的腾飞，在休闲食品蓝海中占据一席之地，借此弘扬中华“食治”思想，普及中医食疗“治未病”观念，满足国人对健康体质和美好生活的追求，进一步坚定中国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