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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之恋(外一篇)

2022-08-06侯炳茂

神剑 2022年2期

□侯炳茂

凤凰山真是太美了!如果把丹东这座城市喻为鸭绿江边一位楚楚动人的淑女,那么,凤凰山就是她腰间一块玲珑剔透的碧玉。

朝鲜停战后,我们野战救护所全体成员,随归国的志愿军进驻凤凰山脚下的吴家崴子村。只见盛夏的凤凰山,峰谷幽微,树木苍翠,那些叫不上名来的山花烂漫地开着,芬芳浓郁,香气袭人。山峪间,溪水潺潺,微波荡漾。每日里,凤凰山朝披霞霓,暮浴夕照,犹如一幅天然的画卷展现在我眼前。

刚到驻地,我曾好奇地问房东吴大爷,村后的大山为啥名叫凤凰山?吴大爷告诉我,山上有个洞,洞口有个圆圆的鸟蛋样的石头。传说,唐太宗李世民沿着蜿蜒山道走到此处,看见这块石头觉得好奇,想探个究竟。于是,他派大臣用棍子往洞里捅,洞里突然飞出一对凤凰,从此当地群众把这座山叫凤凰山。

凤凰山的古建筑多建于明清,观寺并重,反映佛道合一趋势,三观庙、紫阳关、观音阁,黄顶红墙,飞檐翘角,格外醒目。史传,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八,定为凤凰山药王庙会,后改为山会。每逢山会各地游客接踵而来,热闹非凡。尤其是凤求凰的故事,像凤凰山里会唱歌的花溪水,流到比遥远更远的地方。

那天,我问救护所的护士卢维廉:“卢姐,啥叫凤求凰?”

卢维廉对冷不丁的提问感到很突然,军帽下那俊俏的脸蛋泛起淡淡红晕,然后她睁大眼睛瞪了我一眼:“小孩子问这干吗?要问去找房东吴大爷。”

说完,她转身走了,那可体的绿军装和苗条的身影消逝在我的视野里。这位英姿飒爽的志愿军女护士刚满二十岁,与一般女子不同,经过战争的洗礼,她的青春花季多少还带着一点火药味。

这时,我们班邬子江急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对我说:从凤城县赶来的张所长让我把这封信转给你。

我打开信一看,信中还有一封信,信皮上写着请把信亲交卢维廉。噢!是让我当二传手!我立马到护办室,把信送给卢姐,并说了句“我可没打开看”。

卢姐惊讶地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写什么信呢?我不看。”

我说:“卢姐,你不能不看,万一有重要事呢!”

“忙着呢,我要去给伤员换药。”

“我替你去换药,你先看看信,人家去所部等你呢!”

“让他等去吧!”

说到这,通讯员小刘来了,对卢维廉说:“所长、教导员叫你到所部,快走吧!”

卢姐走后,我背上水壶,端着医疗盘到居民家病房给伤病员送口服磺胺消炎药,处置伤口敷料。乡村林荫小道旁,挺拔的穿天杨树直插云霄,小河边垂柳枝上蝉鸣震耳。

回到护办室,我见卢姐坐在土炕沿上,默然不语,似乎为心事烦忧。一向天真活泼的她,今儿个怎么哭丧着脸不高兴呢?卢姐告诉我,她去了所部后受到“三堂会审”。盛所长、贾教导员和军卫生部来的张书诚同志一起和我谈婚论嫁。

张书诚是1940 年入伍的老八路,晋察冀白求恩医校毕业,入朝后,他曾担任过野战救护所的所长,是卢姐和我的老领导。今日,张书诚从凤城县赶来,是求所长、教导员当月下老,想和卢维廉处对象。

这个三堂会审场合,让卢维廉没有退路呀!

只好“嗯”了一声。

羞得卢姐啥也没说,敬了个礼,一溜烟跑了,张书诚还在后面追着,给卢姐送了一支钢笔,作为定亲物。

隔了数日,张书诚从老家河北唐县探亲回来,又写信让我传递给卢维廉,我又当了一次二传手。信给卢姐,我说:“我可没看!”

卢姐微笑着对我说:“你若偷看写给我的情书,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当灯泡踩。”

我对卢姐说:“你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呀!”

就这样,从朝鲜战场胜利归来的张所长和卢姐悄悄地开始了恋爱生活。这种恋爱生活,恰似凤凰山上的雾,虽然看不清,但有一种朦胧的美。作为战争的幸存者,他们更懂得生命的意义,更珍惜战争胜利后的爱情。战友们都羡慕这一对恋人,赞扬他们说:战争的暴风雨袭来,他俩奋不顾身冲上前线,把生死置之度外;风雨过后,他俩一起迎接美丽的彩虹,享受爱情生活的甜蜜。经过血与火、生与死考验后的爱情,只有军人才拥有。

张书诚与卢姐虽然是初恋,但他俩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从1951 年初入朝,经五次战役和以后的防御阻击战,一起在野战救护所共事,到1953 年7月27 日停战后回国,结识两年半有余,彼此很了解,所以他俩的恋爱如深水无波,平静地流淌。

那个难忘的周日,张书诚从凤城县城翻山越岭赶到吴家崴子村与卢姐相会,没料到遇上了一场滂沱大雨。雨借风势,呼啸而来,倾斜而下,覆盖了凤凰山,笼罩了吴家崴子这个小山庄。直到天黑,雨才停,夜幕下的凤凰山,无法看清它的模样,那一段段羊肠小道,已被黑沉沉的夜色淹没了。张书诚在救护所借来一盏马灯,踩着模模糊糊的山道,翻过黑黝黝的山,越过黑黝黝的岭,下半夜才返回军卫生部。张书诚记得,在炮火纷飞的三八线,他经常提着马灯夜间巡诊,灯光照亮了一个个伪装隐蔽的防空洞,今夜,为了爱情,马灯照亮了凤凰山崎岖的山路,也照亮了一对军人崭新的生活。

那个年代,再没有比军人的婚礼简单了。卢姐和张书诚所长在战友们的簇拥下,就在吴家崴子山庄农家小院举行了婚礼,喝的喜酒是“百年凤城老窖”。婚后他俩夫唱妇随,远走高飞,一起到了边防部队医院工作。战友们说,凤凰山一对军中的凤凰飞走了。

岁月的风,把凤凰山上的云,一次次吹走,又一次次吹来,但始终没有吹走我对凤凰山刻骨铭心的记忆。印象里,凤凰山神奇、灵秀、美丽,而比凤凰山更美的是从朝鲜战场归来的志愿军的爱情故事。

临津江漂流的花瓣

这个夏天,因炮火硝烟的熏烤显得格外炽热。三八线临津江变得发烫,起伏的大山岩石被烤得冒烟,山坡上的树木叶子都打蔫了。参加五次战役的勇士们,汗流如雨,斗志昂扬,冒着枪林弹雨突破临津江,追击围歼敌人。

我所在的64 军前线救护所,紧随主攻方向一线部队,采取阶梯配置,执行战地抢救伤员的保障任务。一条抢夺生命的战线就此展开。

在临战集结地准备阶段,所里组织一个由护士卢维廉任组长的后送组,组里成员有东北支前民工老张等四名担架员,陈长富和我两个卫生员。老张三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性格爽快,参加过辽沈战役,是个老支前。他嘀咕说:“上火线,救伤员,抬担架,卢维廉,一个黄毛丫头能行吗?”我说:“你可别小瞧卢维廉,虽然只有十七岁,比我俩大三岁,可她是1949 年进军大西北,解放我们家乡关中,参加扶眉战役,追歼马家军解放宁夏时救护伤员的老兵呢!”小陈也紧跟着说:“这几天她给我们这些新兵卫生员教战伤救护,止血、包扎、固定、搬运四大技术。”我又说:“她可有文化哩,还教我们拉丁文a(阿)b(拨)c(采)d(得)认药名呢!”说话间,卢维廉走出防空洞,摘了洞口几朵小野花,插在柳条编的防空圈上,向我们走来。

老张见到眉清目秀、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身新发的志愿军夏装更显英姿俊俏的卢维廉逗趣地说:“卢维廉组长,今儿你可真像个要出嫁的花姑娘。”卢维廉说:“别开玩笑了,现在检查一下你们带的东西。”她先喊我:“小侯,打开包,让我看看。”我急忙翻开十字包,她一查严肃地说:“怎么只有一条止血带?三角巾急救包也少一个,快去朱司药那里领,补齐基数。”“好!”我说。她又检查担架员带的炒面袋,叮嘱道:“要求你们每人多带一份,给伤员准备,不足的马上去陈管理员那儿领。”事后,老张敬佩地说:“这丫头,工作认真,好样的。”

夜幕即将降临,通讯员小刘传来所里出发的命令。我们背起救护器材,挎上炒面袋、水壶踏上征程。夕阳西下,山间里的树木悄悄收回影子,树梢间筛露几颗星星闪烁,传递着方位,脚下砂石被我们蹬踩得不停地呼唤着。前方不时传来炮火的爆炸声,陪伴我们迎来黎明。

当我们爬过又一座山岭下坡时,只见雾茫茫的右前方横着一条望不到头——银光闪闪的飘带,队伍前头传来:到临津江了。在每个志愿军将士心中,临津江是一条必须到达的江,是一条决战的江,是一条坚守寸土不让的江,是一条我军胜利敌人失败标志的江。

我们到达了临津江,大家激动不已,夜行军疲惫的躯体一下子激活起来。在我前面的卢维廉又传过话来——加快速度,天大亮前必须过江。于是,我们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来到江畔,只见江水波涛拍岸,一座简易江桥已被敌机炸断,几根残损的桥桩凄然挺立着。通信员小刘急促地跑来,传达所长决定蹚水过江的指示。机敏的卢维廉问大家:“你们会水吗?”担架员老张说,我们几个来自辽河边盘锦,都会两下,他还反问卢维廉,你怕水吗?卢维廉说:“我出生在河北白洋淀,从小在水里泡大的。”卢维廉问我:“小侯,你呢?”我说:“我是个旱鸭子,入朝过清川江是夜里从简易浮桥上过的,真没在江里踩过水。”“别啰唆了,跟紧我过江。”卢维廉要求在湍流的江水中一定要把救护器材携带好,以防江水浸湿。利索地她把扎着小花的防空圈往江水中一扔,纷飞的小花瓣拌着翻滚的江水漂流远去。

卢维廉卷起裤腿,把器材顶在头上,抢先入水,一手扶着器材,一手摆动着划水,轻飘飘地浮动在江水中,宛若一朵绽放的荷花。紧随其后的老张赞许地说:“卢维廉,你现在是荷花仙子啊。”

当我们到江心时,突然听到呼啸而至的敌机,在江面上盘旋,扔下重磅炸弹,激起冲天的水柱。卢维廉喊了声:“不要慌!加快速度过江。”我快步移动时,来了个马失前蹄,迈入一个漩涡,江水呛得喝了一大口水,噎得我急忙抬头噢了一声!多亏卢维廉赶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左臂托起,没有让我沉下去。卢维廉水性真好!

到达江岸,传来通讯员小刘在刚才敌机轰炸时壮烈牺牲的消息,我们感到非常悲痛。在这块土地上,每前进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那样的沉重,我们是在战友们用鲜血染红的江水征途中前行啊!

此后,所里根据我们这个护送组会水的人多一些,将我们配置在江南转运点,主要担负护送伤员过江的任务。

过江后,不断有伤员转来。这天,突然接到568 团卫生队调剂员姜华林在自己左腿负伤的情况下还护送来十三名伤员,他介绍完伤情后,急切地说:“快给点吃的,我们已断粮三天,行军途中靠采野菜、挖草根充饥。”卢维廉听后立即让我把担架员带来的备份炒面冲给伤员们喝。小姜一边喝着炒面糊糊,还特别告诉我们,前线已完成第一阶段歼敌任务,很快要回撤到临津江北岸,转入第二阶段防御战,你们得尽快送伤员过江。

卢维廉听到这个消息,更感到任务的紧迫,便根据伤情的轻重,组织护送伤员。她分工小陈护送能走的伤员先涉水过江,几名重伤员用担架抬着护送。她检查时发现小刘伤情比较重,准备先送他。小刘说:“先送卢排长,他是带领我们打退敌人三次反击时负的重伤。”卢维廉当时正在检查伤情,还没有查到卢排长,听小刘几次说“卢排长”,她才急着问小刘:“卢排长叫啥名字?”小刘说:“卢大宝”。卢维廉一听说排长叫卢大宝,就惊异地问:“啥,卢大宝,人在哪里?”小刘指着不远处说:“那边山脚松树下,卫生员正给喂炒面的那个。”霎时,卢维廉身不由己地奔到卢排长面前,俯身大喊了一声:“哥!你也负伤了啊!”此时的卢维廉抑制不住痛苦,泪流满面。卢排长因头部重伤,三角巾包着面部,无法看清,但熟悉的乡音,亲近了兄妹情。卢排长问:“入朝时,你不是被留在咱们军宝鸡留守处吗?”“我们待不住啊,我想同你一起战斗,便积极再三要求入朝参战,这次战役前,我是同几个女兵匆匆赶来的。”卢维廉说着一边急忙打开哥哥头上紧包的三角巾,查看伤口。血肉模糊的创面,让她震惊,心痛怜悯,心悸手颤。卢维廉拿着镊子轻轻地用盐水棉球一镊一镊地清洗着,心像针扎一样痛,包扎好伤口后卢维廉说:“哥,你伤得这么重,得尽快送你过江。”哪料卢排长却说:“维廉,快些送我的战友,小刘是用手雷炸坏敌坦克时负的伤。尤其小姜,他不仅腿有伤,护送我们时,怕伤员吃野菜、草根中毒,给伤员吃之前自己先尝是否有毒,结果几次尝得鼻口冒血,但保护了我们这批伤员,他身体太虚弱了,快点送他们吧。”“听你的,你等着,一会儿护送你过江。”卢维廉坚决地答应着。

过江护送伤员,为防止江水浸湿伤口,需抬高担架。第一副担架送小刘时,已去了三人。这时要送小姜,只剩下担架员老张,他要求背着小姜过河,卢维廉说:“这可不行,他腿有伤,别叫江水湿了他伤口,还是咱们三个抬吧。”我扶着小姜,卧在担架上,坚强地老张说:“我在后边,你俩在前边抬,咱们快走吧!”尽管现在还不到大汛期,但江水无情地翻腾着,在江心深水区,波浪席卷,我们高抬担架,江底水是冰凉的,我看到卢维廉额头汗滴不停地往下淌,分不清是浪水还是汗水湿润了她红彤彤的面容,我听到她气喘吁吁,便问她:“卢维廉,你能撑得住吗?”她坚定地说:“能。”刚到北岸,忽然听到敌机轰鸣,俯冲江面,又扫射又投弹,爆炸声不断。紧急中,刚放下担架,卢维廉立马扑到伤员小姜的身上。我抬头时,只见她头部已血流满面,滴在伤员的衣服上,起身后,血又滴在江边的草地上,染红了一片碧绿的草枝,我立即给她剪了伤口周围的秀发,用三角巾急救包包扎住伤口。

伤员小姜感激地说:“卢护士,你舍身保护了我,免受第二次负伤,谢谢你啊。”卢维廉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也救了那么多的伤员嘛。”

我们很快把伤员移交给江北接收站,要返回时,我让卢姐也留下,忘记了伤痛的她说:“不,我还要接哥哥呢,咱们快过江吧。”

临津江水依然咆哮着流淌,丝毫没有减少阻力,卢维廉怕我淹着,仍然让我靠近她一些,我见她头上洁白的绷带已被浸渗的鲜血染红,在阳光的折射下,与江水掀起的雪浪花相呼应。扛着担架的老张不失他爽快的性格:“小卢,今儿个你多像朵红花瓣漂流在临津江啊。”“张大哥,别张嘴了,小心江水灌你。”卢姐的脸有些羞涩地说。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尤其在敌人疯狂地封锁临津江时,更是瞬息万变。当我们来到南岸原来伤员所在处,急不可待地寻觅卢排长时,这里已被敌机轰炸成一片狼藉,深深的弹坑周围被燃烧成一片焦土。树木被烧焦,残留的树桩竖立着,有的冒着未尽的黑烟喘息,地上人无踪迹。我们被这种情景惊呆地眺望着,卢维廉难以自控激愤,肺腑撕裂地吼了一声:“大宝哥,你在哪?”这呼声与临津江的涛声共鸣,回荡在峡谷里。一向坚强的她,泪如泉涌,身子趔趄着将要瘫倒,我当即扶助她安慰着:“卢姐,别太难过了,英雄无愧,大宝哥已为捍卫临津江这块土地奉献了一切。”卢维廉稍微镇静些后,哽咽着喃喃地向我和老张讲述了他们的家史:“我父母抗日时,在白洋淀打游击牺牲了。我是哥哥从小在白洋淀小船上把我摇大的。他经常带我坐小船穿梭在芦苇荡里打鱼,夏天看淀里荷花,秋天采莲子,捞莲藕,我记得八九岁时,他要参军把我寄托给村里邻居,我成了孤儿,开始吃百家饭。哥哥参军后,参加过解放石家庄、平津战役。北平解放后,他路过回家见我长高了,便带我出来参加咱们军,解放大西北。”老张说:“你们家是革命之家。也是光荣之家。”我由此知道,在世上,哥哥是卢维廉唯一的亲人。在她心中,哥哥是天,哥哥是地,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是领她走向革命队伍的引路人。过了会儿,从悲痛中苏醒过来的卢维廉,用袖头沾了沾挂满泪珠的眼睑,面容坚定地看着临津江。“卢姐,你看对面的山坡有几朵五颜六色的花儿向你笑呢!你平时不是爱花吗,防空洞都有你插的花,咱们去山坡摘吧,把它献给大宝哥,好吗?”卢维廉听后欣然地说:“好吧。”于是,我扶着她向山坡走去,采摘那些不知名的战地小花,有黄的、白的,还有鲜红的。来到临津江畔,我们肃穆地向滔滔的江水深深地鞠躬,把花朵撒到江中,只见花自纷飞水自流,但江水此刻流得平缓,波浪时高时低,花瓣飘得有聚有散,好像不愿迅速离我们而去。

忽然,我看到从江北远远地飞来一只天鸟,它不惧隆隆的炮声,在上空悠悠盘旋,一会儿俯冲江面,一会儿直上蓝天,它敏锐地扑向漂流的花瓣,衔起一个小花瓣,又向我们头顶飞来,一声鸣啼,传来天籁之音,那片小花瓣随之忽忽悠悠地向下飘来。我伸手接住,拿给卢维廉看,这湿漉漉的花瓣不知是沾上江水还是带上小鸟的泪水,我不解地问卢维廉,没等卢维廉回答,在一旁的老张说:“这兴许是来自祖国的一只信鸟,来和我们一起悼念临津江畔那些壮烈牺牲的勇士们,这其中就有小卢的大宝哥!”我说是的,这只鸟一定是来自祖国的信鸟。我再看卢维廉,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年仅十七岁女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