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穿渡星河万顷
2022-08-24檐萧
檐萧
作者有话说:因为无意间看到一句“高明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所以就产生了写这样一个故事的念头。希望大家喜欢。
借着这束光,尤浅看清了他的眉眼,也看清了游荡在心底的异样——
原来是心动啊。
01
尤浅一直等到图书馆快关门的时候,才看到林柘和他朋友走出来。
她往明亮处挪了几步,等他渐渐靠近后,连忙抬手跟他打招呼:“嘿,林师兄。”
林柘扭头,看到她,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尤浅傍晚到图书馆不久,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林柘,碍于他和朋友一直忙忙碌碌,好几次她回头都没找到机会靠近,才特意又在离开的必经路上等他许久,所以这句话讲得格外掷地有声。
感受到一旁投来的玩味眼神,她连忙补充:“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建筑设计比赛的事。”
这件事要从几天前说起。
作为一个忙碌的建筑系学生,那天下午,尤浅上完课,借着一个案例的某处设计跟他们教授的助教,也就是她的直系师兄讨教,之后又拐弯抹角地问了好几个关于林柘的问题,诸如“坊间说你们关系很差,其实未必吧?”“同样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怎么总看不到他?”“之前远远见过几次,他是不是有点高冷?”
最后,在师兄揶揄的眼神下,她才自觉不着痕迹地转而问道:“听说林柘要参加春生书馆建筑设计比赛,这消息属实吗?”
严格来说,春生书馆建筑设计比赛是一个公益项目,每年的比赛主题都是为某地某处设计一座图书馆。它吸引大量学子参与比赛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获奖者可以和国内优秀的设计团队一起将设计方案落地修建。
尤浅也不例外,但她更喜欢这个竞赛所包含的人文情怀。比赛连续数年选择的地点都是偏远的、有底蕴但不为人熟知的小城镇。因为教育资源相对缺乏,所以小孩子可以通过一座漂亮的图书馆看到外面的世界,她觉得很有意义,但目前能力有限,所以寄希望于可以和优秀的同学一起参与其中。
林柘就是她最为看中的优秀同学。
师兄闻言,好似联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一番,在她心虚地准备后退时,笑着问:“你想去林柘的小组是吧?听师兄一句劝,虽然他能力不错,但脾气又臭又挑剔。”
尤浅跟他插科打诨惯了,听语气就猜到他跟林柘关系不错,于是她说:“但是他厉害啊,还拿过不少奖。”
“这倒是。”
尤浅附和两声,又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茬儿,把林柘从里到外都夸了一遍,什么“作品有灵气,人长得还好看,着实未来可期”之类的话,她正准备补上一句“但师兄如果你参赛,我肯定跟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狐疑地转过头,然后发现林柘和一位陌生的男同学正并排站在教室门口……看戏。
她愣了一秒,趁着跟林枳四目相对的片刻,笑嘻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问:“林师兄,我刚刚讲的话你听全了没有?我还可以再重复一遍。”
刚好只听到部分夸奖的林柘摇了摇头,随后眼里荡起浅浅的笑意,他看着她说:“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吧。”
这种趁机套近乎的机会,尤浅怎么肯放过。
闹哄哄的食堂里,他们坐在角落,其间师兄提起林柘以前参加比赛的事,尤浅接收到信号,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积极抓住每一个时机疯狂称赞林柘的创作力和想象力。
她没留意旁人的眼神变化,只觉得自己的言行都在坦坦荡荡地表述“看在我这么狗腿的分上,可以选我吗”这个想法,但显然,有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直到散场,师兄对着林柘说出“我们还有事,你送尤浅回宿舍吧”的时候,她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歪头看向师兄,结果意外撞见他一副来不及收敛的戏谑表情,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表现得过于殷勤,所以“想加入林柘小组”看起来更像个借口,实则她对他芳心暗许吗?
来不及再想太多,尤浅试图身体力行地证明,她并没有这个不轨的念头,她只想抱学神大腿,于是她飞快地丢下一句“不用这么麻烦,我看到了我同学,师兄们再见”,然后转身就跑。
当晚,回去后,尤浅第一时间发信息质问:“师兄,你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只想跟着学神蹭经验啊!”
对方语气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
然后这位师兄继续我行我素,每次看到林柘,都对她投之以别有深意的关切目光。
尤浅不禁怀疑,她看起来真的那么居心叵测吗?
02
怕误会越积越深,也怕因此被林柘排除在外,所以在图书馆意外见到他后,她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真的只是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参加比赛,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尤浅一口气说完,偷偷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林柘面前好容易紧张。
她借着月色恢复平静,而后听到身旁的人问:“所以那些话都是为达目的,诓我的?”
尤浅一愣,连忙摆摆手:“怎么会呢?那些说你俊秀不凡、气质卓然、貌比潘安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林柘轻笑一声:“我知道了,我也希望找到跟我目标一致,只对比赛本身感兴趣的队友。只是大二课程并不轻松,参赛也很耗费精力,你可以吗?最好再好好考虑一下。”
“我可以,我等你消息!”话脱口而出,她蒙了一秒,然后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表现过头了?
月夜下,耳畔的一声轻笑似乎佐证了这个猜测。
明明已经澄清了,但又好像有些迟来的别扭。
于是,在等通知的日子里,尤浅远远看到林柘或者师兄,都会下意识地绕道走。
又一天,她去图书馆找资料,刚要从六排书架的尽头转向相邻的过道时,突然看到了前方侧对着她的林柘,她急剎车收回脚步,往后一仰,把自己藏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尤浅皱着眉想,她为什么会有做贼心虚的错觉?难道是怕被拒绝吗?
她不明白,但对自己缩头乌龟的行为很不齿,于是深吸一口气,打算跟林柘正面较量,不料一探头,发现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板”之隔的过道尽头,正歪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尤浅讪讪地举起手,象征性地挥了两下:“林师兄,好巧啊。”
林柘看到她怀里的书,忽然笑了,他说:“看来你有好好为比赛做准备。”
这不该是色令智昏的时候,但落日余晖穿过书架间的每一个缝隙,一片光影横斜中,尤浅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表情松动时的每一帧画面。他冷峻的眉眼像蛰伏一冬的干枯花枝,感受到春风袭来的温柔,刹那间盈于枝头。
她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前几天,师兄为什么会怀疑她居心叵测。
很早以前,和她关系好的朋友们纷纷开始谈恋爱,落单的她自然成了他们重点关注对象,那段时间她讲了八百遍喜欢的类型,总结起来就是——“要有反差,比如,看起来像高岭之花,实际笑起来又温柔又甜。或者,就只是长得非常非常好看。”
刚好,林柘都符合。
她一直知道他相貌出众,但之前他们仅有的几次碰面,她记得的都是他冷酷、话少,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眼下猝不及防地撞见这一幕,她清晰地察觉到了内心泛起的波澜。
好在她深深牢记目标,于是她假装如常地笑笑,说:“当然了,我可是立志当不成你的帮手,就当你对手的人。”
林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说:“那我见好就收,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小组吧。”
她一愣,连忙伸出右手小指:“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林柘眨了眨眼,一边伸出手跟她拉钩,一边善意地提醒道:“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因为去年我和同学组队参加另一个建筑比赛,有临到最后又推翻重来的经历,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但可能压力太大,所以今年其实并没有太多同学来竞争组员这个位置。”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到这时候才讲?
尤浅惊讶于他这份不显山不露水的腹黑屬性,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她甚至听闻,这个位置非常非常抢手。
林柘闻言,晃了晃他们拉钩的手指,说:“我相信尤同学做这个决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尤浅确实不会因为区区小事就动摇,她也知道并没有太多竞争者不等同于没有。她只是突然开始怀疑,当初是怎么会看走眼的,林柘算什么高岭之花?外貌骗子罢了。
她仰头看着他,说:“林师兄,据我所知,你已经有半年没有参加项目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据她所知,他读研后开始大量参加建筑设计竞赛,但在春生书馆建筑设计比赛之前,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没有参加任何项目,包括前段时间含金量不小的某杯竞赛。
林柘欲言又止,最后睨她一眼,干脆说道:“你想知道?但我不想说。”
……她确实严重看走了眼。
03
周末那天,趁林柘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尤浅见到了另外两位组员,一位是当初和林柘并排在教室门口看戏,据说成绩优异的男生陈濯,另一位是尤浅常听别人夸奖的学姐林朝夕。
明明自己也不差,但作为组里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尤浅在参赛名单上加上自己的名字时,莫名有种“吃上了软饭”的错觉。
尤其,当四人迅速讨论了一下竞赛主题和要求,然后开始分头行动,只尤浅还跟着林柘在图书馆一起翻看资料时,这种错觉就格外明显。
和大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不同,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当地传统建筑特色,比如江南古镇的青瓦白墙、大理白族的三坊一照壁、藏式建筑的收分墙体等等,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从繁杂的资料里找出西南某城镇建筑独有的元素,后期再研究能否将相关元素融入设计当中。
为了证明自己也可以为作品出一份力,尤浅一整个下午都在认认真真地看书、做笔记。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勤奋吸引,其间林柘突然凑了过来,指着她几分钟前画的图,问:“画这个做什么?”
“加深印象?”她突然不确定起来。
林柘轻笑一声,说:“你先别急着标记,西南少数民族比较多,建筑风格、习俗多相互融合,你要分辨哪些是我们需要的,不确定就来问我。
“还有,看资料的时候,要着重于结构和形状,图案和色彩都只能锦上添花。”
尤浅闻言点点头,怀疑这副端正模样的他和邀请她加入小组那天的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一连几天,尤浅没课的时候都跟着林柘翻阅书山图海,她跟着他分析不同建筑的结构、听他讲地方建筑的风格演变,一度怀疑近视度数要增加时,周五下午,林柘突然敲了敲她的桌面,说:“今天不看了,我们出去逛逛。”
暮春的午后,日光和煦,风也绵软,尤浅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儿?”
林柘看了眼时间,说:“去看个展。”
尤浅亦步亦趋地跟上,沿途专挑被太阳照到的地方,正晒到哈欠连天时,发现林柘带她拐进了隔壁的美术学校。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前几天有同学说起这边有个特展,“都是西南城镇,找不到灵感就去看看”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想到学霸也会和她想到一块儿。
展厅里的同学不少,进去没一会儿,尤浅就和林柘走散了,她前后看了两眼没找到他,转头自顾自地跟着观赏起各色展品来。
因为带着任务,她在每一件展品前几乎都逗留了很久,看完简介看外形,门道没看出来,倒是发现了林柘的行迹。
他时不时地会出现在她旁边,过一会儿又不见,几次之后,她不免留意了一下,然后发现他看的速度比她快,按照浏览顺序会到她前面,但她“不守规矩”,并没有逐个浏览,所以偶尔他一回头,她又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这时候,如果林柘在她前面,他就会站在原地等她,反之,他就会慢慢地跟过来。
周而复始,他一直徘徊在她周围。
因为这个发现,尤浅心底泛起微微的异样,这份异样又在和他一次次的对视中,开始无声无息地膨胀。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他们原路返回,其间途经的一条窄巷灯还没有亮,但前方路口隐隐透出一片光亮。尤浅到拐弯处探头一看,恍然道:“是月亮啊。”
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从身后响起,她回头,随口问:“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来一则旧新闻,你要听吗?”林柘问。
她点了点头,身旁,林柘安静地站在月光下,徐徐开口说:“1994年1月17日凌晨,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造成美国洛杉矶全城断电,当晚,无数人拥上街头,竟然在夜空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特幻景,一条巨大的银色飘带缓缓移过上空,他们纷纷报警,询问幻景是否和地震有关,但得到的答案是,那不是异象,而是我们的银河。”
林柘讲完,扭头看向她的那一刻,窄巷两边的路灯唰地一下全亮了。
借着这束光,尤浅看清了他的眉眼,也看清了游荡在心底的异样。
原来是心动啊。
04
不能被发现,不然她最初信誓旦旦讲的话,听起来都会变成谎言。
当晚,尤浅反复这样告诫自己,还一度担忧跟林柘碰面会露馅儿,但这担忧到白日就变成了多余。新的一周开始,他们投入到不同程度的忙碌当中,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大半。
不知道从哪天起,图书馆西南角的一张书桌几乎成了小组的联络基地,四个人你来我往,有时短暂交集,有时像安排好似的,时间全错开。
作品的初步方案和效果图就在他们这些一次次的会面中逐步完成。
课程没减少,月底还有考试要准备,尤浅依旧觉得一下放松了下来。余出的那部分精力,让她在无意中听到了关于林柘和林朝夕这对学霸CP(搭档)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的议论,她听完就忘,并没有多想,直到初审入围作品公布后,流言一边倒似的变成了“是真的”。
原因是这段时间,许多人在图书馆撞见两人频繁地待在一起,画面和谐,互动有爱。
尤浅暗自反駁说,那是他们在准备决赛答辩,而且常去图书馆的明明是四个人。
她这份莫名其妙的笃定,在又一次看到两人相处时生出了一丝动摇,是她从前没留意,他们显然更熟悉,也更默契。
她开始犹豫还要不要过去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不远处的林柘给她发信息问:“站那儿发什么呆?想偷懒吗?”
“可以吗?”尤浅言不由衷地问。
“想都不要想。”
收到这行字,她低头笑笑,然后带着一点儿顺势伪装出来的“想偷懒却被抓包”的沮丧,一步步靠近两人。
之后,即便尤浅没有再刻意关注,也知道答辩现场的同框、获奖时拍的合照,一度让学霸CP的传闻甚嚣尘上。
听得多了,尤浅从CP粉的角度去看他们,发现林柘作为小组统筹,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将出风头的机头都推给了林朝夕,包括之后和设计团队商议落地修造的事也都一早敲定由她负责。
尤浅也想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当事人,但几人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盛夏来临后的某一天,她在图书馆的老位置看到了落单的林柘。
她在他对面坐下,问:“你是跟人吵架了吗?他们让我帮忙找找,看你躲到了哪里。”
是几分钟前,她刚刚下课,在教室门口意外碰到师兄和陈濯一起,两人看到她,齐声问:“林柘去哪儿了?”
他明明很好找啊,她想。
05
林枳单手支起头,看向她时眼神又困顿又迷离,好似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真打起来,你站在哪边儿?”
尤浅想都没想,说:“当然是你这边了。”
林柘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几分稚气,说:“那你跟我一块躲起来吧。”
这显然也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于是尤浅只好留在图书馆里,心不在焉地复习。
傍晚时分,林柘起身去外面接电话,尤浅想到下课时,师兄说的“他去年拿奖的那个作品,由于种种原因一直被搁置,前不久终于说要开始建造,现在又遇到了问题”,莫名觉得他连背影都落寞起来。
尤浅又翻了几页书,其间听到脚步声以为林柘返回,抬头却发现是林朝夕。
“林柘呢?”林朝夕也这样问。好像他们都默认,她会知道他的行踪。
尤浅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半张书桌,发现没有林柘留下的痕迹,但她还是如实道:“出去打电话了,你刚过来的时候在外面没有看到他吗?”
林朝夕摇摇头,在对面位子坐下,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
尤浅正要继续看书,抬头发现对面的人越凑越近,四目相对时,她听到林朝夕问:“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吗?”
尤浅反问:“这儿不是我们之前的联络基地吗?”
林朝夕神秘兮兮地摇摇手指:“已经荒废很久了啊,我是听朋友说你在这里,才特意过来找他的。”
见尤浅一脸费解,她故弄玄虚,越发小声地说:“给你个提示,组队前,林柘对新组员提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要求,但我们后来发现,其实每一条都暗暗地指向你。”
尤浅反应了一会儿,问:“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没有理解错的话,林朝夕是在委婉地表述,林柘对她与众不同吧?
可她还没等到回答,讲完电话的林柘就已经返回。
疑惑越积越多,尤浅原本打算观察几天,整理一下头绪。
但翌日傍晚,她下课后,意外在走廊遇到了林柘。她以为他在等师兄,所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结果他突然扯住她衣袖,说:“你等一下。”
尤浅看着他走进教室,跟师兄讲了几句话,转而又走出来停在她面前,下意识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要去图书馆吧,我也一起。”林柘说。
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他们从没有这样不带任务地走在一起吗?还是林朝夕莫名其妙的话,让她潜意识里也开始怀疑林柘对她不同?
想到林朝夕,她问:“比赛前,你对新组员奇奇怪怪的要求都有什么?”
林柘迟疑了一秒,说:“也没有奇奇怪怪,只是按照你获得的成绩,讲了一下要求。”
他这么坦然,反倒让她心存的那点旖旎都消散,于是,她故作不忿地瞥他一眼,问:“所以你一早就看中了我的成绩,还让我主动去找你?”
林柘笑笑:“但凡你那天再晚一点,我就来找你了啊。”
尤浅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怪不得时机那么巧。可能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早一点,晚一点,就会有全然不同的结果。
这样一想,她准备一鼓作气问清楚,却突然听到林柘又说:“而且,这一次是我在主动。”
“主动什么?请我去图书馆吗?谢谢,我今天突然不想去了。”尤浅刚好走到岔路口,一边说着,一边拐向了食堂。
林柘照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忽然补充说:“是主动追你啊。”
落日余晖中,走在前边的女孩子猛地回头看向他,额前碎发被橘色的光覆盖,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表情看起来傻气又可爱。
06
有段时间,林柘频繁地从教授和师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功底扎实,难得还有几分灵气,他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也一时好奇地看过她的作品。但即便如此,他并也没有想要去认识她的冲动,因为他本身和周边几个好友都是这样的存在,她对他来说并不稀奇。
直到很久后的一个阴雨天。
当时,他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等人,恰逢冷空气过境,昏暗天色下,一道道身影漠然又迅疾地从旁边经过,无声无息的,像在上演一场黑白默片。他正觉得不耐烦,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亮眼的橘黄色从眼前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在那一瞬间被拉扯着随即又松开。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同样察觉到什么的女生愣了一秒,然后对方迅速弯腰,捡起他的白色耳机线,在同行朋友“啊啊要迟到了”的急迫声中,转过身,匆匆忙忙地递给了他。
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停留。
他伸手接过,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了片刻,女生扎了一个俏皮的丸子头,发圈和宽大的卫衣都属于秋日感的色系,看起来很有元气的样子。
她像是褪了色的天气里的唯一一抹亮色。他莫名记了很久。
想要找到她,实在不用花费太多力气。他们的生活有那么多交集,所以再次见面,听到师兄喊她的名字的时候,他也只是想到一句,原来是你啊。
林柘以为他会过分关注她,是因为初次见面时,对她印象太过深刻而衍生出的期盼,结果越相处越心生贪婪。
通往食堂的路上人来人往,静止不动的她好像真的被他那句话惊到了。
林柘联想到什么,继而又说:“我知道最近有我和林朝夕的一些传闻,我们都澄清过,但效果微乎其微,我怕你也会误会,所以想要解释一下,林朝夕临近毕业,她更需要那个表现的机会,至于其他的,都是子虚乌有。”
尤浅愣怔许久,其实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些更久远的事情,半晌后,她恍然道:“所以一开始师兄撮合我们,是在打趣你,而不是误以为我夸你是出于喜欢你?”
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林柘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对。”
“那我在图书馆等你那天,你怎么不解释?!”她当时担忧好久,一度怕他把她当成别有用心的人,结果别有用心的人根本不是她。
“因为你当时说对我没有其他想法,但我有,所以我想,不如顺水推舟。”林柘坦诚说。
尤浅一阵无语,这无耻又腹黑的语气和骗她加入小组那天如出一辙。
“我八百米跑了第一名。”
许久后,她没头没尾地突然讲出这么一句,然后在林柘挑眉时,转身,撒腿就跑。
林柘直接笑出了聲,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
07
逃跑是尤浅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应急反应。
信息量太多,以致让她感觉有些失真,虽然这失真中还夹杂了一丝微妙的不忿和窃喜。
翌日清早,她一蹦一跳地迈出宿舍楼,抬头一看,发现害她到半夜三更才睡着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不远处,看到她后,又向前走进了几步。
于是,残存的那点不忿像被他轻而易举地熨帖平整的一道褶皱,只剩下成倍膨胀的窃喜推着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抑制着上扬的嘴角,问:“你是在等我吗?”
林柘点了点头:“我今天事情很多,所以只好一大早来等你一起吃早饭。”
尤浅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针见血地问:“你确定一大早过来不是想骗取同情吗?”
林柘笑得无奈:“看来你对我的误会真的很深。”
才怪。
她昨晚顺着时间脉络,将故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自己可能不止一次“上当受骗”。
左思右想后,她问:“我想知道,前两天,师兄说到处找不到你,你明明就在图书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当时睡着了。”他为了跟进之前比赛的设计落地事宜,连续两天很晚才睡,所以在图书馆令人舒适的温度中看书看到一半,打了个盹,刚被口袋里嗡嗡振动的手机吵醒,就看到她走了过来。
果然,尤浅冷哼一声,亏她当时还以为他真的因为项目心烦意乱躲了起来,原来他眼睛无神只是因为刚睡醒。
“那我问你这半年为什么没有再参加比赛的时候呢?你表现得那么消沉。”
“那时候啊,”林柘想了想,说,“当时确实想到了一些不如意的事,我之前参加偏向概念的比赛比较多,思考了很久才转向落地倾向的比赛。”
尤浅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听起来很像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你又在骗我的错觉。”
怕再耗下去,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林柘扯了下她的衣袖,一边走,一边试图纠正她的用词:“怎么能说是骗呢?是我想被你注意。
“而且,即便我的失意、欲言又止,都有表演、夸大的成分,但只要你不理会,我就毫无办法。”
是啊,明明这么简单,她却偏偏做不到,她没办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情绪消沉,即便是假装的。大概因此被他看出了端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也喜欢你的?”尤浅问,两秒过后,又抬起手阻止他回答。听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所以,可能她心动之后每一次跟他对视都露了馅。
她也没再试图为自己狡辩,反而故作惆怅道:“突然感觉跟学霸谈恋爱很没有安全感。”
林柘身影一僵:“但学霸可以带你一起考高分?”
“哦?”短暂的惊讶过后,她随即得出结论,“那等我考年级第一的时候再跟学霸谈恋爱吧。”
林柘稍一琢磨,发现了不对劲:“你故意的。”
尤浅得意地点了点头:“嗯,近墨者黑,刚跟你学的。”
林柘笑着摇了摇头,大有“好的不学学坏的”无奈,但过了片刻,他突然向她伸出了手,顺便提议:“那你要不要再跟我学一下得寸进尺?”
天边重叠的云影初散,明亮如碎星的日光跌进她笑弯了的眼睛里。
她曾经仰慕的少年,就这样走到了她身边。
编辑/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