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世界

池薇曼

时隔许久，我在空间看到一位作者朋友约拼字。

所谓拼字，是一种在规定时间内比谁写的字数最多的活动。虽然最近没写一个字，我还是厚着脸皮找她闲聊。

好多年前，我刚认识她时，她毅然辞掉一份高薪工作，开启全职写作的生涯。全职写作的收入自然不如工作稳定，很多时候，即使你写得再多，也可能一无所获。她从跟我一样给期刊投稿，到转型写网文，再到现在成为编剧，一路走来有多坎坷，自然不必赘述。

作为编剧，她经常需要熬夜甚至通宵赶稿，与大部分朝九晚六的上班族的作息截然相反。在我为明天去上班而养精蓄锐的深夜，正是她奋斗的时间。虽然很累，但自己写出的作品，她都能光明正大地署上自己的名字。她努力的成果都属于她一个人。更重要的是，这是她所热爱的事情。

全职写作一直是我的夢想。可惜能力有限，加之我没有她那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去为梦想孤注一掷，所以只能想想。

小时候畅想未来时，我想过开花店，当老师，开咖啡馆……唯独没想过从事写作。我开始投稿还是受大学室友启发。她在开学的自我介绍时介绍了自己的笔名，说她发表过作品。我喜欢读书，也在日记本上写过小说，却没想过投稿，更无法想象自己的作品能发表。

出于较劲般的心理，我写了一个短篇故事，并投给一本杂志。现在回头看，那个故事幼稚得只能用“黑历史”三个字来形容，却意外地被主编留下并发表了。此后，我越发积极地写作。当然，更多时候我的稿子没通过终审，但这并不妨碍我满怀热情地写下一个个故事。

在这一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志趣相投的作者。六七年前，我认识的作者朋友们都还很活跃。彼时，所有人都满怀创作热情，经常相约晚上一起拼字。我们大部分都是学生或者刚工作的人，可支配时间较多。只要有人喊一下拼字，立刻有好几个人响应。大家虽未曾见面，却都聚在电脑前写着自己的故事，每个小时报一下字数。

我开始在《花火》上发表故事，是在工作后不久。那几年的我在写作这件事上有消耗不完的热情和能量，几乎每天都会在上下班的地铁里用手机写稿。拥挤如沙丁鱼罐头的地铁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在低头玩手机，大概只有我默默地在文档上写故事。

那是一段我无比怀念的时光，如今回忆起来，竟恍如隔世。

当年那批跟我一起拼字的作者，大部分已经不再写作，我更是再没有参加过拼字活动。

即便现在工作和琐事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一旦闲下来，或者遇到什么趣事时，我还是会习惯性地记下来，留作写作的素材。

我写文有十年以上了。写作于我就如一日三餐，或许我难以重现“全盛期”的创作量，或许我现在两个月都写不完一个短篇，我还是难以想象自己彻底停笔，一个字都不写的样子。

因为工作需要，我有脸书账号，还加入了一些群组。

我经常看到群组里有人困惑地问大家下班后都做什么，他们说自己下班回到出租屋，吃完外卖就无所事事，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这样的困惑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状态又是很多人的状态。

有一次跟同事闲聊，我听他说因为不知下班后干什么好，干脆留在公司加班。我有些难以体会这种心情，因为写作填补了我所有的空闲时间。

我从来不跟现实里的同事提我写文的事，写作是我的秘密，是一场能让我从机械而按部就班的枯燥生活里短暂抽离出来的特殊旅行。

若说工作时的我属于现实世界，写作时的我大概就属于虚幻世界。我将工作跟写作彻底分开，在这二重世界间来回穿梭，就像小说里拥有双重身份的人。

——这难道不是很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