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器口的C面
2022-07-25陈泰湧
陈泰湧
磁器口的A面,是黄金周人流如织,进退不由己,只能被裹挟着向未知的方向挪动;磁器口的B面,是夜深、细雨,店铺里的营业员倦意沉沉,磁正街街面上的青石板,像是镀了一层桐油。
A面是热忱,B面是深沉,这也是重庆城和重庆人的两面。
磁器口还有C面——原住民生活在这街巷中的一面。
磁器口是一個有着千余年建镇史的民俗文化古镇,经过历代发展形成了前后两条街,当地人分别称之为“正街”和“老街”,除此之外还有大的街巷12条。而这些仍不是C面,只是介于A面和B面之间。
真正的C面,有着浓浓的烟火气。
青年小说家宋尾从湖北来重庆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磁器口,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其已出版的两部长篇小说,皆以磁器口为背景。
“这里有着原生态的重庆城和原生态的重庆人。”磁器口是宋尾认识重庆并爱上重庆的捷径。
一日,我和他在友人游江的绘画工作室里夜半酒酣,兴之所至,他非要带我去转转真实的磁器口。所谓真实,就是那些小巷中更小的巷,只一人宽。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道路从一户人家里穿过。这个穿,并非我们通常所说的穿,而是一种人工电梯式的穿——路的两端有两米多的高低差,中间留四五个从垂直的堡坎上突出的石阶,可供人站立半只脚,直上直下。
这是磁器口的C面。
宋尾在成名成家前已搬离了磁器口,但他仍然念念不忘,时常旅居游江位于磁器口的工作室,说是准备创作“磁器口四部曲”的最后两部。
他嘴里所称道的漫画家游江,是另一个与磁器口牢牢锚定的奇人。至少重庆文化圈是这样公认的。
前几日,有电视台来拍纪录片——《游江和他的朋友们》,游江特意电话邀约我和宋尾作为“朋友”入镜,而用来诱惑我们答应的是,请八哥来弄一顿饭。
八哥不是鸟,是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磁器口高石坎,在高石坎开了几十年的餐馆,现在还住在高石坎的正宗磁器口土著。尽管八哥已歇业好几年了,但宋尾非要称其为“御用厨师”,每次到磁器口都喊游江买菜,然后请八哥来弄一顿。吃了这一顿,至少可以保证半个月不再想念磁器口。
这是磁器口的C面。
游江的工作室在宝轮寺的后门,是租借的两间磁器口小学教师宿舍,但现在已成为重庆文化圈的聚会场所。外地一些文化名流来重庆,也会抽空来此探访,所谓的接接地气。
去游江的工作室,只能从人潮汹涌的磁正街拐向和美大院,然后沿着石板阶梯一路上行,直至磁器口小学。
这所小学算得上是有据可查的重庆历史上最早的小学。乾隆年间在此开办龙山义学,光绪三十三年开办新学,1941年更名为“磁器口小学”后沿用至今。
这里的孩子上学放学皆需爬坡上坎,还会穿过热闹的市集和汹涌的人潮,和很多学校门口父母驾车接送的场景完全不同。
我去游江的工作室时,恰好赶上孩子们放学。
只见这些孩子一路“逛吃”,竟似我几十年前读小学时的情景重现。有父亲去接孩子,遇见路边的小猫小狗,父子俩还会一起蹲下来逗一逗。
这是磁器口C面。
游江最崇拜的人,是他的外公王君异。
王老先生是齐白石的得意门生,与丰子恺是挚友,游江的画风和丰子恺有点神似,其性格也像他们画作里的人物一样,随意且惬意。
那天,大家都是为了看望游江,才来到磁器口。
楼下的坝子里已经搭起了棚,八哥将凉菜都装好了盘,待人来得差不多就可以端上桌。
朋友们三三两两、前前后后到达,只看了一眼墙上游江的画像,然后各自找位置坐下。
三两个熟悉的人坐一堆,剥着瓜子花生,说着不咸不淡的话,话题都围绕着游江曾经的趣事展开。
棚下的桌子上点了几根烛,有朋友唱起了川剧,雨下得不疾不徐,大家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
我们应邀来到游江的工作室,但他却弃我们于不顾。于是我在手机上写了一段“现场速写”,发给他。
游江很快就将这段文字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并洋洋自得。
这也是磁器口的C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