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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喜剧内容的后现代主义表达

2022-08-20韩佳希

河北画报 2022年12期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后现代喜剧

韩佳希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是自2021年10月15日由爱奇艺出品、米未联合出品制作的一档原创新喜剧竞演综艺。节目是以比赛的形式来展演一群新喜剧人的作品,全方位展示品质优良、类型多样的中国原创新喜剧作品,选拔出创作能力、协作能力、表演能力最突出的团体和个人。此档节目一出,便成为喜剧综艺界的一匹“黑马”,截至2022年1月,豆瓣评分破8.5分,并获得了“影视榜样·2021年度总评榜”2021“年度创新综艺”。

回首喜剧综艺的中国舞台,上一个成为爆款节目的还是东方卫视的《欢乐喜剧人》,它旨在网罗各路喜剧人才,通过相声、小品、曲艺、幽默表演、杂耍、变脸等传统节目样式产出喜剧节目与发掘最具喜剧天分的人才。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似乎更新,尝试主打“新喜剧”形式:笑点更密集,节奏较急促,表演“短平快”,不再追寻作品“意义”与叙事结构的完整。这些特点无不透露着“后现代主义”的味道,本文试图从五个维度进行探讨,分析喜剧综艺的后现代主义精神与创作特征。

一、去中心化的喜剧表达

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利奥塔认为,人类社会在步入后现代后传递的要旨之一就是对“元叙事””的彻底否定。在他看来,以诸如艺术、理性、上帝等为中心的宏大叙事要给人们一个关于世界或者宇宙的哲学上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有不同的答案。细琐的小事才是值得关注的,这一点在节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共有12期节目60余部作品,具有传统意义的宏大叙事喜剧作品却很少见,大多作品都是由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场景改编而成,篇幅短小,但笑点却不断。例如,第二期的作品《戏精导航》,讲述的只是上班路途中发生在驾驶舱内的一段故事——“司机”通过切换三次导航语音包而产生了众多啼笑皆非的笑料,最终以7800票的好成绩成功晋级。

除此之外,《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去中心化”喜剧表达还体现在主体性的失落。以詹姆逊的解释来说“在过去,在古典资本主义及传统核心家庭的社会文化体制下,人的‘主体’曾经一度被置于万事的中心;但一旦身处今日世界,在官僚社会雄霸社会的情况下,‘主体’已无法支持下去,而必然会在全球性的社会经济网络中瓦解、消失”。一方面,与《欢乐喜剧人》的喜剧团队“核心”设置不同的是,《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并没有绝对的喜剧主体。例如,在《欢乐喜剧人》第一季中,开心麻花团队的核心为沈腾,辽宁民间艺术团的核心为宋小宝,而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则几乎分不清谁是喜剧团队中的主体地位。喜剧表演者们被“零散化”了 ,主体被零散成碎片,这种意义上的“碎片化”使这档节目的喜剧氛围达到了百家争鸣的状态。另一方面,在表演内容上,这档节目中的部分作品将以人为中心的视点打破了。后现代对现代性的批判最主要的观点之一在于批判传统的“主体性”,而这里的主体性指“主体-客体”关系中主体方面的独立自主性:人是世界的中心。例如,在第五期主题创意赛中的作品《谁杀死了周日》,这部作品把时间拟人化,七个主角分别为周一至周六,以及最终日期。《戏精导航》中,惹人发笑的“逗哏”也不是以人作为主体,而是车载导航。由此可以看到,不管是从叙事方式上还是表演内容上,《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无不契合着后现代语境,为观众提供了一场奇异而壮观的视听体验。

二、多元化的喜剧形式

在1987年,后现代主义研究日益深入之际,哈桑出版了《后现代转折》一书,精辟、独到地解剖了后现代主义特征。他认为,作为一种普遍的艺术和文化哲学现象,后现代主义调转了方向,它趋向一种多元开放、玩世不恭、暂定、离散、不确定性的形式,一种反讽和断片的话语,一种匮乏和破碎的“苍白意识形态”,一种分解的渴求和对复杂的、无声胜有声的创新。《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似乎想打破中国观众对喜剧的固有思维模式,使之从传统喜剧类型中剥离出来,不再追求完整的起承转合或者某种深刻的表达,向观众呈现了素描喜剧、音乐喜剧、默剧等多种喜剧形式,让观众看到喜剧市场上的百花齐放。而出现在此档节目中的新形式,也具有强烈的青年化的倾向。它们不仅仅在叙事上体现为“短平快”,更多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后现代文艺中的想象力也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对现实生活分解的快乐,一种有趣且轻松的创新。后现代主义与复杂性和多样性有着不解之缘。这一方面表现在后现代思维的一个重要策略是将熟悉的东西陌生化,将清楚的东西模糊化,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例如,音乐喜剧作品《父子的心声》中,以父子的视角,通过对家庭“出门半小时前”场景的塑造,调侃了“母亲”的出门习惯,引发了一系列争议与笑料。虽然此部作品一出便引来众多观众对于女性社会分工的探讨,但从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我们还是可以看到某些人群现实生活的细节重现,用音乐剧的形式把角色情绪放大,使其内容变得充盈。它是“断片的话语”“苍白的意识形态”,但也充满了生活的乐趣。

另一方面,后现代主义语境下,消费文化也发展到鼎盛时期。消费文化下群星闪耀。文化工业不断发展,消费主义在文化领域不断渗透,作为文化工业副产品的明星开始出现。参赛选手王梓被塑造成“艺术家”的形象,活脱脱成为了默剧这一喜剧形式中的明星。众多歌手、脱口秀演员后续也加入了喜剧行列,以多元化的视角呈现着不同的喜剧类型,为观众带来了视听盛宴。

三、深度消失的喜剧意义

在节目中,常驻嘉宾们在点评喜剧作品时针对“笑点”是否应当有意义进行了多次探讨。在中国观众传统的观点里,能够进行广泛传播的喜剧作品不仅仅应当使人发笑,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公共职能,用来引起观众对公共事务的探讨与思考。而此档节目的“没心没肺,快乐加倍”“好笑就行”的喜剧理念实则符合后现代语境下的青年审美习惯:即放弃深度主题,使之更容易接近互联网时代大众的文化消费心理机制。后现代艺术的逻辑是:它已削平深度而回到一个浅表层上,获得一种无深度感,它只在浅表层玩弄能指、对立、文本等概念;它不再相信什么真理,只是不断地进行抨击、批评,但抨击的对象已不再是思想,而是表述。在众多喜剧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创作者们把深度、忧虑、恐惧等情感进行拆分,甚至把历史事件游戏化,取消其深度,只是作为一种符号的载体进行喜剧创作。笔者认为最具典型代表的是由蒋易、李栋、陈天明等人所创作的《先生请出山》及其系列短剧。此系列作品一经播出,就受到了众多网友的好评。三人在系列作品中分别饰演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在不同的故事背景下,通过演绎“三结义”“请诸葛亮先生出山”等著名历史事件引发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在观看过程中,我们感受不到历史的厚重抑或是古人的智慧,演绎者们用荒诞的对白与无厘头式的叙事走向,让观众耳目一新。有趣的是,这种对深度主题的放弃有时更能制造出流行文化。在《先生请出山》结尾三人的舞蹈成功破圈,大众在社交网站上频频效仿,深度模式被削平后导向了平面感,这种感官至上的平面化舞蹈遮盖住了厚重的历史意义,使之成为时尚,后现代主义中的戏仿与拼接特征由艺术走向了大众,似乎再一次证明了我们身处在后现代语境中。

四、戏仿拼接的喜剧效果

毫无疑问,削平深度模式就是消除现象与本质、表层与深层、真实与非真实、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对立,从本质走向现象,从深层走向表层,从真实走向非真实,从所指走向能指。这实际上是从真理走向文本,从为什么写走向只是不断地写,从思想走向表述,从意义的追寻走向文本的不断代替、翻新。因此,后现代主义电影常常摒弃宏大叙事,偏爱戏仿与混杂的拼贴艺术,如周星驰的电影,后现代主义美术所追求的艺术形式,也会来自于“复制”,如波普艺术。在后现代主义学者弗·杰姆逊看来,后现代文化氛围下的文艺与美学,审美成为“审丑”。艺术不再具有超越性,艺术成为适应性和沉沦性的代名词。艺术等同于生活,生活成为了后现代人无底的艺术棋盘。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几乎任意一个喜剧作品都能看到戏仿或拼接的痕迹。作品《悟空》释放了我们对中国“英雄”孙悟空的情怀;《世上最美的女人》从开头就频繁引用大众熟知的歌曲作为梗从而引发笑料;《告白威龙》《这个杀手不大冷》《漂流记》与《时间都去哪儿了》等喜剧作品更是从名字上就开始了后现代式的戏仿或拼接;《互联网体验》则是把互联网生活浓缩为了医院体检的场景,用极高的密度对互联网现象进行拼接与讽刺,这种混杂的拼贴形式引发观众捧腹大笑。具有同样手法的还有作品《偶像服务生》,调侃了当今娱乐圈的饭圈乱象。不得不说,这种戏仿拼接的后现代式艺术创作手法增加了节目的趣味性,结合多元化的选题与多维度的表达方式,使节目的喜剧效果得到了最大化的呈现。

由此看来,笔者认为用多元化的喜剧形式打造去中心化的喜剧内容,运用戏仿拼接的喜剧效果说明深度消失的喜剧意义是此档节目的目的,同时,这些关键词也无不彰显着后现代主义文艺的气息。其实,《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不仅在喜剧内容中运用了后现代主义的表达,同时在制作形式上也每时每刻地呈现出后现代主义样态:如果说碎片化的剪辑方式以及广告植入、个性十足的服装风格是大多数网络综艺都会用到的制作方式以及呈现形式,不够具有代表性,那么消除距离感的舞台设置、常驻嘉宾群出场方式的设置则足以证明这档节目在制作中具有的后现代性。常驻嘉宾们的嘉宾席相较于其他综艺的庄重“高贵”,多了一丝鬼马的意味。首先,嘉宾们与观众的距离并不远,拉近了双方的空间距离与心理距离。其次,嘉宾们的上半身与形态各异的下半身进行拼接,通过“借位”形成了一抹独特的喜剧色彩,这种形式更像是小品内容中通过戏仿拼接产生的喜剧效果外延化,用无厘头的方式调侃了出席嘉宾,同时,也削弱了等级观念。另外,在常驻嘉宾群出场方式的设置上,节目组也营造出了后现代艺术的氛围,使观众拥有了狂欢式的快感。在第一期节目中,常驻嘉宾的节目打破了等级式的嘉宾出场方式,以“发量”“颜值”等看起来戏谑性的评判标准让嘉宾一一亮相,不仅使现场观众更有参与感与主人翁意识,也让大众得到更多快感的宣泄。

总体来说,这是一档较为成功的网络喜剧综艺节目,但在狂欢的同时,我们应当警醒,在充满后现代语境的今天,文化失格的线在哪里。当当今的文艺作品调性都变成了一种匮乏而破碎的“苍白意识形态”,当后现代电影(节目)不再提供社会楷模和道德指南,不再承担对观众的教化责任,它仅提供一种纯粹的审美判断时,整个社会的秩序又将如何维护,优良的传统价值观又将如何传承呢?这将是未来社会需要面对的宏大课题,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因此,在为优秀的后现代喜剧作品欢呼时,我们应当考虑如何把握好度,在喜剧世界中,既能使人的感性力量对理性结构进行突破,又能让大众,尤其是青年化群体进行思考,甚至对其起到启迪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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