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小邮局
2022-07-22马海霞
马海霞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在外地上大学,那时电话还是稀罕物,与家人朋友联系,我们主要靠写信。
我们学校的邮局在树林深处,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邮局里只有一位营业员。每天下午4点,邮递员便会送信件和报纸过来,营业员便将信件一一分到每个班级的信箱里去。信箱落锁后,邮局的房门才打开。
那时,我们天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等信来。同桌小帆是班干部,我们班的信箱钥匙由她“掌管”。我天天陪她去取信,打开信箱,我们先在信件中翻找自己和同宿舍姐妹的名字,然后再一封封查看有哪些同学的来信。我们还会从信封上的寄信人地址猜出某些同学的交友信息。
来自部队、名牌大学(尤其是军事院校)的信封属于“一等”信,让人艳羡的“指数”最高。当然,如果信封上的手写字特别漂亮,也会给收件人长脸。最后,好看的邮票也会让信件“身价倍增”,讓收信人收获数位“追随者”。我就曾跟在某位同学屁股后面,腆着脸问:“这邮票可以送我吗?”
同学汪磊对小帆颇有好感,却从没对她表白过。一天,我和小帆都没空去取信,汪磊便自告奋勇帮我们去取。晚饭后,小帆的信件躺在课桌上,但上面的邮票被人撕走了。小帆带着怒气质问汪磊:“你去取信,咋把我信封上的邮票弄没了?”汪磊低着头说:“我看着好看,便撕下来了。”说着从兜里掏出邮票还给了小帆。
多年后,汪磊谈起此事,才说当年那封从复旦大学寄来的信,信封上的邮票是倒着贴的。邮票倒着贴是“我爱你”的意思,汪磊一看小帆有位复旦大学的男生爱着她,知道自己不是竞争对手,便把爱意压在心底了,但看着“公开表白”的邮票又来气,便偷偷给撕了,故意让邮票“表白”不成。
其实那封信是一位女同学寄来的。这位女同学在上海一所专科院校读书,她们学校离复旦大学很近,便去复旦大学买了信封。至于邮票倒着贴,纯属手误。
我在上大学时曾参加过一次征文活动。那个星期天,我和小帆出去逛街了,是副班长去取的信。等到晚自习,我回到教室,一封信封上印有某省作家协会地址和电话的信便送到我手里。这封信经过班里数位同学“把玩”,到我手上时,封皮都被摸毛了。
我强装镇静打开信封,来信告知我,我的文章在征文活动中获奖了,但要自己花298元购买几十本书,否则便自动退出比赛。我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没有参与后面的奖项竞争。不过,信封可以共享,但“信瓤”只能自己看。我淡淡地对同学说,我的文章获奖了,同时隐去了需要收费的事儿。
有信封作证,大家当然深信不疑。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收到过省作协的来信,这让我骄傲了好几天。现在想想,我那时的“虚荣心”够重的。
毕业离校时,我的行李包内有182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和贺卡,它们翻山越岭来到我手里,至今,还被我珍藏着。
前几年,我再次回母校,当年的宿舍还在,教学楼还在,但小邮局不见了。它被时代淘汰了,却依然萦绕在我的回忆里,它和那些信件一起,见证了我的青春岁月,那么遥远那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