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解冻”心灵——班主任引导七年级女生走出自残和家庭危机

◎ 姚锦芳

（广东省深圳市龙岗区平湖外国语学校，深圳 518100）

一、个案呈现

在开学时的教职工大会上，我得知自己即将接手一个在七年级“闻名”全校的班级。中途接班是常态，而且接手这样具有“挑战性”的班级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心里已经做好了跟调皮捣蛋的“大神们”斗智斗勇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这次迎来的是不一样的挑战……

开学没有多久，小Z 同学请了好几次假，理由都是身体不舒服。我留意了她在学校的表现，她表面看起来挺正常，跟她沟通时总是有问有答，上课也能听课做笔记，作业正常交。明显有异常的地方是每次午餐时，她都是随便扒拉两口白米饭，然后将剩下的食物全部倒掉……一个周五的中午，我又一次看到她原封不动地倒饭菜，班主任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有情况，她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于是我请她来到办公室并让她坐下，从“中午吃饱了吗”“吃了什么”这些话题闲聊起。她告知我，身体不舒服有一段时间了，体检都没有问题。她的眼神是躲闪的，眼圈是青黑的，我总觉得她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她举起手臂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手背上有好多根长条状的已经结痂的伤痕，我心里一惊，拉过她的手，想要细看。她赶紧缩了回去，说是不小心刮的。看到她不愿意透露，我也没有操之过急地追问，毕竟她对我还没有足够的信任感。

聊天后，我心中有了预判：食欲不振，身体不适又查不出原因，常常请假不愿意上学，手臂还有自残的痕迹，这孩子可能是心理出了问题。我第一时间电话联系原班主任了解情况，原班主任表示，七年级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我又试图电话联系家长，发现联络表中只有一个“妈妈”。电话接通后，妈妈告知我说，她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女儿，女儿是跟着她奶奶生活的，并给了我奶奶的电话号码。于是我拨通了奶奶的电话，信号不佳加上奶奶说的是粤语，让我有点跟不上，最后勉强听到一句：“老师，我去学校跟你面谈吧。”

过了一会，奶奶到了校门口，她让我叫上小Z 一起聊聊。碰面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奶奶就开启吐槽模式，我听懂了大意：“很早之前就想找老师聊聊了，这个孩子原来挺乖，今年突然变得很不听话，像着了魔一样，说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上个礼拜刚刚给她买了一双一千多的鞋子，真不明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礼拜又开始不正常，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在旁的小Z 流露出委屈与困窘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中途我想表达我的观点，但根本没有机会，奶奶似乎没有意识到需要停下来听别人怎么说。现在回想起，当时应该强制叫停奶奶的吐槽，并且明确表态，停止对孩子的指责和施压，我才跟她继续谈，只怪当时的自己经验不足。听着听着，小Z 突然往教室方向跑走了，我一看情况不妙，丢下一旁的奶奶，赶紧追赶小Z。只见她跑进教室，快速从抽屉中拿了一样东西后往厕所冲。正在上课的全班同学都愣神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紧随其后，在她关起厕所门的前一秒，用手挡住了门，抢走她手上的“小刀”，抱紧她。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抱着我号啕大哭。

一通发泄后，我明显感觉小Z 心情放松一些，且对我有了信任感。借此机会，我带她到操场上散步，我承诺替她保密。她终于敞开心扉，向我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在她5 岁时爸爸去世（爸爸是奶奶收养的孩子），妈妈与奶奶对爸爸遗产分配有争议，不久妈妈就改嫁，开启了新生活，很快又生了一个妹妹。虽然法律上监护人是妈妈，但她一直跟奶奶、姑姑生活在一起，夹在中间的她要面对亲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奶奶有空就去打麻将，一到周末就逼着她上各种学科补习班，她早就学不进去了，却还要一整天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她说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绘画，但家里没人支持她，每次沟通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最近，房间的锁被奶奶撬开了，现在一点独立的空间都没有。在学校学不进去，也不想跟同学沟通，感觉非常无趣，在家就常常一个人躲在衣柜里面哭。有一次发现划手流出血能缓解自己的坏情绪，于是常常这么做……

倾诉完心里话后，她轻松了很多。我引导她宽恕自己和他人，告诉她身边的家人和老师都是爱她的，同时我非常温和而坚定地告诉她：“老师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陪你一起度过困难……”聊到最后，她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二、个案分析

她的笑容给了我信心，让我知道，我跟她的沟通是有效的。但我深知，这只是开始，她的问题绝不是几次聊天就能解决的，对于这个孩子而言，学习和成绩先放一边，心理健康是首要的。因为家庭关系的复杂与亲子关系、有效陪伴的缺失，小Z 内心有着强烈的孤独感、负罪感与内疚感。正是因为长期笼罩在这些负面情绪下，她陷入麻木与恍惚之中，当有外界负面刺激时，就容易被驱使而做出自残自伤的行为。自残一方面可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与内疚感；还可以因为痛感的刺激，让她感觉到真实世界的存在，从意识比较恍惚中暂时挣脱出来；还可以发泄愤怒，获得存在感、掌控感……如果小Z 没有外力帮助，长期选择自残，很可能会出现心理障碍，并且还会产生轻生的念头。我觉得小Z 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于是我默默开始布局后续的帮扶行动……

三、个案转化

第一步，要让她不排斥学校，所以要尽可能让她在学校感受到温暖。为了让缺爱的她感受到更多的爱，我打算从食物上入手。我告诉她，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就去老师桌上找食物。为了小Z，我在办公桌上放了一个月饼盒，每天我会在盒子里放一个水煮蛋和一些小零食。她接受了我的善意，每天肚子饿了就会过来吃鸡蛋。同事们看到后，都觉得我太宠她了，但我觉得她现在就需要额外的宠爱。两周后的周一早上，我准备往月饼盒里填充食物时，惊喜地发现盒子已经被零食填满了，原来是小Z 用零花钱买的零食。她说每天来吃老师的东西，总觉得不好意思，她想把这个温暖的活动传递下去，所以给老师和同学带了零食……那一刻我真的很欣慰，她感觉到自己被老师关爱着，同时让她受到触动，激发其感恩与回馈的行为。

第二步，要让她不排斥学习，给学业压力做减法。小Z 是一个基础不好且偏科的学生，对于语文、历史、道法有一定的学习能力，但是面对数学和物理学科则脑袋一片空白。虽然周末都在补理科，但因为状态不佳，没有任何长进。一次课间，她主动找我沟通：“老师，物理我真的什么都学不会，每天写物理作业让我太痛苦了。”我看着她迷茫的表情，换位思考后，帮她想了一个办法：“我给你减轻一点作业负担吧，其他同学新课后写一整节练习，你只需要挑3 道题，不限难度，认真写，写完给我看，不懂就及时问。保证当天把3 道题弄懂，且每天都要坚持完成，可以做到吗？”她答应我了，果然每天都用一个课间找我面批她写的3 道题，她还尝试请教同学解决问题。坚持了一段时间，她对一些最基本的物理问题掌握了，无助感得到缓解。每天进步一点点，慢慢地，她不再那么排斥物理学科了。

其次，电气自动化节能技术降低了资源浪费，减少了不必要的消耗，提升了电气设备稳定性以及输电线路的电力运送能力。由于提高了实际利用率，也就间接降低了目前严重的城市电网运行压力，同时还能减缓设备老化和物理材质的损耗。

第三步，挖掘她的闪光点，让她收获成就感。契机来了，国庆来临之际，学生处举办了班级国庆节主题的黑板报大赛，我第一时间想起了小Z。因为这个任务与她的兴趣“绘画”有密切联系，同时还能让她有机会与同学合作。于是我请小Z 作为主策划，她很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就把规划图交给我，我在班里给她组织了一个得力的小团队，让她带领团队完成黑板报的素材准备工作。她的积极性很高，马上带着小团队热火朝天地行动起来。两天后，我一大早到办公室，惊喜地发现，素材不仅都完成了，而且都上墙了，原来是她昨天放学的时候，跟小伙伴一起留下来加班完成的。这让我惊喜不已。她说，不同板块之间还有些留白和空缺，她建议用自制的小小国旗串在一起，划分不同模块，既美观又体现主题。我肯定了她的想法后，她说干就干，马上准备小国旗！这一切同学们都看在眼里，最终我们班美观的黑板报获得了校长的好评，同时赢得了一等奖。我趁此机会在全班面前肯定她和团队的付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当然，仅仅让她接受学校，不逃避上学，还是不够的。因为如果在家的局面没有好转，最终还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我逐步推进与家长的沟通工作。我联合学校心理教师、年级级长与小Z 奶奶沟通。我们的谈话让奶奶意识到，她的孙女现在可能有轻度的抑郁症，需要引起她足够的理解与关心，并且及时送医诊断。看得出来，奶奶还是很爱小Z 的，因为提到抑郁症之后，她瘫坐着，眼里泛着泪花。我们给奶奶提了几个建议：作为小Z 最亲近的人，希望她尽可能多听听孩子的心声，多陪伴，物质上的满足代替不了有效的陪伴，平时可以多给孩子做一些她爱吃的，让她能够切实体会到来自奶奶的爱；学习任务适可而止，现在对孩子来说，心理健康是最重要的；沟通要注意技巧，作为长辈，尽量避免摆出威严不可侵犯的架子，多一些倾听、理解和宽容。

后续还请了小Z 的妈妈来校沟通。聊天中妈妈透露，因为与小Z奶奶的纠葛，奶奶不让她带走小Z，自己重组家庭，有了孩子之后，与小Z 逐渐疏远。妈妈一直都与她保持联系，创造机会关心她，以前会定期与小Z 见面，今年开始，小Z 不愿意见面，电话也不接，后来甚至把她微信也拉黑了。妈妈很担心她，但同时又很无奈，不知道怎么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我们帮忙分析：母爱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养分，小Z 一定是需要的，之所以拒人千里之外，可能正是匮乏得太多的表现。我们建议妈妈多带她去户外活动，增进亲子间的关系；另外，相处的时候多听听她的心声，多换位思考她面临的处境；尤其注意少在孩子面前谈论上一辈人的矛盾和恩怨，每一句责骂的话都会刺伤孩子的心。由于妈妈是孩子的监护人，我拟了一份知情同意书请她签字。

之后与家长保持着电话沟通，小Z 的状态在反复中缓慢进步着。家长听了老师的建议，不断地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变：小Z 校外的培训班暂停了，奶奶带她看了医生，小Z 也定期服药，妈妈在一个周末成功约小Z 出来溜冰，并且答应她初中毕业后，去学自己喜欢的专业……感恩，在八年级上学期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老师、家人、同学合力拉她一把，使得小Z 同学平稳地度过了初中最动荡的两年。

四、辅导效果

一天早上，我的桌面上放了一袋粽子，我纳闷着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亲爱的姚老师：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

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

你的出现，把我从心灵的深渊解救出来了，谢谢您！

（我说我想吃粽子了，奶奶周末给我做了好多，美味与老师一起分享）

看到她写给我的这段话，我为她和她家人的转变而欣喜，又为遇见这么懂得感恩的孩子而欣慰。同时还为自己成功解冻孩子的心灵而激动。

中考后，小Z 去了公办职校学习服装设计，她常常在微信上与我联系，给我发她的设计图。我在她的朋友圈中能够感受到，她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快速成长，自信、充实、快乐地过着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