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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猪戴花的“她”
——读秦湄毳短篇小说《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

2022-07-23何韬韬

躬耕 2022年7期
关键词:非议春花众人

◇ 何韬韬

“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花开满天,花开满地,花开哪都香,幸福生活万年长,花开万年香,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她唱着自己改编的歌词,既是唱给那些戴着花儿的猪,更是唱给自己饱经风霜的人生。

《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作者秦湄毳,刊登于《小说选刊》2020 年第4 期)讲述的是一个喂猪女人的故事,她没有名字,被大家称之为“给猪戴花那女的”,或是“猪戴花”“香破天”等诨号。她早年失去丈夫,以喂猪为职业养育三个孩子,而后女儿与大儿子相继离世。在她的生命里,她歌唱“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她想把花儿种进自己的命里,尽管命运为她安排了众多磨难,尽管遭受众人的非议,尽管丧失了名字的权利,但她仍是自己命运的主体,她唱着歌与命运一搏,她和戴花的猪一同与命运一搏。

一、他者形象、疯癫者形象

关于她的形象问题,初读小说,笔者认为她是一个类似祥林嫂般的悲惨女性形象,在众人的非议中生存,而作者塑造她的形象正是表示对女性生存的思考,这是继承五四新文学传统的。

她有名字,但是鲜有人知晓,称呼她的只是众人取的别号与诨号,如仿佛她的存在,是与猪、花相联系的,脱离后者,她便没有独立性。就像赵树理《锻炼锻炼》中的“小腿疼”和“吃不饱”,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女性的诨号剥夺了女性的姓名权,取而代之的是大众(社会)的命名,女性成为“他者”。并且,面对大众的诨名,她是“习惯”,也会“跟着一起哈哈笑”。

此外,在众人的眼中,她是一个“神经病”的存在,就连她生育的三个孩子,也都有着特殊的疾病,“大的是个女儿,先天癫痫,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患气管炎,吸到凉气就喘,一个是小儿麻痹症,走路跛着”。

从这些表现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大概印象:她是他者,是一个疯癫者形象。作者将她与大众进行对比,大众的旁观与嘲笑,一如祥林嫂的“看客”们,而她,也是经历了祥林嫂般的命运,二者的对比,鲜明地表现出女性的生存困境,是作者对鲁迅文学主题的继承。

以上从女性主义的视角解读这篇小说,似乎有理有据。然而,如果经过更加仔细的文本阅读,我们就会发现,女性生存困境只是小说表现的一个方面。作者通过女性生存境况的描写,是为了凸显女性如何在此境况下生存,如何用她的方式试图摆脱生存困境,这才是小说更重要的主题。

二、生存困境下的女性主体性

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中提到萨特的观点:“在他看来,重要的不在人成为什么,而在于成为的自由”。在加缪看来,尽管面对的是不断滚落的巨石,我们能像西西弗斯一样拥有选择的自由,尽管身处隆冬,我们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她唱着“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无视众人的嘲笑与非议;她唱着“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将自己的苦痛说给戴花的猪听;她唱着“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把幸福的花儿种进命里。在外号上,她与花、猪分不开,在精神寄托上,她的乐观、她的坚强、她的主体性也是与花、猪密切相关的。

小说开篇,便是“一堆斑斓的花朵奔跑着”,一群戴着春花的猪在奔跑,花的形象是五彩斑斓的,是跳动着的,是活跃的。花儿在春天开放,她也在春天为猪戴上花朵,一年又一年的春花,春花仍在,时间却悄悄地流逝了不少,跟随时间逝去的,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剩下的,只是她,还有春花和戴花的猪。

春花是她倾诉的对象。她和春花比美、比生存,“看花,我比花好,我还能吃、能跑、能吆喝,花都还不能这样,花只能站着,埋到哪,就站在哪,我比花好看,花没有我好看”,和花相比,她得到了心灵的慰藉,尽管遭遇命运的磨难,她将花儿当作倾诉对象,自我开解,重新获得积极的心态。

种花埋葬苦痛,春花绽放幸福。经历了儿女去世的痛苦,她种花,将难受埋进泥土,等到来年春花绽放,“幸福像花儿一样,越开越胖——”,她的生机,一如灿烂的春花。

春花见证了她的生命。她以喂猪为职业,她将花儿戴在猪上,便是将希望和幸福彰显。而女儿去世时,恰逢春花烂漫时,她将春花掐下,绕成环,戴在猪上,戴在自己身上。这先后的对比,作为一个母亲,无奈而无助,最后只能用这样乐观的方式怀念自己的女儿。而后,她年老时,仍然能够听到那“会开花的天,会开花的地,会开花的金手镯,幸福像花儿一样越开越胖……”的歌声。

春花贯穿她的生命,“她活着,也在打算,哪怕打算总被雨淋。雨淋着,她走着,没有停下来”,在磨难的打击下,她如一年又一年的春花,盼望着春天,在春之野,灿烂地盛开着。

“喂猪”,是众人眼中她唯一能够担当的职业,以此表示对她的轻视。但是,她却“摇摇晃晃地生存下来”,她格外卖力地养那一栏一栏的猪。一年四季,她忍受着苦与累,从不抱怨养猪的难处,反而“她快乐得像她喂养的猪,吃饱喝好,舒服舒心”。她的行动成功地扭转了养猪这一职业的刻板印象,可谓是“乐在其中”。

她还给猪戴花,和猪交流。“她有时候搂着一只小白猪,有时候揽着一头大花猪,嘴里咕咕哝哝地诉说着,说得如痴如醉,说得吐沫横飞,说得畅快极了”,她将她的心事说给猪听,将自己的痛苦倾诉给猪。她的猪,是她的知己,猪的眼神不似众人嘲笑的目光,她的猪用木讷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她,不会伤害她。在那样的环境里,猪就像她的贴心朋友,更是她的情感倾诉站,正是在猪的陪伴下,她才能将低落情绪排遣。

当然,她这一行为在众人看来无疑是疯狂的症状。他们为她起外号,称其为“神经”,她习惯于此,接受了一切。与其说这是消极的忍耐,不如说是“不屑于”与大众争辩。她爱她的猪,她愿意为其戴花,愿意将心事倾诉于它,相较于无端的争辩,她认为和猪的交流更为重要。因此,不论是“猪戴花”还是“香破天”,这些别号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她有她的独特世界。

在经历了生命的变故、丧失丈夫与子女时,在面对众人的嘲笑与非议时,她将苦痛投入春花与猪上,用幸福的春花与贴心的猪不断调整人生态度,女性的主体性地位因此彰显。不论在众人眼中她是怎样的形象,她选择人生的态度,便是其主体的自由。面对生命的苦痛,她拥有自主选择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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