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蛙

◇杨 政

经过三个月的强化训练，我们这些蛙与绿庭居小区业主及保安的战争一触即发。

大家本不该兵戎相见，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的。

几个月前，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在鹅城郊外的星空营地觅食。五弟忽然被一个大胡子男人捉住。男人的儿子看五弟蹬着四条腿，鼓着下巴“哞”，觉得好玩，非要带回家养起来。就这样，五弟就被大胡子男人和他儿子带走了。

爸爸妈妈哀嚎了一夜，毅然带领一家老小十几只牛蛙去寻找五弟。我们嗅着五弟一路上留下的微弱气息，进城来到一个叫绿庭居的小区。

我们在小区放声喊五弟，在一栋高楼后隐约听到回应，细听，果然是五弟。五弟隔空告诉我们，它住在高楼阳台的一个箱子里，生活非常好。男人家的小男孩十分宠爱它，给它吃精肉、鱼虾和青菜，还经常摸它的后背，对它说话。

我们一家喜极而泣。

再看这个小区，依山傍水，花草茂密。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住下来。爸爸在五弟居住的高楼后面，找到一处潮湿的洼地，每天晚上，我们都会聚到这里，与五弟喊上几句，然后安然入睡。

五弟告诉我们，小男孩又带它去逛公园了。晚餐又给它吃了蚯蚓和嫩生菜，又给它洗了澡。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很羡慕五弟，四妹甚至期望有人也能把她捉走。

一周后，爸爸觉得在这里生活要比在星空营地更安全舒适，派我回去告知我们的首领，可以分批迁移到这里定居。

首领并不完全相信。也难怪，我们被毒杀、被电击、被网拦，生存愈发艰难。为谨慎起见，首领选派了十几只蛙爸跟着一起过来察看。

小区三面环山，绿树成荫，中央有水池，门前有河流。他们很满意。

于是，首领下定决心，指挥星空营地附近的青蛙、树蛙、花狭口蛙们陆续迁移到绿庭居小区附近。

这可把五弟乐坏了。尽管在高楼阳台，不能和大家面对面，但只要张口喊一声，就有同伴回应。五弟的女朋友妮蛙也来了，经常坐在楼下向它诉说情怀。

这一晚，妮蛙第一次来到家里，拜见我的爸妈。五弟得知，心潮澎湃，在阳台上蹦跶、欢呼，和妮蛙唠个没完。突然，五弟的笑声戛然而止，传来男人的怒骂声。紧接着，是五弟的惨叫声和有东西从高空摔下来跌在地面的爆裂声。我和妮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不敢出声。一会儿，五弟的气息消失了。

我想，五弟应该是被大胡子男人从高楼扔下来的。

转眼我们进入繁殖季节，大家都很亢奋，夜晚叫得异常响亮。没想到，这给我们带来了灾难。小区业主和保安在水池里放毒药，然后在后山上放蛇，日夜驱赶、捕杀，我们不少同伴惨遭残害。

刚刚建立的家园，眼看待不住了，首领很生气。它搞不懂这些人，可以专程跑到郊区去看星空、听蛙鸣，当我们千辛万苦把蛙声送到楼下，他们却又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为啥？

首领决定战斗。它说：“我们的生存越来越困难，唯有抗争才有活路。大家一定要不断进化、变异，光耐毒药还远远不够，最好能够飞翔。一只飞鸟能撞下一架飞机，如果我们也能飞，就可以疯狂进攻。”首领开始把我们集合起来训练跳跃、攀爬、撕咬、吼叫。我和妮蛙刻苦训练，发誓要为五弟报仇雪恨。

几个月过去，我们的训练初见成效。蹬腿一跳，足足可以弹飞出去几米远。张口一喊，可以将玻璃窗震得嗡嗡响。

首领以为时机已成熟，它命令所有蛙妈带着未成年蛙先行离开，另觅家园，其余的蛙留下与小区业主和保安进行战斗。

首领制定了三套战斗方案，组织我们临战演练。

这天深夜，爸爸“哞哞哞”三声鸣叫音落，我们几万只蛙竭尽全力，同时一声怒吼。一瞬间，声如炮弹爆炸，只听附近的窗玻璃“砰砰砰”碎裂。我们一跃而起，攀墙而上，跳进小区业主的厨房、卧室、客厅。惊叫声，此起彼伏。

三天后，我们几乎被团灭。同伴们的尸体被分装在垃圾袋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和几只幸存的蛙跌跌撞撞地飞着，循着蛙妈们的气息而去。离开的路上，我眼含热泪地回头望了又望，那座小山里，有我的爸爸，还有妮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