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网红减肥药”的姐妹花

文·图/江心

2022年5月，湖北省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起销售有毒有害减肥产品案，作出二审裁定，该案也是全国首例销售含兴奋剂物质的有毒有害食品案。

两孩宝妈“中招”

今年38岁的孙知玲是一名两孩妈妈，在宜昌伍家岗区经营着一家服装店。还没结婚前，她身材好，每当有新款上市，总是自己当模特，吸引不少顾客前来购买。可自从生了一对儿女后，体重多了20多斤，看着镜子里自己虎背熊腰的样子，孙知玲没了自信，连进货时也不知不觉选择大码女装。曾有个熟客来店里转了一圈说：“孙老板，你现在怎么改走大婶大妈路线了，以前那个时尚漂亮的你呢？”

这话直戳孙知玲痛处，她下决心减肥，可节食并不容易，锻炼也挤不出时间。正当她苦恼之际，2021年3月，她在朋友圈发现一则广告介绍“网红减肥保健食品”，说是不仅减肥效果立竿见影，还能补充胶原蛋白，美容养颜。广告下面配有多张减肥前后的对比图，孙知玲被这样的“卖家秀”打动了。通过广告，孙知玲加了卖家的微信，对方微信名“queen”，头像是一个戴着草帽的美女。queen态度热情，一口一个“姐妹”，让她倍感亲切。queen详细介绍着自己销售的“心形压片糖 果”“花轻嗖”“复核压片糖果”等网红减肥保健食品，还多次强调这些都是保健产品，并不是药品，可以放心服用。

聊天中，queen还假装很专业地询问孙知玲的身高体重，在经过一番数据分析后，认为她是一支“潜力股”，能够通过服用这些减肥产品达到很好的效果，并且可能比生孩子之前更加美丽动人。一连三四天，能说会道的queen把孙知玲说得晕头转向，深信不疑。“我这几天要出差去参加一个减肥论坛，你等我，一个星期后，我给你出一个专业的减肥方案，最科学最经济的方式搭配减肥套餐，包你满意。”queen扔下这番话之后，就真的消失了一个星期。

也许这就是“饥饿营销”吧，孙知玲越等越心急，那几天里，她狂吃狂喝，想着反正之后可以减肥，不如先放纵一把。不久，queen带着为孙知玲量身定制的“减肥方案”出现了，一共搭配了4款减肥保健食品，说是混合使用效果更佳。孙知玲二话不说，立马支付了1000多元的费用。之后，孙知玲严格按照queen的方法服用这些减肥保健食品。没想到的是，才吃了三天，她就出现腹泻、头痛等症状。“我身体很不舒服，你不是说没有副作用吗？”她在微信里面咨询queen。谁知，对方说每个人身体情况不同，效果不同，有的人根本没副作用，但有的人就会有各种反应，都是正常的。

二手平台的黑暗交易

孙知玲将信将疑，想到毕竟是花了不少钱买来的，打算再试试看，又服用了三天，情况愈发严重，呕吐腹泻、全身乏力、脸色苍白。家里人慌了神，丈夫责备她盲目轻信微商广告，浪费钱财，还搞坏了身体。孙知玲坚持不肯去医院，喝了很多水下去，休息了几天，整个人才缓过来些。

“你的产品我没吃多少，全寄回给你，你把钱退给我吧。”对于孙知玲的要求，queen一口拒绝。孙知玲没办法，从要求全额退款，到能退多少是多少，但还是没能和queen达成协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索性撕破脸皮吵起来。四五天后，她突然发现，queen把她的微信拉黑了。

上千元对于孙知玲来说，虽然不算多，但被骗的滋味很不好受。思前想后，她决定向公安机关报案。巧的是，孙知玲并不是第一个报案的，那段时间宜昌警方陆续接到类似的报案，已经展开调查。

宜昌警方查获的有毒有害减肥食品

办案民警把受害者提供的产品送到专业机构检验，怎料多款产品含有西布曲明、呋塞米、螺内酯等成分。这些成分均可导致口干、便秘、腹泻、失眠、头痛、视觉模糊、抑郁等不良反应，混合服用后不良反应和风险明显增加。尤其是呋塞米，使用剂量较大会导致血压偏低、人体供血不足、头晕，严重时可能导致休克、死亡。此外，西布曲明、呋塞米、螺内酯均被列入《2021年兴奋剂目录》。

顺藤摸瓜，警方很快在伍家岗区、夷陵区两处窝点抓获两名犯罪嫌疑人。这是一对姐妹，都是宜昌本地人，1986年出生的姐姐张佩婷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颇有生意头脑，带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张雨婷一起干。

姐妹俩都爱美，对减肥很有研究，对各种能够“躺瘦”的减肥药特别感兴趣。2019年2月，张佩婷在一家二手网站上买了“心形压片糖果”“花轻 嗖”“复核压片糖果”等减肥产品，交流沟通时，卖家感觉张佩婷是个“懂行”的人，便没有隐瞒这些产品中含有违禁成分的事实。

“网红”背后的暴利

尽管如此，张佩婷还是购入大量产品，只因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些所谓的减肥保健产品，成本几毛钱一粒，如果转手以十几元一粒的价格卖出，岂不是发财了？

不出张佩婷所料，她通过微信扩大营销渠道，很快有了不错的销量，孙知玲遇到的queen正是姐姐张佩婷。“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这里面的钱永远赚不完。”尝到甜头的张佩婷立马把妹妹拉进来，一起赚钱。

2019年底至2021年3月，张佩婷姐妹在销售这些产品期间，很多消费者说服用后出现头晕、心慌、恶心、反胃、腹泻等症状，有的消费者甚至因脱水入院治疗。对此，姐妹俩谎称这些是正常反应，还说反应越大，效果越好，只要熬过了“反应期”，就能到达“福利期”，体重会直线下降。

东窗事发，警方在现场缴获市值600余万元的20余种减肥产品。短短两年多时间，她们的销售额分别达143万余元、34万余元。

面对警方讯问，张佩婷和张雨婷承认，她们知道产品中含有国家明文禁止添加的有毒有害非食品原料，但为了丰厚的利润，还是拼命招揽客户。而她们自己服用的减肥药都是正规厂家的，从来没有服用过自己销售的这些产品。

2021年4月，警方通过姐妹俩的进货轨迹，追踪到广东省佛山市的一个城中村，抓获生产“网红减肥保健产品”的犯罪嫌疑人章大奎，此人正是二手网站上和张佩婷交易的卖家。这个犯罪窝点是一间20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面气味难闻，堆放着打粉机、压板模具、封口机等作案工具和10万余粒“成品”。章大奎坦白，从网上购买原材料后，混合加工成粉末状胶囊，以瘦身减肥产品之名，通过快递、物流批发给各地的经销商。经查，从章大奎这里流向全国的涉案产品，价值达1000余万元。

2020年12月26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通过了《刑法修正案》（十一），并于2021年3月1日起实施。此次修订增加了对涉兴奋剂行为的处罚条款。

这起案件在侦办过程中被列入公安部部督案件，是涉兴奋剂类案件入刑以来全国首例大案。

宜昌市伍家岗区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张佩婷姐妹违反国家食品卫生管理法规，销售明知掺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二人的行为均已构成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情节严重。此外，她们在承担刑事责任的同时，还应承担消除危险、赔礼道歉、惩罚性赔偿的责任。

张佩婷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付惩罚性赔偿金人民币10万元；张雨婷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万元，支付惩罚性赔偿金人民币3万元。同时，她们必须在判决生效后10日内在媒体上发布警示公告及道歉声明。与此同时，章大奎也因犯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受到法律严惩。

判决后，姐妹俩均表示不服，提出上诉。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后维持了原审判决。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