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纳:自然之美在于无力征服
2022-09-09撰文胡煜杭
撰文=胡煜杭
约瑟夫·玛罗德·威廉·透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生于1775 年,1789年就进入了皇家美术学院学习。透纳早期受学院派传统影响,画了许多非常真实、细致且精确的风景和建筑写生,但实际上处于一种理性、被动地模仿自然的状态。
本页 透纳《维苏威火山爆发》 水彩 28.6×39.7cm 1817 年 耶鲁大学英国艺术中心藏
直至他1794 年结识了门罗博士,门罗是一名首席医师,还是收藏家和业余的艺术家。作为透纳早期的赞助人,他对透纳的风格产生了重大影响。门罗收藏了英国水彩画家科曾斯的一些作品。透纳受到了科曾斯作品的吸引与感染,开启了个人风格的发展道路。
1802 年,透纳第一次踏上法国的土地,当他横渡英吉利海峡时,大海的威力加深了他对风景画“美”的深层认识。自然的美不在于表面的温和、繁盛,而在于其力量,在于其不可征服。同时,无边的海面带给了他全新的视觉体验,不同的光线与空气湿度可以散射出无数种色彩,这是自然存在的根本,因此而有了真正的生机。
此后,透纳开始了漫长的对光与色的实验与追求,并在创作中对自然现象和自然灾害着重表现,自然的伟大与人类的渺小形成强烈对比。
他对自然的细节刻画越来越省略,只有光能透过朦胧的空气,空气无处不在,把万物都笼罩其中。两到三种冷暖色配合,呈现出梦幻的色彩。
本页 透纳《有船在努力救船员的沉船事故》 布面油画 170.5×241.6cm 1805 年 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藏
《沉船-诺森伯兰海岸》一作中,海岸线与沙滩被表现为厚重且明亮的金黄色。灰蓝色的浑浊气流从右上方袭来,画面中虽面积不大,但其动势令人心生急迫,好似这天、这大片金色转瞬就会被覆盖完全。海浪被裹挟着向上翻涌,天与地之间的海被复杂的光线渲染成了绿色。云和雾间一丝的间隙就能洒下一片白色曙光,照射到画面正中映出了浪的线条。但拖拽着船体残骸的人群没有受到普照,他们处在这一亮面的下部,且用画中的最深色来表现。人类与这一切“美好”的光与色全无联系,他们已然自顾不暇,所有人都在用力拖拽着绳索,身体极度倾斜,此时最在乎的是朴素的生命财产安全。用深色来绘制这一部分某种程度上打破了整幅画面的和谐,但却是画家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刻意表达。
《海上火灾》中,透纳几乎让金黄色侵占了所有的空间,四角环绕。下方海浪将画面结构托起,令一切混乱都处于其上。火赋予了暗夜光亮和色彩,使得海浪也似一团灼热的火烧云。广阔的夜晚海面本应如死亡般静谧,却因人类的错误而升腾起诡谲的烟雾,而烟雾也被“染色”,随呼啸着的海风卷起又再扩散。这幅作品整体的明暗对比并不明显,更像是所有事物都被水与火裹挟在了一起,自然与人类的悲剧正在共同上演。迷团”。透纳的挚友、英国著名评论家约翰·罗斯金曾将透纳比喻为“除了莎士比亚和弗朗西斯·培根之外,在智慧天空中的第三颗恒星”,因为“莎士比亚向你们揭示了人性的真理,培根告诉了你们自然的法则,而透纳则给你们描述了自然的样子”。
跨版 透纳《沉船-诺森伯兰海岸》 布面油画 90.5×125.9cm 约1834 年 耶鲁大学英国艺术中心藏
本页 透纳《瑞士图恩湖》 水彩 28×39cm 约1806 年
《洪水之夜》刻画最为清晰处在左下角,是一透出光亮的避难帐篷,但这不是画家着重刻画的部分,也不是最吸引观者注意力的部分。远方画中成人、幼童均身体裸露地聚集在一起,行李四散,船体已不明显,证明这一事故已持续了一段时间。画家没有靠人物面部情绪来直接表现绝望,仅剩的一根艰难维持着的桅杆将一切推到了高潮。
本页 左图:透纳《海上火灾》 布面油画 171.5×220.5cm约1835 年 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藏
右图:透纳《洪水之夜》 布面油画 76×76cm 约1843 年 美国国家艺术馆藏
到了晚年,他达到了艺术的顶峰,甚至无法被同时代人理解与认可。大卫·皮派尔在《图说艺术史》一书中称他晚期的作品为“奇异的的天际黄色泛白,带着外层的墨绿呈现漩涡状,像在吞噬着一切。天与水面的界限十分模糊,让人难以辨认远方的具体物像,就连空中成群盘旋的鸟类也是越靠近水面空间距离越远,变得小而模糊。然而晦暗与熠熠生辉有过渡也有激烈的对比。在“大自然明暗的映衬”下,人类与自然环境分隔开来,与动物混杂在一起,鳄鱼、大象、长颈鹿还有更多难以分辨的在幽暗里若隐若现。月光柔和,被雾霭蒙上了一层薄纱后依然照亮了洪灾后的这一夜晚。此作中的人物更加虚化了,在自然绝对的力量前人类只能承受后果。
本页 透纳《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铁路》 油画 91×121.8cm 1844 年 伦敦国家美术馆藏
《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铁路》中的物体几乎认不出来,仅可见画面左侧下三分之一处的一段拱桥,和从右下角斜向上延伸并迅速陷入模糊的铁路。画面中充斥着黄色的迷雾,快要将灰蓝色的天空与水面覆盖完全,大有吞没之势,好像要令自然重回万物不可分的原始浑沌。在画面中心偏右下方画家将一火车头刻画地极为清晰,可见烟囱、轮胎与满满的货舱。究其原因,因为它的速度能够冲破蒸汽与水露混合而成的“迷雾”。画面左下方还有一叶小船,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掉,因为它被覆盖在了这黄色的“滤镜”下。船上一人执桨,一人打伞,原始而又缓慢地行进在环境之中,无力改变其它。透纳在这样一幅杰出的风景画中还做了工业发展与自然关系的探讨,可见其先进的意识。
歌德曾说“光的最高程度,例如像太阳的光芒……大部分是无色的。光透过媒介变得浓重,呈现出来的就是黄色。媒介的密度越高,或它的容量越大,光会逐渐呈现出黄到红的色调,最后变为红宝石般的色彩。”
透纳后期的整体风格是将水彩画的技法运用到油画,晚年将油画画得更为透明,用浅层颜色表现,并通过使用闪烁的颜色来唤起纯净的光线效果,画中几乎很难辨别出物体的轮廊,只有紧张的色调和瞬息的光影。同为英国风景画大师的康斯泰勃尔是这样赞美透纳的:“金色的幻影虽然没有实体,但壮观而瑰丽。这毕竟是真正的艺术,为这种艺术而生,为这种艺术而死,都是值得的。”
透纳最终因病逝于1851 年。据传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太阳是上帝!(The Sun is 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