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汉学家宋贤德《聊斋志异》全英译本序言系列译文(四)
2022-07-28姚静
姚 静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译者按
宋贤德教授在本卷共迻译出82篇聊斋故事,题材涉猎颇广,考察这些故事的素材来源,宋贤德教授发现,蒲松龄是有意识地搜集奇闻异事,并加以整理表现。宋贤德教授从蒲松龄的生平出发,论及整部小说的批判色彩,浮于鬼怪故事之外更重要的是作者对当时社会问题的深切思考,一生执着于科举功名,让蒲松龄对仕途黑暗以及公道不彰有着切身的体会,加之生活在底层百姓之间,对官府的愤懑之情,使其欲为之发声,但清初思想禁锢,文字狱的黑色恐吓使蒲松龄等清代文人无法直抒胸臆,只得在虚构世界中借花妖狐魅来寄托忧思,于是批判科举制度和揭露封建社会的压迫性与腐朽性构成《聊斋志异》的重要主题,展现了作者劝善惩恶的价值观。值得注意的是宋贤德教授还谈及整部小说的艺术美学,是蒲松龄本身的艺术天赋让这些民间传说故事大放异彩,其中倾注了作者大量心血,用传奇法以志怪,使用简洁的文言,在写作时融汇中国文学文化史上的许多典故,小说严谨凝练且内蕴丰厚,在世界文坛上产生了很大影响,不愧怪异文学的巅峰之作。
由宋贤德教授的上述论断,我们可以看到西方汉学家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日益深刻,并非停留在浅表的奇异情节或玄魔神幻色彩,而是透过故事本身,触及中国古代社会的宗教信仰,历史民俗,文学文化等诸多方面。多年来经过不同国家众多译者的共同努力,促成了《聊斋志异》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使之成为古典小说中拥有外语语种最多的一部,在海内外享有盛誉。尤其是宋贤德教授的译本,为我们把握《聊斋志异》的海外传播提供较为全面的认知维度,也为国内学者的聊斋研究提供了新的灵感和研究视角,得以从中窥见全球化背景下海外汉学的发展状况。在全球视野下,文学不分中外,文化融会贯通,文化是民族的根脉,是国家生存和发展的强大内在驱动力,我们要以中国审视世界,也要以世界观照中国,促进中国典籍在世界范围内的译介与传播,促进中华优秀文化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
宋贤德教授《聊斋志异》全英译本第三卷第一篇序言翻译如下:
集来为实:蒲松龄《聊斋志异》的素材来源和审美诉求
蒲松龄(1640-1715)在没有刊行预期和酬金的情况下坚持搜集整理奇闻异事,出于双重的动机:身为读者兼作者,他热衷于这一题材;身为学者,他致力于留存这些故事,并将之用以道德教化。在《聊斋自志》中,他谦逊地言道:“闻则命笔,遂以成编。”①第一卷“艺术家隐身之谜: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的声音与面目”一文中谈到蒲松龄在写作过程中矛盾地退出了作家的位置,我们可以从中探讨蒲松龄的写作动机,除了浅表的自谦之词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这一点在其他学者的鉴赏中也有论及。蒲松龄一生对诗文词曲多种文体均有涉猎,终身吟咏不辍,张春树(Chun-shu Chang)和骆雪伦(Shelley Hsueh-lun)认为蒲松龄是中国文学史上最高产的名家之一,现存诗歌1295首、词119阙、戏曲20部、民歌100首、散文524篇、类书和手册15本以及短篇小说近500篇。他对这部著作的所有权并不十分注意,有时径直以书斋名“聊斋”称呼自己,在其中他潜心制艺,精心创作。蒲松龄在1671年至1711年间写出了《聊斋志异》中的奇异故事,但在他去世时,却不曾有任何一则故事付梓刊行。②《聊斋志异》大概成书于公元1679年,兰侨蒂(Lanciotti)指出,蒲松龄完成初稿后,多年以来一直在润色修订,精益求精。公元1766年,依据赵起杲所辑手稿刊印的青柯亭本是目前所知的最早刻本。蒲松龄的文友王士禛不仅题诗评点,并且题字“王阮亭鉴定”。蒲松龄,一个自认为仕途无望,穷其大半生坐馆设教的人,不论因何促使他完成了这部非凡的、伟大的文学著作,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对志怪、描述超自然领域而非阐释现实的人类世界,有着绝对真挚的热爱。
追溯志怪小说的发展历程,可以触及宇宙学流派(cosmographic genre),康儒博(Robert Ford Campany)将之视为一系列不寻常或者无法解释的现象,最终演变为短篇叙事。在汉代(公元前206年至公元前220年)志怪小说得以进一步发展,直到唐初(618-907)仍颇繁盛。以刘义庆(403-444)撰写的《宣验记》中的一则故事为例。
贼丁零者,志性凶悖,无有信心。乃弯弓射像面,血下交流。虽加莹饰,血痕犹在。又选五百力士,令挽仆地,消铸为铜,拟充器用。乃口发大声,响烈雷震。力士亡魂丧胆,人皆仆地,迷闷宛转,怖不能起。由是贼侣惭惶,归信者众。丁零后时着疾,被诛乃死。
刘义庆的这则小故事记述了一种超自然的现象(流血的雕像:对试图推倒它的人口发大声,响烈雷震),类似的细节,小说中还有很多,显然经过作者精心构思,这些细节推动整个故事向一个具体教化方向发展。刘义庆在写作时秉持一种因果报应观,丁零“志性凶悖”,故不得善终。佛像可以拥有某些人格化的特点,如像面流血。这样的描述更能触动读者,从而对丁零的残暴行为产生厌恶之心。其中五百力士仆地不起的细节描写,给佛教带来许多信众。就修辞手法而言,这则故事具有双重功能,一方面隐晦地警醒人们不要轻视佛教信仰,同时证实佛教在生活中也是有迹可循的,因此,要对佛教信仰保持敬畏之心。
蒲松龄的小说还借鉴了宇宙学和传统志怪小说的长处,试图在人物的个性特征和命运之间搭建一座联络桥梁。往往是在开篇便以寥寥数语托出主人公个人情况,凝练恰当,后文中便表述与其个性相关之事,将人物与事件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妥帖自然。例如《黎氏》中的谢中条“佻达无行”,翔步山林途中,强与一妇人合欢,结局揭露女子原为巨狼,给谢氏一家带来灾难,“子女皆无,献血殷地,惟三头存焉”。《柳氏子》讲述了一个转世索债的故事,柳氏子前一世为柳西川旧友,为讨还宿逋,转世而为柳子。柳西川溺爱其子,“纵任之,惟恐拂”,以至于“翁囊积为空”,使柳子“荡侈逾检”后来重病而亡,柳西川“悼叹欲死”,柳子死后为鬼仍旧耿耿于怀,不仅盛气怒骂柳西川甚至“愿得而甘心”。在蒲松龄笔下的“潞城令”,贪暴不仁,莅任百日,毙杖下者五十八人,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宋国英最终被阴曹摄阳政得惩罚而死于非命。
然而,个体特性和人物命运之间也可以是一种建构式的关系。蒲松龄小说的教化构思也可以产生正面的影响。一位来自吴门的画工,“素喜绘吕祖,每想象而神会之,希幸一遇”。终得回报,感动神仙吕洞宾,使其梦中得见董妃面貌,并肖像而藏之,后来他偶游于都,恰会董妃卒,“上念其贤,将为肖像”,画工以所藏图画呈上,“宫中传览,俱谓神肖”,得金万两,声名大噪。
在许多故事末尾的“异史氏曰”中,可以明显看到《聊斋自志》中所隐含的道德教化因素。关于这一点,蒲松龄在《聊斋自志》中坦言“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这种“失控”的告白与其说是放纵之言,不如看作他对志怪小说真正热爱的一种象征。正如蔡九迪(Judith T.Zeitlin)所指出的:痴、狂、癖是晚明至清代的主情思潮所推崇的价值观,这种观念渗透到《聊斋志异》中。因此,蒲松龄能够和向杲的愤怒产生共鸣,向杲欲为兄报仇,不惜牺牲生命,却苦于无计可施,所幸在道士的帮助下“毛革顿生,身化为虎”大仇终报。(诚然,这个世界的不公正足以让人义愤填膺)蒲松龄无所顾忌地欢呼向杲得到道教神仙的帮助:“仙人之术亦神哉!”
普实克(Jaroslav Prusek)认为,蒲松龄的《聊斋自志》和相关论赞表明,作者已经设身处地将自己的感受和经历融入到小说故事当中去了。例如在《聊斋志异·鸽异》一篇末尾的“异史氏曰”中蒲松龄提出“物莫不聚于所好”的论点。在这里蒲松龄深入阐述了收集或者爱好志怪故事的人的看法,由一种特殊的热情生发为了一种社会性批评,进而由“贪鸽”想到“贪财”,最终得出“好者更多,而聚者特少,亦以见鬼神之怒贪,而不怒痴也”的结论,可谓点睛之笔。蒲松龄在许多故事篇末的“异史氏曰”中,公开表述了对叙述神鬼怪异之事的喜爱,身为一个故事采集者,这种毫不掩饰的诚挚情感展现了他的友善态度,而对奇闻异事的痴迷是其写完这部文学名著的动机所在。
蒲松龄在写作时博采众长,以其渊博的历史知识熟练地运用中国文学文化史上的史籍典故,并且清楚道出了许多故事的来源,这展现了他作为一个艺术家或者故事采集者对学术严谨性的审美诉求。正如他热衷于在文末的“异史氏曰”中臧否是非曲直(与司马迁以“太史公曰”形式的论赞颇为相类)。在《聊斋自志》中蒲松龄谈及“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他在淄博附近搭建的草棚,今人美称“柳泉遗址”,方便行人驻留以清茶换异事,至今仍受到人们的敬仰。查尔斯·哈蒙德(Charles E.Hammond)认为,其他作家记述的奇闻异事的不同版本,可以用来证明《聊斋志异》内容的真实性,而非简单的互文性或者致敬蒲松龄的反映。“文人学者之间流传着奇闻异事的不同说法:这表明作者并没有创造所有的素材”,因此,我们可以相信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标注的素材来源。①此外,蒲松龄的志怪故事中还提到了具体的证人,或者是在场人员,大大增加了这些奇闻异事的真实可信性。
蒲松龄选录的素材一般反映了两个特征中的一个或者两个:使用明确的提示词(在现代版本中用引号标注)来对故事或异事进行详细表述,内容可能取自他在《聊斋自志》中提到的信笺,这部分内容展示了蒲松龄广阔的交际圈,从谦逊的学者到有责任有威望的个人。例如,本卷中包含明确来源的小说《木雕美人》,整篇故事是由商人白有功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而成的。《钱流》以民间故事的叙述风格,讲述了沂水刘宗玉转述的仆人杜和的说法。《刘亮采》中蒲松龄是通过济南怀利仁听说的明朝学者刘亮采的故事。《萧七》的最后一句是“董玉玹谈”。《龙肉》“姜太史玉璇言”显示了以上两个特征,以姜玉璇所言作为故事的前三句,“太史曾食其肉”,尽量不使用第一人称的证言或相关资料,这反映了蒲松龄的一种写作礼节(或政治上的适当性),展现了蒲松龄叙事的严谨性,但也引起了一个问题,由于蒲松龄的小说既没有一字不差地呈现,也没有归于特定的个人,我们不禁要问其他向他口头或者来函陈说奇闻异事的人是否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即是否要求匿名。①为了保护那些不愿透露姓名的故事素材提供者,蒲松龄有时选择忽略部分故事细节(或将其归于他人),这一点可以用来解释故事中的某些特殊语词。例如在《乱离二则》中,蒲松龄含糊其辞地提到了故事的出处,以及担任盐官的一个故事人物,但又以“惜言者忘其姓字,秦中或有能道之者”作结。另一方面,小说中也有篇章在叙述事件时,直接介绍了主人公的姓名身份等背景然后加以刻画。如沂州徐公星,自言夜作阎罗王。该篇还记述了徐公星与同样有阎罗王经历的马生的简短交谈。在一些神话小说中,确实经常有关于凡人应召帮阎王办事的相关内容(见译者另一译序文《身后正义:蒲松龄和阎罗王的传统》),但是对于一个故事采集者来说,披露这一点似乎显得与整部小说的叙事风格不太兼容。
《聊斋志异》还有部分内容记述了蒲松龄与声名显赫之人的交游经历,这一点似乎是为了促进某种微妙的自我宣传,“以揶揄语为自誉”(但明伦评)。《狐梦》讲述了蒲松龄的好友毕怡庵的故事,以余友毕怡庵每读《青凤》传,怡慕向往,常思一遇开篇,继而真在梦中邂逅狐女,欢会娱游,极尽缱绻。狐女问:“君视我孰如青凤?”毕怡庵曰:“殆过之。”曰:“我自惭弗如。然聊斋与君文字交,请烦作小传,未必千载下无爱忆如君者。”在故事篇末还言之凿凿“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毕子与余抵足绰然堂,细述其异”。点出人物地点,记述故事的具体时间,煞有其事,妙趣横生,这些可以作为毕怡庵想象力的证明。后来蒲松龄对朋友说,“有狐若此,则聊斋之笔墨有光荣矣”。实际上也表达了蒲松龄创作一部传世名作的文学雄心。
《上仙》和《侯静山》两个故事之间的前后联系,推进了蒲松龄的自我肯定,进而实现个人进阶。前者的主人公是蒲松龄的朋友高季文,他也终身未入仕途,但高季文的叔叔高珩很有名望,为官期间政绩显赫。故事讲述了蒲松龄与高季文共赴稷下,同居逆旅,季文忽病,适逢高振美、高珩同行,闻南郭梁氏家有狐仙,因谋医药。通过这件事,蒲松龄接触到了重要人物高珩,后来他才顺理成章地给高珩致函,向他征求一些特殊的说法。在《侯静山》的开篇,得以直接引用了吏部左侍郎高珩的话,“高少宰念东先生云”,“为高珩的祖父和名为静山的猴仙在明朝相遇的故事作了一个铺垫”。毫无疑问,将这样一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作为他的通信者之一,既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对蒲松龄个人来说亦是与有荣焉。①在蒲松龄的小说中,还有部分故事素材点出了蒲松龄有用世之心,而无进身之路,一生不仕,穷困潦倒的原因。如莱州秦生,“制药酒,误投毒味”,某夜思饮,不顾妻子劝阻,“快饮而死,胜于馋渴而死多矣”。果然中毒而亡,幸得狐仙搭救得以死而复生。借西方叙事学理论进行分析,如果说互文性是预先存在的外部文本中我们已经认识到的因素和作家正在创作的文本中的细节的一种综合,而元文本性是对某种预先存在的外部文本的评论,那么根据热奈特(Gérard Genette)的说法,超文本性是对该预先存在的文本的延伸或阐述。在《聊斋志异·秦生》一篇的后半部分,蒲松龄开启了一种全新的叙述方式,首先开门见山,“余友人丘行素贡士,嗜饮”,引出故事主人公,其后具体描写其嗜酒之情状,家中无酒则辗转不可忍,竟思以醋代酒的趣事,“蓄醋无多,恐再一壶,则醋根断矣”。(不知酒兴初浓,即毒药犹甘之,况醋乎?此亦可以传矣。)旷放无拘的丘行素形象可能比蒲松龄更加有名,但蒲松龄把他描写成为一个嗜酒如狂之人。
在采用第一人称的作品当中,蒲松龄的自我定位通常是作为“目击者、听众或者是记录人”出现。例如《绛妃》一篇使蒲松龄的才华得以充分发挥,艺术才气充分表现。在这篇小说中,蒲松龄成为了许多故事中所倡导的混合型主人公:作为英雄式的学者(the scholar as hero)。故事讲述了蒲松龄在公元1683年到公元1684年间某个夜晚做的一个梦,在梦中,一位自称花神的仙子降阶而出,请蒲氏草拟讨风檄文,意欲“背城借一”,与封姨决一死战(封姨为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风神)。蒲松龄自谦学陋不文但愿为之竭肝鬲之愚。每略写一两句,便有三两女郎叠背相窥(“檄词强半遗忘,足而成之,已可点明道心”)。在这篇檄文中,蒲松龄以物喻情,洋洋洒洒,极尽铺陈渲染之能事,使用比喻、隐喻等修辞手法以风讽世,痛斥风的肆虐罪行,“飞扬成性,忌嫉为心。济恶以才,妒为醉骨,射人于暗,奸类含沙”,博采其他文人、历史人物、民俗信仰和神话人物的典故,对“风”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批判,气势澎湃,一泻千里,语气保持着征伐声讨的战斗性,正如檄文最后所说:“杀其气焰,洗千年粉黛之冤;歼尔豪强,销万古风流之恨!”由于蒲松龄是在毕际有家绰然堂坐馆闲暇无事而梦之,所以除了表现蒲松龄本人的才华超群,也是对毕际有的巧妙赞美。
帕特里夏·索文(Patricia Sawin)指出,蒲松龄痴迷于谈狐说鬼,是因为这些超自然的故事中对“不公正和不平等”(injustice and inequality)的描写往往反映了“社会的肮脏秘密”(society's dirty secrets)。她还补充说,这些志怪小说也可以被解读为赋权叙事(empowerment narratives),当一个人面对必须承认的事实,或者被迫感到不如那些“不那么勤奋和道德”(less hardworking and moral)的人时,通过阅读蒲松龄的这类作品来缓解生活中“难以承受的压力”(intolerable stresses)。蒲松龄屡试不第,穷愁潦倒,门庭冷淡如僧,笔墨萧条似钵,他的小说只好在类似的隐喻和字面层面上运作,使用寓言、隐喻、比喻等修辞方式作为他劝世惩戒的载体,通过虚拟一个平等的、超现实的神话世界,以花妖狐魅的奇异故事来寄托他的满腔孤愤,揭露官场腐败,抨击社会不公,尽管会面临困苦灾难,遭到封建官吏的抵制,但凡种其因者,须食其果。然而,归根结底,蒲松龄“喜人谈鬼”,写作《聊斋志异》的背后驱动力是他对审美陌生化本身的真诚喜爱。总而言之,阅读可以让我们在想象中体验作者描述的小说世界,或许正是这些采集怪异故事的人留给后人最珍贵的个人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