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 变
2022-08-01李晨煜西工大附中分校初三A4班
⊙李晨煜 (西工大附中分校初三A4班)
三年黑暗,换一月光明。一夜的蜕变,为一朝的展翅。
当灰色层叠的喧嚣渐远,便有深青浅黛的山气携蝉声而来。先是稀疏绵长间被鸟鸣所止,后则此起彼伏杂以不同声部,活跃在每寸草木间了。山中的蝉鸣是不闹的,炙热的阳光被层层筛成草绿的浅辉,山石与溪涧揉进幽凉,秋蝉短促清脆,夏蝉高亢明朗,不可忽视的山夏背景音。
捉蝉的活动,自是不分年龄的。山中谷地如蝉之天堂,空山新雨后的湿润为蝉翅涂上一层厚重的晶莹。瞅准一只,屏息伏身,迅捷地向两翅与蝉胸部相连处死死拿捏,便可得一只在手中生气叫嚷的音乐家,十之八九,瓮中捉鳖。纸牢中囚禁着七八只不安爬动的“战俘”,旁堆着蝉蜕积成的小山,自是满心欢喜。
是夜,暴雨。来路风雨淅沥,忽觉不妙,且行间渐由碎玉至散珠,再到檐漏如绳,雨脚密胜麻,无法可想。呆守窗前,山狂雨躁,黑如焦墨,闪电雷霆惊掠山侧,天光乍明,白虹忽现,不真实的光厉白肃杀甚至照明山间树下的枝杈,至明旋即至黑,雷涛如山崩,暴力的交响。雨水席卷,在山岩小径间奔腾,浊浪暗旋。由惊愕至惊恐,终被山雨感染而生出一种想冲入暴雨一同咆哮的冲动。
黑白碰撞间,分明看见,窗前枝头,一只蝉。山雨来得太突然,它在阳光下钻出,此时却只能身裹泥泞,勉强攀在细枝残叶后,在山雨的怒吼中随空气轻轻颤抖。背上已裂开一条缝,想后退已是山穷水尽。
三年的苦等,要在更冰冷的漆黑中破灭了。
是吗?
它艰难地调转着角度,尽力将自己固定在略干枯的叶下。身旁豆大的雨珠仍在不顾一切地冲击,一颗弹丸足以将它击入泥淖。但生命的乐章从不能被插曲打断,尽管会有一时杂乱。裂纹在扩大,在伸展,崭新的柔软的背部一点点挪动出来,随体液的加速奔涌在微微起伏。从干燥的外壳中蜕出已精疲力竭,何况此时这沉重的潮湿让一切如枷锁般紧紧捆绑。挣扎,停止,挣扎,停止,再挣扎……
黑与白的碰撞间,一切清晰得晃眼,一切同时也模糊在混沌中,如利刃生硬雕琢后在白纸上赫然留下的墨迹,勾画间是倔强的力量和生硬的不降。像一张张定格的黑白照片,了了间是原始的恣意和喷涌的生机。像一尊背对夕阳的塑像,寂寂中是肃穆的庄重和崇高的信仰。
黑与白的碰撞间,歌者在用生命,沉默地高吟生命的绝唱。
次日,天大亮,山明树朗,万物清爽。
窗前,是一只空了的蝉蜕。
最后,我摧毁了牢笼,只带走了蝉蜕为战利品。我屈服于这些为歌颂生命而存在的歌者,震颤于这些见证了一切的蝉蜕。歌者们留下的,不只是一副旧了的皮囊。
也是蜕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