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历史要看主流——周恩来是怎样总结党的历史的

万建清

周恩来是党的历史的亲身经历者和重要见证人，他从1927年起就是党中央的核心领导成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长期担任党和国家重要领导职务，参与领导了革命和建设时期党的各项重大工作，为党和人民事业取得的每一个重大胜利付出了巨大心血。同时，他也是党的历史的关键回忆人和权威总结者，留下了许多弥足珍贵的重要党史资料，作出了许多符合实际的历史评价和历史结论。他对党的历史的总结，既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又为我们树立了光辉典范。

一、周恩来高度重视总结党的历史,也善于总结党的历史

真实还原党的历史。周恩来曾多次回忆、讲述、总结党的历史。在出席党的六大期间，分别向大会作组织问题报告、军事报告，回顾自党的五大以来的政治环境和党的组织状况以及党自从事军事活动以来的状况；会后，中共中央为贯彻党的六大决议，于1928年11月发出《告全体同志书》，周恩来撰写其中第四部分，总结自党成立以来党的建设的状况。在参加整风运动和出席党的七大期间，为配合整风教育，他多次主持召开中共中央南方局、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的党员干部会议，联系自己的斗争经历，系统地讲述党史，如关于大革命的报告（即《周恩来选集》上卷中《关于一九二四至二六年党对国民党的关系》一文）等，总结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党的历史；在学习文件、参加中央会议的同时，翻阅大量历史资料，总结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党的历史；分别写出笔记，对1928年至1930年期间共产国际给中国共产党的指示进行分析研究，对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决议和1931年8月共产国际主席团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进行分析研究，对王明《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的小册子进行分析批判，等等；在中共中央党校作题为《关于党的“六大”的研究》的报告，介绍党的六大的情况，分析其历史贡献及不足；在党的七大上作《论统一战线》的发言，阐述国共两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和发展过程，并总结第一次大革命以来统一战线的经验教训。上世纪60年代初，他在中共中央于北戴河召开的省、市、自治区委书记会议上作报告，主要讲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关系。在“文化大革命”期间，1972年连续用3个晚上在中央批林整风汇报会上作《对我们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六次路线斗争的个人认识》的报告，全面总结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所犯的“左”、右倾错误。这些回忆总结弥足珍贵，真实还原了党的历史。

从正反两方面总结历史经验。周恩来总结党的历史，注重总结历史经验，不仅总结成功的经验，也总结失败的教训。他说，只有成功的经验，没有失败的经验，这种经验是不全面的；我们敢于正视错误，找出纠正错误的办法，这样对个人和对事业才能不断前进。1927年在军委会上作关于上海武装起义的报告，既肯定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是一次名符其实的起义，仍然具有很大的意义，又指出这次起义是在事先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党的领导人在事变中缺乏果断等不足。1928年受中共中央委托，前往香港，主持召开广东省委扩大会议，既充分肯定广州起义的历史意义和起义领导人在斗争中表现出来的革命精神，又指出起义失败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敌强我弱、未能争取广大农民配合、在战斗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未能及时撤退转移农村等不足。在党的六大上作组织问题报告、军事报告，既肯定共产党人在英勇的长期的反抗中重新得到新的力量的结合，又指出组织工作存在的主要问题，如党的无产阶级化问题以及支部生活不健全、不注意执行保密制度、命令群众而不是说服群众等问题；既肯定党自从事军事活动以来的经验，又批评两种错误倾向，一种是根本取消了我们自己独立的军事工作的意义，始终没有尽力发展工人纠察队，没有将农村中农军发展起来，来做夺取乡村政权的力量，另一种是南昌起义失败后，抹杀一切军事工作，反对一切军事准备、军事技术的训练。1943年在中共中央党校作《关于党的“六大”的研究》的报告，既肯定六大正确地解决了中国革命的性质、任务、前途等问题，总路线基本上是对的，又指出其缺点是没有把中国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同农民战争联系起来，对中国革命的长期性认识不足等问题。这样的总结无疑是深刻的，有利于汲取经验教训、推进党的事业更好发展。

正确作出历史评价和结论。周恩来的身份、地位、经历决定了他对党的历史所作总结的重要性。这些总结分清了历史是非、正确作出了历史评价和结论。比如对陈独秀的评价，周恩来既肯定他对建党有功、不能抹煞，又以充分的史实批评他在大革命时期所犯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周恩来曾回忆说，1925年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前夕，他和陈延年、鲍罗廷根据原先确定的打击右派、孤立中派和扩大左派的政策，计划在大会上公开开除戴季陶、孙科等人的党籍，少选中派，多选左派，使左派占绝对的优势，但中共中央不同意这一计划，在选举上，向右派作了极大的让步，结果造成右派势力大，中派壮胆，左派孤立的形势，这是政治上的大让步。1926年中山舰事件发生后，蒋介石与右派勾结，打击汪精卫，向共产党进攻，向革命示威。这时谭延闿、程潜、李济深都对蒋介石不满，各军都想同蒋介石干一下，但这时党中央却采取继续退让的政策，没有给蒋以回击，这是军事上的大让步。蒋介石巩固了政治上军事上的地位后，又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一个目的完全在排挤共产党的整理党务案，党中央这一次仍采取机会主义的政策，这是党务上的大让步。这3个“大让步”还原了历史真相，对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的具体表现作了详细介绍，相关历史评价、结论就有了史实依据，也恰如其分。再比如对王明的评价，周恩来分析了王明对李立三错误的几种批评情况，认为王明站在“左”倾观点上批评立三路线，不仅未击中要害，还发展了李立三的“左”倾错误，为形成新的“左”倾路线提供思想根据和理论基础。这就介绍了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具体表现，为相关历史评价、结论提供了依据。再如对共产国际的评价，肯定它对各国党的建立和成长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也批评它干涉各国党的内部事务，使各国党不能独立自主。这样的评价是客观公允的，得到了历史检验。

二、周恩来以高度的政治站位和正确的立场、观点、方法总结党的历史

党的历史要看主流和红线。周恩来总是从党和国家事业全局的高度来回顾、总结、看待党的历史，总是牢牢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1959年9月，他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上讨论革命博物馆展览时说，在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要贯穿一条红线，即要体现党的领导和毛主席的领导，农村包围城市、创建革命根据地的思想是毛主席独有的，因此应予突出的表现。1961年9月，他在参观“八一”起义纪念馆时指出：宣传“八一”起义，一定要突出宣传毛泽东思想，一定要联系宣传井冈山斗争伟大的历史作用。1971年2月，在接见出席第十五次全国公安会议全体代表，谈到“文化大革命”前17年公安工作的评价时，他强调，对这一时期工作，要看主流，要看红线；这17年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这条红线领导全国，不然怎么会有今天？不能说“文化大革命”以前是黑线统治着，这种说法是不可想象的，等于否认毛主席的领导，否定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他还说，如果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是非常危险的；不要用现在的观点去看过去的历史，因为历史是发展的、是变化的，这样看问题很重要。

正确评价党的领袖人物。周恩来在几十年革命生涯中，深刻认识到党的领导核心的重要性，深刻认识到毛泽东是革命斗争实践中产生的党的领袖。1943年由重庆返延安参加中共七大筹备工作和整风学习时，他出席中央办公厅举行的欢迎晚会并发表演说，心悦诚服地认定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领导是正确的。他说，廿二年党的历史，证明只有泽东同志的意见是贯串着整个历史时期，发展成为一条马列主义中国化，也就是中国共产主义的路线；毛泽东同志的方向，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方向。但周恩来在拥护和维护党的核心、强调党的领袖人物作用的同时，又要求不要“神化”党的领袖人物。1949年5月他出席中华全国青年第一次代表大会，作《全国青年团结起来，在毛泽东的旗帜下前进！》的报告。他指出，三十年革命运动的实践使中国人民有了自己的领袖，就是毛泽东，我们决心举着这面旗帜前进；同时指出，毛泽东是在中国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巨大人物，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孤立的神，看成一个偶然的、天生的、神秘的、无法学习的领袖。他强调，学习毛泽东必须全面地学习，从他的历史发展来学习，不要只看今天的成就伟大而不看历史的发展。这充分体现了周恩来坚持唯物史观、正确认识和评价党的领袖人物的科学态度。

胜利是在人民的支援下取得的。在党的历史上，周恩来是较早使用“群众路线”这个概念的领导人。1929年9月，周恩来主持起草的《中共中央给红军第四军前委的指示信》，在论述了红军和群众的关系基础上指出，筹款工作要经过群众路线，不要由红军单独去干；没收地主豪绅财产是红军给养的主要来源，但一定要经过群众路线。他强调，有了广大群众在红军的周围，红军的一切困难及本身发展便将较顺利地得以解决。新中国成立后，1951年10月在接见来京的老根据地代表时，周恩来强调，下山不忘山，进城不忘乡，如果忘了，就是忘本。周恩来还说，我们是从人民中来的，我们过去的胜利都是在人民的支援下取得的，不能忘本。周恩来说的这个“本”就是人民群众。1973年6月，周恩来陪同越南领导人访问延安，当得知延安群众的生活仍十分困苦时，难过地流下眼泪，说：延安人民哺育了我们，取得了全国革命的胜利，我们有责任把延安建设得更好。这充分体现了周恩来的群众观点和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的群众史观。

通过总结党的历史，明确今后方针任务。周恩来对党的历史的回顾总结，往往不是就总结而总结，而是通过对正反两个方面经验、教训的总结，进一步明确今后方针任务，指导、推动实际工作。1928年在出席党的六大期间作组织问题报告和军事报告，在分别总结经验教训基础上，提出今后党的组织任务：必须在组织上巩固自己的政治影响，建立和发展工农革命的组织，使党真正能成为群众的战斗的革命党。军事报告强调指出，在军事方面开始军事组织、军事技术工作，秘密组织工农武装，加强敌军工作，特别是士兵工作。报告专门论述了建立红军的问题。会后总结党的建设时，提出今后要加强党的无产阶级的基础，提高党的政治理论水平，继续改造党的组织，坚决地肃清一切非无产阶级的意识，使党成为真正群众的党。1941年4月至5月，在中共中央南方局会议上总结抗战4年来国统区党的工作，提出国民党的政策是日益走向法西斯化、特务化，我们不仅要对过去两年来的经验加以检讨，还要研究历史上的经验教训。他强调，目前西南党的任务仍是使党真正成为秘密的巩固的党，要决心建立一些巩固的堡垒。这就把总结党的历史与明确今后方针任务紧密联系起来，既向前看、更向后看，增强了今后方针任务的针对性、科学性和指导性。

把自己摆进去，进行剖析检查。周恩来总结党的历史，往往把自己摆进去，把自己负责的工作摆进去，毫不留情地解剖自我、查找不足，有时甚至过分地来剖析检查自己，充分体现了他刀刃向内、自我革命的精神。1943年在多次作整风发言时，他对参加革命20多年来的斗争实践和思想认识，进行了检查，总结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着重检查自己的不足之处。他分析六届三中全会虽然纠正了立三路线的主要错误，但政治上仍是“左”倾基础，组织上也有宗派观点，在军事上反对游击主义，也是错误的（六届三中全会时，周恩来是中央的实际主要负责人）。对到中央苏区后的工作,他虽对上海的中共中央要求攻打中心城市的指示提出有困难,但最后还是执行了；对中国农民战争的特点及其战略转变的关键也认识不够，不适当地强调正规化。对抗战时期，他认为在区别对待各种政治力量、执行党的隐蔽方针、开展统一战线等方面都有显著的成绩，缺点是在初期对游击战争的战略地位认识不足，没有充分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和对王明的机会主义有容忍、退让的地方。在整风运动检查中，周恩来还说了一些过分谴责自己的话。1972年他在《对我们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六次路线斗争的个人认识》的报告中，结合个人亲身经历，对自己作了严厉的剖析乃至过分的检讨。

学习革命先烈，传承革命精神。周恩来在回顾总结党的历史时，对学习革命先烈、传承革命精神高度重视。他说，我们需要更痛切更坚决地继续着死难烈士的遗志，踏着死难烈士的血迹，一直向前努力，一直向前斗争！他还说，先烈的鲜血激励着我们，要让青年人继承和发扬光荣的革命传统，更好地前进。他不仅为彭湃、左权等烈士撰写悼念文章，为人民英雄纪念碑书写碑文，为刘志丹、恽代英、雷锋等烈士以及上饶集中营烈士纪念碑、东北烈士纪念馆等题词，亲自参加王荷波、瞿秋白等烈士移葬或遗骨安葬仪式，而且经常用革命烈士的事迹和精神来教育大家，要求大家向革命烈士学习。1941年1月17日晚，周恩来在重庆红岩召开南方局、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大会，对留下来坚守岗位的人员进行了严格的气节教育和保密教育。他讲了广州陈铁军、周文雍在刑场上的故事，念了叶剑英写的纪念方志敏的诗，号召大家向烈士学习，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共产党员的革命气节。

要存真，要实事求是。周恩来对回顾总结党的历史，特别强调要尊重历史事实。1944年3月，他在总结党的六大时指出，先说事实，事实是对的，就说对，不对的，就说不对，结论放在后面。1944年4月，他函复时任中共中央副秘书长、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就有关旅欧“少共”情况进行确认核实，指出成立会中到23人，不是13人，并开列了所有人员名单。1959年9月，他先后4次到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中国历史博物馆，亲自反复审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和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的党史陈列。1961年2月在接见第二批特赦战犯时，鼓励他们写回忆录，还说，写的时候不要加油加醋，要实事求是。1965年3月主持政协第四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时说，搞文史资料，开始是我提议的，要认真地搞，工作方向要对头，要存真，要实事求是；他还说，我们收集文史资料，就是要我们的同辈把遭遇写出来，正面、反面的要很好地分析，一分为二，用历史知识教育启发后代。虽然这是就文史资料而言的，但同样也是对党史资料的要求。

三、周恩来对总结党的历史既躬身力行,又倡导推动

亲自回忆、总结、宣传党的历史。在5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周恩来根据党的事业和实际工作的需要，在不同历史时期作了一系列重要党史报告。除了这些党史报告外，他撰写发表《彭杨颜邢四同志被敌人捕杀经过》《左权同志精神不死！》《“四八”烈士永垂不朽》《抗战四年》《伟大的十年》等重要党史文章。他还经常利用各种机会讲述党的历史、宣传党的历史，如1947年7月1日在建党26周年之际向中央机关工作人员、警卫战士讲述党的历史，要求继承和发扬党的优良传统；1971年5月出席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小组会时，向主管教育的各地、各部门负责人讲述党的历史，提出不能忘记过去、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倡导和推动党的历史的回忆撰写工作。周恩来动员、鼓励大家来共同回忆总结党的历史。1947年1月，他致函刘清扬，请她写一点郭隆真烈士的经历。1956年11月，在主持纪念西安事变20周年座谈会并讲话时说，有关西安事变的历史情况，希望大家来写。他还倡导并推动政协文史资料工作。1959年4月，他在主持召开60岁以上的全国政协委员茶话会并讲话时指出，戊戌以来是中国社会变动极大的时期，有关这个时期的历史资料要从各方面记载下来；希望过了六十岁的委员都能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留下来，作为对社会的贡献。根据周恩来的批示要求，一些特赦战犯被安排为文史专员，周恩来亲自动员、鼓励他们写回忆录。他建议国民党原军统少将沈醉把军统的种种内幕如实地写出来，让后人知道革命的艰难和反革命的残暴，使大家懂得革命胜利来之不易；他还说，你如实地把这些写出来，这就对后人起了反面教员的作用，就是做了对人民有益的工作。正是在周恩来的倡导和推动下，文史资料工作成为人民政协一项独具特色的经常性工作，为丰富党史国史研究、服务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周恩来对党的历史的总结是客观、准确的，也是深刻、科学的，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我们要深入学习研究周恩来对党的历史的总结，坚持唯物史观和正确党史观，进一步做好党史工作，更好地发挥党的历史以史鉴今、资政育人作用，不断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