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与残叶(组诗)

◎程大宝

思念

那天夜里，我梦见了逝去的爷爷

梦里，光影细碎，像

蜗牛伸出语言的触角

在时间的黎明，投下探路的石块

只是，石块被时间消解

永远不会回来，回来的

是我似曾相识的爷爷

我们是何等的熟稔啊

可我就是不能确认，以致我

不得不怀疑“思念”

是一个错误的词

日落后的细雨

日落之前不会下雨

阳光还铺在落叶的斜坡上

这个时刻在等着另一个时刻

一切还端坐在夕阳造就的绢纸上

这是书写前的片刻沉思

思想的墨汁尚未灌满

羊毫干枯，我还是本我

还没有雨水浸透的新意，不能

给陌生人轻烟的幸福，不能

承载亲人们重负的苦楚

不能让一个个时刻得以延续，唯有

湿意的晚风轻抚窗帘

兰花的香味自带安慰

日落后的细雨悄然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暮春，观桃花

你看那正在开放的桃花

它是虬曲树干的解压阀

深度19～22m及28～29m段错动带较发育，局部中缓裂较发育～发育，岩体结构以次块状～镶嵌结构为主，局部碎裂结构。

我听到嘶嘶的蒸汽的气流声，而

翠绿叶片自有无序阡陌

像我们无意义的自乐消遣

现象和本质根本无法诠释

桃花胭脂红，总有离人现

只是眼前空空荡荡

只是眼前人声喧沸，只是

在“哧”的一声之后慢慢松开

绿叶突兀肃立。我看见镜面的河水中

自己花白的头发，以及

跃鱼逐食零落于水面的

落英与残叶

标语的架构

芳草低头躲秋霜

冬日使得比喻更确切

使得框架状的文字更有说服力

站在窗前，我看见广场上的

巨幅标语，卯榫结构对应着

枝干倔强的连接，像一种阐述

一种冬季枯黄的注解

一个个字体被搬运，被架构

像巨大的塔松被修剪，仿佛

重获了童年的树木与河流

重获了漫天飞雪，重获了某种平衡

重获了年迈对年少的追忆，如

三月藤蔓般生长，匍匐覆盖

如鹞，落在对应的位置

一些是历史的补丁，连接

不同的荣枯变幻的初衷

一些是大漠利刃，插入

框架文字的罅隙

一群候鸟

面对一群候鸟我不知所措

你赞美它们的飞翔，不是飞翔，是

曾经在悲喜中丧失的判断

我们用泫然流涕弥补，泫欲泣

此时，头顶的候鸟没有一只会飞直线

它们在缝补，用惯常的曲线

渴求细微的穿插之声

仿佛一次又一次迁徙时的叮嘱

绣出不知是否留有印记的存在，但

季风捧读它们的文字

不分王朝的烟云奉上绵柔承载之力

回首边关也并不遥远

只是领头者的鸣叫不可或缺

如秋雨落在一位偶尔翘首者的心头

清脆、新鲜，有温热的附着感

一只落单的雏鸟立于我头顶

有咯吱咯吱的踩踏声

那种凌乱的无序的头发的飘动

成为我们惯常遗忘的一部分

一株幸福的栀子花

一株幸福的栀子花

她的幸福在于她在无风时的愣神

她傻傻地想着自己的心思，无察

绕着她的嘤嘤嗡嗡蜂，蝶

一位少年走过来，她的香气像泼下的

一盆水，不偏不倚浇在他的身上

少年一脸惊诧的快乐，消融在栀子花园的

深处。起风了，栀子花睁开眼

她复瓣的睫毛之间有了共鸣

在林中，在空中，在心中，眨动她

满树洁净的眼睛。没错

这是她一年间最委婉的表达

有重音，有轻音，有轻重音的交替

像极了盛开的欣喜和凋零的哀叹

风摇花枝，花瓣落成段落，香气成为

隐喻；风，成为隐喻

少年已经穿过花园，走在更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