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他，比墨尔本的落日更美

麦斯瑞·古恩提勒克［澳］

当我重新注视他时，我看到他的脸上泛起了柔和的光芒，和我在几分钟前凝望天空时看到的一样，是我那天看到的最美的光芒。

墨尔本的落日优美得能让你感到惊奇。

记得威廉·布莱克曾经说过：“颜色是光留下的伤痕。”——在墨尔本，简直没有哪一个时刻会比黄昏时分更能够验证这句话了。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心怀敬畏之情默然而坐，看著辽阔的天空把光在大地上铺满柔和安宁的色彩，看柔和的光影层叠而起，拥抱抚慰着疲惫了一天的城市。

不久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当天空再一次向这个世界秘而不宣地示爱时，我穿过儿童医院的大门，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准备去急诊室值夜班。

就在医院的院子里，坐落着一家小型麦当劳餐馆。走过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对冰淇淋的强烈渴望。

值班时间还没有到，我于是走了进去，在熙熙攘攘的餐馆里，排在了等待点餐的队尾——我前面至少排着20个人。

前面紧挨着我的这个人，穿着一件满是尘垢、黄褐色的有些破损的大衣，衣服的边缘还有着明显的参差的小洞，粗硬的手指蜷缩在破烂的袖口边，就好像受惊的孩子紧紧依附在妈妈身上。

他的头发又脏又乱，以至于每向前迈一步，廉价啤酒的气味就跟着他的脏发向后甩一步。

看得出，他与这个餐馆就餐和准备就餐的人们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我在他后面排着队，正寻思着，他过得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没料想他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住了我。

我看到他嘴唇干裂，牙齿参差不齐，起了皱纹的蜡黄的脸似在诉说他所经历的岁月沧桑。

有那么一刻，他就像是一尊石雕，站着一动不动，目光中有种突然而遇的惊讶，而后又转为无所顾忌的坚定。

我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假装不在意他的凝视，而越过他去看柜台后面大墙板上的菜单。餐馆里好像有人注意到了我们，在座位上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只一会儿，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声说：“嗨，大夫，现在你要下班了吗？”

我看着他回答：“不，我正要上班，伙计。”

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退后一步，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然后，温和又清晰地说出了下面的话：“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前面呢，大夫？我没有急事，而你的工作是这样重要。”

那天晚上，在医院里那个人头攒动的麦当劳餐馆里，没有人在意到我是个大夫。但，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起眼”的人，偶然的一个回头，即化作了行动上的关心。

他让我的心里一阵温暖。当我重新注视他时，我看到他的脸上泛起了柔和的光芒，和我在几分钟前凝望天空时看到的一样，是我那天看到的最美的光芒。

想想整日里只顾埋头忙碌生活，我自己都感到纳闷，为什么以前可以关注到天空的颜色变幻，却对于身边这些美丽的光芒视而不见呢？

天一摘自《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