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常青经典永存

王蕊

2022年7月，北京的仲夏晴空碧洗，走在东二环朝阳门桥与东四十条桥之间，向东看去，路旁可见一座新完工的高大方正建筑，风格与众不同——这是中央歌剧院刚刚落成的剧场。7月8日至10日，中央歌剧院经典保留歌剧《茶花女》，在这里连续上演三天。

建院七秩剧场落成

今年是中央歌剧院建院70周年，又值剧场建成启用，在这样一个具有双重意义的日子，可以一观新剧场精美的外观内饰装潢，又可欣赏到享誉世界的经典歌剧，亦可领略绝妙的声音效果，一举三得，快哉快哉。

在剧场正面抬头观望，门廊18根扭转角度各异的金黄色矩形立柱高耸入云，庄重而灵动，内立通体落地玻璃墙，透出几分神秘与深沉。金乌西坠，华灯初上，从里面投射出柔和的光芒，熠熠生辉令人神往。俯视剧场建筑外观为中国传说中凤凰的造型，门厅与观众厅是巴洛克与中国建筑风格，将西方古典与东方文化凝聚在一处，体现出艺术的包容与独特性。

剧场建筑面积4.1万平方米，马蹄形观众区可以将声音最大限度聚拢，1至3层为楼座，4至6层共49个包厢，此设计是国内的首例。座椅在不影响舒适的前提下对面料的吸音性进行专业考量，观众与舞台最远直线距离仅24米。红色座椅与金色雕花点缀的墙壁有机搭配，是中西合璧的完美诠释。为了把更多空间留给表演区域，更是要确保每位观者都可接收到原声音质，剧场不惜牺牲掉一部分票房，最终留下一千个座席。场内采用科学的声学环境以保證声音传递的稳定，混响延时控制在世界公认最好的1.6至1.8秒之间。匠心独运的设计吸收了国内外精华，把对声音的追求表现到极致，是一座古典与现代文化结合、东方与西方美学碰撞、美观与实用并存且达到世界顶级标准的剧场。

中青两代携手演绎

本轮《茶花女》演出由中青年两代演员携手共同演绎，有大家非常熟悉的著名女高音歌唱家么红、尤鸿斐，还有众多年轻演员如郭橙橙、徐森、韩钧宇、王艺清、金川、李想、金久湝等分组搭配，带来不同的体验。指挥袁丁和复排导演施晶芙也都是优秀的青年艺术人才。

指挥站在150平方米、最大编制可容纳乐团120人的亚洲第一大乐池中，挥舞自如潇洒陶醉，那手中的指挥棒时而挑起优雅的连线，时而激发喧嚣的和弦，倏忽点拨轻快的跳音，转而平息忧伤的附点。声场效果超出预期，令人惊艳，每一个音符的灵魂被释放、点燃。

整个舞台台面为一本侧面翻开的《茶花女》序曲钢琴谱，演员在“书中”表演歌唱，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平面与立体的意象表达，给观众留有遐想的空间。在耀眼的烛火中，身着华美礼服的男女挽臂而行，伴着欢快的音乐聚上舞台。香槟碰撞，裙摆窸窣，此时会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坐在了舞会的一隅，欣赏着朋友们举杯欢唱，好不热闹。这沉浸般的视听感受，让观者与剧中角色有了更好的连接。薇奥莱塔在开场穿着乳白色蓬裙，象征其高贵的品格和纯洁的心灵;和阿尔弗雷德隐居后为水蓝色素裙，体现质朴与节俭的田园风格;当再次回到喧闹的舞会，一袭黑裙透露她心中的愁苦，也预示着悲剧即将发生;在故事的最后她病重卧床，只有身上单薄的白色长袍与穷困围绕着她。

三位薇奥莱塔扮演者分别是么红、尤鸿斐与郭橙橙。么红1992年便开始参演《茶花女》，历经30年的舞台洗礼，今时今日她已经超越了“演”的层面，将主人公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拿捏适度，与薇奥莱塔在精神上完美契合，达到了人戏合一的高妙境界。尤泓斐饰演的女主角优雅庄重纯真善良，尤其是她在乔治·亚芒的哀求下做出痛苦的决定以及被阿尔弗雷德当众羞辱时，那无助、委屈的情感表达令人动容;最后一场她卧病在床，苍白与虚弱更是触动人心。本次《茶花女》为郭橙橙首秀薇奥莱塔，她在把握人物和表演上十分用心，嗓音干净又具穿透力。薇奥莱塔沉沦过、逃离过、幻想过也放弃过，却在经历了世间的不公对待后仍然保持善良和理智，是十分可贵的品格，她身上的悲剧性气质，使演员可以调动自身的一切感知去表现，三位扮演者也对这一形象阐释了各自的解读。全剧最出彩的当数第一幕中的咏叹“为什么我心潮激荡”，它需要长久稳定的气息，对声音的掌控立见功底，威尔第绝妙的旋律线条及薇奥莱塔复杂的内心活动，都需要极高的演唱技法与表演方式，难度系数五颗星。一曲终了，那颗喜悦激动的心沸腾在一段段绚丽的华彩中，观众无不佩服薇奥莱塔的勇气，赞叹她的歌声，美妙的情感与声音相结合，情绪达到顶点，感染了全场为其鼓掌欢呼。然而美好又是那样易碎，当幸福化为泡影，薇奥莱塔唱出“永别了过去的美梦”，她用似断似连、弱中有强的持续气息表达着悲伤，仿佛一朵娇嫩的山茶花一片一片卸下花瓣慢慢凋零，这凄美的景象与歌声实属难忘。

阿尔弗雷德涉世未深，空有对爱情的幻想与热忱，却缺乏生活经验。两人对爱情都是真诚而不遗余力的，当薇奥莱塔被迫为其家庭做出牺牲时，他认为自己受到欺骗，继而被强烈的嫉妒心冲昏头脑，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对方以羞辱，让鲁莽和冲动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使薇奥莱塔在悲伤中孤独地等待。阿尔弗雷德对爱情的真挚和浪漫在徐森这里有着深刻体现，他唱的“沸腾激动的心灵”情感充沛，这位年轻人心中的快乐与激动溢于言表。在与薇奥莱塔共唱“告别巴黎”时，抱着气若游丝的爱人，韩钧宇饰演的阿尔弗雷德轻声细语饱含深情，唱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也唱出了他脆弱的一面，歌声令人心碎。两位阿尔弗雷德的扮演者嗓音都是高亢清朗，将一个为爱不顾一切的青年展现在人们面前。

乔治·亚芒的出现是故事的关键性转折，给薇奥莱塔的悲苦人生划了一道浓重的伤痕。赵一峦饰演的乔治·亚芒具有父亲的威严，出场时对薇奥莱塔无理指责，后又在舞会制止儿子的粗鲁行为，都可看出这位父亲的尊长之风。金川更加突出乔治·亚芒的慈父形象、对薇奥莱塔的苦苦劝说，和对阿尔弗雷德的真诚挽回，显示出一个父亲的无奈;在薇奥莱塔的病榻前忏悔，也感受到了他的真诚。王艺清则将一个为了家族荣誉不惜牺牲他人幸福的虚伪长者更多展现，对薇奥莱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其实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采取的手段罢了。

老一辈表演者舞台经验丰富，对人物刻画及唱法技巧谙熟;新一代的青年演员也表现不俗，将他们之前的所有积累都浓缩在这部经典的剧目之中，以他们所在年龄领悟出对作品文学性、艺术性的理解，诠释了各自心中的《茶花女》。

常演常新赓续前行

中央歌剧院自建院起，就主要担负引进世界经典歌剧的使命，《茶花女》便是其中之一。本剧作为建院70周年及剧场开幕演出月的首秀世界经典大戏，既是对这部传世之作的致敬，也是对剧院几十年历史征程的小结。

1956年在天桥剧场首演的《茶花女》创造了两个“第一”，它是新中国第一部被引进的世界经典歌剧，也是第一部用中文演唱的世界经典歌剧。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农民大叔，对该剧的热情长久不减。此后60多年，《茶花女》在全国各地演出了400余场，成为中央歌剧院的保留剧目之一。改革开放伊始，重新复排的《茶花女》在天津第一文化宫出现连续演出39场且场场爆满的盛况。2001年剧院邀请意大利导演江弗朗科·德·波西奥，执导了一版全本意大利语演唱的《茶花女》，这是一个新的突破，之后中央歌剧院便一直沿用了“原汁原味”的形式上演本剧。时至今日，《茶花女》在中央歌剧院仍然是上演率极高的剧目，也是常演常新广受好评的保留剧目。中央歌剧院的《茶花女》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优秀的歌唱家，只薇奥莱塔、阿尔弗雷德和乔治·亚芒就不下几十位，如管林、方晓天、张权、李丹丹、李光羲、丁毅、戴玉强、袁晨野等被人们熟知的艺术家。在这片天地里，艺术在传承、经典在传播、温暖在传递，相信之后还会有更多的艺术新星在这里闪耀，与之不断前行。

如同《天鹅湖》使国内大众认识了芭蕾，《茶花女》则让中国百姓了解了歌剧。中央歌剧院是“引进经典、吸取营养、普及艺术、发展原创”的国家院团，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普及和发扬歌剧艺术工作，既传播世界经典剧目，又注重具时代意义的原创作品，兼容并包，是文化强国有力的执行者。这座艺术常青经典永存的殿堂，一定会为繁荣发展歌剧事业、丰富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做出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