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对介词below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分析

薛 枝,齐弘佳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80)

一、研究背景

英语介词存在一词多义的复杂现象。学者明宏指出,认知语言学对于介词的语义做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解释,认为其意义拓展中存在理据性,意象图式与隐喻映射是词义拓展的重要机制[1]。介词的义项构成包括基本的空间含义和抽象的非空间的含义。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意象图式理论常被用来分析介词的空间含义,概念隐喻理论常被用来分析介词的非空间含义。

从认知语言学角度研究介词始于国外学者Brugman[2]1981年对over的研究。此后,对介词over的认知研究不断出现,针对其他常用英语介词的认知研究也相继出现,例如through, for, off, in和out等。相比之下,英语介词below词义较少,使用频率较低,仅少数以多个英语介词为分析对象的研究简单提及了below。例如,Tyler和Evans在分析英语介词词义时,把介词分为纵轴介词、方向介词和有界界标介词,并把below与over, above和under归为纵轴介词。他们提出原则性多义理论框架,并基于此框架提供了below的原型场景图和词义网络图,分析了below的5种词义。这些词义包括从中心词义“位于较低处(be in a lower place)”拓展出的“少于(The Less Sense)”“差于(The Inferior Sense)”“相邻下一个(The Next-one-down Sense)”和“地理距离(Topographical Distance)”[3]107-130。Tyler和Evans解释了这5种词义,但没有涉及其他拓展空间含义及意象图式;他们在解释抽象含义时,没有运用概念隐喻理论分析抽象含义从哪种意象图式结构拓展而来,没有分析抽象含义体现的概念隐喻是什么。Lindstromberg在解释英语介词时,解释了below的1种空间含义(“位于较低处”)和2种抽象含义(“差于”“少于”)[4]157-158,165-166,但没有解释below可以表达的其他空间含义和抽象含义,也没有分析抽象含义从空间含义拓展而来的身体经验和意象图式结构。

国内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对介词的研究,除了针对单个介词之外,还有近义介词对比和英汉介词对比研究。其中涉及的也是常见的英语介词,如over, above, in, on, under和at等。而介词below往往与under等其他纵轴介词一起出现在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对介词教学的研究,例如李佳和蔡金亭以Tyler和Evans提供的介词词义网络为基础,另参照词典和语料库,确定above, over, under和below的所有义项。由于他们的目的是探讨中国学习者对这4个介词的习得情况,所以文中没有提及below的所有义项有哪些,也没有分析below的意象图式和概念隐喻。

介词below之所以没受到认知语言学家的青睐,可能与其词义较少、使用频率较低有关。例如,在第7版《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备受认知语言学家关注的over, in, on和at等介词分别有14、18、18和15个词义,而below作介词时只有3个词义。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中,over, in, on和at作介词使用时分别出现了679 617、15 670 692、6 080 156和4 024 079次,而below作介词时仅仅出现了37 877次,远远少于上述介词。单从这些数据来看,介词below的词义似乎不够复杂,不足以引起学者们的兴趣。然而,语料库已经成为收集词义的另一种渠道,正如Sinclair所说,能够系统地审视大量的文本语料,我们可能会接触到以前无法接触到的语言证据[5]4。也就是说,从语料库中可能发现更丰富的词义。杨惠中还指出了语料库研究方法的其他好处:语料真实使得研究结果具有可靠性和真实性;调查结果不受研究者和被试者主观影响,具有客观性;能提供语言使用的概率信息[6]9。因此,本研究从语料库抽取包含below的语料,从真实的语料中全面发掘below的所有义项。

综上,目前国内外对英语介词below的研究存在以下不足:义项数量不全;缺少对拓展空间含义及其意象图式的分析;缺少对抽象含义如何从空间含义拓展而来以及所反映的概念隐喻的解释。本研究从语料库抽取包含below的真实语料,从中分析归纳出介词below的空间含义和抽象含义,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理论,揭示人们在使用介词below的空间含义时,体现了身体经验中的哪些意象图式结构；在使用介词below的抽象含义时,反映了认知中的哪些空间隐喻；介词below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的分布情况如何。

二、理论基础

(一) 意象图式

Lakoff把意象图式定义为在我们日常身体体验中不断重复出现且相对简单的结构,包括容器、路径、连接、外力、平衡结构,以及各类空间方位或关系中的上—下、前—后、部分—整体、中心—边缘等关系[7]267。也就是说,意象图式是从日常体验中提取的事件“骨架”结构。Oakley认为意象图式是对感知经验的精炼和重新描述,目的是把空间结构映射到概念结构[8]215。他还形象地把意象图式比作空间和时间经验的“蒸馏器”[8]215。许多几乎没有共同点的事件能“蒸馏”出相同的意象图式结构。王寅总结道,意象图式是人们通过对具有相似关系的多个个例反复感知体验、不断进行概括而逐步形成的一种抽象的框架结构[9]56。他表示,意象图式或许有点像“简笔画”,去除细节,保留主干,彰显核心形象[9]55。

意象图式由射体、界标和路径构成。当射体是静态时,路径为零。根据Ungerer和Schmid所述,射体对应主体—背景关系中的主体,代表在任何关系结构中最凸显的成分,而界标对应主体—背景关系中的背景,是定位射体的参照点[10]168。

(二) 空间隐喻

Lakoff和Johnson首先提出概念隐喻思想,认为概念隐喻是人的一种认知方式,是从源概念(源域)到目标概念(目标域)的映射[11]3。王寅解释道,人们常用已知的、具体的、可见的事物来映射性认识新知的、抽象的、不可见的事体,如我们常用具体的空间来喻说抽象的时间[9]130。当用具体的空间概念来解释抽象概念,即源域是空间域时,概念隐喻属于空间隐喻。

Lakoff和Turner指出意象图式有两项作用。其一,为丰富的心理意象提供结构,一个丰富的心理意象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结构才能映射到其他意象[12]99。也就是Johnson所说的意象图式是作用在心智层面上组织抽象命题结构和特定具体意象之间的联系[13]29，这种联系为结构上的对应。例如,路径意象图式的结构一般包括起点、路径和终点。在经典的概念隐喻“生命是场旅行(LIFE IS A JOURNEY)”中,源域是旅行,目标域是生命,从旅行映射到生命的结构是路径意象图式:旅行路径起点对应生命的出生;旅行路径终点对应生命的结束;旅行路径中的分岔路对应生命中的多项人生选择等。“人生路”这样的说法也是同样的道理。其二,意象图式具有内部逻辑,能进行空间推理[12]99。发生隐喻映射时,意象图式的空间逻辑与抽象概念中的抽象逻辑对应。例如,若在空间概念中物体X位于有界空间A内,且A位于有界空间B内,则X位于B内;对应的抽象逻辑是:若抽象概念X属于A范畴内,A又属于B范畴,那么X属于B范畴。因此，空间介词in既能表示某具体物体被包围在某空间之内,又能表示某抽象概念属于某抽象范畴之内。总而言之,从空间概念向抽象概念发生映射时,意象图式结构及其逻辑保持不变,即空间结构与抽象结构对应,空间逻辑与抽象逻辑对应。

三、研究过程

(一) 研究工具

本研究使用到两个在线英语语料库:英国国家语料库(简称BNC,https://www.english-corpora.org/bnc/)和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简称COCA,https://www.english-corpora.org/coca/)。本研究在分析处理语料时使用微软Excel工作表。

本研究语料均来自BNC和COCA。BNC和COCA语料来源广泛,包括来自小说、杂志、新闻、影视、口语等语料。语料真实且数量庞大,BNC包含一亿字语料,COCA包含十亿字语料。它们均是英语语料研究中常用的语料库。

语料的储存和分析处理均在Excel工作表中进行。在分析处理语料过程中,主要使用了Excel的罗列和排序功能。

(二) 语料

本研究共收集1 000条包含below的语料,全部来自BNC和COCA。BNC共记录了13 772条包含below的语料,COCA共记录了100 259条包含below的语料。本研究语料包含两份列表,一份从BNC的13 772条记录中随机选择500条;另一份从COCA的100 259条记录中随机选择500条。这两份列表均保存在Excel工作表中,分别命名为BELOW-BNC和BELOW-COCA。

如表1和表2所示,BNC和COCA提供的每条语料文本长度为31个单词加标点符号,即below在语料文本最中间,前后各有15个单词及标点。大部分情况下,语料文本提供的语境足以用于语料分析。BNC和COCA为每条语料单独提供查询扩展文本的超链接,扩展文本字数大约在150至200字之间。当直接获得的这31个单词及标点提供的语境不足以用于分析时,就需返回语料库单独查询该语料的扩展语境。若扩展语境足以用于分析语料,则保留并分析该条语料,否则废弃该条语料。

经整理收集到的1 000条语料,废弃497条below用作副词而非介词的语料以及扩展语境仍不足的语料,最终确定below的有效语料为482条。

表1 BELOW-BNC语料列表节选

如表1所示,BELOW-BNC包含7列内容,其中除“来源”和“语料文本”是BNC直接提供的信息之外,其他列的信息都是分析处理语料时所添加。列1“序号”为从1至500的数字,方便处理语料。列4“TR-LM关系”中,TR代表射体,LM代表界标。语料分析大致分为三步：第一步,标记列4“TR-LM关系”;第二步,标记列5“关系归类(含义)”;第三步,判断语料中的below表示空间含义还是隐喻含义,并相应标记列6“意象图式”或列7 “空间隐喻”。

表2 BELOW-COCA语料列表节选

如表2所示，来自COCA的语料比BNC的语料多了“年份”和“类型”信息。“年份”“类型”“来源”“语料文本”均为COCA直接提供的信息。其他列与表1相同，为分析处理语料时添加的信息。

四、结果与分析

表3归纳了本研究语料中介词below的意象图式与空间隐喻的分布情况。如表3所示，在使用介词below时，反映了6种意象图式和4种空间隐喻。其中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分别按照总数由高到低排列。如表3所示，空间隐喻的出现比例约为55.6%，高于比例约为44.4%的意象图式，这说明介词below从最初表达空间关系演变为更多地表达抽象关系。

表3 介词below的意象图式与空间隐喻分布

(一) 意象图式分析

意象图式作为人类的认知工具,是从无限活动中高度精炼出的有限结构或关系。凭借意象图式,人们能生动形象地理解复杂的空间关系和抽象关系。

图1为介词below的6种意象图式在所有意象图式语料中的占比。如图所示,below被用来描述最多的空间关系是上下关系。本研究按照射体的潜在路径将上下关系分为无接触、同载体和无形界标三种情况。

图1 below的意象图式占比

1 上下(无接触)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人们用below表示最多的空间关系是射体位于界标之下,且不接触界标。这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上下(无接触)”结构。张金生和孙冬阳表示,原型意义是个程度的问题。他们指出确定原型意义的两个必备条件是空间意义和使用频率高[14]。本研究语料证明该空间义项是介词below使用最多的空间含义。因此,该义项为介词below的原型义项,“上下(无接触)”为介词below的原型意象图式,介词below的其他拓展含义和意象图式是由该义项和意象图式拓展而来。

图2是“上下(无接触)”结构的图像体现。如图所示,与界标相比,射体总是距离地面更近。射体与界标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即射体与界标不接触。射体位于界标笼罩下的大致范围内。射体可沿路径朝箭头方向移动,以进入或离开界标的下方区域。

图2 上下(无接触)

例1 I removed the pot from its place and held Thomas Jefferson’s mug rightbelowthe dripper. (COCA)

例1中,“Thomas Jefferson’s mug(托马斯·杰斐逊的杯子)”(射体)被放在“the dripper(咖啡机滴嘴)”(界标)之下,两者不接触,属于“上下(无接触)”结构。

2 上下(同载体)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当人们用below表示射体与界标处在同一载体,且射体位于界标相邻之下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上下(同载体)”结构。

图3、图4和图5是“上下(同载体)”结构的图像体现,是该结构多种可能性中的三种。在“上下(同载体)”结构中,射体和界标都存在于同一个载体,它们在这个载体上是相邻的两部分。该意象图式的路径特点是,由于射体和界标是固定在同一载体上的两部分,它们无法独立自由移动,它们的路径由载体运动的路径决定。例如,载体处图3位置时,射体比界标距离地面更近；而当载体由图3 的位置移动到图5的位置时,射体离地面的距离与界标离地面的距离相同。也就是说,“上下(同载体)”结构中的射体并不总是比界标距离地面更近,这不同于图2表示的原型意象图式中射体总是比界标距离地面更近。

图3 上下(同载体)(1)Fig.3 Up-down (on one carrier) (1)

图4 上下(同载体)(2)Fig.4 Up-down (on one carrier) (2)

图5 上下(同载体)(3)Fig.5 Up-down (on one carrier) (3)

人们对“上下(同载体)”结构中射体是否低于界标的认知受身体经验影响。如果载体在与外界互动时,射体比界标距离地面更近,那人们就认为射体低于界标。当载体发生移动,无论此时射体是否比界标距离地面更近,人们仍认为射体低于界标。例如人体在与外界互动(行走、奔跑等)时,通常处于站立姿态。当人在站立时,肩部比头部距离地面更近,也就是头部在上,肩部在下。当作为载体的人体发生移动时,例如变换成平躺的姿势时,头部与肩部距离地面一样近,但人们对人体是肩部在头部之下的认知不会发生改变。再比如常见鱼类与外界互动(向前游或静止)时,头部在前、躯干在中间、尾巴在后,因此人们认为常见鱼类的这三个部位的位置关系是前、中、后。即使把鱼竖着抓起来,人们对鱼类是头部在前、躯干在中间、尾在后的认知也不会发生变化。

Tyler和Evans提出的“相邻下一个(The Next-one-down Sense)”[3]129义项属于该意象图式,他们指出该含义表示垂直方向上紧邻的下一个,但没有说明该义项下的射体和界标处在一个整体结构之中。

语料中,表示“上下(同载体)”结构的情况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为射体和界标的载体是人体、动物体和植物体,共24例,约占该图式的59%;第二类为射体和界标的载体是二维平面,如狗牌、纸张、网页和电脑屏幕等。

例2 Naturally elevated arterial blood pressure at the giraffe’s heart level (justbelowits elongated neck) maintains normal blood pressure and flow at head level … (COCA)

例2中,射体“the giraffe’s heart level(长颈鹿的心脏处)”和界标“its elongated neck(它的长脖子)”的载体是长颈鹿的身体。长颈鹿在与外界互动时通常是站立状态,此时它的心脏部位邻近脖子,但比脖子距离地面更近,因此我们认为长颈鹿的心脏位于脖子之下。

例3 The measure your waistline, not your hips, your waistline (one inchbelowthe belly button). (COCA)

在例3中,射体“your waistline(你的测量腰围处)”和界标“the belly button(肚脐)”的载体是人体。人在与外界互动时,通常为站立姿态,此时腰围处邻近肚脐,但比肚脐距离地面更近,因此我们认为测量腰围处在肚脐之下。

例4 The dog tags he wore in combat were stamped justbelowhis name and blood type with the word ATHEIST. (COCA)

在例4中,射体“the word ATHEIST(‘无神论者’字样)”和界标“his name and blood type(他的姓名和血型信息)”的载体是一个狗牌,射体位于界标紧挨着的下一行。

3 斜上斜下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当用below表示射体位于坡下、下游或台下等界标斜下方的位置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斜上斜下”结构。

图6和图7表示“斜上斜下”结构中多种可能性中的两种。在该结构中,射体与界标所站位置高低有差异,射体与界标的连线与地平线之间存在锐角夹角。因此,射体的路径是斜上斜下,无法从界标下方穿过。这与图2所示的“上下(不接触)”原型意象图式不同,“上下(不接触)”结构中射体与界标的连线与地平线大致垂直,射体沿路径可进入或离开界标的下方。

Tyler和Evans提出的“地理距离(Topographical Distance)”义项[3]130属于该意象图式的一种可能,他们把该义项局限于像河流等有明显距离延伸的地理环境,强调该义项表示距离而非上下关系。然而,本文经分析语料发现,他们所指的这种地理环境均属于下坡或下游等向地势低处延伸的环境,仍然强调向低处延伸的含义,正如图6和图7所指 ,而距离的含义是这种有明显距离延伸的地理环境本身就赋予的。此外，本研究语料中还出现了无明显延伸的例子,如“舞台上—舞台下”“阳台上—阳台下”等表示射体所处表面比界标所处表面低的情况。

图6 斜上斜下(1)Fig.6 Upward-downward (1)

图7 斜上斜下(2)Fig.7 Upward-downward (2)

例5 …my 200-something graduating classmates were arranged in rows on the lawnbelowthe stage. (COCA)

例5表现的是舞台上和舞台下的相对位置关系,反映出“斜上斜下”的意象图式结构。

4 覆盖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当人们用below表示射体在地下或水下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覆盖”结构。

图8为“覆盖”结构的图像体现。射体沿路径移动,可以进入或离开界标覆盖的区域。当人们表示射体在地下或水下时,射体实际上在地表下或水面下。基于身体经验,人类生活在地面之上,虽然人们生活环境中的土地和水域都是有深度的,但人们眼睛直接看到的只是土地和水域的表面。因此人们常常把地面和水面当作土地或水域的整体。当射体在地里或水里,即地面下或水面下时,人们的默认视角在地面或水面之上,地面或水面挡在视角与射体之间,起到覆盖的作用。

图8 覆盖

例6 … that Tehran has doubled the number of centrifuges churning out nuclear fuel in bunkers farbelowthe ground over the past year despite pressure from the West. (COCA)

在例6中,界标“the ground(地)”实际指地面。射体“bunkers(地堡)”位于地面之下,被地面覆盖。

例7 That this lake is artificial and formed by digging is self-evident, for about in the middle of the lake stand two pyramids, each risingabove the water to a height of fifty fathoms, the part which is builtbelowthe water being of just the same height. (COCA)

在例7中,界标“the water (湖水)”实际指湖面,射体“the part(金字塔的下半部分)”位于湖面之下。

5 上下(无形界标)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当人们用below表示射体低于某水平高度概念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上下(无形界标)”结构。

图9是“上下(无形界标)”结构的图形体现。如图所示,该结构中,界标并不是实体物质,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高度概念。由于界标是水平高度概念,射体在水平方向的位移不影响它与界标的上下关系,在垂直方向的位移则可能改变与界标的上下关系,因此有效路径朝向垂直方向。本研究的语料中属于该图式的界标都表示一种高度水平概念,例如“200英尺的海拔”“地下水位”“平均海平面以上3 000英尺”和“平均沿海海平面”。

图9 上下(无形界标)

例8 … it had been a regulation in UK registered public transport aircraft that when flyingbelow15 000 feet hand operated microphones were prohibited. (BNC)

例8中,界标是“15 000 feet(15 000英尺高度)”,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度概念,不是有形的物质实体。射体“registered public transport aircraft(注册的公共运输飞机)”在“15 000英尺高度”之下飞行。

为杀灭残余肿瘤细胞，部分腹腔镜下大肠癌根治术后病人需继续采用化疗方式进行治疗[22]。化疗期间，部分耐受度较低病人，可能出现腹泻、排便困难等症状，建议给予补中益气汤增强病人免疫力，其间需注意，将中药汤剂配合药物剂量进行调整，提高治疗针对性。

6 左右 语料分析结果显示,当人们用below表示射体在远高于它的界标的底部旁边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的意象图式是“左右”结构。

图10是“左右”结构的图像体现。如图所示,射体与界标站在相同的水平位置,但射体与界标有极大的高度差,就像是射体位于界标的“脚边”,即界标底部的旁边。界标与射体极大的高度差,体现了两者的高低关系。射体无法从界标下方穿过,可以沿路径1和路径2的方向移动。

例9 The final 4.5 miles generally trace Auger Fork Creek to its headwaters, which poolbelowthe 2 900-foot Blue Ridge Mountains and the Tennessee Valley Divide. (COCA)

在例9中,界标为“the 2 900-foot Blue Ridge Mountains and the Tennessee Valley Divide(2 900英尺高的蓝岭山脉和田纳西河谷分水岭)”,远远高于射体“its headwaters(源头)”。射体位于远高于自己的界标的“脚边”。

图10 左右

从对介词below意象图式的分析可以看出,人们在使用介词below描述空间关系时,从身体经验中提取最多的意象图式结构是上下结构,包括“上下(无接触)”“上下(同载体)”“覆盖”和“上下(无形界标)”。介词below涉及的“斜上斜下”和“左右”体现了“错位变形”后的上下关系。这些意象图式结构在below抽象意义拓展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二) 空间隐喻分析

概念隐喻是人类的认知方式,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概念隐喻产生于从具体概念向抽象概念的映射,是人类通过具体概念来理解抽象概念的认知过程。发生映射时,由具体概念映射到抽象概念的意象图式的结构和逻辑保持不变。介词below的基本含义表示空间方位关系,由空间域作为源域向抽象域发生映射,因此其概念隐喻均为空间隐喻。

图11为介词below的4种空间隐喻在所有空间隐喻语料中的占比。如图所示,“标准为高度”和“更多为上,更少为下”是介词below主要涉及的空间隐喻。

图11 below的空间隐喻占比

1 标准为高度 经分析语料发现,当人们用below表示射体没有达到某标准时,人们认知中出现的空间隐喻是“标准为高度”，这是below使用最多的空间隐喻。

该空间隐喻的目标域是“标准”。空间域向“标准”域映射的意象图式是“上下(无形界标)”结构,“标准”对应作为无形界标的高度水平,射体沿垂直路径移动到一定程度,会改变与界标的上下关系。从我们的亲身经验可以总结出,要想达到某种标准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通常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标准就像空间中的某种高度水平,需要努力才能够到。当界标是用来衡量射体某些方面的标准时,界标起到高度水平的作用,用来衡量射体是否达到这样的高度水平。当界标是既定的高度水平时,射体在垂直方向上与界标有三种可能的关系：射体位于界标之下时,射体没有达到界标的高度,即没有达到界标表示的标准;当射体与界标不相上下时,射体刚好达到界标,即刚好达到界标表示的标准;当射体位于界标之上时,射体超出界标,即超出界标表示的标准。

例10 … you will not have to worry as the amount you receive isbelowthe income tax threshold. (BNC)

例11 Labour Minister Carlos Torres y Torres acknowledged that this would leave minimum wages wellbelowthe necessary minimum for subsistence … (BNC)

例12 Rallies lately have stalled whilebelowthe January peak … (COCA)

例13 Douglas sold only 9 of the 17 works, and 4 of those soldbelowestimates. (COCA)

例14 Federal tax receipts are running farbelowexpectations, and the slowing economy is only partially to blame. (COCA)

例15 … since the detection limit for the measurement of 239 Pu was not farbelowthe reference level … (RL/DL>3) (COCA)

例16 Sarah’s RSPS2 profile showed an average score for Progress and slightlybelowaverage score for Physiological States. (COCA)

例17 … children demonstrate low reading achievement, with 50% of Latino/a fourth graders scoring at orbelowthe basic level in reading achievement … (COCA)

例18 Concentrations of simazine in this well werebelowdetection limits the following year. (COCA)

例10至18中,界标分别为“the income tax threshold(所得税起征门槛)”“the necessary minimum for subsistence(维持生计所需最低工资)”“the January peak(1月峰值)”“estimates(估算价)”“expectations(预期额)”“the reference level(推荐水平)”“average score(平均分数)”“the basic level(基础水平)”“detection limits(检测限值)”。射体位于此类界标之下,即射体没有达到这些标准。

2 更多为上,更少为下 当用below表示射体在量的概念上少于或低于界标时,人们认知中出现的空间隐喻是“更多为上,更少为下”。

经分析语料发现,该空间隐喻的目标域中,射体和界标都是可以用具体数字来描述的领域,例如金额、数量、温度、速度和年龄等。本研究将这些可以用具体数字描述的目标域统称为“数量”域。此处空间域向“数量”域映射的意象图式是“上下(无接触)”结构,射体与界标之间的距离,代表两者之间的“数量”差。Lakoff和Johnson在MetaphorsWeLiveBy(《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最早提出“MORE IS UP, LESS IS DOWN (更多为上,更少为下)”空间隐喻。他们解释该空间隐喻的身体经验基础是:当我们往容器里添加某物质或物体时,容器内该物质或物体的高度会上升;或当我们添加堆放的物质或物体时,堆放高度会上升[11]15。

在该空间隐喻中,当射体位于界标之下时,描述射体的数字小于描述界标的数字。

例19 Now the price is ＄2.31 and in many placesbelow＄2. (COCA) (金额)

例20 8 individuals had CD4 counts under 300/L and 16 (16%) had countsbelow400 without evidence of opportunistic infections or immunodeficiency. (BNC) (数量)

例21 Always keep your fridge temperaturebelow5 °C to prevent bacteria from multiplying. (BNC) (温度)

例22 … the TBM 700 seems to shrink into a much smaller and lighter aircraft when flownbelowninety knots and down to the gear-down/flaps-down 61-knot stall speed. (BNC) (速度)

例23 Thosebelowabout 14 will love bombing around on our Toppers … (BNC) (年龄)

在例19至23中,射体分别为金额、数量、温度、速度和年龄,均小于界标表示的数值。

3 表象为上,秘密为下 经分析语料发现,当用below表示射体作为秘密被隐藏在界标表象之下时,人们认知中出现的空间隐喻是“表象为上,秘密为下”。

该空间隐喻的目标域是“隐秘状态”,空间域向“隐秘状态”域映射的意象图式是“覆盖”结构,界标挡在视角与射体之间,对射体起覆盖作用。在身体经验中,当我们不想让别人看见某东西时,我们通常用其他东西遮盖它。这样别人看到的就是用来遮盖的东西,而被隐藏的东西则位于遮盖物之下,别人的视线之外。在这样的空间关系中,射体是被隐藏的东西,界标是用来遮盖射体的东西,即用界标遮盖射体。当我们想隐藏的射体不是具体的物品而是事件、情绪或态度等抽象秘密情况时,用来掩盖秘密的界标则为一种表象。人们看到的是界标表示的表象,被隐藏的是射体代表的秘密。

例24 … the states simply denied the existence of those ideologies in society but,belowthe surface, the old antagonisms festered. (BNC)

例25 Although the reality of divisive politics and cultural competition simmers justbelowthe surface, unity…with everyone, including outsiders, dressed in white clothes … (COCA)

在例24和例25中,射体分别为“the old antagonisms festered(已有的对抗情绪恶化了)”和“the reality of divisive politics and cultural competition simmers(政治分裂和文化竞争的现状在酝酿着)”,表示处于隐秘状态但却实际发生的情况。界标都为“the surface(表面)”,表示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的表象。

4 地位低为方位低 经分析语料发现,当用below表示射体的地位低于界标时,人们认知中出现的空间隐喻是“地位低为方位低”。

该空间隐喻的目标域是“社会等级”,从空间域向“社会等级”域映射的意象图式是“上下(同载体)”结构,同载体表示同一社会领域,上下关系表示该社会领域内等级高低顺序。Lakoff和Johnson在MetaphorsWeLiveBy(《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提出空间隐喻“HIGH STATUS IS UP; LOW STATUS IS DOWN (地位高为上;地位低为下)”。他们提出该空间隐喻的社会和身体经验基础是:地位与(社会)力量相关,(身体)力量为上[11]16。地位高低排列如同垂直方向上的高低顺序关系,地位越高，方位越高,地位越低，方位越低。

本研究语料中,有3例属于该空间隐喻,其中2例表示职业地位,1例表示社会地位。

例26 Fleischmann stayed at the new University of Newcastle and was promoted to ‘reader’, one rungbelowthe top post of professor. (In England the title Professor is usually reserved for one or two members of a department. ‘Reader’ corresponds to Full Professor in North American usage while Lecturer corresponds roughly to Associate Professor.) (BNC)

在例26中,射体为“reader(正教授职称)”,界标为“the top post of professor(最高教授职称)”,射体表示的职称在界标表示的职称之下。

介词below的每一个抽象含义都对应着人们认知中的一种空间隐喻,而这些空间隐喻的结构和逻辑又来自below相应的意象图式和人们的身体经验。通过解释介词below每个抽象含义背后的空间隐喻以及对应的意象图式结构和逻辑,可以帮助人们理解使用介词below时的认知过程。

五、结语

本研究从BNC和COCA语料库抽取包含below的真实语料,从中分析归纳出介词below的空间含义和抽象含义,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理论,揭示出人们在使用介词below的空间含义时,体现了身体经验中6种意象图式结构:“上下(无接触)”“上下(同载体)”“斜上斜下”“覆盖”“上下(无形界标)”“左右”;人们在使用介词below的抽象含义时,反映出认知中的4种空间隐喻:“标准为高度”“更多为上,更少为下”“表象为上,秘密为下”“地位低为方位低”。在分布情况上,空间隐喻出现比例约为55.6%,高于比例约为44.4%的意象图式,这说明介词below从最初表达空间关系演变为更多地表达抽象关系。本研究意义在于通过分析介词below的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揭示人们使用介词below时的认知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