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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的变化及其特点

2022-08-12

观察与思考 2022年7期
关键词:政党规模党员

王 亚 妮 佘 湘

提 要:组织规模是影响政党尤其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生存和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发挥功能、承载使命、实现目标的物质载体和现实基础。延安时期是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发展变化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历经三个阶段,出现两次高峰,伴随两次整理,体现出了鲜明的内在承继性、外部制约性、主观能动性和同步提升性的特点。总结分析这一时期党的组织规模的变迁策略及其特点,充分认识和把握组织规模变迁的历史规律,对于促进新时代政党治理和政党效能的有机统一具有重大而又现实的意义。

组织规模是政党尤其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生存和发展的一个最重要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发挥功能、承载初心、实现使命的物质载体和现实基础。从世界政党史来看,政党组织规模是一个深受多重因素影响而不断嬗变的变量,却又不是完全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乃至不可捉摸的变数。我们党历经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的革命洗礼,延安时期,对自身规模的功能作用与建设问题的认知从自发走向自觉,在扩大组织规模的同时,有效地处理了量与质的关系,保证了组织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因此,总结分析这一时期党组织规模的变迁策略及其特点,充分认识和把握组织规模变迁的历史规律,对于新时代加强党的建设、促进政党治理和政党效能的有机统一具有重大而又现实的意义。

一、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变迁理论:一个分析框架

马克思主义政党历来非常重视组织建设问题,认为“任何政党没有组织都是无法存在的”。而组织又由一定的成员所构成,成员的数量质量与组织结构体系的完备、发达情况构成了政党的组织规模。

(一)组织规模的内涵

组织规模是指一个组织所拥有的成员数量及其成员之间的关系,包括成员数量规模和组织体系规模。它是衡量组织大小、强弱的重要指标之一。

第一,成员数量规模。规模和数量分不开,数量是一个组织规模的直观呈现和外在形态。体现在时间维度上,它随时间推移而增减变化。这个变化既可以鉴别一个政党组织规模在不同时期的演变,因而具有历时性;同时,也可以区分同一时空下不同政党的大小与强弱,又具有共时性。在空间维度上,规模的存在形式和方式也不一样,又外在地体现为小党或大党、从事研究的小团体还是广大的群众性政党、区域性党派还是全国性政党。规模不仅仅局限于数量,还与质量相联系,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二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数量是质量的基础,质量是数量的要求。

第二,组织体系规模。数量虽然是构成政党组织规模的基本元素和首要形式,但单个党员并不能直接自动地生成或集合成组织。它需要按照一定的结构和方式,通过组织体系来集合成政党并遵循组织的规律来进行组织、运行和发展。若将政党分为“硬件”和“软件”两种构成要素,那么,党员和党的组织体系则是政党的“硬件”要素,即以外在的物质形象和有机结构所呈现出来的部分。一个组织结构和组织体系完备发达、覆盖面广、渗透力强、对国家社会影响大的政党,毫无疑问是一个规模型、有组织力的政党的典型表现;否则,难称规模、力量。

(二)组织规模的作用

第一,正向作用。历史主义的视角采用政党发展史的方法,透过世界大党的兴衰演变和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不断发展壮大的组织规模与四个伟大成就创造的历史,指出“政党组织规模的大小与其战斗力的强弱有着内在的关系”。即组织规模与组织力量是有关系的,一定条件下规模的扩张有助于党力的增长和政党声望的提高。功能主义的视角将政党看成国家与民众之间的一种联系工具,或者将其作为完成任务、实现使命的载体。由此出发,得出“数量在政党政治来说就意味着一切”,以及规模庞大的政党的动员力、影响力自然相对规模较小的政党来说要存在优势的结论。此外,规模对政党领导的支撑条件以及政党形象也有重大影响,只有具备了一定的规模,政党才能够具有强大的动员力和组织力,才能够发动民众、获取众多的政治和社会资源,从而在夺取和巩固政权中具有强大的战斗力。

第二,负面效应。一方面,没有一定的规模,政党难以承载和履行其使命功能。规模对于政党的动员力、组织力和战斗力,特别是对于政党完成其使命任务具有正向作用;另一方面,规模与政党力量之间具有正向关系,但并非正比关系,即并不是组织规模越大,政党力量就越强。历史上,在一定条件下政党规模扩大,其力量反而出现弱化的趋势。这是因为随着组织规模的扩大,政党的组织结构将变得更加复杂,组织管理运行成本会更高,教育管理党员和保持组织先进性纯洁性的难度会更大。特别是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党是阶级的先进觉悟阶层,是阶级的先锋队”,规模的无限扩张,如果质量跟不上,党就有可能丧失先进性,走向群众团体化的危险。由此可见,组织规模的确是政党尤其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生存和发展的重要问题,但又不是决定马克思主义政党力量的唯一问题,需要辩证地看待政党的组织规模及其作用,防止片面化和简单化。

(三)影响政党组织规模变迁的主要因素

组织规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不同时期、不同条件下有着完全不同的外在表现。那么,究竟什么因素能够促进组织规模的嬗变,影响组织规模的发展和变迁?

一是政党产生之初的组织形态。政党是特定政治环境下的产物。一般来说,一个政党起源之初的组织形态对政党后来的组织规模发展及其变化有着重要的影响。如:内生型政党与外生型政党,其组织规模和组织结构有着明显的不同。内生型政党能够获得大量资源,不需要对政党组织建设投入太多,仅需要少量党员即可,也不需要严密的组织体系,倾向于建立组织松散、党员数量较少的组织形态,因而更多的是精英型政党;外生型政党是体制外产生的政党,在起源之初不具备合法性和外在支持力量,面临着严酷的生存环境和无法从国家获得资源的困境,需要从成员中获取人力和财力,这就需要大量的党员和较为完备严密的组织结构,强调组织成员的规模化和组织结构的严密性,因而多是群众型政党。可见,政党起源与初始形态对政党以后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 “事实上,政党的组织嬗变不仅是对其所在的外部环境的回应,而且通常由政党起源所限制”。

二是政党生存发展的外部环境。组织规模的嬗变不仅受政党起源之初组织形态的限制,也深受政党所处外部环境的制约。一定程度上,政党及其组织规模是根据外部环境变化而变化的,社会时代背景、经济社会发展、政治竞争环境、外部政治事件等都是影响政党组织规模嬗变的基础动力。如:在革命环境下和体制外诞生的政党,相比在自然状态和体制内产生的政党来说,往往生存环境更为恶劣,外部威胁较多,能够从体制内获得的资源稀少或基本没有,开展活动阻力重重,甚至还要受到体制内政党的驱逐乃至残酷打压。这种情况下,政党就更加注重组织建设,强调组织规模问题,特别是在斗争中遇到的困难阻碍越多就越需要大量的组织成员、严密的组织结构、完备的组织体系。这是因为组织规模及其代表的阶级基础和社会基础不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政党吸纳资源和维系生存的命脉,更为其承载使命、履行功能、实现目标奠定坚实的合法性基础和人财物方面的保障。

三是政党路线方针政策等主观条件。组织规模的嬗变不仅仅是政党被动适应外界环境的产物,也是政党主动变革和调适的结果,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策略直接影响组织规模的建设和发展。如:历史上中国共产党的发展与巩固、缩小与扩大,从来都是同党的政治路线不可分割的。同时,党的建设的总纲领、党的组织路线特别是党在组织建设、党员发展管理上的政策与策略往往直接影响乃至决定着组织规模的发展变化。经验表明,“在正确的组织路线、组织建设的理论指导下,党的组织能够得到迅速恢复、发展和壮大”,一个强大又有战斗力的党就会建设和发展起来。

二、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发展变化历程

与大革命、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组织规模两起两落的曲折发展相比,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不仅得到空前发展,而且在数量增加、质量提升、体系扩展等方面都得到有效保证,探索出了一条革命环境下党的组织规模发展壮大之路。

(一)历经三个阶段

延安时期横跨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全民族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与每一个时期主要任务相对应,党的组织规模建设也历经了三个历史阶段。

第一阶段:土地革命战争后期,组织工作的转变与党的力量的恢复发展。

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到达陕北时,党的组织狭小,力量非常弱小。“国民党统治区的中共省委组织(含省工委)由17个减少到5个(3个省委、2个省工委)”,“党的队伍急剧缩小,由最多时的30余万人减少到3万余人”。此时,面对日本吞并中国的野心和亡国灭种的大祸,党面临由国内阶级斗争转向民族解放战争的新形势,迫切需要制定新的政治路线和相应的策略方针,同时通过一定的物质力量,即党的组织体系和党员队伍来贯彻落实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据查,1936年年初全国总人口约为4.6亿,以此来算,中共党员人数仅占总人口的0.06‰,这样的组织队伍规模显然难以适应急剧变化的形势需要。为此,中共中央很快就在瓦窑堡会议上把组织规模问题作为一个专门问题提了出来,明确指出:“为了完成中国共产党在伟大历史时期所负担的神圣任务,必须在组织上扩大与巩固党。”然而,队伍的扩大巩固又与组织工作紧密相关,正确的组织路线是完成任务的前提,组织工作不转变,组织规模很难迅速扩大。所以,瓦窑堡会议着重反对党内组织发展中存在的关门主义倾向,反对“唯成分论”,特别在党的性质问题上创造性地提出了两个“先锋队”的观点,为发展壮大党员队伍奠定了理论基础、提供了组织保证。1937年5月2日至14日,中国共产党先后召开苏区党代表会议和白区工作会议,在组织工作上开始寻求转变。会上,毛泽东强调,过去的“组织方式和工作方式,应当有所改变”。刘少奇指出:“为了民族统一战线在各方面实际的建立起来,战胜日本帝国主义,这就全然依靠于我们党的组织工作的转变”,并认为“正确的政治路线定出以后,组织工作就决定一切”。在瓦窑堡会议、苏区党代表会议和白区工作会议制定了正确的政治路线并要求转变组织工作后,恢复、整理、重新建立各地党的组织工作逐步走上正轨,党的组织规模有了明显的发展与扩大。到全面抗战爆发前,党员规模发展到4万多人,组织规模也不断发展完善,中央派出机构有北方局、南方工委和苏区中央分局,省级党组织有中共陕北、陕甘宁、河北、山东、陕西省委和山西、河南、广西省工委以及云南临时工委等。

第二阶段:全民族抗战时期,正确组织路线的确立与党的力量空前壮大。

全面抗战爆发时,党组织的力量仅仅局限于红军和陕甘宁等革命根据地,许多地方党组织在反革命的“围剿”下已丧失殆尽。为尽快改变组织狭小、力量薄弱的状况,适应形势的需要,中共中央多次要求各地发展和扩大党的组织。1938年3月11日,中共中央特别着重指出应该从数量上来扩大党的力量以适应抗战的需要,要求全党把发展党员作为日常工作中最基本的工作。3月15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把扩大组织规模作为党最迫切的任务,要求全党“大量的十百倍的发展党员”,并对如何发展、发展原则、方式、条件以及注意事项作了详细的规定。应该说,这是抗战时期中共中央作出的重大组织决策之一,也是组织规模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决议》发布前,苏区党代表会议和白区工作会议后,党的组织已经开始恢复和发展。《决议》印发后,党的组织迅猛壮大起来。同年秋,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确立了保证党的政治路线实现的马克思主义组织路线,特别是确定了组织规模建设的总方针——“‘大胆发展而又不让一个坏分子侵入’,这就是我们发展党的总方针”。会上,张闻天进一步概括了组织工作总路线的关键是“巩固与扩大党”。组织路线的确立标志着抗战以来党的组织工作转变的完成。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一文中,毛泽东总结了十八年的斗争经验尤其是党的建设经验,提出了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的建党纲领和建党路线。

在马克思主义建党路线和组织路线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党员队伍得到快速发展,组织规模获得空前发展。1938年底,党员规模从全面抗战开始时的4万多人发展到50多万,成为了具有一定组织规模和影响力的大党。1940年底,党员人数达到80余万。经过延安整风运动破除教条主义的束缚和党的七大把毛泽东思想确立为全党的指导思想后,组织规模发展迎来了春天。抗战胜利时,党员人数达到121万,与抗战爆发前的人数相比,增加了近30倍。按照1946年大陆总人口数约4.56亿计算,党领导人民赢得抗日战争胜利时,党员人数占总人口数的比例约为2.7‰。中央派出机构从2个增加到8个,省(区)委从17个发展到30多个,地、县委和基层组织遍及全国大部分地区。

第三阶段:解放战争时期,党的力量进一步跃升,组织规模进一步扩大。

解放战争时期,党围绕夺取全国革命胜利的任务,在组织建设上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比如:调整党的力量部署,大规模集中调配干部;纯洁党的组织,结合土改进行整党;健全党的领导机构,扩大党内民主,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适应党的工作重心从乡村向城市的转变,推进公开建党,积极而又审慎地壮大党员队伍等。解放战争期间,党的组织规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发展。1946年,全国共有中共党员135万名。1947年,党员人数达到276万名,较抗战胜利时翻了一番还多。1948年,党员达到300万名,党员队伍空前壮大。1949年9月,全国有省委21个、省(区)工委3个、区党委16个、直辖市委10个及特委或工委6个,党员人数达448.8万名,中国共产党已经成为一个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成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新中国成立前后,按照大陆总人口数约为4.65亿计算,中共党员占总人口数的比例约为9.7‰,为赢得解放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基础。

(二)出现两次高峰

规模与数量指标紧密联系,没有量的增加与积累,难有规模的扩大与呈现。从历时性来看,延安时期国共两党非常重视组织规模的扩张,均作出了大量吸收新党员的决定,党员队伍的绝对量都大幅度增加。但比较而言,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在这一时期出现了两次发展高峰,分别为1938年和1947年。而当时处于全国执政地位的国民党仅出现1940年一次发展高峰(见下表)。从共时性来看,1948年,中国共产党党员规模达到3065533人,国民党党员规模达到4080293人。从绝对量来看,国民党看似是延安时期组织竞争的获胜者,但鉴于国民党是在全国范围的执政党,共产党只是在解放区等局部地区执政的革命党,特别是从组织规模的发展速度、党员的发展质量和发展效果来看,共产党无疑是组织规模竞争的最终胜利者。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党员队伍规模发展状况

党的组织规模第一次发展高峰出现在全面抗战时期。20世纪30年代,面对民族矛盾的日益激化以及亡国灭种的严峻形势,经历了长征的中国共产党要肩负起时代重任,变中国为独立、自由和领土完整的国家,迫切需要壮大自身力量、扩大组织规模。因此,在1935年12月的瓦窑堡政治局会议上,我们党第一时间讨论了组织规模问题,并作出为扩大与巩固共产党而斗争的决策。1936年9月17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在苏区内特别在非苏区内有系统的征收党员是非常必要的,认为这是走向彻底胜利的最基本的条件。这些举措使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战争中被破坏的组织得到逐步恢复,党员数量不断增加。1937年7月,党员人数由1935年底的3万多人恢复发展到4万多,年增长率约为22%。但这种发展速度远远赶不上形势任务的需要,特别是随着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与党的政治影响在全国不断扩大相比,组织力量远远落在了政治影响之后,甚至许多重要地区,或者没有党的组织,或者非常狭小。面对这种状况,中央作出大量发展党员决定的同时,进一步强调发展党员的速度,指出“应大量的发展党、创立党。速度要快。量要多”,把有计划的发展党员,建立党支部作为目前的中心任务之一。截至1938年底,党员人数从1937年7月的4万多增长到了50多万,年增长率约700%,出现了组织规模发展的第一个高潮。

党的组织规模第二次发展高峰出现在解放战争时期。1945年,党的七大制定了政治路线,即“放手发动群众,壮大人民力量,在我党的领导下,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全国人民,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的政治路线。这不仅是我们党一切工作的总路线,实际上也是组织建设的总原则。具体到组织规模来说,是要组织党的队伍,壮大党的力量。用毛泽东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党有两次变小过,大起来又小了,大起来又小了。……现在又大起来了,小指头变成了拳头,今后不要再让它变小了”。解放战争时期,为了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实现人民解放,党高举建设新民主主义中国的大旗,在“组织我们的队伍”的总方针下,党员队伍继续发展壮大。1946年5月4日,中央发布“五四指示”。据此,各地都把发展党的组织作为巩固和发展土改的重要环节,大力发展党员。而随着土改在广大解放区的深入开展,广大农民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并迸发出入党参军的巨大热情,党的组织规模得到很大的发展。1947年,党员人数发展到2759456人,较上一年增长104.7%,出现了延安时期组织规模发展的第二次高峰,为争取解放战争胜利提供了坚实的组织力量。

(三)伴随两次整理

组织规模是量与质的有机统一。作为具有先锋队性质的中国共产党显然不会为了追求组织成员的增加,而不顾组织质量的提高。张闻天指出:“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需要一时期的清理、整顿与巩固(消化),然后再发展。”回顾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发展史可以发现,每次组织规模的急剧扩张后,往往伴随着党员队伍的整理与巩固。

第一次是1939年巩固党的决定。为什么要巩固党?简言之,就是要“建立一个大而精的党”。1938年,中共中央作出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后,党员队伍规模的发展很快出现了第一个高峰。这个高峰的出现,一方面表明组织规模建设的成绩很大;另一方面也出现一些问题,就是征收新党员过程中存在追求数目字的突击运动、不经详细审查等方面的错误与缺点,导致一些普通抗日分子、党的暂时同路人以及一些异己投机分子和奸细乘机加入或混进了党,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党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和党的巩固程度。因此,1939年8月25日,中共中央作出巩固党的决定,要求各级党组织今后一定时期的中心工作一般停止发展而代之以整理、紧缩、严密和巩固党,强调党员发展求精不求多,同时从审查党员成分、开展支部教育等方面规定了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巩固党的具体措施和方式。经过整顿,队伍规模有一定收缩,如:晋冀豫全区党员人数由1939年11月的36111人变为1940年8月的24978人,但党员的素质得到极大提高,党员的战斗力大大加强。

第二次是依靠群众整党。面对解放战争期间党员队伍快速发展的实际,毛泽东等党的领导人看到了成绩,也看到了快速发展带来的问题,党员队伍从几万人发展到270多万,“这是一个极大的跃进”,但是缺点也就跟着来了,“有许多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和流氓分子乘机混进了我们的党”。也就是说,激烈的战争和土改环境,主要矛盾由民族矛盾转化为阶级矛盾,加上党员思想政治教育和严格组织生活的缺乏,使得一些党组织特别是农村基层党组织思想、组织、作风等方面的问题日益暴露。1947年7月至9月,全国土地会议着重讨论了土改和整党两大问题。同年十二月会议,毛泽东强调必须整顿党的队伍,解决党内不纯的问题,确保党能够始终和最广大的劳动群众同向,并领导他们前进。这次整党的重点是农村基层党组织,主要内容是查阶级、查思想、查作风和整顿组织、整顿思想、整顿作风,即“三查”“三整”。为了指导整党工作,中央多次发出指示。1948年3月12日,毛泽东指出要把晋察冀区平山县的开门整党经验向全党推广。中央相继发出《老区、半老区的土地改革与整党工作》《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等指示,规定了整党方针和政策,要求按照正确政策实行初步整党,以及完成党支部的组织整理工作等等。根据中央部署,1949年初,大部分老区、半老区的整党工作基本结束。这次整党加强了党的建设,同时,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为争取土改的成功乃至夺取全国的胜利打下了坚实基础。

三、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的变迁特点及其原因分析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的嬗变并不是一个线性发展的自组织现象,更不是一个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不可捉摸的变数,而是深受政党初始形态、外部环境、自身方略等多重因素交互影响与制约的结果。

(一)具有内在承继性,受起源之初自我定位的制约

政党的初始形态对其后续组织规模的嬗变和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即组织规模的嬗变具有承继性的特点,受政党起源之初形态定位限制。建党之初我们党就明确了自身的组织定位,党的二大通过的决议案强调,我们党既不是马克思学会,也不是离开群众空想的革命团体,而是由无产阶级中最有革命精神的群众组织起来为无产阶级之利益而奋斗的“一个大的‘群众党’”。这种“群众党”的自我定位,一方面,与党是无产阶级群众利益的代表有关,与马克思主义政党属于外生型政党有关;另一方面,强调组织的力量与扩大组织,才能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所以,1924年5月,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指出:“我们的党,在国民革命运动里的总职任及对于幼稚的产业无产阶级之训练和集合其群众的职任,要求数量上及质量上有相当的组织。”陈独秀认为,要成为群众的政党,“党员数量上的增加,乃是第一个重要问题,当然同时我们也不应忽略质量上的增加”,他甚至强调党的各级党部如果“不急谋党员数量上的增加,便是对党怠工,便是一种反动行为!”

“一个组织在建立初期所形成的习惯和行为方式,会在组织以后的许多年继续以各种方式呈现出来。”建党之初,中国共产党对政党属性及其组织形态的自我认知与定位,必然要影响并反映到后续的组织建设上来,使党的组织规模嬗变体现出一种承继性和连续性,注重强调成员规模化、结构严密化和属性群众化,以致延安时期党始终以建设一个伟大的“群众党”为目的。1935年,瓦窑堡会议号召要把党建设成为伟大的群众党。1938年,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毛泽东不仅提出要把党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带群众性的党”,还对党员的数量应发展到多少人提出了具体的目标,认为“共产党及其他党派应发展至一百万以上”。张闻天在组织问题的报告中不仅提出了组织工作的总路线,并且指出当前的中心任务就是有计划的发展党员,使党成为全国性的、群众的、布尔什维克的党。1939年,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提出建党纲领和建党路线,再一次强调“群众党”的建党目标。这种“群众党”的自我定位和目标追求,始于政党属性和初始形态,成于探索中国革命道路过程中的宝贵经验,中国共产党真正懂得了“群众党”的价值之所在,也明白数量规模在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利益并为之奋斗的意义之所在,从而在组织建设上被作为延安时期组织规模发展的主要目标之一而一以贯之,体现出了承继与连续的显著特点。

(二)具有外部制约性,受客观条件与外部环境限制

政党是一定环境的产物,也在一定的环境中生存和发展,其组织规模的建设发展必然要受到组织外部竞争、外部资源和外部条件等环境的限制。

首先,从外部竞争来说。竞争性的政治环境对政党的组织建设和组织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它可以推动政党变革或调整其组织结构,或采纳某种组织类型,比如:群众型政党。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所处的环境很显然是一种竞争性的政治环境,与国民党的关系是一种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并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最终走向了全面对抗。因此,即便中国共产党曾经为了共同抗日作出了不在国民党内发展组织的允诺,但在蒋介石看来,“共产党不在国民党内发展也不行,因为民众也是国民党的,如果共产党在民众中发展,冲突也是不可避免”。也就是说,国共实现了第二次合作,但两党之间的竞争关系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有一个主次先后、轻重缓急的问题。这一点,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认为无论怎样国民党都不会取消其历来实施的限共防共的政策。因此,面对国民党的“溶共”“防共”“限共”乃至“围剿”的政策,发展党的力量、扩大组织规模是中共应对竞争、谋求发展、实现使命的无奈之举。

其次,从外部资源来说。政党的生存和发展必然需要一定的资源,而党员人数和组织规模对于我们党这样的外生型政党来说,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源和财力资源。第一,中国共产党是革命党,以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己任,以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个富强、民主、独立、自由的新民主主义国家为最近目标。这种情况下,不断扩大并借助运用自身的组织力量,将觉悟了的先进民众吸纳到党组织中来成为政党的力量和资源,从而可以为实现使命任务奠定坚实的人力和组织基础。第二,中国共产党作为在革命环境中诞生的体制外政党,很难从当时的体制中获得完成其使命任务所需要的资源,同时还要遭受国民党的疯狂镇压和“围剿”,这就使得我们党必然要把大量发展党员作为党的基础和人力资源上的支持。以征收党费为例,虽然建党初期就决定征收党费,但对党费的功能,大革命时期和土地革命时期,党认为征收党费最主要的还是“能给同学们对组织更密切些的一个事实教训”,“借以考查并提高党员对党的认识并责任心,密切党员与党之联系”。但是到了抗战时期,党费的经济支持功能逐步凸显,我们党认为党的活动经费“须要全体党员供给”,指出“经常交纳党费及物质上帮助党是布尔什维克党员应绝对遵守的义务,也是构成布尔什维克党员资格的条件之一”。所以,发展党员、扩大组织规模也是党生存和发展的人力和财力资源的现实需要。

再次,从外部条件来说。如果说外部政治环境的恶劣和资源支持的匮乏,使我们党发展党员、扩大组织规模有了必要性和紧迫性。那么,延安时期,根据地相对稳定和平的环境,对党员进行教育管理监督就有了条件和可能性,党员数量增加、组织规模扩大的质量以及先进性纯洁性就有了可靠保障。

(三)具有主观能动性,受自身路线方针政策的影响

组织规模的变化不仅仅是一个被动适应之物,更是一个党在生存发展过程中为适应外部环境而主动调适的应变之果。因此,党自身的路线方针、战略策略在某种程度上对组织规模变化发展的影响更直接,也更有效。

首先,组织路线决定组织规模变化的方向。组织路线正确,党就发展和巩固,规模就会不断扩大;反之,就有可能遭受挫折和后退,规模就会缩小。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由于党没有形成一条正确而又成熟的组织路线,在组织发展中一度盛行“唯成分论”。比如:1927年,八七会议及十一月中央会议作出吸收工人积极分子到党的指导机关的决议。1928年,党的六大上通过了《组织问题决议案提纲》和瓦西利也夫起草的《中国共产党组织决议案草案》,认为当前中国共产党从知识分子占多数转到农民同志占百分之七十六,知识分子充满了指导机关,指出“党内这样现象不是应当有的”,强调应转变党的组织工作,要使党无产阶级化。因此,这一时期在发展党员问题上,特别强调党员的出身和成分问题,甚至规定“十元以上的工人不要”,以及检查征收新党员的社会成分。结果,尽管中央多次号召“发展产业支部!发展工人党员!发展雇农党员!每个同志介绍一个工人党员!”但到1930年3月27日,全党7万党员,工人党员仍仅占8%。这种“唯成分论”的倾向不仅影响到了队伍规模的正常发展与壮大,甚至还给中国革命造成了巨大损失。延安时期,瓦窑堡会议决议提出要同党内发展组织中的关门主义倾向作斗争,苏区党代表会议和白区工作会议提出转变组织工作,1938年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组织路线,1939年10月确立了中国共产党民主革命时期的建党纲领和建党路线等,对党员队伍发展巩固和组织规模建设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在正确的组织路线和组织理论的指导下,党的组织规模从此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了。

其次,发展方针政策影响组织规模变化的幅度。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的变化之所以呈现出两次高峰的特点,与党员发展的方针政策有很大关系。1938年,为了大量发展党员,中共中央作出的《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对发展对象、发展方式、党员候补期等有关政策作了调整。在《论新阶段》的报告中,毛泽东又把“大胆发展而又不让一个坏分子侵入”作为发展党的总方针。这些方针政策的出台极大地促进了队伍发展,形成了组织规模演变的第一次高峰。但随着党员队伍规模的极大跃升,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性质使党必须要关注到自身的先进性纯洁性问题。因此,1939年清理、整顿与巩固党的政策又接续出台,导致1940年党员数量的年增长率从1938年的约700%降到约30%,1940年、1941年甚至还出现了负增长。可见,党的发展方针、发展方式、党员标准、党员教育管理以及候补期等方针政策的变革和调整极大地影响着党员队伍的发展和组织规模的嬗变,使得组织规模的变化往往也呈现出一种主观能动性的特点,而并不仅仅是一个被动应变的结果。

(四)具有同步提升性,坚持数量与质量的有机统一

党员队伍的数量和质量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是有机统一的。对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数量是第一个重要问题,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众多成员的党会是一个强大的政党,也无法想象没有数量的保证、没有规模的质量能够承载起党的历史使命和功能任务来;同样,质量也是关涉马克思主义政党生死存亡的一个大问题,很难想象一个没有质量的党会是一个有力量的政党,也无法想象没有质量的规模能够避免出现抗战时期国民党组织涣散与组织扩充同步增长的悖论。

中国共产党在组织规模的发展演变中,很早就认识到了要正确处理数量与质量的关系。大革命后期,陈独秀虽然强调党员数量的增加是第一个重要的问题,但丝毫也不敢忽视质量上的提升。延安时期,党经过中国革命风雨的洗礼,对组织规模发展过程中数量与质量的辩证关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既强调党员数量对完成伟大历史时期所负担的神圣任务的意义,又认识并提出了“党员的质量重于数量”的重大观点,认为“质量上的提高,远胜于数量上的发展”。因此,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发展的最大特点就是坚持数量与质量的同步提升,正确处理发展党员数量与提高党员质量的辩证关系。正是坚持数量和质量的同步提升,所以,在作出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的时候,并没有放松和忽视给予党员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党的建设的教育,以及严防汉奸、托派分子、阴谋家、投机家混进党来。同时,在整理、紧缩和巩固党的过程中,党也不是不发展,而是采取因地制宜有所区别的发展策略,强调巩固基础上的发展和质量提升上的扩大。正是因为把数量和质量结合起来,坚持数量和质量同步提升,党在延安时期的组织规模既不断扩大,同时党组织的凝聚力、战斗力也不断增强,实现了组织规模与组织效能的有机统一。

总而言之,正确的政治路线确定后,组织工作就决定一切。党的力量来自组织,没有一定的组织规模,再科学的理论、先进的制度也难以发挥作用、胜任使命。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规模的嬗变并不是一个自组织、无目的、无意识的现象,而是一个肩负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重大历史使命的政党在坚持党的领导与开拓创新中,根据党的性质宗旨、战略目标、环境变化、形势需要,有组织、有意识地不断调适自身组织规模发展战略策略的主动应变的结果。可以说,延安时期我们党组织规模的发展演变顺应了历史、把握住了潮流、合乎了规律。全民族抗战的神圣任务和解放战争的革命形势提出了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建设的重大任务,陕甘宁边区等各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建立与巩固为党的组织规模的建设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保障,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成熟和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与指导地位的确立为党的组织规模的扩展提供了坚实的思想基础、主体条件和组织保证,从而确保了这一时期党的组织规模在数量增加、质量提升、体系扩展上取得了良好效果,走出了一条具有鲜明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规模发展之路。同理,组织工作正确、组织规模有效发展,也能为政治路线的贯彻实施提供坚强有力的组织保障。延安时期,党的组织快速发展,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为夺取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为建设新中国奠定了坚实基础,作好了充分的组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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