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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诗在明代的接受起伏
——以诗选和诗评为考察中心

2022-08-31胡明柯张中宇

宿州学院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律诗陈子昂选本

胡明柯,张中宇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401331

王勃(约650—676),绛州龙门人,字子安,与卢照邻、杨炯、骆宾王合称“初唐四杰”,“现存诗74首,文36篇,赋10首。”[1]目前,学术界对王勃在明代的接受研究尚处于起始阶段。王腾《王勃骈文的接受及经典化研究》[2]涉及王勃骈文在明代的局部接受研究,未涉及王勃各类诗体在明前、中和后期的起伏变化。明代多数唐诗选本对“四杰”的评价不高,但对王勃却有较高评价,至明后期其诗歌地位甚至超过陈子昂。明代出现大量唐诗选本,鲁迅指出传播文学主张的要点:“倒并不在于作文心、文则、诗品、诗话,而在出选本。”[3]文本以诗选为基础、以诗评为参照,考察明人对王勃诗的接受过程及接受程度,并对其诗歌地位高于其他“三杰”,却低于“沈宋”等初唐诗人进行探因。

1 凌驾“三杰”:诗选对王勃的接受

“洪武元年到成化末年(1368—1487)为明前期,弘治元年至庆隆末年(1487—1572)为中期,万历元年到崇祯末年(1572—1644)为后期。”[4]10本文以此为线索贯穿明代13个重要唐诗选本,以考察明人对王勃诗接受的过程及接受程度,并列举杨炯、卢照邻、骆宾王、沈佺期和宋之问等人的选诗数量,以便比较分析。众选本选诗数量如表1所示。

表1 明代唐诗选本选录王勃诗歌数量表

明初120年,重要选本选王勃诗整体多于其他“三杰”,少于“沈宋”与陈子昂。高棅“以初唐为正始,盛唐为正宗、大家、名家、羽翼,中唐为接武,晚唐为正变、余响”[5]14撰《唐诗品汇》,该书始于1384年,止于1393年,选诗5 700余首,诗人620位,录王勃诗歌38首,虽低于陈子昂75首、沈佺期54首、宋之问58首,但同比高于杨炯19首、卢照邻32首、骆宾王24首。《唐诗拾遗》十卷,录诗954首、诗人16家,补录王勃诗1首,选诗为初唐诗人最低。“声律纯完,而得性情之正者”[6]是《唐诗正声》的选诗准则,选诗931首、140家。虽仅选王勃诗5首,但也高于杨炯1首、卢照邻1首、骆宾王3首,“初唐四杰”诗选量骤降。胡应麟曾对《唐诗正声》中律诗的删补作如此评价:“《正声》不取四杰,余初不能无疑,尽取四家读之,乃悟廷礼鉴裁之妙。盖王、杨近体,未脱梁、陈;卢、骆长歌有伤大雅。律之正始,未为当行。”[7]80高棅不选“四杰”,原因在王、杨律诗的声调旖旎未脱梁、陈靡韵,不符高氏“声律纯完”的选诗标准。康麟《雅音汇编》选诗3 800余首,共12卷,书成于1463年,“其为后学启蒙者。”[8]此选本录入王勃诗26首,仍多于杨、卢等大家。

明中期,“崇盛唐”、斥初、中、晚唐诗的思潮更加盛行,“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非是者弗道。”[9]其间《唐诗选》《唐诗删》影响较广,呈现“李氏一选,声誉鹊起,身价百倍,批注者蜂拥而起。……一批名重一时的唐诗选本,均被打入冷宫”[7]11的盛况。李氏崇“盛唐”诗歌,故对王勃诗的接受达到有明最低,二选本均只选王勃3首诗。此外,邵天和《重选唐音大成》成于1526年,诗1 500余首,共15卷,也产生较大影响。王勃诗录入11首,位列“始音”,远多于杨炯6首、卢照邻9首、骆宾王4首,为诗选最多者。胡缵宗《唐雅》成书于1549年,凡8卷、诗1 263首,推崇“雅正”的选诗标准,王勃诗仅入选8首,相较明代前、后期诗选数量较低。

明后期,文学观念逐渐多元。《唐诗解》中曹汝询选诗1 546首、诗人200家,共50卷。此书仍遵循《唐诗选》《唐诗正声》崇“盛唐”的选诗标准,选卢照邻诗3首、骆宾王8首、杨炯3首,均少于王勃10首。崇祯三年,周珽《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书成,选435家、诗2 400余首。该选本继续明中期崇盛唐的观念,录王勃诗22首。钟惺、谭元春的《唐诗归》秉持含蓄蕴藉、清空疏淡的审美观念,录291家、诗2 200余首,录王勃12首诗,高于杨炯0首、卢照邻2首、骆宾王3首,仍低于“沈宋”及陈子昂。选诗变化发生在崇祯年间,陆时雍的《唐诗镜》选307家、诗3 100余首,选初、盛、中、晚唐诗分别为八卷、二十卷、二十卷、六卷,陆氏强势扭转诗坛“独尊”盛唐的局面,平视初、盛、中、晚唐诗。陆时雍录王勃16首诗,较前期诗选数量变化虽不大,但其已经远超陈子昂7首,诗歌地位悄然发生变化。明后期的大型选本首推曹学佺的《石仓历代诗选》,《石仓唐诗选》截唐诗部分而成,凡110卷,其中拾遗10卷,录1 043家、诗10 900余首,唐诗在该选本中被重新重视,选宋延清诗95首,为初唐第一,录王勃诗70首,位列初唐第二,高于陈子昂61首、沈佺期68首、杨炯26首、卢照邻52首、骆宾王64首。王勃诗歌选入数量猛增,诗歌地位明显上升。

从唐诗选本来看,明代“崇盛唐”思潮影响下,王勃诗接受呈现中期下降、晚期上升的面貌。洪武元年至庆隆末年,杨、卢、骆诗选量多低于王勃,王勃为“四杰”中接受度最高者。崇祯年间,陈子昂诗选数量降低,王勃录诗数量相对稳定,但诗歌地位稍有上升。

2 选诗特点:重视五律五绝,排斥其他诗体

明人学诗注重“辨体”。如李东阳称:“古诗与律诗不同体,必各用其体乃为合格。”[10]其将各体诗详细划分,旨在规范各诗体的学习范例,即古诗应宗汉魏、近体应习盛唐。兹将明人不同时段对王勃各诗体的接受情况罗列如表2。

表2 明代唐诗选本选录王勃诗体情况表

通过表2分析发现,明人对王勃的五言律诗、五言绝句的选录最多。首先,《唐诗品汇》录王勃38首诗,其中五律15首,占王勃总选诗约40%,其五、七言古诗共选入8首,占比为21%;五、七言绝句共选入13首,占王勃总选诗的34%。中期李攀龙《唐诗选》《唐诗删》均仅选王勃诗3首,七言古、七言绝、五言律均1首,其他各诗体则弃之不选。《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共录王勃诗22首,五律11首,占比50%,五、七言古诗共选入4首,占比18%,五、七言绝句共选入6首,占比27%。《唐诗镜》选王勃诗16首,其中五言律诗12首,占比高达75%,七言古录入4首,占比25%。

其次,王勃五言律与五言绝的选录在初唐诗人群体中也位居前列。高棅《唐诗品汇》录王勃五言律诗15首,为“初唐四杰”第一,选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五言律诗各10首、9首、7首。此外,初唐五言绝选诗最多者是王勃11首,远高于杨炯1首、卢照邻3首、骆宾王4首、陈子昂2首、沈佺期1首、宋之问3首,位列初唐第一。对于王勃的古体诗,高棅则认为“稍变乎流靡”[5]46,评价不高,选诗仅4首。其后《唐诗正声》对王勃的古诗一首未录,但选录其五言绝句5首,高于杨炯1首、卢照邻0首、骆宾王2首,位列“初唐四杰”之首。胡缵宗《唐雅》选入王勃五言律诗5首,七绝1首,乐府诗2首,其他诗体则一首未录。周珽《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选王勃五言律诗11首,与沈佺期相等,高于陈子昂7首、宋之问8首、杨炯6首等,与沈佺期并列初唐第一。《唐诗镜》选王勃五言律12首,仅次于初唐宋之问17首,位列初唐第二,为“初唐四杰”中五言律诗选入最多者。

另外,明代诗话与选本评点对王勃的古诗批评不一,对其律诗及绝句评价最高。《唐诗品汇》:“唐兴文章承陈隋之弊,子昂始变雅正夐然,独立超迈时髦……故能掩王、卢之靡韵,抑沈宋之新声,继往开来,中流砥柱,上遏贞观之微波,下决开元之正?呜呼盛哉”[5]47可以窥见高棅对王勃与卢照邻的五言古诗是持批判态度的,认为王勃的五言古诗靡韵尚存,初唐诗人中仅有陈子昂的五言古诗雅正夐然。王勃五言古诗受到批评,其七言古诗也处在低谷。许学夷《诗源辨体》:“七言古自梁简文、陈隋诸公始,进而为王、卢、骆三子。三子偶丽极工,绮艳变为富丽,然调犹未纯,语犹未畅,其风格虽优,而气象不足。”[11]141批评王勃的七言古音调不纯,语句不畅等。胡应麟也批评:“唐初四子,虽去古甚远,其音节往往可歌。”[12]47虽赞扬其音节可歌,却也明确指出其“去古甚远”。

与古诗不同,王勃的律诗与绝句多受赞扬。徐献忠《唐诗品》曾对杨炯与王勃的五言律作如此评判:“杨炯神明内颖,卓起少年,词华秀朗……五言律体长于他作。炯尝自言‘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子安词赋篇翩翩,波翻云写,杨生好欺人,故有此语。文士信己,岂非珍其敝帚自谓千金者哉。”[13]2369明确表示王勃的五言律要强于杨炯。胡应麟更具体道出王勃五律高于其他“三杰”的原因:“唐初五言律唯王勃‘送送多穷路’、‘城阙辅三秦’等作,终篇不著景物,而兴象宛然,气骨苍然。实首启盛、中妙境。”[12]67此时王勃的绝句也颇受推崇:“五言绝亦舒写悲凉,洗削流调。究其才力,自是唐人开山祖。拾遗、吏部,并极虚怀,非溢美也。”[12]67直接点出王勃五言绝句在诗歌形式定型中的奠基作用。且值得注意的是,王勃创作五言绝句也是初唐诗人中数量较多的一位,《王子安集注》中录33首,数量远多于“四杰”中另外三人,而且几乎是创作绝句较多的王绩的1.6倍,可知王勃为初唐五言绝用力最勤且成就较高的诗人。

辨体意识下,明人对王勃诗歌的接受主要在于律诗及绝句,而古诗因“靡韵”尚存、调不纯、语不畅、去古甚远被排斥,对其接受度不高。但王勃的律诗及绝句成就斐然,使其在明代唐诗选本中的诗选量仍高于其他“三杰”。

3 明代环境对王勃诗接受原因与影响

王勃诗在明代的接受虽有起伏,但其律诗与绝句备受推崇,诗歌地位也多高于卢、骆等人,但与其他初唐诗人相比,诗选量多低于宋之问与陈子昂等,仅在明后期,王勃在重要唐诗选本中的诗选量超过陈子昂,诗歌地位有所上升。王勃诗歌地位的起伏变化,与明代“崇盛唐”的社会环境、“单一”到“多元”的审美变迁等因素密切相关。

3.1 环境和审美变迁对王勃诗影响

明初,朱元璋要求思想文化上要“和而正”,大力推崇程朱理学。王祎这样描绘当时全国文风:“在上者莫不歌咏帝载,以鸣国家之盛。”[14]初唐诗人中“沈、宋上接六代……音韵吐含,温婉不迫……唐代正音,端在是耳。”[15]32沈佺期和宋之问在明初备受推崇,该时期的唐诗选本也对其有所侧重,如高棅《品汇》《拾遗》共录宋之问诗73首、沈佺期60首,其中沈、宋的应制诗约为50%,可见高棅将其视为“鸣盛世之音”的代表,而“初唐四杰”在内容上已经突破了宫体诗的桎梏,“他们将建功立业的渴望和名高位卑的愤懑注入诗中。”[16]尤其是王勃批判“骨气都尽,刚健不闻”的诗风,创作“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的诗文,认为“君子以立言见志……劝百讽一,杨雄所耻。苟非可以甄明大义,矫正末流,俗化资以兴衰,家国由其轻重,古人未尝留心也。”[17]可见,不符明初“鸣盛世”“和而正”的选诗标准使王勃诗在明初接受度低于“沈宋”与陈子昂等初唐诗人。

至明中期,前、后七子推崇“诗必盛唐”和“高古”的文学主张,加之文坛宗主王世贞、李攀龙的影响,宗盛唐的审美理想已达明中期最高峰。李氏《唐诗选》的选诗特点是重初、盛唐诗,轻中、晚唐诗。这一时期,唐诗文献整理和开发兴盛,“借助声势浩大的宗唐风气、优越的经济条件和先进的印刷技术,唐诗,尤其是初、盛唐诗得到了空前广泛的传播。”[4]12但王勃诗却在选本中遭冷遇。《唐诗删》《唐诗选》均仅选王勃五言律1首,《重选唐音大成》更是一首未选。王世贞在《艺苑卮言》解释到:“五言律诗差易得雄浑,加以二字,便觉费力。虽曼声可听,而古色渐稀。”[13]2421王勃五言律选录极少,古诗也在低谷。重要选本《唐雅》仅选王勃乐府2首,《唐诗删》《唐诗选》更是均选七言古1首,五言古0首。对此胡应麟解释到:“唐初五言古,殊少佳者,王、杨、沈、宋集中,一二仅存,皆非合作……子昂感遇,尽削浮靡,一振古雅,唐初自是杰出。”[12]36-37可见,王勃在明代中期因不合“诗必盛唐”“雅正”的诗选标准,故在选本中的接受度骤降,不仅远不及“沈宋”与陈子昂,甚至低于骆宾王和杨炯。

明后期,诗必盛唐的极端化诗选观念遭受冲击,“初、中、晚唐诗得到重视,批评视野和批评话语都更加多样和丰富,调和折衷的宗尚态度占据主流,这些都使明后期的唐诗学呈现多元的面貌。”[18]如钟惺主张:“真诗者,精神所为也。察其幽情单绪,孤行静寄于喧杂之中;尔乃以其虚怀定力,独往冥游于廖廓之外。”[19]就此标准而言,王勃诗风也是与之相符的。“芳屏画春草,仙杼织朝霞。何如山水路,对面即飞花。”[20]诗人分明在描景,却又蕴涵无限情思,情和景浑然一体,钟惺感叹到:“境好。”[21]155钟惺又评王勃《别薛华》诗云:“愁苦诗,又唤醒人不愁,妙,妙。”[21]149对此陆时雍也评其:“率衷披写,绝不作诗思。未语解愁,愁情转甚。须知此等下语,意味深厚,后人便道出个中矣。”[21]148-149所以《唐诗归》《唐诗镜》录王勃诗仍是“四杰”最多。此外,该时期对王勃律体的关注也由批评其未脱陈、隋之气习转移到其对后来者的积极影响。如周敬云:“‘四杰’并驱,子安高华最胜,五言律肇开沈、宋门户,竞逞词锋,宁忘舌本。”[15]1陆时雍《诗镜》:“子安材雄,五言律往往有一气浑成之势,律自不能拘得。看渠一意转合,视之平平,拟之难到,中、晚之视初唐,六朝之视汉魏,俱若此矣。”[22]肯定了王勃不拘格套,推动律诗的发展,对王勃诗选录高达16首,选诗数量已高于陈子昂。曹学佺《石仓唐诗选》更多关注到在明前、中期备受冷落甚至排斥的初、中唐诗人,录王勃诗更是达到70首,多于陈子昂61首。陆时雍、曹学佺以其独到的眼光改变了明代唐诗选本的选诗格局,因而录王勃诗达到有明一朝的巅峰。

3.2 格调论与“辨体”意识下诗评家对王勃诗的接受与批评

明代辨体意识增强。元杨士弘将《唐音》分为始音、正音、遗响,按诗人、时间分列体例,明代高棅《唐诗正声》按此还对每个诗人的不同诗体进行评价。这种“辨体”观贯穿了明代的核心诗学观念。七子派大力倡导格调论,而论述格调的前提正是“辨体”。“格调派诗学批评家都极力强调诗学辨体的重要,……它不仅是作诗的要务,也是确定了诗学规范与取法标准的必要前提,是格调派诗学理论赖以产生的基础。”[23]“辨体”确立了各种诗体的学习范例,普遍接受的观点是近体习盛唐,古体学汉魏。此观念极大地影响了明人对王勃不同诗体的接受。除“初唐四杰”七律一首不作,明代诸选本对王勃的七绝选录最少,其次是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律诗选入最多,共计71首,在总选诗中其占比竟高达48%。首先看古诗,明人追求的是汉魏时期的古朴诗风,其标准严格,甚至认为唐“无古诗”。如杨慎云:“五言古诗,汉、魏而下,其响绝矣。六朝至初唐,止可谓之半格。”[24]许学夷:“王、卢、骆七言古,偶俪虽工,而调犹未纯,语犹未畅,实不得为正宗,此自然之理,不易之论。”[11]142以此为标准,王勃的古诗不符合“古朴”的标准,不属于明人学习的“第一义”的范围。其次王勃的七言绝句的选录也较少,共选入8首,胡应麟在《诗薮》中解释到:“唐初五言绝,子安诸作已入妙境。七言初变梁、陈,音律未谐,韵度尚乏。”[12]107也不是明人学习的对象。

明人还具有强烈的“体以代变”“格以代降”意识,即不同时代同一体的诗歌成就不同,学习的典范也要应时而变,即学习当下最好的诗体。严羽称:“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是谓第一义。”[25]明人极力推崇“第一义”诗体的缘由也在于此,如王廷相认为:“学其似不至矣,所谓取法乎上而仅中也,过则至且超矣。”[26]对于不同诗体学习对象的严格审定,也是导致王勃诗歌地位低于“沈宋”等人的重要原因。何景明等人主张古体诗歌模拟汉魏六朝,近体诗歌模拟初盛唐诗歌。而在学习初唐近体诗时,明人首推“沈宋”,次则陈子昂。如高棅认为:“沈、宋为有唐律诗之龟鉴也,情多兴远,语丽为多,真射鹏手。”[5]519将“沈宋”作为初唐近体学习典例。何良俊也肯定“沈宋”律诗成就:“沈、宋始创为律。”[27]明代唐诗选本中选“沈宋”的律诗大多高于王勃,除去客观王勃创作数量不及“沈宋”,其中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诗选家及评论家认为王勃的五言律诗“靡缛相矜,时或拗涩,为堪正始”[12]58“终未脱陈、隋之气习。”[5]506而相较于陈子昂,王勃的古诗与律诗也难及。早在元代方回称:“陈拾遗子昂,唐之诗祖也。不但《感遇》诗三十八首为古体之祖,其律诗亦近体之祖也。又云:天下皆知其能为古诗,一扫南、北绮靡,殊不知律诗极精。”[15]14这也是明代唐诗选本中王勃诗选量低于“沈宋”与陈子昂的原因。

受“古诗宗汉魏、近体学盛唐”思潮的影响,王勃古诗被批评“调未纯、语未畅”“气象不足”,故在明中期王勃诗整体接受度有所下降。但另一方面,明人又认识到王勃律诗“兴象宛然、气骨苍然”,绝句“洗削流调”,不同于“沈、宋”、陈子昂等人,故形成了王勃在明代的接受稍有起伏,但相较杨炯、卢照邻等人接受度最高的面貌。此外,王勃等人诗歌的接受具有时代化特征,受明前、中期“极端化”诗学观念的影响,明代对王勃、杨炯等人的批评更多指向的是其时代风格,只有明人关注到诗人个体时,才能发现王勃“材雄”而有别于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等人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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