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牛蝇叮咬的牛犊
2022-07-22热扎别克·哈山诺夫
热扎别克·哈山诺夫
盛夏的一天,闷热的天气叫人透不过气来,我们驱车行驶在乌伦古河边茂密的灌木丛间的土路上。
斜刺里,奔出一群牛犊,高翘着尾巴横挡在车道上,从它们停留在路上的举动看得出,是我们的坐骑让它们受到惊吓而不知所措。这是一群被牛蝇叮咬的小牛犊,我知道它们马上就会不分方向也不顾一切地四散而逃,于是我招呼身边的三位:“咱们赶紧下车,把这些牛犊往回赶,如果它们跑去和我们刚才看到的牛群会合的话,那些撇下牛犊去玩耍误正事的放牛娃们可要遭殃了。”边说边和大家一起围起牛犊往回赶的当口,从一旁的芨芨草里跑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破烂不堪,头发蓬乱,头巾抓在手里,见到我们,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大兄弟,都是这些牛犊使然,不想跑也没有办法。”她强颜微笑,用手里的头巾擦着汗,喘着粗气坐在了那里。
天哪!太熟悉了,可她,到底是谁呢?
“大姐,上车吧,牛犊让几个小伙子帮您赶。”我的话音未落,几个年轻人便好奇地赶着小牛犊跑去了。
当年,说到当年距今也已经三十多年了,我们这个哈拉苏区域满地都是柳树和沙枣,马缨花和木绣球以及芨芨草更是茂盛不已,是灰兔、白兔、花松鸡、狐狸、沙狐等小动物们的理想栖息之地,有时候甚至会有可怕的冷鼻子大灰狼出没。而那片形状酷似鞍鞒的芦苇、蒲草丛生,深不见底的黑水潭,是各色水鸟整个夏天嬉戏玩耍的快活林,还有鹅、雁的叫声和狭嘴鸭嘶哑的“嘿喽、嘿喽”声等,在这片不大的区域汇成一首独特的原野交响曲。回想起来,这些似乎是我留在黑水潭那片的孩提时代忆之不尽的怀念之情。
从我十岁左右开始,不知怎的,每到暑假,队长总是安排我牧放生产队的二十几头牛犊,时间长了,我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黑水潭的“放牛娃”,别提了,裤腿和袖口被撕扯成一条一条的,小腿满是被扎草划的伤痕,渴得嘴唇干裂,整天跑着追赶被牛蝇叮咬的满世界乱跑的牛犊。平时看上去有着软软的绒毛,竖着耳朵,很温驯的小乖乖们,一旦被牛蝇叮咬,那可了不得,翘着尾巴,没个方向地乱跑的时候可是够你受的,让人不得不想起“养牛人的两腿——细长”
这一谚语。到了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时节,被天然植被紧紧围裹的苔藓根部,更是蚊子、昆虫、牛蝇、铁头苍蝇、蟒蝇等的理想处所。也正是这些讨厌的蚊虫们叮咬得平时温驯可爱的小乖乖们无处藏身四散而逃时,便是我倒霉透顶的时刻,脚掌被不知名的刺扎了也顾不上,跟在后面就去死命地追吧。然而,妈妈却说:“能够活在世上,牙疼也是一种乐趣。”
“哎!放牛娃,牛娃子都静下来了,过来喝点水,润润口吧。”喊我的是生产队里负责割芨芨草的大姑娘茹黑娅和另外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我不太认识,茹黑娅可是一方知名人物,让所有小伙子们垂涎三尺的湖中的天鹅,皎洁如月的仙女啊!说实话,在当时,什么是“天鹅、仙女”,我无从晓得,每天身处丛生茂密的自然植被中,我不是怕牛犊被那些冷鼻子的家伙偷袭,而是怕它们伤了我自己,所以尽量靠近那些割芨芨草的姑娘们。总是听那些大哥们凑到一起就议论,说:“不知道茹黑娅是哪个男人的福气呀!造物主真能造出如此完美无瑕之人哪!不管她最终归属于谁,我们都感谢慷慨的造物主。”而婶婶嫂嫂们这一边,也对她总是以一种满意的口吻大加赞赏:“哎呀,茹黑娅要是个男的,我闭上眼睛就嫁给他了,咋就成了个女的呢?这宝贝丫头的姥姥可是女中之金樽,外甥像舅这话可一点不假,愿上苍保佑她平安!”聽着大男大女们的这些话语,久而久之,我们也开始悄悄地,或者是情不自禁地偷窥起茹黑娅了。现在看来,真的是与众不同,虽然自己口干舌燥,却也无从感知,不知不觉中目光好像定格在了某一焦点上。
“放牛娃,快喝点水解解渴。”跟着话音,收起思绪,嘴唇还没有沾到碗口,刚才还静静的躺着的小淘气们猛然被牛蝇叮咬,翘着个小尾巴就动起来了。可怜的我哪还有喝水的工夫,摔着两片裤腿子,撒开了脚步直奔而去。当然这不是第一次,讨厌的牛犊们似乎和牛蝇商量好了似的,害得我没有一次能够好好地品尝茹黑娅给我倒的水,也没有能够用我童年的眼光去正眼一睹她的尊容。
“哎,我说大兄弟,你不是当年那个‘放牛娃’吗?我是当年割芨芨草的姐姐呀!”一句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了。
“您……您是,茹,茹黑娅姐姐?”我呆若木鸡。
唉!我的童年,还有湖中天鹅,都像那被牛蝇叮咬的牛犊,消失在草丛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