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与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提升
——基于资源基础理论视角
2022-08-04余佳每
马 丹,朱 清,余佳每
(西南财经大学,四川 成都 611130)
一、引言
当前,全球经济正处于数字化转型的关键时期,数字技术成为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中国高度重视以数字化转型引领高质量发展,以数字赋能推动贸易强国建设。在“十四五”规划中,强调要加快数字化发展、促进数字化转型。在日趋复杂的国际贸易形势下,部分企业生产效率低、产品技术水平不高以及缺乏国际竞争力的问题亟待解决。
制造业企业是提升我国生产发展水平、实现生产变革的关键所在,然而我国的企业发展正面临着较高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仅仅依靠企业规模、企业经营资质等外在的基础性资源已经不足以保持持续竞争力。数字经济的迅速发展,对各行各业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数字技术的不断融合与投入,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数据和信息处理技术的融合也为制造商提供了全新的服务化商业机会,从而不断凸显企业自身的独特优势与竞争力。在新发展阶段,企业需要充分利用自身资源,促进生产环节升级优化,维持自身竞争优势,加快数字化转型。
数字化转型对企业出口有重要作用,但目前对数字化的研究大多停留在产业层面,从企业层面进行的研究分析相对较少。本文基于资源基础理论(RBV理论),从企业层面研究数字化对出口竞争力的提升作用,在此基础上探究企业数字化水平、服务化水平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逻辑关联,为全球数字化背景下我国制造业企业提升国际竞争力提供理论和经验支持。
本文可能的创新点在于三个方面。第一,基于RBV视角,将企业所拥有的资源进行划分,探究外在基础型资源以及能力型资源对企业竞争力的影响作用,探究在当下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中企业提升竞争力的关键所在。第二,对数字化、服务化、国际竞争力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梳理,分析数字化影响服务化和国际竞争力的作用机理,考察数字化是否通过服务化这一有效路径来促进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增强。第三,从比较优势、产品复杂度、出口国内附加值率三个维度分别衡量企业国际竞争力,深入分析数字化对不同方面的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拓展和丰富了数字经济相关的理论研究,并提供了来自进出口企业层面的经验研究。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机制
(一)文献综述
1996年,Don Tapscott提出“数字经济”的概念,并详细论述了互联网对经济的影响。OECD于2018年提出构建数字经济卫星账户的概念框架,并对数字经济进行定义,即通过电子订购或者电子交付的方式实现的交易所对应的经济活动属于数字经济。2021年,我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报告对数字经济进行了具体的定义,并将数字经济划分为“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个部分。国内外对数字经济的理解和定义经历了不断调整和重塑,反映了数字经济的不断发展和迭代。基于上述对数字经济的定义和划分,我国目前普遍认可的是将其分为“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个板块。“数字产业化”是数字经济的基础和核心,“产业数字化”则体现了数字技术和数字资源渗透传统产业,从而提升其产出和效率,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的反映。
制造业数字化属于产业数字化的范畴。具体而言,是将数字技术融入制造业研发、生产、售后各环节,以此实现降成本、提效率和转型升级等目的。数字化给产品、产业生产模式和产业链带来了创新融合,并推动制造业的生产、管理和组织形式不断革新,进而重塑了企业、产业之间国内贸易和国际贸易的竞争格局,并倒逼产业不断进行自我革新和转型升级。从产品层面而言,数字经济产品可分为数字产品和数字化产品。数字产品是数字技术的支撑性产品,由数字经济相关的产业生产制造而成。数字化产品则是其他产业与数字经济产业相融合的产物。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数字化所体现的是将数字技术融入产品的研发、生产、销售以及采购等各项流程,所表征的是除去传统的流程与工序之外产品被赋予的数字化要素。本文所讨论的企业数字化,本质上是制造业企业生产过程中投入数字化的衡量,体现了生产环节中与数字经济部门的交互融合程度。投入数字化,即以数字技术作为新的生产要素,与其他原有的传统性生产要素进行组合匹配。数字化生产过程能够将传统制造与创新升级有效结合。通过与数字经济部门的加速融合,从而对企业的生产方式、组织形式以及创新模型起到改造性的作用,以此让企业能够在分解整合协调等增值环节中实现价值提升,进而重塑企业的整体价值链。企业数字化带来的革新主要体现在企业生产方式的智能型转变、产品的技术升级以及成本降低等方面。
在研发、设计、生产、营销过程中,通过企业的数字化程度可以看出企业的数字化投入和数字技术的应用,体现出企业整合以及利用数字经济、数字技术资源以实现竞争优势的组织能力。这样的能力是企业通过一系列有形或无形的过程,在自身资源的加持以及长期作用下积累起来的一种特有的能力,并非所有企业都具有,仅一小部分现有和潜在的竞争者具备。有的学者将这样的能力抽象地理解为企业所产生的“中间产品”。该能力可以提供更高的生产力,以及为最终产品或服务提供灵活性战略和保护作用。此外,由产品数字化所包含的内容可知,企业数字化是一种无法购买的能力,这种能力的形成与企业的管理和组织过程相关,与企业目前所拥有的技术和知识产权的禀赋、与企业可用的战略选择和机会相关。综上可知,一个企业的数字化水平是该企业所特有的,是企业长期资源整合的结果,不能被竞争者完全模仿,也不存在战略上等同的替代品,即企业数字化具有稀缺性、独特性、不可替代性等特性。
从RBV理论的研究来看,Barney认为,一种资源必须满足“VRIN”标准才能为企业提供竞争优势,即有价值的(Valuable)、稀有的(Rare)、不可完全模仿的(Imperfect Imitability)和不可替代的(Non-Substitutability)资源使企业能够保持竞争优势,并利用这些资源和竞争优势获得卓越的业绩。对于我国企业而言,当前所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是适应技术发展,融入正在进行的具有数字化性质的工业革命。在数字技术不断发展、消费市场需求不断升级、国家关于数字化转型的政策陆续推出的背景下,企业积极寻求生产方式转型,提升自身数字化水平进而更新自身资源禀赋,正是增强自身动态能力的体现。实际上,这也是企业在新发展阶段继续维持自身竞争优势的关键。本文的分析中所涉及的企业资源主要由企业数字化水平、企业总产值、从业年限、从业人数、企业所在地人均GDP、补贴收入几部分组成。在上述资源中,企业数字化水平所衡量的正是企业将外在资源转换为自身内在生产能力的体现。企业的数字化水平越高,表明企业在生产制造中与数字经济部门的交互越多,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产品生产流程越趋于智能化,生产成本更低,生产效率更高,这正是在数字经济发展浪潮下企业对机会进行感知,并及时把握住了新机会以及重构和增强企业竞争力的一种能力,符合“动态能力理论”中对企业动态能力的定义。企业总产值、补贴收入属于金融性资源,企业所在地人均GDP属于企业的物质性资源,从业人数和从业年限则属于组织类资源。借鉴上文RBV理论中对于企业资源的分类方法以及动态能力理论,将企业所具备的资源进行划分,将企业自身能力型资源与企业规模、企业资质等基础型资源分开讨论,进而分析不同层次的资源对企业竞争力的影响作用。
此外,对于国际竞争力的衡量,学者们大多从宏观层面的世界市场占有率、国外市场渗透率、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微观层面的显性竞争优势指数、产品技术复杂度等指标进行测算。刘海云等认为,企业的出口竞争力水平体现在产品上,而企业产品的出口规模则是反映企业产品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指标。李仁宇等通过出口产品质量衡量企业竞争力,分析了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如何对产品质量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企业的出口竞争力。沈国兵等以企业出口国内增加值衡量企业国际竞争力,分析了企业互联网化对企业出口国内增加值率的影响作用。张铭心等认为,出口产品质量是衡量一国出口竞争力的重要维度,并基于中国数字金融发展数据、中国工业企业数据以及中国海关数据,全面地分析了数字金融发展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作用。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分别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入手,选取比较优势指数、出口产品复杂度指数以及出口国内附加值率这三个指标对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进行较为全面的衡量。从现有研究成果可以看出,目前很少有学者从数字化转型的背景出发来研究企业数字化对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影响,忽略了数字技术的发展和服务业的渗透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
(二)理论机制
本文将讨论数字化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作用以及影响路径,探究服务化是否为数字化促进企业提升国际竞争力的中介变量。
1.数字化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直接影响
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及其与各产业的深度融合,数字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投入到产品中来,意味着在生产制造过程中的流程智能化、自动化。本文从降低成本和技术进步两个方面来分析企业生产投入数字化对企业的影响,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析数字化对企业比较优势、出口技术复杂度、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影响作用。
从成本降低的角度来看,数字经济具有快速、高效、便捷和低成本信息传输的特点。在数字经济的背景下,投入数字化让企业得以从大规模、标准化的生产模式到小批量、个性化、灵活化的生产模式转变,进而能够更好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并减少生产成本。投入数字化包含了研发、设计、生产、销售等多个过程中的数字化,能够有效降低各个环节的人力成本与物质成本,进而使得企业能够将现有的资金和精力投入到其他的生产研发中去。Venables等指出,在生产过程中,互联网的使用可以从生产和管理组织两个方面来发挥作用,不仅可以降低企业与上下游供应商之间的搜索匹配成本、沟通成本和运输成本,也可以降低企业与消费者之间的沟通成本。Yang和Liu认为,基于互联网的电子商务不仅可以大幅降低营销等相关成本,还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降低企业的库存成本。借助于数字技术,企业在产品生产过程中利用成本更低的资本(智能化设备等)来替代低端劳动力,进而降低了企业的生产成本。数字技术带来的网络连接效应,降低了中小企业参与价值链的固定成本。此外,在生产过程中使用3D打印等数字技术能够提升企业的产品设计能力和工作效率,并进一步减少生产支出、优化生产流程。
从技术进步的角度来看,投入数字化,也就是信息和通信技术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在产品制造的过程中进行使用并发挥其潜力,有利于促进技术进步。在生产过程中,数字技术在创造自身价值的同时,还能够对传统生产要素起到互补作用,进而实现生产要素的不断优化和组织结构的调整与重塑。其次,数字化水平的不断提升也能够带动各个部门之间更加高效运作,进而有效地降低企业的生产制造成本并为企业进一步的创新优化起到支撑作用。李文秀等提出,技术进步是我国出口国内附加值增长的重要渠道,积极推动技术进步对提高出口附加值的比重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谢康等提出,数据与传统要素(劳动、管理组织等)的融合能够使得要素价值的转化率更高。陈剑等以数字化变革为背景,从理论上分析了数字化对企业的运营效率产生的影响。具体而言,数字化通过对消费者需求的预测和产品设计的不断优化提质,以及对供应链的实时管理等途径,有效促进了企业运营效率的提升。在数字技术的助力下,企业的决策流以及物流信息可以高效地进行传输。此外,生产系统的智能化改进也促进了企业设备的生产效率和生产质量的提高。
不难发现,企业数字化降低了生产成本,提高了出口附加值率。同时,数字技术的投入提升了企业的生产效率,影响了企业产品的质量与技术含量,进而提高了企业产品的比较优势以及出口技术复杂度。根据前文企业数字化对企业竞争力的影响分析,提出假设1、假设2和假设3。
H1:企业数字化促进了企业产品比较优势的提升
H2:企业数字化促进了企业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H3:企业数字化促进了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增长
2.服务化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间接影响
对于企业而言,投入服务化能够使企业把非核心环节交给外包服务业来完成,更好地对企业各个生产环节进行统筹协调,更加集中于自身主营业务,有效减少制造成本。同时,服务外包以及服务要素的投入对企业的生产效率也有促进效应,间接降低了企业的生产成本。对于发达国家的制造业企业而言,服务化水平的提高能够使其有效地应对所在行业的变革并保持较高的盈利水平。Grossman等借助一般均衡模型,发现外包模式能够降低企业的经营管理成本,并且还能通过由此形成的专业化分工带来“干中学”效应。服务化可以帮助企业减少投入以及更有效地利用劳动力,减少企业的运营成本。刘斌等认为,制造业服务化有助于将企业资源集中于生产高技术密集型产品,由此可以产生企业的内外部规模经济,进而达到降成本、提收入的效果。
生产性服务涵盖了技术、信息、人力资本以及生产等多方面的知识,作为中间投入时能够让制造业的技术水平有效提高。在投入服务化不断提高的过程中,企业的产品研发水平也将不断迭代与优化,进而提升企业产品的技术复杂度。通过投入服务化,能够在制造业生产产品的过程中有效融合服务创新要素,实现技术创新在广度和深度上的拓展。在企业中增加服务似乎是提高产品技术性能价值和确保供应链中竞争地位的一个重要因素。服务化的过程发展了企业的创新能力,通过提供产品和服务的平衡,有助于企业更好地在消费者层面创造价值。刘斌等从企业微观数据层面进行分析,发现制造业服务化能够通过垂直和水平两种效应影响产品品质。
此外,服务外包是生产性服务投入的重要表现方式,制造业服务化程度越高,也能够说明企业将更多的内部服务外包了出去。数字技术的发展降低了服务的生产成本,同时提升了服务业的生产效率,扩展了服务种类,进而能够更好地满足制造业在发展过程中对生产性服务的各类需求并有助于制造业服务化水平的提升。同时,数字技术作为资源配置的一种手段,能够帮助企业探知个性化需求,数据和信息处理技术的融合为制造商提供了全新的服务化商业机会。数据采集和信息处理方面的技术发展能使制造企业开发新的商业模式并充分利用信息化产品。通过数字技术,企业能够采用、设计和提供新的智能化产品,改变其竞争方式并提供更好的服务。江小涓认为,数字技术有效提升了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有助于加快创造新的产品和商业模式,同时能够有效地进行资源配置,对服务业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根据上述分析可知,企业数字化对服务化水平的提升有促进作用,同时数字化水平和服务化水平均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有促进作用。本文接下来将通过实证检验分析数字化水平是否通过提升服务化水平进而对企业国际竞争力产生影响。故提出假设4。
H4:数字化可以通过提高企业服务化水平提升国际竞争力
三、指标测算与模型构建
(一)指标测算
1.数字化水平
一是行业数字化水平。根据张晴等学者的测度方法,采用完全消耗系数法来衡量制造行业数字化水平。基于WIOD(2016)最新公布的56个部门的投入产出数据,利用完全消耗系数来对我国制造业部门的投入数字化水平进行测度。具体测算公式为:
其中,digitizationmjt代表制造业数字化水平,第一项αmjt表示t年部门j对数字经济部门m的直接消耗,第二项l=1nαmltαljt为j 部门通过 l 部门对 m 部门产生的第一轮间接消耗。以此类推,第n+1项则代表第n轮间接消耗。
二是企业数字化水平。在计算得到制造业部门的数字化水平后,将部门的数字化水平近似看作对应部门产品的数字化程度,并匹配到企业产品交易数据中,进一步得到企业层面的数字化水平。本文利用《产品总分类》CPC2编码作为中介,得到WIOD(2016) ISIC Rev.4与产品HS码的匹配,由此将计算得到的部门数字化水平对应赋值到该部门产品上。最后根据企业层面的产品数据,以出口额为权重,加权求和得到企业的数字化水平。测算公式如下:
其中,digitizationit为企业数字化水平,digitizationigt代表企业i的产品g通过匹配近似得到的产品数字化水平,expigt表示g产品出口额,expit表示i企业的总出口额。
在具体计算中,通过提炼OECD、国家统计局对数字经济的划分标准以及参考了相关学者对数字经济部门的划分,本文所划定的数字经济部门如表1所示。
表1 数字经济部门划分
2.服务化水平
一是行业服务化水平。行业层面的服务化水平的测算方法与上述数字化水平相同,具体测算公式为:
上式第一项为制造业部门j对服务业部门m的直接消耗,l=1nαmltαljt表示部门j通过部门l对部门m产生的第一轮间接消耗。依此类推,最终计算得到制造业部门j的服务化水平servitizationmjt。
二是企业服务化水平。在计算企业服务化水平时,与上述企业数字化水平计算方法类似,以产品出口额占比为权重,加权求和得到企业层面的服务化水平。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servitizationigt为匹配近似得到的i企业g产品的服务化水平,再以该产品的出口额占总出口额的比值为权重,加权求和得到企业的服务化水平servitizationit。
具体计算中,本文所划定的服务业部门共15个,具体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服务业部门划分
3.国际竞争力
本文采取三个指标反映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即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出口产品复杂度指数PCI以及出口国内附加值率EDVAR。
一是RCA指数。利用UN Comtrade 数据库的3位编码产品数据,计算得到产品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gt:
其中,t为年份,g为产品类别,c代表中国,w代表世界,exp为出口额。当(5)式计算结果大于1时,表明该国这种产品具有比较优势,反之则表明该种产品没有优势。此外,在企业层面,以企业的产品出口额作为权重,加权求和得到企业的比较优势指数。方法如下:
其中,i代表第i个企业,c代表中国,g为产品类别,expig和expi分别为i企业g产品的出口额和总出口额。
二是PCI指数。借鉴 Hidalgo 和 Hausmann反射方法的计算思路来对产品技术复杂度指数进行测度。首先,通过国家产品矩阵 Mcp 计算得到普适性(Ubiquity) 和多样性(Diversity)指标。对于c国生产的产品p,当其比较优势指数RCAcp大于1时取值为1,否则取0,由此构成矩阵Mcp。其次,对Mcp矩阵分别进行行列求和,得到普适性(Ubiquity)以及多样性(Diversity)的计算结果。其中,Ubiquity表示生产产品p的国家数量,Diversity表示c国生产的产品类别之和。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在上述计算的基础上,通过普适性和多样性的相互纠正作用来提升PCI指数的测度效果。具体递归公式如下:
(9)和(10)式的计算是为了得到生产某一产品的国家的平均多样性以及这些国家所生产的其他产品的平均普适性。
将(9)式代入(10)式,得到:
在多次不断迭代后,当Kp,N=Kp,N-2=1时,有kp,N=p'Mpp'kp',N-2。其中,Mpp'=cMcpMcp'kc,0kp,0,取Q为Mpp'的第二大特征值的特征向量,以和stdev(Q)分别表示Q的均值与标准差,得到产品复杂度指数PCI:
三是EDVAR。本文借鉴了Upward和张杰等的方法,利用工企海关合并数据,分别计算了一般贸易、纯加工贸易、混合贸易模式企业的出口附加值率。具体测算公式如下:
其中,下标i和t分别代表企业和年份,O、P、M分别代表纯一般贸易、纯加工贸易和混合贸易模式。impit表示进口额,impitadj_O|BEC表示一般贸易企业的实际中间品进口额。impitadj_P表示加工贸易企业实际中间品进口额。由于一般贸易企业的进口产品一部分会用作国内销售,一部分则用于中间投入,因此需要对一般贸易企业的进口产品进行识别,找出中间品进口额数据用于EDVAR的计算。impitF表示企业使用的国内原材料中含有的国外增加值,α1和α2代表企业以一般贸易和加工贸易出口方式出口分别所占的比例,Yit为企业总产出。
本文数据来源有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UN Comtrade Database)、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国海关数据库、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以及国家统计年报。
(二)模型构建
1.基准模型
结合前文理论分析,本文设定的面板模型如下:
其中,Yit为企业国际竞争力水平,在本文中具体指代PCI指数、RCA指数、EDVAR;Digiit为核心变量,即企业数字化水平;Zit为控制变量,具体包括企业总产值、企业所在省市人均GDP、企业创办年限、企业从业人数、企业补贴收入。为了避免变量之间的异方差问题,本文对各变量(虚拟变量除外)进行了取对数处理。
2.中介效应模型
经过上述理论分析可知,企业数字化水平对其服务化水平的提升也有一定促进作用。因此,本文接下来探究数字化水平是否会通过服务化水平来对企业国际竞争力产生影响,即服务化水平是否为中介变量。构建模型如下:
其中,lnYit为企业的竞争力水平, lnDigiit为数字化水平, lnServit为中介变量即服务化水平,Zit为控制变量。若γ1和γ2都显著为正,且α1>γ1,则表明数字化通过影响该中介变量,进而对企业国际竞争力产生影响。
(三)变量选取与说明
为了分析数字化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效应以及作用路径,在兼顾数据可得性的背景下,本文选取了2002—2012年的相关指标数据建立模型。
1.被解释变量:企业国际竞争力
本文通过计算得到企业产品RCA指数(lnrca)、PCI指数(lnpci)、出口国内附加值率(lnedvar)这三个指标,以此作为对企业的国际竞争力的衡量。
2.核心解释变量:企业数字化水平(lndigi)
本文基于WIOD投入产出数据,采用完全消耗系数计算得到各制造业的数字化水平,在此基础上将制造业部门的数字化水平对应赋值到本部门生产的产品层面,再利用企业层面的产品数据加权求和得到企业数字化水平的测算结果,并利用直接消耗系数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
3.中介变量:企业服务化水平(lnserv)
企业服务化水平计算方法与上述数字化水平类似。
4.控制变量
根据以往关于企业竞争力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以及数据的可得性,本文所选取的控制变量主要是与企业自身特征相关的一系列变量,以此来表征企业所拥有的一些外在的基础型资源,从而衡量企业的生产规模、从业资质以及所在地发达便利程度等情况。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企业总产值(lnzczxj,单位/元),通过工企数据库整理所得。第二,企业补贴收入(btsr),反映企业获得政府补贴情况,若获得补贴则取值为1,否则为0。第三,企业创办年限(lntime),利用当年年份与企业创办年份的差值计算所得。第四,企业从业人数(lncyrs),通过工企数据库整理所得。第五,企业所在省市人均GDP(lnpgdp,单位/亿元),根据工企数据库中企业所在省份并与统计年鉴数据匹配得到。
此外,为避免变量之间的异方差问题,本文对各变量(虚拟变量除外)进行了取对数处理。本文剔除了RCA指数、PCI指数、EDVAR这三个变量中高于及低于1%分位数的数据,以此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4为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根据回归结果(1)可知,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在国际贸易中的显性比较优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即企业在生产过程中与数字经济部门的融合交互显著提升了企业出口的比较优势,增强了国际竞争力。由此,上述回归较好地验证了假设1。根据回归结果(2)可知,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在国际贸易中的产品复杂度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即企业在生产过程中,通过增加数字化投入显著提升了企业出口的产品复杂度,增强了国际竞争力。上述回归结果较好地验证了假设2。根据回归结果(3)可知,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在国际贸易中的出口附加值率没有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表明假设3没有得到有效的验证,因此本文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将不再对其进行检验。其中的原因可能在于,当企业增加数字化投入时,其生产成本也在不断提高。当企业生产水平尚未形成一定规模、生产流程尚未有效优化、产品质量尚未形成较强竞争力时,不足以弥补生产过程中的成本提升,由此导致了附加值率减小。特别是对于中小企业而言,生产成本的上升会带来转型升级动力不足等问题,进而减缓了企业的转型速度并对企业的发展态势产生消极影响。同时,在生产与发展模式进行转型升级时,企业也不可避免地会经历技术、管理等方面的创新瓶颈,若是不能及时有效地得到当地政府部门的帮扶与协助,会使得企业的转型发展之路缺乏保障与支撑。上述回归(3)的结果也一定程度上验证了在经济转型升级过程中,难免会经历一段“阵痛期”。于国家而言,调结构、稳增长的双重任务很难在短期完成;于企业而言,数字化水平的提升与附加值率的增长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但是,在数字经济的背景下,企业既然选择了顺应趋势进行数字化转型,就要做好持久的准备。暂时经历转型的磨难,适当提升换挡降速容忍度,在新常态下以更长远和宏观的评价方式看待自身的发展,有利于在数字化转型升级的征程上不断提质增效。
表4 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国际竞争力影响的回归结果①*、**、***分别代表10%、5%、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数值为T统计量,下同。
对于企业产品相对优势以及技术复杂度方面的竞争力,企业自身的数字化水平是关键,企业必须依靠自身的能力型资源来实现国际竞争力的不断提高,而自身从业年限、政府补贴收入等基础型资源并不总能有效地进行助力。对于企业国际贸易收益方面的竞争力,自身的生产规模、政府补贴等物质性资源能够有效地促进企业真实利得的提高,进而增强其国际竞争力。企业提高自身的数字化水平,能力型资源是关键所在,补贴收入、所在地人均GDP等物质性基础资源并不能绝对地提升企业竞争力。实际上,这也再次说明了资源重在质量而不是数量,资源本身并不足以产生明显的绩效效益,而是要转化为独特的能力,与其他组织资源相结合后才能够真正促进企业竞争力的提升。
(二)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表5报告了中介效应模型回归结果。根据检验回归结果(1)可知,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pci指数)有正向促进作用。根据回归结果(2)可知,企业数字化水平对服务化水平的提升也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企业与数字经济部门的融合交互越多,表明该企业的产品生产与制造转型升级的程度越高,进而也会更加注重产品与服务的融合,以此不断巩固和增强企业的市场竞争力。根据回归结果(3)可知,企业数字化水平和服务化水平都有利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且结果(3)中数字化水平的回归系数(0.0190)小于结果(1)中的回归系数(0.0193),表明数字化水平通过提升服务化水平,进而促进了企业竞争力的提升。上述结果较好地验证了假设4。根据上述检验结果可知,服务化水平是中介变量,即服务化水平是企业数字化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途径之一。
表5 中介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结果的可信度,本文从考虑内生性、替换核心解释变量两个角度进行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如下:
1.基于工具变量法的内生性讨论
为有效规避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选取数字化水平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利用2SLS方法进行内生性检验。由表6可知,Kleibergen-Paap rk LM和Kleibergen-Paap rk Wald F统计量表明所选取的工具变量通过了有效性检验,且数字化水平系数显著为正,即选取合理工具变量进行2SLS检验后,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出口RCA指数以及PCI指数的提高产生了显著的促进作用,本文结果依然成立。
表6 数字化水平影响企业竞争力的内生性检验结果①系数下方括号内数值为z统计量,Kleibergen-Paap rk LM中括号内为p值,Kleibergen-Paap rk Wald F中括号内为Stock-Yogo弱工具变量检验中10%的临界值。
2.替换核心解释变量
利用直接消耗系数法,选取制造业部门对数字经济部门的直接消耗系数作为部门及产品层面的数字化水平,进而加权求和得到企业层面数字化水平衡量的替代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根据表7可知,利用直接消耗系数作为产品的数字化水平,进而加权求和得到企业的数字化水平替代性指标时,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出口RCA指数以及PCI指数的影响依然是正向且显著的,即本文的基准结果依然成立。
表7 数字化水平对竞争力影响的回归结果
(四)扩展性分析
1.基于贸易类型的异质性检验
根据企业出口方式,将企业划分为一般贸易、加工贸易和混合贸易三种类型,分别分析在不同的贸易方式下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的影响。根据回归结果可知,对于三种贸易类型企业而言,企业数字化水平均有利于提高企业的国际竞争力。通过表8的结果对比可以发现,与加工贸易企业以及混合贸易企业相比,企业数字化水平对一般贸易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原因可能在于,相对于加工贸易企业和混合贸易企业,一般贸易企业承担从设计研发、生产到销售等所有价值增值环节,更多地依赖数字经济中间投入。因此,一般贸易企业在各环节中与数字经济部门的交互和融合更为深入,在三种贸易方式企业中数字化水平最高,从而一般贸易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受自身数字化水平的正向影响更大。相比之下,我国的加工贸易企业所承担的仍是出口产品的加工组装环节,企业研发以及销售环节两头在外,这类企业自身的数字化投入相对较少,因此数字化对该类企业技术进步的效应略低于一般贸易企业,其国际竞争力受自身数字化水平的正向影响相对更小。
表8 基于贸易类型的异质性检验结果
2.基于要素密集特征的异质性检验
借鉴阳立高等学者对制造业要素密集度的分类方法,将制造业分为劳动、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三大类产业。再根据企业所在行业进行分组,划分为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以及技术密集型企业。通过展开分组检验,得到估计结果。根据回归结果表9可知,数字化水平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作用在劳动、资本、技术三类要素密集型企业之间存在差异。其中,数字化水平对劳动密集型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促进作用最大,对技术密集型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正向影响作用次之,对资本密集型企业国际竞争力的RCA指数产生了一定的抑制作用。究其原因,可能是对于劳动密集型企业而言,大多产品都直接面向消费者,产品差异化有利于其在丰富多样化的市场中保持产品特有的竞争力,而企业数字化投入有助于劳动密集型企业利用物联网、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充分挖掘和回应消费者需求,从而不断提高自身产品竞争力。对于技术密集型企业而言,数字化投入有助于破除创新瓶颈,不断提高自身研发能力和创新技术水平,实现企业竞争力的有效提升。
表9 基于贸易类型的异质性检验结果
3.基于企业资源互补机制的异质性检验
RBV理论指出,将互补性资源进行有效整合有助于增强企业竞争优势。对于企业发展而言,基础型资源与能力型资源的有效匹配方可表现出互补效应,二者协同作用才能促进企业竞争优势的提升。此外,根据前文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影响的实证分析结果,可以发现企业的部分基础型资源(企业总产值现价、从业年限、补贴收入回归结果系数为负)并不能有效地促进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针对这部分拥有较大生产规模、较长从业年限的企业,该如何利用好现有资源,有效提升竞争力呢?本文通过引入企业基础型资源(企业总产值、从业年限、补贴收入等)与企业能力型资源(数字化水平)的交互项展开估计,由此探究企业自身能力与外在资源禀赋之间的促进作用,为拥有较好基础型资源的企业如何有效提升其国际竞争力提供参考。表10显示,通过生成企业总产值、从业年限、补贴收入与企业数字化水平的交互项并带入模型。根据估计结果可知,交互项估计系数均为正,表明企业总产值越高、从业年限越长、补贴收入越多,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的正向效应越强。企业自身能力的提升需要以基础资源为依托,当企业积累了一定的从业资质、形成较大的生产规模后,积极参与数字化转型更能有效提升在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力。因此,大企业、老字号企业的基础型资源本身虽然不能有效提升国际竞争力,但可以在积极融入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发挥所积累的基础型资源优势,实现快速发展。在发展过程中,企业应当将自身能力的提升与基础型资源的优化并重,企业的物质性资源是企业借由数字化转型增强其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条件,二者协同作用于企业竞争优势的提升。
表10 基于企业资源互补机制的异质性检验结果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在数字经济飞速发展以及我国企业生产亟须升级转型的背景下,本文通过理论与实证分析,对数字化、服务化以及企业国际竞争力三者之间的逻辑关系进行了梳理,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企业数字化水平这一能力型资源对企业出口的显性比较优势指数以及出口产品复杂度指数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由于数字化转型升级可能带来的企业成本效应以及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瓶颈等综合因素,数字化水平未能有效促进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提升。
第二,与能力型资源相比,企业的基础型资源并不总是能够产生促进效应。具体而言,企业的从业年限、生产规模、补贴收入对其产品复杂度的竞争力并无明显促进作用。企业的从业人员若是不能有效贡献生产力,也会加大企业的生产成本,进而减少贸易利得。
第三,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数字化有助于企业服务化水平的提升,同时服务化水平作为中介变量有效地提升了企业国际竞争力。
第四,异质性研究表明,企业数字化水平对一般贸易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正向影响显著大于加工贸易企业与混合贸易企业;数字化水平对于劳动密集型企业的促进作用最大,对于资本密集型企业而言数字化水平没能有效提升该类企业的产品比较优势;企业总产值越高、从业年限越长、补贴收入越多,数字化水平对企业竞争力的正向效应越强。这表明通过资源之间的互补与促进机制,能够更好地作用于企业的发展。
(二)政策建议
本文详细梳理了数字化、服务化与国际竞争力三者之间的逻辑关系,为中国制造业企业的转型发展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和事实支撑。为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大力促进企业数字化、服务化转型。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国实现贸易优势的增强以及竞争力的提升,需要不断加强制造业与服务业部门和数字经济部门的融合。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实现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的转型,逐步培育优势企业,擦亮中国品牌。同时,企业的产品生产制造也应当从“产品”向“产品+服务”转型,将更多的服务元素融入自身产品,在多元化的市场环境中保持企业特有的竞争优势。
第二,加强各制造业部门与服务业、数字经济部门的融合。在全球经济数字化的时代,数字技术是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助推力,也是世界各国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关键。因此,各制造业部门应当在传统的生产模式基础上,不断提高与数字经济的融合与交互,依托数字经济产业,充分有效地整合数字资源,进一步推动制造强国建设以及制造业高速发展。同时,制造业的生产模式也应当从传统的加工组装向服务化转型,从只出售产品转向产品与服务相结合的模式,以此不断促进供给体系改革提质,更好地打造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发展格局。
第三,推动各省市数字化、服务化水平均衡发展。通过对比分析全国各省市的数字化、服务化水平,可以发现各地区之间由于依托产业类型的不同,数字化和服务化水平具有较大差异。其中,以矿产、石油开采加工为主导产业的省市,数字化、服务化水平普遍较低。因此,这部分企业在后续的发展中,应当逐步进行产业转型,在传统的生产制造环节中加强与数字服务部门交互融合,提升在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力。同时,我国各省市之间也应当加强跨区域协作,实现资源优势互补整合,进而优化我国整体供应链管理并促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