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金胜村251号墓年代及墓主探讨

张 潇（山西博物院，山西 太原 030000）

1988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在太原第一热电厂扩建工地中，发掘了一批东周墓葬群，其中就有M251号墓及车马坑。这一发现掀起了M251号墓年代及墓主身份的讨论热潮。墓主身份有赵简子说和赵襄子说，年代有春秋晚期说和战国早期说。本文尝试将M251号墓的墓葬等级、规模、随葬品等方面与其他已定年代的墓葬进行对比，力求深化对M251号墓墓主及年代的认识。

一、M251号墓与其他已定年代墓葬的比较

M251号墓的礼器组合为鼎、豆、壶、盘、匜。对比中原地区的礼器组合，可以发现与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的器物组合完全一致。因此，可将金胜村M251墓的年代初步定为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下面分别从墓葬规模、棺椁重数和随葬器物进行比较。

（一）墓葬规模的比较

墓室：均为长方形土坑竖穴墓。

将金胜村M251和长子县牛家坡M7、潞城潞河M7、长治分水岭M126、长治分水岭M269、长治分水岭M270进行比较，可以看出金胜村M251与同时代的墓室相比，墓室的面积最大。目前，学术界将墓室面积的大小作为判断墓葬等级的重要依据。金胜村M251的等级与以上墓葬相比显然是最高的。发掘者推断，长治分水岭M269、M270的墓主身份可能是普通大夫一级，长子县牛家坡M7墓主人可能是士大夫的夫人，潞城潞河M7的墓主人可能是下大夫一级。如此看来，金胜村M251的墓主人应当为卿大夫及以上等级。

表一 春秋晚期各墓室尺寸对照（单位：米）

图1 金胜村出土的鸟尊

图2 “子之弄鸟”尊

（二）棺椁重数比较

先秦典籍中有很多关于周代棺椁制度的记载。《庄子·天下》：“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赵化成认为“天子棺椁七重”实际应称为“三椁四棺”。以此类推，“诸侯五重”应该为“两椁三棺”。金胜村M251为一椁三棺，长子牛家坡M7为两椁一棺，潞城潞河M7为一椁两棺。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一椁两棺是晋国国君的棺椁制度。但以往出土的遗物表明，春秋晚期到战国时期，墓葬中的棺椁多重制度遭到破坏，很多墓主人僭越使用比他们身份等级高的棺椁重数，因此推测金胜村M251号墓也应该是这样的情况，M251号墓的墓主人应该是大夫一级或以上。

（三）随葬器物比较

金胜村M251：541鼎与潞城潞河M7：1鼎比较。前者为深圆腹，后者略浅。纹饰方面金胜村M251颈部、下腹部饰牛头双身蟠螭纹，上腹部饰蟠螭纹和凤纹；潞城潞河M7：1颈部、腹部、附耳饰夔龙纹。前者附耳侧面有纹饰，后者侧面没有纹饰。总的来说，两者形态基本一致，时代相当，后者可能略晚于前者，年代为春秋晚期。

金胜村M251：611鼎与长子县牛家坡M7Ⅱ式鼎比较。两者总体形态基本一致。纹饰方面金胜村M251：611鼎体上腹部为牛头双身蟠螭纹，下部为“S”形蟠螭纹带。长子县牛家坡M7Ⅱ式鼎盖上饰两周陶索纹，鼎身上下饰有两周陶索纹，中部饰凸棱形陶索纹。这两种鼎产生的时代很晚，最早发现于浑源李峪铜器群，年代为春秋中晚期。长子县M7的鼎已不见金胜村M251华丽繁缛的纹饰，仅饰有陶索纹，而洛阳中州路M2717所出的这类鼎基本为素面。所以这类鼎的年代可定为春秋晚期。

金胜村M251：599匏壶与潞城潞河M7：72匏壶比较。后者壶首已残破，两者形态基本一致，前者最大腹径比要比后者低，而且前者比后者花纹繁缛，所以前者年代早于后者，时代在春秋晚期。

金胜村夔凤纹鑑M251：630、582与君智子鑑比较，形态非常接近。唐兰先生曾考证“智君子即知伯瑶，智氏为春秋晚期六卿之一”。M251：630的纹饰较智君子鑑更为生动，所以金胜村M251的年代略早于智君子鑑，应在春秋晚期。

金胜村出土的鸟尊M251：600（图1）与“子之弄鸟”尊（图2）相比。做器手法惊人相似，应出自一家之手。

综上所述，金胜村M251所出土的随葬品与春秋晚期的长子县牛家坡M7、潞城潞河M7、长治分水岭M269、M270的器物在器型、纹饰方面风格一致，因此将金胜村M251的年代定为春秋晚期是合理的。

（四）青铜纹样对比

M251墓出土的青铜器花纹纹样造型生动，花纹繁缛，具有非常鲜明的风格，可作为判断时代的依据。陶索纹是春秋晚期的流行纹样，在长子县M7Ⅱ式豆和潞城潞河M7Ⅰ式豆上均有出现，同样在金胜村夔凤纹鑑M251：582、浅盘高柄豆M251：552和罍M251：534也均作为界纹出现。贝纹是春秋晚期出现的新纹样，浑源李峪村出土的春秋晚期青铜器上大部分都有贝纹，而金胜村所出的豆M251：570、M251：576上也有贝纹。蟠螭纹和蟠虬纹是春秋中期到晚期的典型纹样，到了战国慢慢消失。M251所出土的青铜器上饰的蟠螭纹和蟠虬纹均已形成了纹样带，由若干组花纹组合而成。M251出土的镈钟与浑源李峪出土的牺尊上的夔龙、夔凤纹相同。晋国中晚期的典型纹样夔龙衔蛇在M251出土的编镈上均有。综上所述，金胜村M251所出土的青铜器纹饰以春秋晚期的纹样最为显著，年代应在公元前475年到公元前450年。

二、墓主人探讨

M251出土了为数众多的青铜器，具有典型的晋国风格，而且M251北距晋阳古城三公里，此墓应与晋国和晋阳古城有莫大的联系。晋阳古城始建于公元前6世纪，是赵氏的封邑。大概公元前4世纪之后，赵氏的政治中心从晋阳转移。金胜村M251号墓的主人可能与当时在晋阳的晋卿赵氏有联系。

金胜村M251出土了一件带有铭文的戈M251：658，即“赵明（孟）之御戈”。文献中共有五人被称为赵孟。赵宣子、赵文子均卒于公元前6世纪，赵成侯卒于公元前350年，这三人与上文所说墓葬年代在公元前475到公元前450年相差很远。《史记·赵世家》载：“晋出公十七年（公元前458年），简子卒，太子毋恤代立，是为襄子。”晋出公十七年为公元前458年。《史记·赵世家》又记：“赵襄子元年，越围吴。”附正义云：“左传云哀公二十年，简子死，襄子嗣立，以越围吴故，降父之祭馔，而使楚隆慰问王，为哀公十三年，简子在黄池之役，与吴王质言曰：‘好恶同之’，故灭祭馔及问吴王也。《赵世家》及《六国年表》云此年晋定公卒，简子除三年之丧，服期而已。”哀公二十年即公元前475年，是年简子卒。《史记·赵世家》又载：“襄子立三十三年卒。”如果简子卒于公元前475年，那么襄子卒于公元前442年，如果简子卒于公元前458年，襄子即卒于公元前425年。金胜村M251墓葬年代大体为公元前475年到公元前450年，简子的死亡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

那么墓主人到底是赵简子还是赵襄子呢？笔者试从以下几方面进行分析。

从文献记载来看，《春秋·定公十三年》：“晋赵鞅入晋阳以畔。”《左传·定公十三年》：“赵鞅奔晋阳，晋人围之。”《史记·赵世家》记载“晋定公二十一年（公元前491年），简子拔邯郸，中行文子奔柏人”。又记：“献侯少即位，治中牟。”《地理志》又有记载“河南中牟县，赵献侯自耿徙此”。从以上文献可以看出，赵简子与晋阳的关系极为密切，死后很可能葬在晋阳，而赵襄子的儿子献侯将政治中心从晋阳迁到了中牟，襄子生前应该在中牟经营已久，他的儿子才能在年幼时迁都，而襄子本人有可能死在耿，从这一点上看，金胜村M251墓的主人为简子的可能性更大。

金胜村M251共出土鼎25件，其中大䦆鼎1件、羞鼎5件、升鼎3套，还出土盖豆8件，此时簋已经消失，由豆代替。M251的升鼎以7、6、5分别成套，所以M251的礼器组合为七鼎八簋。东周时期，礼崩乐坏，礼乐制度已遭到僭越，此时诸侯开始用九鼎，卿大夫用七鼎，所以墓主人的身份应该为卿大夫一级。这一点赵简子和赵襄子都有可能。

金胜村M251共出土兵器779件，占整个M251所出土的青铜器的一半，数量庞大，与同时期的几座大墓相比也不遑多让。琉璃阁甲墓出土兵器436件；长子县牛家坡M7出土87件；潞城潞河M7出土42件。长治分水岭M269出土37件。金胜村M251的兵器数量排第一位。数量众多的武器装备，表明M251墓主人战功彪炳。

综上所述，金胜村M251号墓的墓葬年代更接近赵简子生活时期，并且赵简子的文治武功由较赵襄子更甚，所以M251的墓主人更可能是赵简子。

三、结语

本文从金胜村M251的地望推知其和晋国赵卿有莫大的关系，还从M251的墓葬规模、随葬品与其他已定时代的墓葬进行比较，得出金胜村M251的墓葬年代在春秋晚期，具体年代在公元前475年左右，墓主人等级较高，在卿大夫或以上且战功彪炳。根据排除法，可以推出金胜村M251的墓主人是赵鞅无疑。赵鞅墓年代的确立，对以后研究晋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铸造技术、礼乐制度都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