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家茅盾
2022-09-26林传祥福建
○林传祥(福建)
学术界一般认为,茅盾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文学家,一个是革命家。在长期的革命实践及文学活动中,他的两个身份既有区别又有融合。1986年,时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张光年在茅盾诞辰90周年纪念会上将之概括为“文学家与革命家的完美结合”,因此,有许多评论把茅盾称为“革命战士”“革命作家”。
取名“P生”投身革命
茅盾原名沈德鸿,字雁冰,1896年7月4日生于“一个败落缙绅人家”(见《茅盾自传》——1934年应伊罗生之约而写)。“茅盾”是其1927年10月创作《幻灭》时正式使用的笔名,“沈雁冰”则是他步入社会后对外使用的最常见本名。1916年8月,茅盾从北大预科毕业后进入当时中国最大的出版机构——商务印书馆工作。精通英文的他被安排在编译所,具体从事英文函授课教。由于工作出色,一个多月之后,他又被指定“开小灶”,与资深元老孙毓修合作(或独立)做专业编译。其间,茅盾翻译了美国作家卡本脱的《衣·食·住》、英国作家威尔斯科幻作品《三百年后孵化之卵》,整理出版了《中国寓言初编》等。此后两年间,又编译了许多童话、神话故事,如《大槐国》《千匹绢》《寻快乐》《驴大哥》《牧羊郎官》等作品。
当时,中国社会风起云涌,思潮并起,先进知识分子不断寻找着救亡图存之路。1920年6月,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发起人是陈独秀、李汉俊、李达、陈望道等人。其后不久,茅盾经李汉俊介绍加入该组织,他的任务是撰稿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共产主义实践。1920年11月,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办了一份秘密刊物《共产党》,用以重点宣传和介绍共产党的理论和实践,以及第三国际、苏俄和各国工人运动消息。该刊由李达负责编辑,随《新青年》发行附赠。为保证按时出刊,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要求成员为其撰文。
从《共产党》第二号开始,一个署名“P生”的作者出现在刊物上,这就是茅盾。他一口气发表了4篇翻译文章,分别是《共产主义是什么意思》《美国共产党党纲》《共产党国际联盟对美国IWW(世界工业劳动者同盟的简称)的恳请》和《美国共产党宣言》。茅盾回忆说:“通过这些翻译活动,我算是初步懂得共产主义是什么,共产党的党纲和内部组织是怎样的。”在1921年4月出版的第三号上,茅盾写了一篇题为《自治运动与社会革命》的文章,批判了当时一些省自治运动者所鼓吹的所谓资产阶级民主,指出这实际上是为军阀、帝国主义服务,中国的前途只有无产阶级革命。对于茅盾为什么取名“P生”,有一种观点认为,“P”是英文Party(党)的缩写,“P生”就是“党的诞生”或“党的一员”的意思,从中可以看出茅盾对党的忠诚与信仰。
1921年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之后,茅盾作为正式党员,经常参加秘密会议。会议地点一般设在陈独秀居住的上海法租界环龙路渔阳里2号,内容主要是发展党员、组织工人运动、讲解马克思主义、讨论时局等。由于会议基本上都是安排在晚上进行,很晚才能结束,茅盾经常是深夜才回到家中。这年秋天,渔阳里2号被查抄,陈独秀、包惠僧等人被拘押,虽然很快被取保释放,但行动受到了限制。因此党组织只能另外租房作为秘密办公地点,有时也会在茅盾家中召开会议,比如吸收他的胞弟沈泽民入党的支部会议就是在茅盾家中召开的。
当时,各地党组织异常活跃,党中央与各省党组织之间的信件与人员往来日渐频繁。为能及时沟通与联系,党中央委派茅盾为直属中央的联络员,并将他暂时编入中央工作人员的一个支部,具体任务是接收汇总信件和接待人员,工作看似简单,但必须高度保密。为确保安全,当时外地给中央的信件一律寄给茅盾,有内外封,外封写“沈雁冰”,内封写“钟英”(“钟英”即“中央”的谐音)。收到信件后,茅盾每日进行汇总,再送至中央。同样,接待外地人员也必须保持高度警觉,须对上暗号,登记来人姓名、旅馆住址,然后让来人回去等候通知,他则向中央报告。那段时间,茅盾在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办公,哪里也不敢去,唯恐外地来人找他时“两不相值”。
1921年底至1923年,中国共产党为培养党的干部,相继创办了平民女校和上海大学。茅盾又受邀担任两校的义务授课任务。在平民女校,他教授英文;在上海大学,则教授“小说研究”和“欧洲文学史”。学生中有后来成为瞿秋白夫人的王剑虹和张太雷夫人的王一知,以及后来成为知名作家的丁玲、施蛰存、戴望舒等人。此时,茅盾与瞿秋白在上海大学相识,虽只“一日之谊”,却让两人在日后的革命斗争中成长为并肩战斗、相互扶持的坚定战友。
除了授课,茅盾还要参加其他社会活动,比如应邀参加演讲之类。1922年和1923年,他曾两度应邀参加松江的暑期演讲会。茅盾回忆说:“那几年,类似这样的演讲会,我还参加过不少,成为我社会活动的一部分,讲演的题目不限于文学,也讲时事,讲国民运动,讲妇女解放问题,甚至讲外交政策。”
时代洪流中坚力量
1923年7月,中共上海地方兼区执行委员会举行第一次会议,茅盾被选为5位委员之一。会上设立“国民运动委员会”,茅盾兼任委员长。那时正值国共合作初期,茅盾的主要任务就是宣讲国共合作,联系江浙地方发展党团组织,动员上海党员加入国民党。
作为一名党员、革命者,茅盾奔走于党内党外,忙碌的身影不止在他的文学职业内,更在于他广阔的革命事业。而茅盾后来则谦虚地说这是“文学与政治的交错”,两头都得兼顾。当时,他已离开《小说月报》主编岗位,省去了审稿组稿要花费的大量时间,可以匀出更多精力投入党的事业。
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罢工浪潮席卷上海。为了抗议帝国主义残暴罪行,声援产业工人,商务印书馆的工人也举行了大罢工。茅盾也毅然投入这场运动,并成为商务印书馆罢工委员会成员之一。在此次罢工中,他除了直接参加集会罢工,与其他成员代表劳方与资方进行谈判交涉外,还要负责起草相关文件、文告,如《工会章程》《罢工联合宣言》《复工条件》等,同时撰写稿件,对外发布消息,发挥了重要作用。
由于长期活跃在党务工作一线,为了党的事业,茅盾“文学职业”的空间不断被挤压。后来他在回顾这段经历时说:“在风云突变的1925年,我把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了政治斗争,文学活动只能抽空做了。”甚至他曾在《几句旧话》一文这样写道:“1926年元旦我上了醒狮轮船以后,我和文学的‘职业关系’就此割断。”
商务印书馆的罢工取得胜利后,茅盾中共党员的身份由秘密转为公开。此时国民党右派势力抬头,他们反对孙中山的三大革命政策,叫嚣要开除已经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其中就包括恽代英、茅盾等人。为应对这一突变形势,中共中央决定成立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执行委员会。1926年元旦,茅盾、恽代英等作为上海市国民党党员代表前往广州出席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结束后,他们被通知留在广州工作:恽代英到黄埔军官学校任政治教官;茅盾到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任秘书。旅居他乡令茅盾无限感慨:自己与钟爱的文学事业真的就这样被彻底“割断”了吗?
但是,令他意外而兴奋的是,他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的上级领导是代理部长毛泽东。毛泽东是《小说月报》的老读者,对“沈雁冰”的名字非常熟悉,他们在上海曾见过面,所以此次见面,毛泽东称茅盾为“老朋友”。当时,茅盾的主要任务是编辑《政治周报》。这是一份“向反革命宣传反攻,以打破反革命宣传”的刊物,所刊文章言辞犀利富有战斗性。该刊之前由毛泽东主编,但因毛泽东忙于筹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无法兼顾,便请茅盾负责。茅盾秉承刊物文风,在“反攻”专栏写了3篇文章《国家主义者的“左排”与“右排”》《国家主义——帝国主义最新式的工具》《国家主义与假革命不革命》。文章大力驳斥了那些打着国家主义旗号的假革命不革命的投机分子,指出他们以所谓“内求统一,外求独立”“内除国贼,外抗强权”“内不妥协,外不亲善”的主张谈革命,实际上是用国家主义作为他们躲避革命高涨的盾牌。“中国的革命潮流一天高涨一天,那就假革命的国家主义一天多似一天了。”有力回击了那些谩骂广东革命政府和工人运动的滥调。
中山舰事件爆发后,茅盾奉中共中央调派,回上海担任国民党中宣部上海交通局代主任和主任。临行前,毛泽东嘱托茅盾设法在上海办一份报纸,说“上海《民国日报》早为右派所把持,国民党中央在上海没有喉舌,应尽快把它办起来”。茅盾回上海后,第一件事便是落实筹办报纸之事,并将筹办情况函告毛泽东。遗憾的是,最后申请呈文未获法租界当局批准而告吹。第二件事就是编辑国民运动丛书,这也是毛泽东在代理宣传部部长期间计划的,丛书分5辑,共收录数十篇文章,是一部对外宣传、对内教育训练及介绍国际政治经济的普及类读物。
这个时期,可以说茅盾已将“文学职业”彻底抛在一边,全身心投入革命活动。
是年5月,北伐战争拉开序幕,革命军一路高歌,捷报频传。10月,北伐军攻克武汉三镇。此时武汉急需干部,茅盾受命携妻子一同前往武汉。他被安排在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担任政治教官。1927年4月,党中央鉴于革命形势需要,调整茅盾的工作,派他到中共中央宣传部领导的《汉口民国日报》工作,接替高语罕担任总主笔。当时兼管武汉宣传工作的是瞿秋白,茅盾遂向瞿秋白请教编辑方针。瞿秋白告诉茅盾:一是要揭露蒋介石的反共和分裂阴谋;二是宣传工农群众运动的声势和革命道理;三是作继续北伐的舆论动员,鼓舞士气。两位战友再度相逢,相互勉励。
4月中旬,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并成立了与武汉国民政府相对抗的南京国民政府。惨案的发生,激起了共产党人和许多国民党左派的极大愤慨,国民党中央执委会开除了蒋介石党籍,罢免了其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武汉掀起了反蒋讨蒋怒潮,茅盾将这些消息第一时间在报纸上刊登出来。
4月27日,中共五大在武汉召开。当时,中共五大通过的一项农民土地问题的决议被汪精卫采取两面手法扭曲解读,进而指责工农运动“过火”。为此,茅盾写了一篇社论《整理革命势力》予以驳斥,指出:“农民在乡村中扫除封建势力,建立起革命的秩序……他们惩治土豪劣绅,原也用了些非常的革命手段,此亦为暴风雨时代之必然的现象,也可说非此不能铲除乡村的封建势力,但暴风雨时期之后,需要一番整理……乡村革命势力应纳入政治的方式,建立乡村自治机关,确定乡村的民主政权……至于有土而不豪,虽绅而不劣者,只要不是反对革命的,则不但受政府的保护,并且也有参加乡村政权的资格,这是民主政权的精神,也就是整理革命势力的精神。”茅盾的这篇文章,体现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思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由于武汉国民政府的汪精卫紧步蒋介石后尘,逐步走上了革命的对立面,宁汉合流反共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茅盾很快转入“地下”,又奉召去九江,目标是参加南昌起义。然时势难测,他受阻困在庐山,无法南下,只能折回上海。
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发动反革命政变,由国共两党合作发动的大革命宣告失败。
如椽之笔书革命文学
茅盾秘密回到上海后,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他的名字出现在国民党政府通缉的名单上,只能蛰居东横滨路景云里家中,不能外出。为求生计,茅盾“只好重新拿起笔来,卖文为生”,也迎来了创作生涯的高潮。
大革命的失败,使茅盾既痛心又悲观:“它迫使我停下来思考,革命究竟往何处去……中国的革命道路该怎样走”。茅盾对大革命的失败作了深切的思考,中篇小说《蚀》三部曲就是基于这样的“思考”写出来的。
《蚀》由《幻灭》《动摇》《追求》3部中篇组成。《幻灭》讲述女主人公静女士抱着对革命的满腔热望来到上海,在经历了一连串读书、恋爱、工作挫折之后陷入迷茫,重现她之前在外省时所经历的省女校闹风潮的“幻想的破灭”,于是她开始讨厌上海——“讨厌它的喧嚣,讨厌它的拜金主义化”。革命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纯诚,那般激情而热烈。《动摇》反映的是在革命形势急剧变化时,在革命与反革命势力的严重冲突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动摇妥协,既不敢打击敌人,又不敢依靠群众,在动摇与妥协中断送了革命的内容。茅盾有意将故事放在武汉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意在影射武汉大革命的动乱以及革命力量的脆弱。《追求》讲述的是大革命失败后青年知识分子的再追求,然而他们却为白色恐怖的现实击溃了。他们看不到革命前途,却又不甘于黑暗现实的抑厌摧残,似有所欲求,但都失望了,只能以消沉、颓废、苟安麻痹自己。
这三部以革命为题材的作品,写得逶纡沉抑,直击人们的心灵,震动了当时的文坛。瞿秋白在1935年的《告别》一文中曾建议人们“俄国高尔基的《四十年》《克里摩·萨摩京的生活》、屠格涅夫的《罗亭》、托尔斯泰的《安娜·卡里宁娜》、中国鲁迅的《阿Q正传》、茅盾的《动摇》、曹雪芹的《红楼梦》,都很可以再读一读”。将《蚀》与这些名著并列,足见《蚀》的影响力。
1928年7月,茅盾东渡日本,在日本期间完成了长篇小说《虹》。这也是一部以革命为题材的作品,茅盾一改之前写《蚀》的沉闷,赋予革命更多的动力与光明。《虹》以五四运动至五卅运动期间为历史背景,讲述女主人公梅行素——一个被五四运动唤醒的青年,在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礼之后,要求个性解放、自我权力,进而从旧式家庭及封建包办婚姻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寻求新的人生,最终走上革命道路的经历。小说的基调是积极的,是鼓舞人心的,从中可以看见茅盾思想的转变。
1931年10月,茅盾开始写作《子夜》,这是一部社会分析小说。写作之前,茅盾作过相当程度的调查研究,阅读收集了大量素材,草拟了数万字的大纲提纲。《子夜》取材于20世纪30年代初期中国的社会现实,故事情节在1930年5月至7月首尾两个月的时间点上展开,浓缩而具有无限延展。按茅盾意图,他是要以巨大的社会容量,反映“子夜”的社会状貌。
茅盾《子夜》手稿通过以民族资本家吴荪甫发展民族工业为主线,描写民族资产阶级与买办资产阶级的斗争、民族资产阶级内部的矛盾、公债市场上的投机活动、工人罢工运动、农村骚动等场景,指出中国社会现象及其本质特征,以及“子夜”所寓意的“黎明的曙光”——中国工农红军发展的汹涌澎湃。鲁迅给予《子夜》很高的评价,称《子夜》“是他们(指国民党文学——笔者注)所不能及的”。瞿秋白也说“1933年在将来的文学史上,没有疑问的(地)要记录《子夜》的出版”。
在创作《子夜》期间,茅盾还发表了其他短篇《春蚕》《秋收》《残冬》(合称“农村三部曲”)以及《林家铺子》,亦属于社会分析类。
全民族抗战开始后,茅盾又写作了不少反映抗战题材的作品。
茅盾写抗战题材的长篇有3部,均以上海八一三事变为背景。1938年在香港创作的《第一阶段的故事》,描写全民族抗战爆发到上海沦陷民众生活与思想的变化,表现了各阶层民众对这场战事的不同态度;1943年在重庆创作的《走上岗位》,描写上海民族资本家内迁工厂的曲折故事;1948年在香港创作的《锻炼》,通过表现上海各界投身抗日、支援前线的高昂情绪,展示全民族抗战初期上海波澜壮阔的社会画卷。
写于1941年的日记体长篇《腐蚀》和写于1945年的话剧《清明前后》都是揭露性作品。《腐蚀》揭露国民党特务组织的残暴、卑劣与无耻,他们勾结日本特务组织诱骗青年,使无数青年误入歧途。《清明前后》则是通过一起“黄金抢购案”,揭露国民党政府的政治腐败和丑恶嘴脸。
值得注意的是,抗战期间,茅盾还写了两篇讴歌革命根据地延安的热情洋溢的优美散文,这就是著名的《风景谈》和《白杨礼赞》。
1940年5月26日,茅盾从新疆来到西安,遇见朱德并受邀随他一同前往延安。毛泽东会见了茅盾,说“鲁艺需要一面旗帜”,邀请茅盾留下并建议他到鲁艺去。于是,茅盾在鲁艺住了约4个月。此后,他又应周恩来电召前往重庆。12月,他写下《风景谈》发表在《文艺阵地》第六卷第一期,1941年3月,又写了《白杨礼赞》发表在《文艺阵地》第六卷第三期。这两篇文章是他在延安实地生活后,对革命根据地、对中国共产党、对中国人民发出的由衷赞美:风景是美丽的,但主宰“风景”的人更美;描写白杨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一律向上”“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发出“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的心声。
大革命失败后,尽管茅盾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对党的信念始终如一,没有丝毫动摇。他曾于1931年和1940年两度向党组织提出要求恢复党组织生活,但党中央认为他留在党外工作对革命更为有利。1981年,茅盾病重弥留之际,留下两份遗嘱:一份给党中央,署名“沈雁冰”,再一次提出恢复党籍的愿望;另一份给中国作协,署名“茅盾”,捐出25万元作为文学奖励基金,设立茅盾文学奖,鼓励当代优秀长篇小说的创作。最终,党中央同意恢复他的党籍,入党时间从1921年开始计算。
茅盾一生颠沛流离,在动荡的年代,他奔波于武汉、广州、上海,辗转香港、新疆、延安、重庆等地,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他用手中的笔,讴歌革命、讴歌人民、讴歌中国共产党,书写大时代、大潮流。可以说,他的一生既是用“文学”书写的,也是用“革命”书写的。(题图为晚年的茅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