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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意蕴与启示

2022-09-08杨文茜

江汉论坛 2022年10期
关键词:瞿秋白马克思主义理论

朱 喆 杨文茜

习近平指出:“对历史进程的认识越全面,对历史规律的把握越深刻,党的历史智慧越丰富,对前途的掌握就越主动。”学好党史这门“必修课”,离不开从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汲取智慧与养分。瞿秋白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杰出的政治理论家和无产阶级革命文化事业的奠基人之一,致力于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研究和思考中国革命与中国文化“向何处去”的问题,探讨和回答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一系列重要问题,其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的文化革命实践提供了行动指南,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成功探索中国现代文化发展道路作出了前瞻性贡献。

一、建构了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理论

瞿秋白是中共党内最早明确提出“文化领导权”问题的领导人之一,并将构建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作为其一以贯之的文化追求。在革命实践中,瞿秋白阐明了夺取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的重要性、主体力量和具体手段,成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无产阶级文化事业的先行者与领导者之一。

第一,强调了夺取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重要性。1923年,瞿秋白在《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一文中首次提出“领导权”概念,他指出:所谓“领导权”并不是“议会里的几把交椅”,而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真真切切地“组织群众以实力表示无产阶级在政治中的影响”。而要建立政治上的领导权就需要统一全社会的意志,需要无产阶级政党“以理论家的资格,以宣传鼓动家的资格,以组织者的资格”去引导无产阶级群众建立革命意识和独立意识,“为工人求得政治知识”,“遏制农民及小资产阶级的畏怯不前”。他借用列宁在《怎么办》中的观点强调,中国共产党要想建立政治上的绝对领导,“最重要的是平民的各阶级间的宣传和鼓动”,通过夺取文化领导权、占领意识形态高地,实现中国社会自民权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向的目的。瞿秋白认为,无论什么阶级,为了维护本阶级的利益,都会将文化作为夺取政治领导权的“精密战术”,因此文化思想或文艺作品在有意无意间都带有特定阶级的政治目的,不存在纯而又纯、绝对中立的文化,社会的各阶级都在主观上调动文艺力量为自己的政治斗争服务。他指出:“中国资产阶级不能够完成民权革命在文化上的任务,它也绝对不愿意完成这种任务,……无产阶级应当开始有系统的斗争,去开辟文艺大众化的道路。只有这种斗争能够保证无产阶级在文艺战线上的领导权,也只有无产阶级的领导权能够保证新的文艺革命的胜利。”在《欧化文艺》一文中,瞿秋白明确地提出“文艺革命运动之中的领导权的斗争,是无产阶级的严重的任务”,这为中国共产党如何带领无产阶级群众开展文化运动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第二,指出人民群众是夺取文化领导权的主体力量。1923年11月,在给郑振铎的译著《灰色马》所作的序中,瞿秋白指出:文化是“民族精神及其社会生活之映影”,而意识形态(Ideology)是“每一派自成系统的‘社会思想’”,这一“社会思想”以民众情绪为先导,通过科学、系统、激昂的手段激发群众的情绪,使之成为变革社会的重要力量。1924年,瞿秋白在《社会哲学概论》一书中提出,诞生于旧社会的新阶级必然会通过创造属于本阶级的阶级斗争“精神工具”来发掘新的政治理想与政治目标,通过创造新的意识形态来建立一种新的社会秩序。他认为,资产阶级占据统治地位后,为了维持经济、政治和文化上的稳定,都会推行“愚民政策”,所谓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是“苦难者的朋友”完全是空中楼阁式的幻想,只有无产阶级政党才会为了实现人民群众的思想解放而努力。“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文化革命的领导已经落到了新的阶级手里”,但是夺取文化领导权的道路注定是充满艰辛的,西方列强与中国资产阶级政府知道他们的统治“完全以剥削与压迫为目的,知道这种剥削一定要引起中国人民的反抗,那些中国报纸、小册子、传单,一定大多数是反对他们的”,因此他们试图通过颁布“印刷附律”来钳制中国人民的言论自由与思想自由,对底层群众实行“万重的”文化压迫和蒙蔽。瞿秋白尖锐地指出:“人道主义的文学,据说是‘被压迫者苦难者的朋友’。可是,请问中国现在除了‘被压迫者苦难者’自己之外,还有什么‘朋友’?”因此,要想真正创造出“苦难者的文学”,需要被压迫的无产阶级群众进行“被压迫者、苦难者自己的文化革命”,通过文化手段、通过创造无产阶级群众自己的“新人的故事”来解放被束缚的“奴隶的心”。

第三,阐明了无产阶级政党夺取文化领导权的主要手段。理论只有被最广大人民群众所认可和掌握,才能成为改造社会的物质力量,因此瞿秋白强调:要想获取社会大多数人群对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认同与支持,就必须通过创作革命的、通俗的文化作品,“在思想上意识上情绪上一般文化问题上,去武装无产阶级和劳动民众”,用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武装人民群众的头脑,充分激发人民群众的革命潜力,进而夺取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因此,他主张扩大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传播途径,鼓励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充分利用演讲、会议、传单、小册子等形式来宣传马克思主义新思想,揭露中国封建残余的黑暗与丑恶,揭露帝国主义和军阀压迫之本质,进一步激发公众的政治觉悟和革命觉悟。同时,他也重视对“文学同路人”的吸收与借用,呼吁建立“文学统一战线”。“文学同路人”是形容那些政治上认可无产阶级道路,但世界观和文化观尚未脱离资产阶级阵营的智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在瞿秋白看来,除了工人阶级以外,农民阶级(富农除外)和“文学同路人”都是帮助无产阶级夺取文化领导权的重要力量。他指出,根据苏联文学革命的经验,伴随着普洛文化运动的不断深入,虽然“文学同路人”终会丧失在文学界中的统治地位,但这类群体的力量是绝不容忽视的,且应当对他们展开思想上的改造,使他们抛弃对于“富农阶级复活资本主义”的幻想。瞿秋白认为,经过改造后的“文学同路人”能够深刻认识夺取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的重要性以及开展普洛文化运动的历史意义,最终成为无产阶级夺取文化领导权的重要助力。

二、明确了无产阶级文化战线的政治坚守

瞿秋白作为一名“书生政治家”,始终坚持无产阶级的政治立场,始终致力于平衡政治与艺术的关系。他十分重视党对无产阶级文化事业的统一领导,强调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要始终坚守阶级立场、勇担时代使命,从而明确了无产阶级文化战线应该坚守的党性原则和政治立场。

第一,强调无产阶级文化事业要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统一领导。受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的影响,瞿秋白认为“文学是附属于某一个阶级的”,“某一个阶级的艺术必定是在组织着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意志,而表现一定的宇宙观和社会观;这个阶级,经过艺术去影响它所领导的阶级(或者,它所要想领导的阶级),并且去捣乱它所反对的阶级”。文化的阶级属性是必然存在的,所谓“自由的文艺”不过是对阶级属性的一种遮蔽。在《赤俄新文艺时代的第一燕》一文中,瞿秋白将无产阶级文化与资产阶级文化加以“新旧”区分,并以坚决的态度反对旧社会、旧文学和旧思想。在他看来,资产阶级文化是具有欺骗性和妥协性的民族主义文化,这种文化虽然一开始是积极的,具有革命号召性,但是伴随资产阶级对资本利益的屈服与妥协,这种民族主义文化早已背离了革命性与号召性的初衷,逐渐沦为一种保守主义文化。中国的资产阶级试图通过创造所谓的“新文言”“新白话”继续推行“文化垄断”,以“虚伪的民族主义”继续奴役人民群众的思想,一切所谓“文化纯粹论”“文化中立论”都是资产阶级欺瞒大众的借口。在评价《申报》的政治立场时,瞿秋白指出《申报》“事实上不过是国民党白色恐怖的别动队”,是国民党的舆论喉舌,是资产阶级散布谣言和制造舆论的宣传机关,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企图新翻花样的挽救反革命的统治”。瞿秋白认为,无产阶级文化革命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才是彻底的反资本主义、反封建地主阶级的文化运动,只有诞生于最广大人民群众中的“英雄”——中国共产党——才能真正地为解放群众思想、发展群众文化作出实质性贡献。他强调,坚持党的统一领导是开展无产阶级文化运动的关键,只有在党的统一领导下无产阶级文化事业才能“更确定地具有生长而成社会主义革命的趋势”。

第二,强调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要坚定自己的阶级立场。瞿秋白认为,“哲学的发展是当代阶级关系的反映,又是阶级斗争的工具。”他指出: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赞赏巴尔扎克的作品,根本在于巴尔扎克能够克服阶级意识的限制,没有因为自己是资产阶级的一份子而忽视客观社会之现实,而是勇敢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内部矛盾,充分展现了对无产阶级的同情,是名副其实的“时代的逆子”。但是瞿秋白也指出,由于巴尔扎克作为一名“保王主义者”,受阶级意识的阻碍,他无法彻底了解工人阶级的斗争和目的,无法彻底了解社会发展的未来趋势,他的文学始终没有充分反映工人阶级斗争的可能。因此,充分展现群众参与革命斗争的英勇形象和揭示无产阶级革命终将胜利的使命只能落在无产阶级知识分子身上。瞿秋白强调,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应从本阶级的立场出发探讨现实生活的意义,打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欧化士大夫阶级对人生观与意识形态的束缚,帮助群众摆脱宗法社会与封建伦理的迫害。他指出,文化创作的关键就在于要有“坚决的无产阶级的布尔塞维克的阶级立场”,否则就会出现“腐化资本主义”、机会主义的错误。瞿秋白以苏共党史为例指出,于敏茨编撰的苏共党史是偏离无产阶级立场的,“不是客观的历史……自己以为做了一本‘客观的’历史,其实是一本非常之主观的历史,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们替那些最恶意的对于党史造谣诬蔑的人帮了忙。”在他看来,只有坚定无产阶级立场,才能在风云多变的形势中,在对党与革命进程具有重大意义的复杂的文化议题和政治问题上,正确地把握前进的方向。

第三,强调马克思主义文化工作者要担负起时代赋予的特殊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马克思主义文化工作者的首要使命。瞿秋白认为,“负文明之新使命者应当知道:欲救人类文化求光荣的将来,非颠覆资本主义不可,非克服帝国主义不可,非建立‘劳动者之苏维埃联邦自治世界’不可”。因此,1934年瞿秋白在苏维埃大学开学典礼上明确指出:苏维埃大学的创立是为了给中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供给优秀的文化人才与政治人才,每个学生都应深刻地了解自己伟大的使命:努力学习,努力参加实际的社会工作,为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斗争而努力,最终实现“以革命的方法建立真正平民的民权及完全的民族独立”的目标。瞿秋白认为,只有在完成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这一重要的历史使命后,无产阶级知识分子才“暂得实行他历史的使命,经济改造——为人类文化之奋斗”。同时,马克思主义文化工作者要在实践中担负起传承“五四”精神的文化使命。“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五四”精神在资产阶级的领导下演变成为宣扬民族精神、民族道德、民族意识的民族主义精神,“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号召的“推倒贵族文学,建设国民文学”也演变为资产阶级的“绅商文学”。对此,瞿秋白在《苏维埃的文化革命》中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文化工作者理应担负起关系到几千万底层群众的文化使命,完成“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未竟事业——肃清“中国式的中世纪的茅坑”,通过道德教化、理论宣传、思想教育等路径引导“旧阶级”摆脱思想落后的状态,建立新的人生观。他强调,中国的无产阶级知识分子要学习苏俄“利用国有的,‘精神生产’的资料,实行广大的对于劳动者的政治教育和一般教育,在无产阶级的阶级基础上,去建设新的社会主义文化”,担负起破除群众思想上的封建迷思的文化使命,一改以往中国文学界只有空谈而无确切行动的“浮萍作风”。

三、推动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中国化进程

瞿秋白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早期传播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较早地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议题,并试图通过译介苏俄经典文本、创办和主编报刊等手段传播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推动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中国化进程。

第一,较早地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这一议题。1929年在《致联共(布)中央的信》中,瞿秋白首次提到了“中国化”问题。他指出:“中国化”是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将共产国际和全世界共产运动所有的经验运用到中国问题之中,同时还要“用中国工人真正能了解的语言,教授所有功课,将理论和实际知识及工作联系起来”。瞿秋白认为,“人类思想是否有客观真理的问题,并非理论上的问题,乃是实践上的问题。人应当用实践来证明真理,证明自己之思想是否真实,是否有效,是否有‘现世性’。如果离开了实践来争论思想之真实与不真实,那么,这种争论完全是经院派的。”在《共产主义人间化》一文中,瞿秋白指出:十月革命的胜利是苏俄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指导来推动社会变革的一次成功尝试,因此中国的无产阶级知识分子应当以苏俄为榜样,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应用于中国国情,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的“人间化”。在《共产杂志》的发刊词中,瞿秋白指出: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的意义就在于“应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方法来分析中国的实际状况,在理论上武装起来,迎着新的高潮走向坚决的战斗”。《共产杂志》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分析中国国情、指导中国革命实践,将苏联无产阶级斗争和建设的胜利经验应用于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之中。在瞿秋白看来,马克思主义若不与中国革命实践密切联结,就不可能指导中国的实践;中国的革命实践若脱离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就毫无未来和胜利可言。

第二,译介苏俄经典文本,从苏俄路径汲取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中国化的经验。瞿秋白指出:“俄国革命史是一部很好的参考书”,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应当做一名“搬运肥料的农夫”,把译介苏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作品当作“庄严的革命的政治来完成”,用苏俄文化甘露浇灌中国贫瘠的文化土壤,真正担负起作为“平民的先锋”“社会的喉舌”的社会责任。瞿秋白在北京俄文专修馆学习期间便与同学合译托尔斯泰的短篇小说,还以驻地记者的身份前往苏俄,翻译并报道了苏俄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建设经验与成就。瞿秋白在苏俄期间,不仅以记者的身份参与并报道了共产国际的重要会议,还以译员的身份参加了共产国际第三、四次代表大会,从民族、外交、经济、组织、教育、文化等方面介绍俄国共产党的纲领与政策。此外,瞿秋白认为,翻译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是推动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中国化的前提,“必须准备中文和其他相当的各国语言的翻译以及马克思主义书籍,……没有这些工作是不能为落后的殖民地国家编造马克思和列宁主义的书籍”。回国后,瞿秋白便大量翻译列宁、斯大林、布哈林、托尔斯泰、伯伯尔、凯仁赤夫、郭列夫、高尔基、普希金、普列汉诺夫等人的经典文章与著作,还撰写了《历史的工具——列宁》《列宁与社会主义》等文章,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经典作家的观点“加以批评的观察和分析,使得文艺理论更加深刻,更加精密”,进一步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传播的苏俄路径,成为最早直接报道苏俄建设经验的马克思主义者,为推动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中国化进程做了大量的理论准备工作。

第三,创办和主编报刊,主动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从苏俄回国后,瞿秋白先后担任过《新青年》《前锋》《向导》《热血日报》《布尔塞维克》《民国日报》《共产杂志》《红色中华》等报刊的主编工作。在其担任报刊主编的过程中,瞿秋白始终立足中国实际,用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回应群众所思所想,努力改变人民群众因知识缺乏而被压迫的局面。瞿秋白认为:“马克思主义应用于中国国情,自然要观察中国社会的发展,政治上的统治阶级,经济状况中的资本主义的趋势,以及中国革命史上的策略战术问题。”他以实践为“底”,对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和社会的主要矛盾作出了正确的判断。他指出,当时的中国被帝国主义支配了重要的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已然是“一国三公”的半殖民地国家,中国的文化防线已经为帝国主义所攻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所提倡的改良、代议制等手段只不过是一种文化“调和”,是披着“民主”外衣对中国民众实行思想奴役。面对帝国主义如此隐蔽的侵略手段,他强调:革命的理论永不能和革命的实践相离,“革命实践的需要,正在很急切的催迫着无产阶级的思想代表,来解决中国革命中之许多复杂繁重的问题。”因此,自诩为“新时代活泼稚儿”的瞿秋白提出,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要自觉地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深入研究如何通过文化路径推动无产阶级革命走向胜利。

四、奠立了普洛文化运动的基本规则

“普洛”是法语Prolétariat的音译,意为“无产阶级的”。普洛文学强调文学为政治服务,有着鲜明的政治性特征。瞿秋白认为,普洛文化运动从无产阶级立场出发,目的在于肃清封建意识形态给群众思想造成的不良影响,使群众能够接受人类历史上一切真正有价值的思想与知识。作为普洛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瞿秋白在多篇文章中阐述了开展普洛文化运动的意义,并对普洛文化运动开展的路径、旨归和导向等问题作了系统的探讨。

第一,以现实主义为创作路径。瞿秋白明确指出,“普洛大众文艺,必须用普洛现实主义的方法来写”。他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将莎士比亚和塞勒对立起来的目的并非如梅林所说的“私人的兴趣”,而在于他们“鼓励现实主义,而反对浅薄的浪漫主义——反对‘主观主义唯心论的文学’”。他指出,马克思、恩格斯所反对的塞勒式“主观主义唯心论的文学”是“极端的曲解客观的阶级斗争的过程”的文学,是一种忽视群众力量、忽视阶级斗争的抽象的、道德化的浪漫主义文学。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主张的是对广大人民群众参与阶级斗争和历史斗争的“现实主义的描写”,是“除开详细情节的真实性,还要表现典型的环境之中的典型的性格”的现实主义文学。他以哈克纳斯等无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作品为例,指出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的任务是从革命实践中,从“整个的各种战线上的社会主义性的无产阶级和帝国主义资本主义社会之间的空前的巨大的斗争”中抓取典型,更加彻底地、深刻地去揭露社会发展的内部矛盾,“揭穿一切种种的假面具”,始终将斗争的锋芒对准上流社会与封建绅商,从无产阶级的角度去揭露“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绅士地主阶级的一切丑恶,一切残酷狡猾的剥削和压迫的方法,一切没有出路的状态,一切崩溃腐化的现象”。瞿秋白主张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须立足现实、深入基层,以现实主义为指针去揭露底层群众所受的压迫,理解底层群众的真实痛苦与需求,帮助群众“切实的了解现实,而在行动斗争之中去团结自己,武装自己”,真正实现创作与现实的结合。

第二,以解放群众思想为价值追求。瞿秋白认为,中国各阶层人民群众要想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必须实现意识上的“觉醒”。“觉醒”是武装斗争的思想准备,是维护自身权利、实现国家独立解放的第一要素。因此,他将普洛文化运动看作帮助无产阶级群众解放思想的途径之一,看作政治斗争的文化表现形式,看作无产阶级改造中国现实社会的文化武器,看作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事业的有机组成部分。他认为,要“切切实实改革社会”,绝不能不注意克服群众心理上的某些偏执。而市侩、懦弱和狭隘是制约无产阶级群众的“无用和无能的性质”,德国的无产阶级正是因为“丢掉了那种德国式的市侩的狭隘性,所以他们是最激烈的‘祖国否认者’”,成为了一支重要的、积极的社会革命力量。因此,瞿秋白强调普洛文化运动应当帮助底层群众了解现实,树立正确的人生理想,进而实现思想的解放和精神的完全主动。他认为,普洛文化运动旨在“同着大众提高艺术的水平线”,旨在“在意识上、在思想上、在所谓人生观上去武装群众”,旨在帮助广大群众摆脱宗法主义、市侩主义与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帮助他们寻找人生的意义与目标,帮助他们接触到真正有价值的人生观、恋爱观、家庭观和世界观,使他们成为反帝国主义和反官僚军阀政府斗争中一股强有力的革命力量。

第三,以服务人民群众为创作导向。在《普洛大众文艺的现实问题》一文中,瞿秋白开宗明义地指出:普洛文化运动“不是群众应该给文学家服务,而是文学家应当给群众服务”。他强调人民群众是普洛文化运动的主体,“自由”的文艺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因为“这些劳动者才是国家的精华,力量和将来”。因此,瞿秋白指出:普洛文学首先要以人民群众为创作的“素材库”,要落实“源于人民”“歌颂人民”“服务人民”的创作准则,从群众的日常实践中汲取创作灵感,在作品中展现“平凡英雄”在生活实践和革命实践中创造的不凡价值。瞿秋白对法捷耶夫的长篇小说《毁灭》评价很高,他认为《毁灭》中所描绘的“莱奋生游击队”是苏维埃人民群众的缩影,是“坚决英勇的群众的斗争之中锻炼出新式的人物”,是摆脱了封建文明束缚的“新人类”,法捷耶夫对“莱奋生游击队”的塑造展现了人民群众的英雄群像,彰显了苏维埃人民团结御敌、义无反顾的民族气节和民族精神。同时,瞿秋白强调采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手段进行创作是落实“文艺大众化”的主要路径。他提出,要创作出真正为人民服务的群众文学,首先要打破语言和文体的壁垒,否则文学作品内饱含的人生意蕴与革命情怀就无法传递给群众。开展普洛文化运动首先应当开始“俗话文学革命运动”,这是开展普洛文化运动的前提和基础。其次便是要开展“街头文学运动”。他指出,中国普通群众受到经济实力和文化水平的限制,主要偏好于连环画、说书、大戏和唱本等“旧文艺手段”,因此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要善用通俗易懂的文学表现形式和“最浅近的真正白话文”进行创作。他鼓励无产阶级文化工作者前往群众生活场域中,以接近口头文学的方式进行创作,在融入群众生活中创作出成熟的普洛文艺作品,惟此才能真正地拉近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与群众的距离,才能更好地使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服务人民群众。

五、瞿秋白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重要启示

作为中国最早引进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政治理论家之一,瞿秋白探讨和回答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文化革命实践的一系列重大问题,把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与中国具体实践的结合推向了新高度。在新的历史方位之下,深刻地总结和理解瞿秋白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能够为新时代文化建设提供一些有益启示。

①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党史学习教育专题民主生活会上的讲话,参见《人民日报》2021年12月29日。

⑦⑧1⑪⑫⑬⑮㉟㊵㊶㊷4㊹㊺㊻㊼㊽㊾㊿《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493、492、403、407、464、248、480、543、473、480、493—494、472、481、461、439、480、488页。

⑨⑭《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1、69页。

⑩ 《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44页。

⑯《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324页。

⑰㉑㉒《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7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37、439、442页。

⑱《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32页。

⑳㉜㊱㊲㊳㊴㊸《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8、55、4、5、13、17、52页。

㉓㉕㉚《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97、304、223页。

㉔㉗㉙㉛《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872、705、712、707页。

㉖㉘《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632、370页。

㉝㉞《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07、4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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