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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富裕视域下的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研究
——基于城-城流动人口的比较分析

2022-07-18贺坤周云波成前

现代财经-天津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赋值流动人口测度

贺坤 周云波 成前

(1.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2.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天津 300071)

一、引言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2020年中国脱贫攻坚胜利收官,绝对贫困问题得到历史性解决,为促进共同富裕创造了良好条件。从长期来看,当针对绝对贫困的全面脱贫目标成功实现后,相对贫困人口还将长期存在。相对贫困体现的是收入分配,主要反映经济的差距[1]。在更高标准上实现相对贫困问题的解决,逐步缩小居民收入和消费水平差距,将是推动共同富裕实现的关键一环。在这一环节中,作为中等收入群体的重要来源,规模庞大且长期游走于城镇边缘的农民工群体是亟需关注的重要部分。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截至2020年底,我国农民工群体规模达到28 560万人,总量占比已超过城镇常住人口的30%。未来,随着我国新型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还将有数亿农村人口进入城镇,农民工群体的影响将进一步扩大和深化。长期以来,农民以农民工身份进入城镇从事非农务工与经营,通过“干中学”实现了自身的技能增长、知识积累和财富增加,既成为农村家庭增收致富的主要动能,也为城镇经济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2],是我国如期完成脱贫攻坚目标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动力。然而,相比城镇户籍居民,农民工群体对城镇经济社会发展成果的分享明显偏少,在养老、健康、教育等多个维度下游离于城镇基本公共服务体系之外,已成为城镇相对贫困人群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呈现明显的多维特征[3-5]。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问题不仅极大地影响着2020年后脱贫攻坚成果的巩固拓展及其与乡村振兴战略的衔接,而且拉大了城镇内部的收入差距,是我国实现共同富裕道路上亟需关注的重要环节。

当前,在城镇区域的非本地户籍外来流动人口中,一部分是乡-城迁移的农民工,即户口在农村且流动迁徙于乡城和不同城市之间的人口;另一部分是城-城迁移的城镇户籍流动人口,即户口在城镇且流动迁徙于不同城市之间的人口。二者同为城镇区域的外来流动人员,选择流动的目的均是为了追求生活改善和个人发展,其在流动过程中面临的很多问题较为相似。因此,通过与城-城流动人口开展对比分析,从多维视角对农民工群体的相对贫困开展研究,能够更加精准地辨析农民工相对贫困的具体致贫维度,以及现有城镇基本公共服务覆盖农民工群体的短板,并在此基础上得出应对举措,有助于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与实践,对助力更多农民工迈入中等收入群体和推进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按照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绝对贫困将逐步弱化、消除,而相对贫困问题则会愈发突出。相对贫困的核心内涵是收入分配不均等,具有长期性和多维性等特点,可以反映出社会公平的实现程度,体现了共同富裕的基本要求。中国脱贫攻坚目标如期实现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后,我国的绝对贫困问题得到了历史性解决。在新发展阶段,从多维视角探索建立解决相对贫困问题的长效机制,是促进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

从国际来看,多数经济发达国家在基本解决绝对贫困问题之后,均采用相对贫困标准测度贫困,如英国作为全球最早研究贫困问题的国家,在20世纪中期就已实现了从绝对贫困向相对贫困的转变。英国相对贫困标准最初定为居民可支配收入均值的50%,后于20世纪90年代更新为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60%并延续至今。欧盟(EU)采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60%作为相对贫困线,并将其作为度量社会包容性指数和“陷入贫困风险或遭受社会排斥”的重要指标[6],经合组织(OECD)国家主要采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50%作为相对贫困线[7],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等国际组织也采用相对贫困标准作为衡量贫困的主要指标。经济社会的多元化发展使贫困的存在形式和演绎变化呈现出新的特征,随着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基于可行能力的多维贫困理论和Alkire-Foster方法为代表的多维贫困测度方法的成熟,从多个维度识别贫困逐渐成为贫困研究的发展方向[8-10]。1990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基于能力视角,首次提出了“人类发展”的概念,并构建了涵盖健康生活、教育及体面生活、尊严三个维度的人类发展指数(HDI)[11]。欧盟(EU)从多维视角给出了相对贫困的定义,核心理念是贫困个体会在多个维度同时陷入困难,如收入低下、居无定所、失去工作和无医疗保障等。2010年,欧洲就业、社会政策、卫生和消费者事务部长理事会(EPSCO) 通过纳入收入相对贫困、物质剥夺、工作强度等三个维度下的多个指标构建了多维相对贫困的测度指标体系。

从国内来看,随着脱贫攻坚战在2020年的胜利收官,从多维视角开展相对贫困研究的相关成果快速涌现,主要集中于四个方面:一是对收入维度相对贫困标准的研究。我国学术界较早开展了这方面的研究,在基于收入均值(或中位数)的某种比例来设定收入维度相对贫困线方面普遍达成了共识,但在具体比例的确定上存在一定分歧,如陈宗胜等(2013)[12]是较早提出增设收入相对贫困线的专家学者,认为应当以农村人均收入水平的40%-50%来确定相对贫困标准;沈扬扬和李实(2020)[13]认为在中、短期内我国设置城乡统一的收入相对贫困标准的时机尚不成熟,建议根据城乡不同的实际情况分别制定相对贫困标准,最终将相对贫困线逐步稳定在收入中位数的50%,逐步与高收入国家的贫困标准设定方式接轨;汪晨等(2020)[14]对各类收入相对贫困标准和比率进行了比较,认为收入中位数比收入均值更稳健,应当采用中位数的60%或50%而不是40%作为相对贫困线;二是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的研究,部分学者对中国在2020年脱贫攻坚全面胜利后应从多维视角辨识和测度相对贫困已经达成共识,如王小林和冯贺霞(2020)[6],张琦和沈扬扬(2020)[7],汪三贵和孙俊娜(2021)[15],方迎风和周少驰(2021)[16]以及解安和侯启缘(2021)[17]等,具体到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的设定方面,相关研究普遍认为应制定一个包括收入维度与非收入维度的多维相对贫困标准,并应从中国自身实际和扶贫需要出发进行维度和指标选择;三是对农村多维相对贫困的研究。王璇和王卓(2021)[18]考察了农地流转对农户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的影响,结果表明农地流转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农村劳动力流动,有助于改善农户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裴劲松和矫萌(2021)[19]对中国不同地区农村家庭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进行测度,结果表明劳动参与、自雇型非农劳动显著减轻了农户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而超时劳动通过抑制资产积累和可行能力提升不利于农户的多维相对减贫。刘魏和王小华(2020)[20]基于2014年和2016年中国家庭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对农户多维相对贫困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地权稳定能够显著缓解农户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而农业机械投资和劳动力非农就业是地权稳定促进农户多维减贫的重要路径;四是对城乡综合的多维相对贫困研究。汪三贵和孙俊娜(2021)[15]对全国不同地区的城乡多维相对贫困情况进行了测算,结果显示西部地区城乡居民的多维贫困状况最严重,东部地区最轻微,且农村居民比城镇居民贫困状况更严重,山区居民比非山区居民贫困状况更甚,少数民族地区比汉族地区更为贫困,就业困难是造成城乡居民多维贫困的首要因素,次要因素是健康、教育和社会保障等维度。方迎风和周少驰(2021)[16]测算和分析了中国整体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研究发现,城乡间和群体间发展的不平衡性依然严重,健康贫困将成为中国未来致贫的主因。

综上可知,当前多维相对贫困研究的对象主要集中于城镇和农村,对游走于城乡之间的农民工群体缺乏关注,针对农民工群体的多维相对贫困研究较少,且没有与共同工作生活在城镇的其他群体的比较分析,难以精确反映农民工群体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以及致贫因素。本文针对现有研究空白,构建适应农民工群体特征的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对农民工群体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进行辨识和分析,并与城-城流动人口群体进行比较,能够从更深层次辨识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及其影响因素,以实现对农民工致贫短板的精准应对和高效治理,以期为解决农民工群体的现实困境、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和推进共同富裕提供理论依据和现实路径。

三、数据来源与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的构建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于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2016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CMDS),该数据覆盖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不含中国香港、中国澳门、中国台湾),对全国流动人口的实际情况具有显著的代表性,是较为权威的官方统计数据。本文基于上述数据,根据多维相对贫困测度、分解和计量分析的需要,在剔除信息不全和明显错误的样本后保留了104 033个样本,其中农民工样本87 793个,城-城流动人口样本16 240个。从农民工样本来看,流动范围主要包括跨省、省内跨市、市内跨县和跨境四种情况,其中跨省流动样本45 071人,占比51.38%;省内跨市流动样本29 002人,占比33.06%;市内跨县流动样本13 644人,占比15.54%;跨境流动样本2人,占比0.01%,符合农民工流动范围特征。分布在东部地区的样本数量最多,占比46.90%;西部地区次之,样本数量占比29.39%;中部地区排名第三,样本数量占比16.23%;东北地区最少,样本数量占比7.48%,总体符合农民工的区域分布特征。性别方面,男性和女性占比分别为57.12%和42.88%,符合农民工群体男多女少的现实特点。教育水平方面,具有初中及以下学历的样本占65.37%,具有高中或中专学历的样本占22.48%,具有大专及以上学历的样本占12.15%,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农民工数据基本一致。因此,本文选用的样本数据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二)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的构建

基于AF多维贫困测量的理论框架[21-22],参考国际上通用的多维贫困指数(MPI)对维度指标、权重设定、维度临界值和贫困临界值的界定[21,23],结合研究目标和样本数据约束,本文主要从城乡二元制度造成的权能差异出发,选取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在城镇发展最为关键的收入、教育、社会保障、住房、就业、健康和社会融入7个维度和21项指标,其中,收入维度采用相对贫困线作为临界值标准,其他维度采用具有相对意义和比较作用的序数指标作为临界值标准,从多维角度探索构建基于农民工等流动人口特点的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各个维度和指标临界值标准的设置及其理由如下。

收入维度以年度收入总额指标代表,以相对贫困线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则赋值1,高于临界值则赋值0。在相对贫困线的选择上,由于农民工在乡城之间流动迁徙,日常工作和生活兼有农村和城镇两个区域的特点,因此单纯以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或者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作为农民工群体相对贫困线的设定标准均不合适,同时考虑收入中位数在稳健性上优于收入均值[14],因此,本文采用能够综合反映城乡居民整体收入情况的“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作为农民工群体相对贫困线的设定标准(2016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为20 883元)。在具体比例方面,由于已有研究成果中普遍将40%-60%作为比例区间来设定相对贫困线在收入均值(或中位数)方面的比重,同时考虑尽管农民工兼有农村和城镇两个区域的特点,但收入主要是在城镇获得,采用“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而不采用“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作为相对贫困线标准,可能一定程度上存在对农民工相对贫困线的低估,适当采用较高的比重能够减缓这一可能存在的低估。因此,本文采用“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60%”(12 529元)作为农民工群体在收入维度的相对贫困线,即收入维度的临界值。

教育维度以劳动力文化水平指标代表,劳动力文化水平指个人接受的最高学历教育水平。教育水平作为重要的人力资本,不仅影响当期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而且会影响未来的可行发展能力以及对贫困代际传递的阻断效果,在以往研究中常以是否完成小学教育或九年义务教育作为临界值。本文认为由于中国特殊的城乡二元体制,农民工子女在享受城镇教育资源方面存在非常大的限制。同时,由于教育资源在城乡之间分配不均,这导致同一个体在农村完成义务教育和在城镇完成义务教育所达到的教育质量存在显著差异,若仅选用“是否完成小学教育” 或“是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作为临界值,只能就时间上是否经过“小学教育阶段”或“义务教育阶段”进行一个判定,无法体现所接受义务教育的质量水平。而且,农民工群体面对的是同维度下城镇就业市场的竞争,仅以“是否完成小学教育” 或“是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作为临界值,标准显然偏低。现阶段,我国绝大部分地区参加义务教育阶段以上的高中或者中专教育均需通过考试选拔,能够接受高中或者中专教育可以认为是义务教育质量达到一定水平的体现,而且对于在城镇区域从事非农生产或经营的劳动力,仅有义务教育阶段的知识储备,其学习新的知识技能或者在产业升级中进行职业转换的能力是比较差的[24],难以应对城镇区域生存与发展竞争的需要。因此,本文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以上层次的教育”(即接受高中、中专、大专等法定义务阶段以上层次的教育)作为临界值,可以真实体现不同群体所接受的义务教育质量,以及未来的可行发展能力。低于临界值,即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以上层次的教育视为在该维度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以上层次的教育,赋值0。

社会保障维度包括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和生育保险5个指标。其中,养老保险指标包括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和离退休养老金等,以“是否至少拥有一项养老保险”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任何养老保险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至少拥有一项养老保险则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医疗保险方面,由于当前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在资金统筹、缴费比例、报销比例、报销目录等方面存在地区差异,对于外出务工特别是跨省和跨市务工的农民工,若仅具有新农合医疗保险,一旦产生就医需求特别是大病就医需求,异地就医在转移、报销方面存在困难,报销比例低,对于农村外出务工人员在务工地的生存、就业和发展保障作用不强,因病致贫和因病返贫的风险较大,因此本文对医疗保险指标下的临界值设定为是否拥有城镇医疗保险,具体包括城乡居民合作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和公费医疗等内容,以“是否至少拥有一项城镇医疗保险”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参加任何城镇医疗保险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至少参加一项城镇医疗保险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工伤保险指标以“是否拥有工伤保险”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工伤保险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具有工伤保险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生育保险指标以“是否拥有生育保险”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生育保险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具有生育保险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失业保险指标以“是否拥有失业保险”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失业保险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具有失业保险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

住房维度包括住房情况和住房公积金两个指标。基本的住房保障是农民工在城镇务工经营和生存发展的首要物质条件,也是劳动力再生产的基本条件,更是实现市民化的必备条件。因此,住房情况指标是以“是否购买住房或者具有租住房屋保障”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购买住房或不具有租住房屋保障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购买住房或拥有租住房屋保障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住房公积金是我国在住房方面的一项基本金融保障制度,是住房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有效缓解居民在购买或者租住房屋方面的经济压力,因此住房公积金指标是以“是否拥有住房公积金”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没有住房公积金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拥有住房公积金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

就业维度包括工作可持续程度、就业性质和周工作时长3个指标。其中,工作可持续程度是以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的情况进行衡量,具体包括固定期限劳动合同、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拥有雇主身份的农民工视为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一次性工作任务、试用期和未签订劳动合同5种情形,签订劳动合同的农民工在务工就业的过程中显然能够比未签订劳动合同的农民工得到更多的权益保障,工作的连续性和持续性也相对更好,因此,工作可持续程度指标以“是否签订劳动合同”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一次性工作任务、试用期和未签订劳动合同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签订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和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就业性质指标是以“是否在正规部门就业”作为临界值,“非正规部门”(Informal Sector)的概念最初由美国经济学家哈特提出,国际劳工组织(ILO)对这一概念进行了引用,并将其规范化为“存在于发展中国家城市地区的那些收入与员工报酬均较低、组织性较差、结构单一、生产规模较小的生产或服务单位”。目前,我国对非正规部门尚无统一标准,注册登记和统计观测等方面的实际情况也与其他国家和地区有所不同,本文基于2008版国民账户体系(SNA)的定义以及国内相关研究成果[25-27],将非正规部门定义为投资规模较小,生产技术水平和劳动生产率较低,以私营和个体经营为基础和表征的企业单位。在这一指标下,若低于临界值,即在非正规部门就业,主要为私人企业、个体工商户和无单位等,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在正规部门,主要是机关事业单位、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中外合资、外商独资、集体经济等,视为在该指标上未陷入贫困,赋值0。周工作时长指标是以“每周工作时长是否超过44个小时”作为临界值,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36条以及原劳动部于1994年颁发的《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若干条文的说明》中相关规定,劳动者最长的周工作时长为44小时,因此,周工作时长指标若高于临界值,即周工作时长超过44个小时,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低于临界值,即周工作时长少于、等于44个小时,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

健康维度包括健康关注、职业病防治、艾滋病防治、结核病防治、慢性病防治、精神疾病防治和优生优育7个指标。健康是重要的人力资本之一,良好的健康状况和完善的疾病防控能够降低患病风险,从而减低因病致贫或返贫的概率,并对个人和家庭可行发展能力以及劳动者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其中,健康关注指标以“是否在务工地建立居民健康档案”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未在务工地建立居民健康档案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在务工地建立了居民健康档案,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各类疾病防治指标均以“是否接受疾病防治”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即未接受相应疾病的防治,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接受相应疾病的防治,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优生优育指标是以“是否接受优生优育服务”作为临界值,低于临界值,未接受优生优育服务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接受优生优育服务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

社会融入维度是衡量样本个体主观心理感受的维度,目前有许多针对居民福利的研究在关注客观指标的同时纳入主观感受指标,研究共识是同时纳入主客观指标能够更加清楚地获得对研究目标个体现实状况的全面认识[28]。本文的社会融入维度包括长期居住意愿和户口迁入意愿两个指标。长期居住意愿指标是以“是否愿意在本地长期居住”作为临界值,如果愿意在本地长期居住,说明农民工对务工地的工作生活和社会交往在心理层面呈现接纳态度,在主观上有融入当地的意愿;反之,如果不愿意在本地长期居住,则说明对务工地的工作生活和社会交往在心理上存在抵触和排斥,缺乏融入当地的主观意愿。因此,低于临界值,即没有长期居留意愿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具有长期居留意愿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户口迁入意愿指标是以“是否愿意将户口迁入本地”作为临界值,如果愿意将户口迁入本地,说明样本个体对于在务工地的个人发展和生活改善存在较高的期望和较强的信心,愿意舍弃自身在农村原户籍地的农地、宅基地等既有利益,谋求全面融入务工地社会的主观意愿较为强烈;反之,如果不愿意将户口迁入本地,说明样本个体对务工地缺乏较为强烈的认同,其在务工地实现的个人发展和生活改善不足以令其舍弃原户籍地的既有利益,定居和全面融入务工地社会的主观意愿不强。因此,低于临界值,即没有户口迁入意愿视为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1;高于临界值,即具有户口迁入意愿视为未在该指标上陷入贫困,赋值0。

表1 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

对于多维视角下开展贫困测度的维度权重设置问题,由于各个维度之间的重要性因每个个体的需要不同而迥异,难以评判不同维度之间的重要性程度,因而迄今为止的各类研究未对维度权重取得一致看法。因此,目前绝大多数研究成果均采取等权重方法。这种权重设置可能会影响具体构成维度和指标的相对重要性,但对总体贫困状况测度结果没有影响,而且不影响最终测度以及分解结果的可比性[29]。因此,本文在综合借鉴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在多维相对贫困识别加总过程中对各个维度指标采用等权重的设置方法。

(三)Alkire-Foster测度方法

1.维度设定

Mn,d为一个n×d维矩阵,且xij∈Mn,d,i=1,2,…,n;j=1,2,…,d,xij代表第i个目标个体在维度j(例如健康维度或教育维度)上的取值,即行向量表示第i个目标个体在所有维度上的取值,而列向量表示在第j维度上目标个体的取值。

2.单维识别

3.多维识别

4.多维加总

在识别了每个目标个体在各个维度上的情况后,通过加总低于临界值的维度,可以得到指数M0。

M0=H0×A0

其中,H0表示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A0表示多维相对贫困强度。若将剥夺临界值设定为k,那么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H0、多维相对贫困强度A0和多维相对贫困指数M0的计算公式可以表示为

M0(k)=H0(k)×A0(k)

5.指数分解

多维相对贫困指数M0具备可分解性,既能按照时间、区域、省份等分类方式进行分解,又能按照维度或指标进行分解。

一是按区域分解。若目标个体所在区域可分为R个不同的子区域,每个子区域的目标个体数量为nr,则多维贫困指数M0可以按区域进行分解。

因此,可以将多维相对贫困指数M0分解为各个子区域多维相对贫困指数的加权平均,权重为各个子区域的目标个体数量在整个区域目标个体总数中所占的比重。进一步可以得到各个子区域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对总体多维相对贫困指数的贡献率。

二是按维度分解。

四、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比较分析

(一)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各个维度下的相对贫困测度与比较

首先,测度和比较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在收入维度下的相对贫困情况。为开展两个群体之间收入维度下相对贫困状况的比较,本文借鉴现有收入维度下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的国内外成熟标准,依次选用2016年农村贫困标准(3 000元/人/年)、全国城镇低保平均标准(5 935.2元/人/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50%(11 910.5元/人/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60%(12 530元/人/年)和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3 821元/人/年)对两个群体收入维度下的贫困状况进行测度和比较。结果显示,在各个标准下,城-城流动人口的收入相对贫困发生率均小于农民工的收入相对贫困发生率,且随着标准的提高,二者的差距呈扩大趋势。

在对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收入维度的相对贫困状况进行测度和比较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两个群体的整体收入水平及其分布情况。根据非参数核密度估计方法绘制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年收入核密度图。结果显示,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年收入总额分布基本一致,均呈左偏峰、右拖尾分布,峰值均为单峰分布,农民工年收入总额分布的峰值要高于城-城流动人口,二者峰值均出现在5-10万元范围内,但是城-城流动人口的峰值相对农民工要靠右。随着年收入水平的上升,二者年收入总额的分布曲线向右趋于下降,逐渐趋于平缓,但是城-城流动人口的年收入总额分布曲线在右拖尾的过程中向上凸起的部分明显多于农民工。

由以上分析可知: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收入分布较为相似,但相对城-城流动人口而言略低。整体来看,农民工年收入主要分布在5万元左右,且能获得10万元以上中等偏上年收入和20万元以上较高年收入的人数很少。农民工在中高收入区间的分布占比较城-城流动人口而言明显偏低。这说明农民工群体在收入增长方面相对城-城流动人口面临更大的阻力和瓶颈。根据国家卫计委2015年发布的《中国家庭发展报告》中相关数据显示,中国农村家庭平均规模为3.56人,城镇家庭平均规模为3.07人,农村家庭规模大于城镇家庭规模[30]。考虑到农民工是农村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和收入来源,加上需要赡养的父母,实际供养的人口负担较重,其迈入中等收入群体并通过增收持续稳定在中等收入群体存在较大困难。

图1 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收入相对贫困比较注:相对贫困标准1为2016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50%(11 910.5元/人/年);相对贫困标准2为2016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60%(12 530元/人/年), 人均收入标准为2016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3 821元/人/年)。

图2 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的年收入核密度图

表2 除收入外其他维度下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相对贫困状况比较

其次,本文进一步对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在除收入外的其他维度下的相对贫困状况进行测度并进行比较。结果显示,农民工在各个维度和指标下的相对贫困发生率均高于城-城流动人口,且呈现比收入维度更大的差距。这初步说明,相较收入增长而言,农民工在获得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更为明显的短板。

根据表2所示,农民工在住房、社会保障、教育、就业和社会融入方面的差距十分显著。这是由于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虽然同为外来流动人口,但是户籍身份的不同使二者在当前的城乡二元制度体系下处于两个不同的社会福利与保障体系下,城-城流动人口相对农民工而言拥有更为优越的原生基础和发展条件,如更丰富的教育资源、更多的受教育机会、城镇户籍引致的更优质的就业机会、更高的社会保障水平以及更有力的原生家庭支持等,因而在各个维度和指标下农民工相对城-城流动人口而言更为贫困。

(二)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测度与比较

在对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各个维度下的相对贫困进行测度的基础上,从多维视角对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相对贫困发生率、贫困强度和贫困指数进行测度,并开展比较分析。结果显示,随着临界值水平的上升,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趋于下降、多维相对贫困强度趋于上升、多维相对贫困指数趋于下降,这表明测度结果稳健有效。在各个临界值水平上,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之间的多维相对贫困差距十分显著,农民工明显面临着更为严重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

表3 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测度与比较

(三)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多维相对贫困的区域分解与比较

进一步考察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在不同区域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根据国家统计局对全国经济发展区域的划分,按照东、中、西和东北4个区域,分别在30%和40%的临界值水平下对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多维相对贫困强度和多维相对贫困指数进行分解,进而对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多维相对贫困区域分布情况开展对比分析。区域分解和对比结果显示,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多维相对贫困强度和多维相对贫困指数方面均呈现东部地区好于西部地区、西部地区好于中部地区、中部地区好于东北地区的特点,区域分化均较为显著。

表4 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分区域的多维相对贫困测度与比较

另一方面,农民工在各个区域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多维相对贫困强度以及多维相对贫困指数均处于高位,区域之间呈现一定分化,整体表现为多维相对贫困状况普遍严峻的区域分布特点。城-城流动人口在各个区域之间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分化较为显著,东部地区明显优于其他地区。这说明农民工的多维贫困状况在各个区域均是亟需应对的问题。

为更加深入和精准地辨识农民工在不同区域的多维贫困状况,本文进一步以省级行政区域为单位对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差距进行区域分解。分解结果显示,在30%和40%临界值水平下,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和多维相对贫困指数差距较大的省份依次是北京、上海、天津、山西和青海,说明在这5个省市的农民工的现实境况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差距更为显著。其中,北京、上海、天津位于东部地区,山西位于中部地区,青海位于西部地区,即东部地区的差距最大,中部和西部次之,东北地区最小,这与按照东、中、西和东北地区的分解测算后的排序结果一致,证实了测度结果的稳健性。另一方面,如果对各个省份按照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由高到低进行排序,上海、北京、天津依次位于第1至第3名,即东部三个直辖市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最低,且远远低于其他省份;如果对各个省份按照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由低到高进行排序,北京、上海和天津分列第1名、第2名和第9名,即东部三个直辖市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相对其他省份而言也比较低。但是,与城-城流动人口的情况不同,东部三个直辖市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并未同其他省份拉开非常大的距离。

因此,在经济社会发展较快的区域,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在各自群体内部均是最好的;但是就两个群体的对比而言,农民工却是落后于城-城流动人口最多的。同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地区的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发生率和多维相对贫困指数与其他区域的农民工相比均较低,多维相对贫困程度较轻,说明在东部地区务工的农民工相较其他地区的农民工而言能够分享到更多的经济社会发展成果。但是,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对比结果显示,在农民工自身群体内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相对较好的区域,其与城-城流动人口的差距却是最大的。这说明,在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民工相对其他地区的农民工而言虽然能够获得相对更多的经济社会发展成果分享,但是相对处于城镇户籍与相关福利体系覆盖范围之内的城-城流动人口而言,虽然同为流动人口,但是农民工的分享明显不足,无法更多地从经济社会发展中获得相应的收益,从而呈现更为严重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与城-城流动人口之间存在着普遍且显著的差距。因此,区域和群体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已经成为农民工群体实现自身发展的阻力,提高发展的平衡性、协调性、包容性是推进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治理和朝着共同富裕目标扎实迈进的必然选择。

表5 农民工与城-城流动人口30%和40%水平下的多维相对贫困差距

表6 各维度和指标的致贫贡献情况

五、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致贫因素分析

(一)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相关维度和指标的分解与贡献

在30%和40%的临界值水平下,进一步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指数进行维度和指标的分解,得到各个维度和指标的绝对致贫贡献值和致贫贡献率,并按贡献大小进行排名。

结果显示,住房、社会保障和教育维度的贡献度排名均居前三,各个维度的贡献率均大于16%,这三个维度的贡献率之和超过一半,表明农民工面临的现实困境可以集中归因于住房、社会保障和教育这三个维度。其次,就业、健康和社会融入维度的贡献率也均在10%以上,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影响也较为显著。最后,排名居末的收入维度的贡献率不足1%,影响较为微弱。上述分析说明,农村劳动力以农民工的形式进入城镇从事非农务工经营能够有效改善收入状况,实现对收入维度下相对贫困的摆脱,但是难以实现多维条件下的有效相对减贫。这表明,农民工群体的增收动力较为充沛,但是在获得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明显短板。面对城市的高房价、高物价,农民工群体普遍采取的是长期在城镇务工增收但不放弃农村户籍和在农村户籍地的既有权益的做法。农民工的“长期居住意愿”和“户口迁入意愿”两个指标的贡献值均较高,标明农民工群体落户城镇的主观意愿十分有限,农民工群体落户城镇的积极性不高,整体呈现出在乡城之间和不同城市之间频繁迁徙流动的状态[31],因而难以纳入主要以户籍为载体的城镇社会保障和福利体系。因此,补齐针对农民工群体的基本公共服务短板,给予其在城镇的勤劳奋斗以坚实的社会保障,助力其进一步融入城镇,将有力推动更多农民工迈入中等收入群体并通过持续增收稳定在中等收入群体,实现在促进农民工群体可行能力提升与发展中迈向共同富裕。

表7 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影响因素的logit模型回归结果

(二)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致贫因素分析

由于多维相对贫困指数本身已经涵盖了农民工教育、健康、就业等诸多方面的因素,这些因素在前文已经通过分解的方式分析了其对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无法再纳入回归模型中进行分析,应采用多维相对贫困测度体系之外的变量进行计量回归分析[22]。因此,本节所甄选的变量不再考虑农民工在收入、教育、社会保障、就业、健康和社会融入等方面的情况,而重点选取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范围之外的变量,探讨各类人口特征变量和社会经济特征变量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以进一步挖掘各类关键致贫因素。本文采用Logit模型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各类影响因素进行计量分析,将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指数M0作为被解释变量,该变量是离散型的二值选择变量(binary choices)。设Poverty代表被解释变量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指数M0,其包含两类事件发生的概率,取值1代表陷入多维相对贫困,取值0代表未陷入多维相对贫困。解释变量选取性别(gender)、年龄(age)、年龄的平方(age2)、婚姻状态(marry)、务工区域(area)、原户籍地(hometown)、流动范围(flowarea)、流动方式(flowstyle)、流动时间(flowtime)、子女数量(children)和流入地家庭规模(family)11个变量。计量分析结果显示,模型回归结果显著性较强,解释变量符号基本符合预期且具有稳健性。

根据上述回归估计结果,对各个因素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机制分析如下:

第一,从性别变量的影响来看,性别属性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不显著,说明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不受性别因素的影响。

第二,从年龄变量的影响来看,综合年龄(age)和年龄的平方(age2)两个变量,由于年龄的平方(age2)变量系数为正,年龄(age)变量的系数为负,因此,农民工年龄因素对其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呈正U型分布。通过计算年龄(age)和年龄的平方(age2)两个变量的平均边际效应,可得到年龄影响正U型分布的顶点约为34-35岁,说明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概率的最低点出现在34-35岁,在34-35岁之前,随着年龄的提升,其工作经验、财富积累和体能智力等方面均处于显著提升阶段,就业机会也较为丰富,陷入贫困的概率逐步下降,在34-35岁时农民工陷入贫困的概率降至最低;超过34-35岁之后,随着年龄的上升,农民工的劳动能力特别是从事体力劳动的能力逐步下降,健康风险和家庭负担也逐步累加,一系列因素使其陷入贫困的概率逐步上升,并随年龄的增大而升高。因此,农民工的老龄化将会极大地影响其多维相对贫困状况,使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增加。

第三,从婚姻状态的影响来看,婚姻状态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影响显著,表明在给定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已婚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高于未婚农民工,而对于已婚的农民工,婚姻状态越不正常,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越高。这说明稳定的婚姻能够对家庭成员的发展与境况改善提供稳定的物质和精神支持,有利于农民工跳出多维相对贫困陷阱,婚姻方面的变故和情感状态的不确定性极大地增加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风险。

第四,从务工区域因素的影响来看,务工区域变量的回归估计结果高度显著,说明随着务工区域按照东、西、中和东北的次序递进,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在逐步上升。东部地区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相对其他地区最低,西部次之,中部再次,东北地区最高。这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区域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的影响。

第五,从原户籍地变量的影响来看,其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态影响显著,说明农民工的原户籍地每按照东、西、中和东北的次序递进一个区域,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就会相应增加,说明当前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区域不均衡对来自不同区域的农民工有着深刻影响。农民工在区域之间的迁徙流动和务工经营及其多维相对贫困状态不仅受到流入区域各方面经济社会因素的影响,而且也受到原户籍地区域差异的影响。但是,通过比较务工区域变量与原户籍变量的回归结果,前者的几率比显然高于后者,说明在多维相对贫困的区域影响方面,流入地的影响要大于流出地。

第六,从流动范围的影响来看,包括跨境、跨省、省内跨市、市内跨县四种类型,按照迁移范围的由远及近依次排列。回归结果显示流动范围变量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影响显著,说明农民工流动迁徙的距离越远,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越大。这是因为我国的各种社保福利和基本公共服务均是按照城乡以及行政区域进行分割提供。这种分割会随着行政区域之间距离和范围的扩大而愈发严重,即不同省份之间的分割要显著大于同一省份内不同市域之间的分割,同一省份内不同市域之间的分割要显著大于同一市域内不同县域之间的分割。因此,农民工的迁徙流动距离原户籍地越远,则越难以得到原户籍地社保福利和基本公共服务体系的覆盖,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就越大。

第七,从流动方式的影响来看,流动方式变量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影响显著,非独自流动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显著高于独自流动农民工,首次流动选择独自流动方式的农民工在各方面的负担较轻,迁移和就业的灵活性更强,从而能够更加有效地降低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

第八,从流动时间的影响来看,流动时间变量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影响显著,说明随着农民工在外流动时间变长,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逐步下降。这是由于随着农民工在外流动时间变长,其通过务工经营积累的物质资本以及通过“干中学”积累的人力资本、社会关系等越来越丰富,这些都有利于提升农民工在多个维度下改善自身境况的能力,从而降低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

第九,从子女数量的影响来看,子女数量变量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影响显著,说明随着子女数量的增加,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迅速上升。可见,在当前子女养育成本高企的现实条件下,需要抚养的子女数量会同时从住房、就医、入学、收入等多个方面产生影响,对于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的影响十分明显。

第十,从流入地家庭规模的影响来看,流入地家庭规模变量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态影响显著。回归结果显示,随着农民工在流入地家庭规模的扩大,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将降低。这是由于较大的流入地家庭规模将在就业信息、饮食起居、子女照料、精神抚慰、技能传授等方面给予农民工更大的支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流入地基本公共服务方面的缺失,降低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概率。

六、结论与建议

本文使用国家卫健委2016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CMDS),构建了适应农民工等流动人口群体特点的多维相对贫困测度指标体系,运用Alkire-Foster方法对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进行识别、测度、分解和比较,并采用Logit模型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的各类致贫因素进行计量分析,对影响农民工群体迈入中等收入群体、迈向共同富裕的各类影响因素进行了系统研究。研究结果显示:第一,农民工群体在收入增长方面相对城-城流动人口面临更大的阻力和瓶颈,这些阻力和瓶颈主要是由于农民工和城-城流动人口虽然同为外来流动人口,但是户籍身份的不同使二者在当前的城乡二元制度体系下处于两个不同的社会福利与保障体系中,城-城流动人口相对农民工而言拥有更为优越的原生基础和发展条件,农民工虽然增收动力较为充沛,但是在获得住房、社会保障和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明显短板,负担明显更重,面对城市的高房价、高物价,落户城镇的主观意愿有限,因而农民工相对于城-城流动人口而言表现出更为严重的多维相对贫困状态,不利于更多农民工通过在城镇的勤劳奋斗扎实迈入中等收入群体并稳定在中等收入群体;第二,综合多维相对贫困的区域分解结果以及原户籍地、务工区域和流动范围因素对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的影响,区域和群体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已经成为农民工群体实现自身发展的显著阻力,基本公共服务按照城乡以及行政区域进行分割提供对于以流动迁徙为常态的农民工而言是导致其陷入多维相对贫困的重要因素,其中住房、社会保障和教育因素的致贫影响最为显著;第三,年龄因素对农民工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的影响呈正U型分布,农民工陷入多维相对贫困概率的最低点出现在34-35岁。在中国的就业市场,多数就业机会的年龄限定为35岁及以下。当农民工年龄超过35岁,就业机会出现快速下滑,并且随着年龄的上升,农民工的劳动能力特别是从事体力劳动的能力在逐步下降,健康风险和家庭负担也逐步累加。因此,农民工的老龄化将会极大地影响该群体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第四,婚姻状态、子女数量、流入地家庭规模对农民工的多维相对贫困状况影响显著,健康的精神生活、稳定的家庭状态和有力的子女抚养支持对促进农民工群体的全面发展和增收致富十分重要。

进城农民工是中等收入群体的重要来源(1)习近平.扎实推动共同富裕[J].求是,2021(20):4-8.。基于实证研究得到的结论,从多维视角推动农民工相对贫困治理,助力更多农民工迈入中等收入群体、迈向共同富裕的关键在于:第一,适时调整市民化战略目标,由推动户籍市民化转向常住市民化,由促进城镇户籍人口增长转向常住人口增长,扎实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和公共资源按常住人口分配,弱化以户籍为载体的城镇公共服务配置功能,真正将长期在乡城之间和不同城市之间流动的农民工群体纳入城镇社会保障与福利体系,实现农民工同城镇户籍居民在住房、社会保障和教育等维度的待遇平等,助力农民工在城镇的自我发展与融入;第二,完善中央与地方、人口迁出地政府和人口迁入地政府之间的财政成本分担机制,提高对农民工流入城市特别是各类中小城市和中西部重点城市在提升基本公共服务质量方面的支持,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在区域之间的均等化,重点还在于要提升养老、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在乡城和不同城市之间接续转移和使用的便利化程度,消除农民工在流动迁徙中实现自我发展和增收致富的制度障碍,减少区域发展不平衡对农民工依靠自身努力实现自身全面发展和摆脱多维相对贫困的不利影响;第三,重视农民工老龄化问题,一方面要进一步完善针对农民工群体的职业技能培训体系,将农民工作为重点纳入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和发展战略中,提升大龄农民工在产业结构升级和数字技术革命条件下对新经济、新业态、新技术用工需求的适应能力,助力其随年龄增长顺利实现技能积累、个人发展和职业转换,增强自身可持续发展能力;另一方面要杜绝“35岁”等就业市场年龄歧视现象,通过修订《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等法律法规和开辟相关法律救济、行政救济渠道,消除年龄对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大龄农民工就业和职业发展的不良限制;第四,重视农民工的家庭和心理问题,构建农民工家庭与心理问题帮扶救助体系,助力农民工家庭稳定和睦与精神生活健康丰富,重点在于加大城镇教育资源对农民工随迁子女的供给,通过街道社区、志愿者服务等方式为农民工随迁子女在智力、身体和心理等方面的健康成长提供支持,减轻农民工家庭的子女抚养负担,增强其对务工所在城镇的认同感和融入感,充分发挥家庭和精神因素在促进农民工群体全面发展、实现多维相对减贫和迈向共同富裕方面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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