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年春(一)
2022-08-24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特别预告:
于好高二转学,自此两人十年未见,与陆怀征再重逢,竟然是在空军医院,他成了她要调研的对象。
陆怀征穿着军衬,双手插在裤兜里,人微微往下压,半个身子越过桌子凑到她面前与她平视,吊儿郎当地研究她的眼睛,笃定地说:“看得出来,你还喜欢我呢。”
于好真的很想把面前那沓纸摔在他脸上,但她不得不承认,陆怀征这个男人,何时何地,于她而言都十分具有魅力,因为她确实再没遇上一个男人能做到——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
Part 1
“女人二十八一道坎哟。”
冯女士说这话时,于好正神态自若地站在厕所的镜子前化妆。冯女士经过厕所,手里抱着一堆刚叠好的衣服,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反躬自省。
“我二十八岁那年长了第一道鱼尾纹……没重视,渐渐地,脸也开始下垂了。在单位听见别人叫我冯姐时,就忍不住翻白眼儿;喝咖啡的时候总想着扔几颗枸杞进去。那时候不明白,后来看了部电视剧,才知道那是女人的初老症。”
厕所里没人回应,很安静,只有哐哐当当的瓶罐摆放声。
冯彦芝推开于好的衣柜门,把衣服给她放进去,手刚伸进去,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捞出来定睛一瞧,是前几天这丫头满屋翻箱倒箧都没找到的美容仪,非说自己用完放回抽屉了。冯彦芝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拿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
“脸保养得再好,不结婚有什么用?等你的身体机能都退化了,看你拿什么生孩子?”冯女士又开始日常数落她的脸。
要说这张脸多精致也不至于,但确实是漂亮,五官拆开单看也没那么美,偏偏组合在一起就很有味道,加上她身上的气质太干净,细眉亮眼的,犹如一泓清水,很有韵味。
冯彦芝对她这几年一直不谈男朋友颇有微词,挖空心思到处给她介绍对象。于好从小就心高气傲,追过她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什么男人没见过,她真要找还怕找不到,但就是没遇见过心动的。冯彦芝骂她的心是石头做的,焐不热。
可她自己覺得不是,她还是心动过的。
于好充耳不闻地对着镜子从容地描眉,外面的冯女士又开始扫地了。
她嘴里的话还是没停:“二十的男人喜欢二十的姑娘,三十的也想找个二十几的,四十的那些明面儿上不说,但看见二十多岁的姑娘还不是眼睛都直了。就拿你们院的韩教授来说,人家都五十了,看见二十的不一样盯着看。”
于好这才听不下去了,从厕所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您别侮辱韩教授了,他是待人亲切,对谁都一样,而且韩教授对我有恩,小心让老于听见,跟你急眼!”
冯彦芝也自知刚才那话不妥,转了话锋:“反正就是这么个理。你自己想想,你上大学那会儿,行情那么好,还有几个男生追到家里来了。现在呢,无人问津了吧,老菜帮子?”
于好反唇相讥:“我是老菜帮子,那您是什么?烂菜根?”
冯彦芝没跟她计较,付之一笑。她知道自己这女儿打小就是八百年的枫树蔸——顽固不化,心里有主意得很,她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结婚,谁拿她都没辙。这会儿骂人呢,就说明心里着急了,自己戳到她的痛脚了。
冯彦芝把垃圾都收拢起来,准备出门买菜:“车钥匙给我,等会儿让你爸送你去上班,我今天得去一趟老太太那儿。”
“在我包里。”于好对着镜子抹口红,张着嘴,毫无形象,“老太太最近召见你挺勤啊?”
话音刚落,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如梦初醒般,镜中双眼瞪得浑圆,漆黑的眼珠滴溜儿一转——
完蛋!
也不顾口红只擦了一半,她风驰电掣般从厕所冲出去。
晚了!冯女士捏着一张红红的请柬在手心里慢悠悠地来回拍,口气比发现新大陆还惊讶:
“哎哟喂,宋小桃都要结婚了?就是韩教授带的那个研究生?喜欢在背后编派你的那个?今年才二十五吧,还在读吧?”
于好就是被问得烦才索性把请柬藏起来。才二月,这都第三张请柬了,敢情今年结婚也都扎堆。她认命地往墙上一靠,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把口红盖盖上,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对、对、对,就是那个宋小桃。对方还是个‘海归’,搞建筑的,家里两套房。结婚卖了一套,在我们院附近买了一套婚房,又贷款买了一辆车,说是让她天天开车去上班。那房子到我们院里走路就五分钟,堵个车可能就得三十分钟,加上院里没车位,还得天天起早跟人抢车位,你说她老公是不是缺心眼儿?”
“我看你才缺心眼儿,少跟我这儿耍贫嘴。”冯彦芝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于好回到镜子前,也不知道宋小桃那姑娘哪根筋搭错了,处处跟自己较劲儿。包括于好买件衣服,她隔几天也买件一样的,还扭扭捏捏地说是让亲戚一早从国外带的,话里话外暗示于好学她呢。
“这小姑娘可以啊,”冯彦芝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小姑娘之间的那些小九九,故意幸灾乐祸地说,“她不就兴着把你比下去吗?人家这回是扬眉吐气了,老公条件好,等于革命成功。我看你这前浪是要被她拍死在沙滩上喽——”
于好不愿再听,“砰”的一声重重摔上厕所门。
吓得老于同志小心脏一抖,拎着锅铲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茫然地看着杵在门口的冯女士:“咋啦!咋啦!”
冯彦芝低着头换鞋,心情颇好地看着于国洋:“你也别闲着,小沈不是回国了吗!我让你请他上咱家吃顿饭,你到底跟人家说了没啊?”
老于同志“啊”了一声,摸了下鼻子,佯装镇定地说:“说了啊。”
“撒谎不摸下鼻子你就怕人看不出来是吧?”冯彦芝作势要揍他,“一看你就没说,我看你现在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干脆离婚吧。”
于国洋急了,说:“什么话!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离婚,离婚!小沈这不是刚回国嘛,院里事情一大堆,成天不是这个研讨会就是那个研讨会,时差都没倒过来,我好意思上赶着去推销咱女儿?再说,小沈跟好好认识这么些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人过去的事儿!”
“知道又怎么了!两人现在都大了,再说小沈条件这么好,你不抓紧点,有的是人想做媒!”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小沈空下来,我就让他上咱们家吃饭。”于国洋知道冯彦芝的脾气,多说无益,语气软下来,想了想又大着胆子说,“你着啥急啊,小沈是一表人才,但咱们好好也不差,你再多给她点时间吧。”
“砰”的一声,这回换冯彦芝摔门走了。
时值初春,二月花盈盈而生。研究院门前的桃树竟冒了些小米粒般的花骨朵儿,淡淡地吐着幽香。
于好晚上有饭局,不过她懒得出席,因为是宋小桃攒的局,跟她老公最后的“黄金单身夜”。宋小桃攒这局也很够意思,说她老公好几个发小都单着呢,想给院里还单着的姐妹们撮合撮合。
宋小桃的老公叫林昶,那个字念chǎng,与“厂”同音。这名字生僻,宋小桃每回跟人介绍都要卷着舌头说一遍,生怕别人听不清楚。林昶人确实可以,模样帅,工作稳定,配宋小桃足矣。宋小桃在单位提她老公发小的次数不比提她老公的次数少,个个都被夸成了人间极品。小姑娘们一听是他的发小,瞬间精神抖擞,挽着宋小桃的胳膊叫得比亲姐妹还亲:“小桃姐,你老公的发小真都还单着呀?”入行这么多年,学问没怎么长进,见风使舵的功力倒是长进不少。
赵黛琳跟于好一个鼻孔出气。她看不惯宋小桃春风得意那劲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跟于好俩人下馆子大快朵颐去了。
婚礼在周六。
赵黛琳和于好踩着点儿过去,婚宴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热闹喧哗,个个都喝得红光满面。俩人绕了大半圈才找到韩教授他们,就见几个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笑声跟银铃似的,一阵接一阵。
赵黛琳和于好拉开椅子坐下:“聊什么呢?”
小姑娘一见俩“大姐大”来了,笑眯眯地说:“于好姐,黛琳姐,你俩那天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对视一眼,于好低头笑,赵黛琳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故作惊讶:“怎么,林昶给你们发钱啦?”
小姑娘摆摆手:“还真别说,林昶的发小个个还真跟小桃说的那样,都比林昶帥,难怪林昶结婚早。”
赵黛琳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正巧,说曹操,曹操到。不等于好反应过来,旁边桌来了两个伴郎,似乎是被相熟的长辈拦了下来。
仅隔几米,背对着她们。
小姑娘也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地跟赵黛琳一个人说。
戴眼镜那个叫姜钺,在检察院工作,父母都是高翻学院的,只谈过一个女朋友,听说是因为那女的性格超级奇葩才分手的。
赵黛琳斜眼看她。
“你连人家前女友性格奇葩都知道了?”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拎着酒瓶那个叫周迪,是他们里面最年轻的,才二十五岁,北航毕业的,航模国家队的。”小姑娘又怕赵黛琳不懂什么是航模,还特别问了句,“黛琳姐,你知道什么是航模不?”
被赵黛琳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小姑娘笑嘻嘻地回头看,突然怔住,表情瞬间变得欣喜若狂,激动得那张大脸盘都泛着红光。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赵黛琳狐疑地顺她的视线望过去,那边似乎又走来一人,来人把手搭在周迪的肩上,笑着低头跟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聊天。
就听身边的姑娘摩拳擦掌地说:“重点来了啊,重点——”
那个,站在两人中间的那个人。
三人差不多高,中间那人稍微高一小截。婚宴厅灯影幢幢,他站在熙攘嘈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干净利落。他把西装对折提在手里,单穿了件白色衬衫还没打领带,衣领松开了两颗扣子,锁骨线条清晰,衬衫袖子卷着,露出一小截结实修长的小臂,白净的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筋脉透着一股坚硬清俊的男人味。
伴娘过来低声在他耳旁羞答答地说了句:“流程快开始了,你快把西装穿上。”
男人剑眉微挑,略一点头,一边心不在焉地扣上衬衫扣子,一边听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口若悬河地说着他年轻时当兵的事:
“我藏私房钱的本事那都是以前去当兵在新兵连的时候练出来的。刚下连那会儿,老班长不让抽烟,我们就到处藏,我一包烟在风扇轴上待了两天,还是被老班长发现了。当时有个山东战友可会藏了,每回我们几个只能用纸包着干牛粪过点嘴瘾的时候,他老有烟抽。我们就问他藏哪儿,你们猜他从哪儿掏出来的?——鞋子里!”
周边几人都乐了,那人扣好衬衫的扣子,就把西装套上,微微弯着脖子把衬衫领子翻出来,嘴角噙着一抹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难怪您退伍回来后,给我和姜钺的烟都一股味儿。”
众人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那是西藏的羊膻味!”
“蒙谁呢,西藏的羊可没有膻味儿。”他笑着道,说完用手钩了下周迪的脖子,“走了。”
中年男人喝得面红耳赤,嗓音粗哑,笑骂着让他快滚:“不看你穿军装还真不习惯,这西服穿的,娘们儿兮兮的。”男人笑得懒散。又听那男人指着他跟众人介绍,“这小子随他爹,野得很!别说,还真有出息,刚从委内瑞拉作战学校留学回来。那可是我跟他爹曾经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
赵黛琳终于用手肘戳了戳边上的人,问:“那人叫什么?”
小姑娘说了三个字,赵黛琳正琢磨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的时候,一个提着黑色公文包站在于好凳子边上的男人忽然热切地喊道——
“陆怀征——”
这不就是于好的初恋吗?!
赵黛琳比于好年长两岁,今年三十,是于好读研时的学姐,之所以记得陆怀征,是因为曾经在于好的家里翻出过一张她以前的照片。
那是一张大合照,照片里大都是男生,穿着统一的蓝色球服,勾肩搭背地站成一排。
赵黛琳一眼就注意到中间那个身材清瘦、五官出众的少年,再仔细一瞅,前边那个笑盈盈的女孩不就是于好吗?!
少年身体半倾,和于好挨得极近,笑容干净,在明媚的阳光下,清俊的脸格外惹眼,把身旁的队友都硬生生地衬成了背景板。
赵黛琳好奇地问:“这是你喜欢的人啊?”
于好没答。赵黛琳就当她默认了,而且仔细看看那照片,男孩根本没有看镜头,而是笑得如清风朗月,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
她端详照片中那男孩的五官,是标准的帅哥,骨相满分,脸部轮廓清晰,线条流畅干净,笑起来连她这个老阿姨都怦然心动,加上他还是校篮球队的,在学校的时候估计就是一惹人眼的主儿。
知道于好在感情上是个冷性子,赵黛琳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样,跟这样的男生在一起是不是很拉风?”两人当时站在书柜前,于好的手在码得齐齐整整的书上来回摸索,听见这话,微顿,抽了一本出来,低头随意翻了几页又塞回去,眼也没抬,没头没脑地说:“他叫陆怀征。”
那年于好在五班,陆怀征在八班,结果他偏就爱往五班跑。五班的男生爱起哄,都说陆怀征生是五班的人,死是五班的鬼。也不怪别人,连观看女生排球赛,陆怀征喊的都是“五班加油”,气得八班的女生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过他在篮球赛上倒是一点没手软,打得五班男生嗷嗷直叫唤,在球场上急赤白脸地威胁他——
“陸怀征,你等着,下回再来,我们班可不放你进来了啊!”
少年在球场上意气风发,弹跳力惊人,腾空跃起后一个勾手抢下篮板,然后稳稳地落回地面。他弓背侧过身护住手上的球,还坏笑着跟身后的人大言不惭道:“反正你们进不了决赛,是输给我,还是输给十班,自己选吧。”
狂,真狂。
五班男生被激起了斗志,群情激昂,群起而攻之——给我灭他!
一群男生感情贼好,到了关键时刻却谁也都不含糊,竭尽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赢来着。但还是敌不过八班有三个校队的,陆怀征还是校队队长。三人配合默契,打得五班溃不成军、片甲不留。
陆怀征每每进球,场外八班的女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为他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他性格很好,会回应,心情好的时候就笑一下,敷衍的时候就懒懒地举下手。不像五班的傅冬辉,就算五班的女生喊破嗓子了,他连头都没回一下。
上半场还没结束,比分差距就已经拉开了。
五班的男生开始对陆怀征进行各种威逼利诱,还跟场外的于好喊话,一副长辈口气:“以后不许你和这小子来往!”
结果被陆怀征用球砸了下后脑勺:“威胁谁呢你。”
闹归闹,真输了比赛也都是大大方方地用拳头砸砸对方的胸口表示祝贺,然后一群男生闹闹哄哄地勾肩搭背出校门胡吃海塞去了。
传说陆怀征家境好,为人随和、没架子,经常有说有笑地跟他那帮朋友在学校门口的烧烤摊吃夜宵。偶尔也会有女生加入,但陆怀征从来没邀请过于好。
他其实长得不算惊艳,却很耐看。眉眼清秀,眼窝深邃,眼神清澈,但是个豹子胆,谁的玩笑都敢开。
他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会的东西很多,只是他会的东西大多考试都不考,所以成绩一般,但他历史学得相当好,每次考试都接近满分。默得出世界地图,几乎还认得全世界的货币;他篮球打得很好,笑起来很阳光,不随便跟人发脾气,可真把他惹急了,也是一二愣子脾气。说实话,他不是什么好学生,但就那性格挺招人喜欢的。
于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更没想到他就是宋小桃嘴里常提的林昶的发小——二十八岁的空军上尉。林昶的三个发小里,宋小桃提得最多的便是陆怀征,但她从来没提过名字。或许提过,因为她的不屑给忽略了。
“大二去当兵的,在部队里考了军校,毕业后进了空军特种部队。前阵子去委内瑞拉留学,就他一个,跟全世界最精英的特种兵对抗比武。”
她记得那天闲聊时,一个女生缠着宋小桃问:“长得帅不帅呀?军人是不是都很冷面的那种?”
宋小桃面泛桃红地说:“很帅,不冷面,特爱开玩笑,很风趣,跟他不怕没话题聊。”
最后总结,男人的人格魅力还是得靠阅历和岁月沉淀。
女生见她这样,笑着打趣:“你是不是特后悔太早选了林昶呀?”
宋小桃倒一点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确实很有魅力,但他的工作太神秘,还是我们家林昶好,天天能见着,工资稳定上交,还能偶尔出趟差,我也能给自己放放风——”说到这,她顿了顿,挑眉,“那天,你不是问我怎么坐别人车来院里,就是他送我来的。”
其实陆怀征除了平时对于好嘴欠,做人处事都滴水不漏,他虽然皮,但见到长辈都特别礼貌。主要还是他带的篮球队帮学校拿了不少荣誉,每个老师看见他都和蔼地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也是少有的成绩不好还能受到校领导喜爱的学生了。
那时,他们那届最漂亮的几个女生组了个团伙,不,团体,经常在学校的文艺会演上模仿表演“少女时代”的舞蹈。他的同桌就是那个团伙,不,团体的成员之一,叫胡思琪。
于好去老师的办公室路上,经过他们教室的时候,时常看见他拿着个手机,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身边围了一堆男生,全低着脑袋盯着他的手机看球赛直播。胡思琪有时候闹他,劈手要去夺他的手机,被陆怀征不耐烦地挡开:“别闹,看比赛呢。”
胡思琪不依不饶:“那你求求我。”
陆怀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一脸漫不经心:“你就别在我这刷存在感了,回头那几个男生又找我算账。”
胡思琪白他一眼,闷声说了句:“哪有几个呀!你这人!”然后就没再理他,自顾自地跟前边的女生聊天去了。
胡思琪和男生确实走得近,班里的男生都打赌说下一个肯定是陆怀征。结果一年过去了,他俩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后来的事于好就不知道了,她高一结束就转学了。他风趣幽默又阳光,喜欢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婚宴设在酒店顶楼,进门后,四周全是玻璃窗,仰头便能看见外面的浩瀚星辰。
于好此刻却目光炽热地看着他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赵黛琳说她当时的眼神可以用“垂涎欲滴”来形容。
可惜,对方并未看她一眼。
他比以前高了,脸部线条看起来更清晰流畅了,白色衬衣领显得他下颌角分明,特别干净利落,身姿挺拔。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又是篮球队的,相比较打球的来说,这个身高不算高。所以他以前走路没正形,走路就喜欢一踮一踮的,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身高。现在这么看,他似乎高了很多,头发也剃短了,薄薄一层头发贴着头皮,发色乌黑,以前是浅栗色,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毛茸茸的一团。
于好觉得他的变化挺大,又觉得也不是特别大。他眉宇间还是能瞧见过去的影子,如若不是那身黑西装将他整个人衬得凌厉又禁欲,她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又看见了过去那个喜欢倚着她的教室后门跟人插科打诨的清俊少年。
宴会厅声音嘈杂,宾客们嬉闹,主持人正在“喂喂”地试话筒。
陆怀征此刻就站在于好的凳子后,她觉得自己满耳充斥著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他清冷的声音却还是能准确无误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对方声音激动地对陆怀征说:“你猜刚才在楼下,我遇上谁了?”
“谁啊?”
“就你那个清华的朋友,周斯越,是这名吧?”
“嗯,他和你打招呼了?”
“你那朋友贼牛,我跟他也就上回你去当兵前那晚见过一面吧,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从小就记性好。”
那人叹了口气:“你记性也好,哎——人各有志,不说了。”
似乎听他轻笑了一下:“他人在哪儿?”
“在九楼,带着他儿子在商场里的儿童乐园玩呢。”
“一个人?”
“旁边坐了个漂亮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媳妇儿。”
那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桌的几个小姑娘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单身夜那晚,就属他来得最晚,而且没坐多久就被人叫走了,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话呢,小姑娘们想着等会儿等婚礼结束,要不要上去要个手机号。
赵黛琳听得窝火,重点是旁边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她把手机啪的一下用力往桌上一丢,杀气腾腾地去拿那几个姑娘面前的椰汁:“把椰汁给我!”
结果手就碰到了身后正在上菜的服务员,眼看那盘子要直直地朝于好脸上飞去之时,服务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住了,稳稳地捧在手上,只洒了几滴汤汁,表情还挺得意。
把赵黛琳看得目瞪口呆:“哥们练过?够专业啊。”
然后她发现视线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挡住了,那只手就刚好挡在于好的面前。
其他人也发现了,齐刷刷地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是陆怀征。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边,那头还跟人闲聊呢,说着她们听着都费劲的话题,这边就很随意地伸出手替她护住了头,而且这个动作自如且驾轻就熟到让在座的人几乎产生一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
服务员上完菜,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插回兜里,完全没放在心上。
满桌小姑娘的眼神你来我往,搞得连那服务员临走时都忍不住瞧了一眼陆怀征,下结论:这哥们的反应速度,跟他有一拼。
陆怀征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结束聊天后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远,赵黛琳拿手肘捅了捅于好:“我说,你俩要装到什么时候?上去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啊,都这么端着,装着谁也没看见谁,是怎么个意思?”
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是很想跟她相认。
光是这点就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不去,他那人记仇。”
于好嘴里嚼着一根油腻腻的鸭舌,瓮声瓮气地说。
赵黛琳狐疑地看着她,又转头看看那在婚宴中周转于各形各色人之间却始终笑吟吟的英俊男人。
胡扯,明明很有风度啊。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高中时的陆怀征见义勇为救了于好班上的一个女同学,于好帮她送信给陆怀征。她第一次送信,八班的男生就炸开了锅……下期连载详见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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