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

□刘策

这两天，某大型公司发布的招聘广告，成了这座四线城市里最吸引人眼球的“头号新闻”。仅月薪五千元，另加不少于四位数年终奖金这一条，一夜之间，就拉起了一支三四百人的应聘队伍。

在长龙一般的队伍里，应聘者个个都忐忑不安。成百上千的人争抢这一个“黄金席位”，谁知道这样的福分会落在哪个人的头上呢？

帽子叔也来到了应聘现场，不过，他没有加入到应聘的队伍里，只是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后面，观察这边的动静。应聘的队伍里还是有些人注意到了帽子叔——大热天戴帽子上街的人，就像冬天穿裤衩上街的人一样，必会招人白眼，说三道四。

排队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于是，帽子叔的出现就给排队应聘的一些人，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话题，你一言他一语，你猜东他猜西，热热闹闹地就把时间混过去了。

应聘的火爆场面足足持续了两天。

日子一天一天在时钟里走着，就是不见帽子叔加入到应聘的队伍里去，他还是照旧如鸟儿归巢那样，在那个时间准点出现在那棵树下，仔细地朝着应聘的队伍观望。

到了第三天，应聘的队伍日渐萎缩。

一周过去了，招聘办公室外已门可罗雀。原来，应聘者了解了工作性质以后，千余人应聘，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签订劳动用工合同。

主持招聘的经理可真是急瞎了，一个劲儿趴在办公桌前扯自己的头发。他着实弄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他的助手说，这还不清楚？让你整天窝在地下室仓库里，见不到阳光，见不到树木，—个月就放你两天假，你能受得住？反正我是干不了。给我一万我也干不了！

助手的牢骚没有消停：我早说过，当初打广告的时候，就没必要省略工作性质和内容——你瞒得了吗？面试的时候还不是要交待清楚……这有意义吗？

经理长叹一口气，说，不行，马上向上面汇报，再如实发布一次招聘广告，日期延长三天。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招聘依然无果。

到了招聘最后一天的下班时间，大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抱希望了。这时，帽子叔突然像受气小媳妇似的挪进屋来。

经理立马精神大振，兴奋地问道：你是来应聘的吧？快请……“坐”字还未出口，他话锋一转，改口问道：这么大热的天，看你满脸的汗，怎么还戴着帽子？

帽子叔陪笑脸，说，从十五岁起我就一年四季戴帽子，今年四十五，都这样戴了三十年了。

经理只顾着高兴，说，好好好。不说帽子，不说帽子。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你应聘的这个工作的性质。

帽子叔说，不用了，我早就听说了。前两天贵公司在报纸刊登的最新招聘广告我也看了。这个工作非常适合我！

经理又喜又纳闷，告诉帽子叔，一个月就休两天。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憋在地下室的仓库里。地下室里有卫生间，三顿饭有人送。也就是说，三百六十五天，你也没有多少时间到地面上去走一走，这样的工作你愿意？！

愿意！帽子叔回答得干脆利落。

经理顿生疑窦，暗忖，这人大热的天，头上扣着顶帽子，对这样的工作又如此上心，他是……于是问，你，你不会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吧？

帽子叔的脸胀得通红，抬手摘掉头上的帽子，说，是有问题。问题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头，说，医生有交待，我这种毛病不能戴假发，只适合戴棉布帽子。

帽子叔亮出了他的秃头。是秃头，而不是像陈佩斯或葛优那样的 “光头”。帽子叔的秃头上还长了一些不规则的斑点。

经理看着对面的秃头，感觉到自己的胃里一阵痉挛。他抽身而起，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这的确是个问题。下班，下班。他招手示意手下的人打道回府。

帽子叔没有追赶。他用他的嘶喊声追了上去，每个月我愿意少拿两千块钱。我今年四十五了，没有老婆，没有孩子。这个工作非常适合我！

经理收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不知道帽子叔的哪一句话触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