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低碳发展注入活水
2022-07-18韩晶冯晓虎
韩晶 冯晓虎
当前,中国已经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正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应对气候变化是可持续发展的应有之义,既关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也关系到世界各国人民的福祉。应该看到,中国碳排放总量占全球碳排放总量的1/3,排放量是美国的2倍、欧盟的3倍。从碳达峰到碳中和的时间,中国仅30年左右,而美国是43年,欧盟是71年。中国面临着比发达国家时间更紧、任务更重的减排压力,这无疑需要我们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需要进行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
经济增长与碳排放呈现脱钩态势。自2015年起,中国经济增长与碳排放呈现脱钩态势。 2020年我国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19年下降1.0%,比2015年下降18.8%,超额完成“十三五”下降18%的目标。这与一系列政策支持密不可分。党的十八大提出加强生态文明建设,2015年史上最严的《环境保护法》實施。2020年“双碳”目标提出后,中国政府落实“双碳”目标的纲领性文件密集出炉。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发布。这两个文件为全社会“减碳”指明了目标,进一步明晰了前行路径。可以预见,随着这些政策法规的贯彻落实,中国经济建设与碳排放的脱钩将越来越显著。
低碳发展的区域差异明显。我国经济体量大,各地区经济发展阶段、产业结构、资源禀赋、减排潜力有很大差异。中国的低碳发展水平整体呈现东高西低、南高北低、且东部和南方地区领先优势显著的特征。得益于雄厚的经济基础、强大的低碳驱动力、集约化的资源利用水平、较高的低碳增长效率和社会福利水平,东部和南方地区是全国低碳发展的优等生。例如,东西方向上,东部地区的低碳发展指数为0.539,西部地区的低碳发展指数为0.426;南方地区的低碳发展指数为0.493,北方地区低碳发展指数为0.450。
低碳发展的同群效应突出。中国低碳发展指数较高的地区往往会在地理位置上形成一定的集聚,体现出高于其他区域的低碳发展优势。中国低碳发展指数综合排名前10强的省(区、市)中,有8个属于不同发展水平的经济圈。其中,2个位于京津冀经济圈(北京、天津),3个位于长三角经济带(上海、浙江、江苏),1个位于成渝双城经济圈(重庆),1个位于粤港澳大湾区(广东)。经济圈内,地区之间通过构建有效的协调发展机制,在地区功能定位和分工的基础上,相互促进、共同高效地完成了经济圈内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合力为整个经济圈内的低碳发展添砖加瓦。
低碳发展水平与经济基础高度相关。经济基础与低碳驱动夯实了低碳发展的根基,是低碳发展的定盘石。2020年,经济基础与低碳驱动指数区域间差异呈现东高西低、南高北低的特征,且四大经济圈均优于全国平均水平。一般来说,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经济基础与低碳驱动相对较高,它对低碳发展指数水平的贡献也相对较大;反之,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经济基础与低碳驱动相对较低,它对低碳发展指数水平的贡献也相对较小,经济发展水平同低碳发展水平呈现出高度的正向相关关系。再一次说明低碳发展是既要低碳又要增长,是一种高质量发展。
自然资产对低碳发展水平贡献较低。自然资产反映了自然环境及资源禀赋情况,是低碳发展所依赖的基本条件。2020年自然资产指数区域间差异呈现东北最佳、北方优于南方但差异不大,四大经济圈水平相近但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特征。从省际来看,有不少自然资产较高的地区(如黑龙江),其低碳发展水平往往低于自然资产较低的地区(如广东),原因在于这些自然资产较高的地区尚未将资源环境禀赋优势转化为经济社会发展动力,尚未将“绿水青山”真正变成“金山银山”,最终阻碍了低碳发展水平的快速提升。
技术创新及能源转型是驱动低碳发展的重要密匙。在参与测评的30个省(区、市)中,19个省份的技术创新与能源转型显著拉动其低碳发展水平提升。能源燃烧是中国主要的二氧化碳排放源,占全部二氧化碳排放的88%左右,能源系统转型对实现“双碳”目标至关重要。而创新能够打破“边界”,融通各个领域,提升资源利用效率,是“减碳”的重要驱动力。要顺利实现脱钩,必须要坚持创新驱动,加快建成现代化的绿色低碳科技创新体系,推进产业绿色低碳转型。因此,技术创新及能源转型是驱动低碳发展的重要密匙。
高碳结构特征仍然明显。中国产业结构偏重,能源结构偏煤,化石能源占比偏高,碳达峰行动面临巨大的挑战。工业既是传统用能大户,又是中国二氧化碳排放的主要领域。工业能源消费占总终端能源消费的2/3,二氧化碳占全国总排放量的80%左右。工业产业中,钢铁、化工和石化、水泥和石灰以及电解铝等4个传统产业的能源消费密集、碳排放相对较高。同时,中国的能源结构是以高碳的化石能源为主,占比达到85%左右,其中煤炭的占比达到57%。高碳的结构特征导致中国低碳转型可能面临更大的挑战,可能也会产生一定的社会问题。比如,与低碳转型相伴的加速“去煤化”,将会导致大量的职工从煤炭等高碳产业链中转移出来,这对于山西、内蒙古等传统的煤炭富集且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地区来说,影响较大,亟待建立公平转型机制。
低碳科技创新水平亟待提高。实现长期深度脱碳或碳中和目标,需要有突破性技术支撑。但中国整体低碳科技创新水平仍亟待提升。一方面,绿色发明专利申请量在中国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中占比不高。2020年,中国国内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为134.48万件,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为6.11万件,绿色专利申请数量仅占中国专利申请数量的4.54%,绿色专利申请数量占比偏低。另一方面,由于激励机制原因,中国低碳专利的创新主体是高校而非企业,2020年中国R&D项目中高等学校主持项目占比高达60.4%,企业主持项目占比为33.5%。这可能会导致低碳专利的需求导向型、市场导向型特征不够突出,部分研究可能束之高阁,不能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低碳发展制度设计尚需进一步优化。当前,中国低碳发展面临许多来自制度设计方面的障碍,现存很多体制机制与低碳发展的理念尚未深度契合。首先,低碳发展过度依赖行政办法推进。依赖行政手段推进低碳发展优点在于短期内见效快,缺点是成本比较高,尤其是反弹现象也比较严重;其次,部分地区碳达峰制度安排存在一定的机会主义倾向,把碳达峰当成“碳冲锋”,盲目大干快上,“一刀切”停产限产或运动式“减碳”,影响了经济社会正常秩序和群众的正常生活;最后,低碳监督机制不完善。公众是监督政府和企业行为以及参与环境保护的重要主体,但现行法律法规中缺乏对公众参与社会监督和环境保护的权利与义务的清晰界定,公众参与度不高,社会监督长期流于形式。
强化顶层设计,构建多元气候治理体系。首先,要强化顶层设计,充分发挥我国的制度优势,实行党政同责,压实各方责任,加快立法、完善监测、加强监管,让制度為碳达峰碳中和保驾护航。同时,借鉴欧盟的公平转型机制,由国家设立低碳转型或“碳中和”相关基金,通过专项资金,支持企业及其员工适应新经济结构,避免出现因低碳转型而导致贫困化等社会问题,推动公平转型;其次,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加快完善全国统一用能权交易市场,完善能源消费双控制度。鼓励对低碳技术企业实行所得税减免,对其低碳贡献予以合理补偿和激励;第三,积极培育公民的环境意识、提高公众环境认知水平,提升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的积极性。需要从幼儿园普及绿色理念,使绿色理念逐渐成为一种习俗惯例,在民众的行为中自发体现。需要加强绿色技术人才的培养,既要培养高水平的科学家、工程师,也需要培养大量的高级技工,将绿色理念真正融入生产。需要积极探索碳普惠制度,激发全社会的自主低碳行为,营造绿色低碳生活新时尚。
坚持创新驱动,大力推进产业低碳转型。首先,应加大研发投入,推动低碳技术实现重大突破,抓紧开展碳捕捉和碳封存技术研究,在先进脱碳技术竞争中抢占先机,打造核心竞争力,为构建新发展格局和高质量发展奠定基础;其次,大力淘汰落后产能、化解过剩产能、优化存量产能,严格控制高耗能行业新增产能,以低碳技术改造提升钢铁、石化、水泥、化工等传统高耗能行业,推动传统产业低碳化发展,为传统产业赋予低碳发展的新动能;第三,以低碳技术培育孵化新兴产业,发展壮大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低碳环保等战略性新兴产业,运用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技术,有效地采集能耗、物耗、排放数据,识别低碳发展风险,推动低碳产业链、低碳价值链、重大工程项目的全生命周期低碳管理,降低工业产业的能源消费和碳排放,逐步实现经济增长和碳排放的脱钩。
积极推动能源革命,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一方面,需要推进能源体系清洁低碳发展,稳步推进水电、核电、风电、太阳能、生物质能、氢能以及储能技术发展,加快构建适应高比例可再生能源发展的新型电力系统,完善清洁能源消纳长效机制,推动低碳能源替代高碳能源、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能源。另一方面,要以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技术等先进技术手段作为能源供需两侧协调互动、互补互济的桥梁,促进产品、技术和服务的快速优化迭代,推动智能电网、微网、虚拟电厂等新业态的进一步发展,打通能源产供储销体系堵点,加快提升能源产业链智能化水平,进一步提升可再生能源发电效率和成本竞争力。同时,以创新来推动传统化石能源企业转型,努力将国有化石能源企业打造成能源技术服务的供给商,而不是能源资源的供给方,实现能源产品服务的低碳化,适应与引领“碳中和”目标的实现。
立足双循环,筑牢低碳发展的经济基础。要充分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供需双轮驱动,确定低碳发展的着力方向,提高低碳发展的竞争力。立足国内大循环的低碳发展应将推动形成低碳饮食、低碳建筑、低碳出行、低碳家用、低碳穿衣、低碳旅游等作为推动低碳消费的重点领域,优先提高相关领域低碳产品和服务的有效供给。要加快构建一批低碳产业链集群,形成高度集聚、上下游紧密协同、供应链集约高效的新产业生态,通过区域的垂直整合,加快形成中国产业链区域空间布局的系统整合优化。新发展格局决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需要通过发挥内需潜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实现高水平对外开放。本土企业可以主动借助全球市场的竞争效应,积极依靠“竞争促进创新”和“竞争中学习效应”等机制渠道,实现全球市场竞争驱动型的中国产业链水平升级模式,加快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区域性完整产业链中心,提升我国在国际低碳经济循环体系中的竞争力和地位,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
因地制宜,精准推进各区域低碳发展。首先,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成渝双城经济圈等具有条件和具有潜力的地区,应加速推进城市规模体系优化与空间结构调整,通过建设国际一流营商环境集聚全球优质要素,形成创新型低碳区域产业体系和区域创新共同体,加大区域低碳协同发展机制体制创新,成为中国参与国际低碳分工和国际竞争的主要区域载体;其次,是以东西互济的对外开放新格局促进中、西部及东北地区的低碳发展。充分利用加大西部地区开放力度、东北振兴的政策优势,以地区产业分工与转移融合、要素流动与市场一体化、国内产业链重塑为支撑,有针对性地支持东部地区低碳基础技术研发和中、西部及东北地区的低碳应用技术研发,重点关注生态修复、资源循环利用、污染防控等技术领域;第三,是根据各地区产业结构、能源结构因地制宜制定碳达峰路线图和时间表。东部沿海比较发达的地区及西南一些可再生能源资源富集区,应研究和规划率先达峰,这样才能为全国范围的达峰产生示范和引领效应。对于低碳发展相对落后的地区,要加快产业绿色低碳转型,严格限制高能耗、高碳产业项目开发,因地制宜发展低碳特色产业,实现包容式低碳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