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组诗)

◎孙启放

待己有礼

彬彬有礼的领结

轻抚一下左边的脸颊

对方轻抚一下右边

不可无状

镜像中的敌手

或曰：“互惠”的依存

“你好！”

说不上一股暖流的来历

掌心镜面相合

你晦暗，我不明

卫生间里有一小片光

像个银勺子

双飞燕

燕双飞，掠过的影子黑白分明

一只越飞越白；一只

越飞越黑

这是我老家空荡荡的村口

一只燕子飞向西飞成白鹳成群

西边的云越来越白

一只燕子飞向东飞成乌鸦布阵

东边的云越来越黑

狗吠。鸡鸣。炊烟升

一双燕子归巢，呢喃。黄昏在飞

白马篇

没有人见过抽象的马

力量、速度、优雅和高贵。

现在，牠来了。

这是三月的云天

草原上的发情季节

草尖上翻飞越来越多的蝴蝶。

一袭白衣的王子伏下身

马蹄下草浪宛如惊涛。

而抽象的马在王子意识外躁动

现实让牠蒙羞；

更快冲上那道缓坡的

是青空之上一朵飞逝的云。

牠现在只能是一匹白马

一匹饰金羁的白马

典籍中出现过的白马

非“马”。

嘶鸣并非盲目

牠负载的一众汉字多么辽远

有多么不着边际的空虚。

盐

看不到海水的沉痛。

从无到有

阳光里有钢针

风是咸湿的，乌云里有龙。

回到冰川纪。

抱紧饥渴；

每一粒单晶体都是海的母体

看透，却从不说透。

野猫凶猛

它大抵是一只流浪猫；

它肯定是一只

无人搭理的野猫。

它伏地、潜行、弓背——

我坐小区的长椅上

与啄食草籽的小鸟尚有一段距离；

我，毛发悚立

保持着凶猛的思考。

有限事

湖水扬波，岸柳葱郁

天空全是白莲花。

他一直小下去

与仙蝇蜂和毛翼虫对视。

血脉凝滞

他小成实心地

沉到湖底与石头交心。

石头的湖底在东

石头的湖底在西

石头的湖底无边无际。

春风劫

我何能废去这人性的泛滥？

假象，蓬勃的麦芒。

废去的琴弦回音

废去，压住舱底的铁石心。

花光湿透也罢

烟雨迷蒙也罢

需要废去的外壳。

自然之力浩荡如洪水

低头认命

那么薄，近乎透明的命

翻滚于绿色塑料假体之上

容不下你。你的厌世

你的妄想

你的病态爱恋

你的每一次抽搐性眨眼。

废去！这暴力

这急匆匆幽灵的各自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