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年少的紫荆花
2022-09-05筱梅
筱梅
陈沉转过头来与苏桃两两相望,那双隐藏着无限深情眷恋的眼眸里,好像闪着星光,烙在了苏桃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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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桃住在一座四季如春的岛屿,岛上遍布着紫荆花,每年的春夏两季,满树的紫荆花开,一枝枝、一簇簇的花朵紧紧相拥,在岁月里燃烧得如火如荼。
微风吹过,花瓣离开轻颤的枝头,零零地随风飘落,给人一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风光。
周六,苏桃去给父亲送完饭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经过陈记饺子馆时,老板娘跟她打招呼:“小桃,又给你爸送饭啦?”苏桃点头,叫了一聲“张阿姨好”。张阿姨招手让她等一等,随即对店里帮忙的男孩喊:“陈沉,给小桃装一袋饺子回去。”
陈沉是张阿姨的儿子,苏桃的同班同学。他们同住在虞人巷,不同的是苏桃从小在这里长大,陈家则是三年前才搬到虞人巷经营饺子馆的。
苏桃的爸爸是在工地挣苦力钱的,前些年妈妈在家里操持家务。自苏桃上高中后,课外培训费成为家中一笔大开支,苏桃的妈妈经人介绍,在邻市找了一份工作,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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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同苏桃的妈妈交好,对苏桃自然格外关照。苏桃一边摆手一边跑:“阿姨不用,谢谢了。”可陈沉动作更快,没几下就超过了她,他怕苏桃拒绝,硬把一大袋饺子一股脑儿塞给苏桃。
不等苏桃回应,陈沉转身就走,结果却被苏桃扯住T恤一角。他的T恤领口有些大,她稍微一用力,他的肩就露出来了。
苏桃未料到场面会如此尴尬,赶忙缩回手,他则匆忙整理衣领。“你怎么跑得这么快?”苏桃不自然地说。他忍不住笑了:“你忘了,我可是学校的短跑冠军。”
片刻后,陈沉跑回店里,苏桃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喃喃自语:“是啊,你不仅是短跑冠军,还是鸟类专家呢。”是的,陈沉是短跑冠军,也是保护朱鹮的拥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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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苏桃的妈妈从厂子里休假回来,给她带回来一部新手机。因为这部手机,苏桃的爸妈吵了起来,使得苏桃的心情一直十分郁闷。
那几日,陈沉像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吃过午饭,苏桃靠在紫荆树下,想到家里的烦心事,不禁轻轻叹气。
“送给你!”那是一个扁扁长形的东西,用报纸的彩页包装得好好的。苏桃猜不出这是什么,她甚至没猜到陈沉会送她礼物。“拆开呀。”陈沉催促着。
苏桃很小心地撕开包装的彩纸,好像力气大了纸会觉得痛似的。她先看见一个相框,难道是一幅装裱好的画?苏桃这么猜测着。一根浅粉色的羽毛赫然映入眼帘——鸟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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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鹮掉落的羽毛,我读初中时失眠过一段时间,后来我痴迷朱鹮,失眠症就无缘无故消失了。现在,我把朱鹮的羽毛送给你,希望它能带你走出坏情绪。”
陈沉眼里闪着光,念念叨叨地告诉苏桃关于朱鹮的一切:“你不知道吧,朱鹮是享誉世界的珍贵鸟类,我们只要用心等待,就能看见朱鹮飞翔的身影。”
那阵子,苏桃除了做题还是做题,根本不知道朱鹮是什么。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抚摸那个相框,彼此相视而笑的那一瞬间,苏桃觉得陈沉是不一样的,当别人还在抱怨前途迷茫的时候,他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光。
在学校,陈沉喜欢捡鸟粪的事实早就让他成了班级里的“异类”。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子要说被排挤也不至于,但暗地里没少收到同学们投来的鄙夷眼神。
没有人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也没有人想听他的任何发言,面对这一切,陈沉仍然不为所动坚持着自己的标新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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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后,苏桃在做数学题,陈沉兴冲冲地跟苏桃说:“我今天看到成群结队的朱鹮了,我跟你讲,它们会用长长的喙整理羽毛,有时还会展开双翅,浅粉色的羽毛层叠在一起,便呈现出‘朱鹮色’,这是有别于飞行时的另一道风景。”
很多时候陈沉去看朱鹮都是空手而归,苏桃便问他:“今天没见到朱鹮吗?那不是白跑一趟了?”陈沉立即精神抖擞地说:“不,今天朱鹮没来,这也算一个发现,也是我的收获,观鸟就是这样。”
可是陈沉的妈妈对儿子的这项喜好却唯恐避之不及,当陈沉将第一枚朱鹮鸟粪带回家的时候,张阿姨一脸拒绝:“陈沉,家是住人的地方,你把鸟粪放在家里,我们还怎么住?”为这事,陈沉没少跟妈妈起争执,也没少被妈妈叫去店里训话。
“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灵魂都是可以飞翔的,它有翅膀,翅膀上面有天窗。只是我们都要经过一番艰辛的追寻才能找到,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这样的话,陈沉当然不敢明着跟自己的妈妈讲。
苏桃隔着陈记饺子馆的窗子看见挨批的陈沉,头深深低着,嘴角却弯着倔强的弧线。他接收妈妈的训诫,也接收同学不屑的眼神,却像忘却伤口的雄鹰,因拥有振翅高飞的目标而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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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曾为谁停留,高三下学期,陈沉一改平日对学习的松懈,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拼命做题。他跟苏桃讲,他想报考生物科学专业,继续研究鸟类。为了帮助他,苏桃拿出自己的笔记,每天都跟他泡在一起。
陈沉的成绩大跨步向前,第一次模拟考,他考了全班第16名,令很多人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功劳”,苏桃越来越多地收到陈沉送的礼物,那是一张又一张姿态各异的朱鹮的素描图。
“我好久没去看朱鹮了,等高考结束,我们去青岩山吧,那里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朱鹮,特别美。”陈沉的这句话让苏桃的心里充满了向往。
高考结束后,原本争分夺秒的紧张生活,忽然松懈懒散。电话响了,接起电话,苏桃听到陈沉的声音:“青岩山有朱鹮踪迹,一起去吗?”
苏桃挂了电话就去房间找衣服,收拾妥当便出了门。到青岩山的时候,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十秒不到,淅淅沥沥的雨已然把他们围困在一隅绿意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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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桃被雨淋得正愁,陈沉却兴高采烈地说:“快看,是朱鹮,天啊,你看到了吗!”
苏桃双手挡着被淋湿的头发,目光定格在半空中,两只白色的大鸟在空中飞过,黑色的长嘴尖端是朱红色的,翅膀后部和尾下侧在阳光照耀下,透着淡淡红色的光晕。那场景如画一般,安静得不可轻易打扰。
陈沉转过头来与苏桃两两相望,那双隐藏着无限深情眷恋的眼眸里,好像闪着星光,烙在了苏桃的心里。
某个夏日午后,微风吹过,紫荆花就像一场唯美的电影,悄然落幕,渐渐褪去粉红色的外衣,静静地在壮实的枝丫上舒枝展叶。
苏桃站在紫荆深处,想起那个叫陈沉的追梦少年,周身的阳光香气向她奔赴而来,成为她眼中炽热的恒星,在每个有风吹过的夜,瞥见人生去处的小小花朵。
关山摘自《演讲与口才·学生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