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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夏天的“过麦”

2022-07-17丨郭付朝荆强

旅游世界 2022年7期
关键词:石磙冰糕麦收

丨郭付朝 丨 荆强

麦守前,要买些草绳准备捆扎麦子。摄影丨荆强

天晴,日晒,风热,又是一年麦收季。

作为一名八零后,对于儿时麦收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在我老家麦收被称作“过麦”,儿时“过麦”是有“麦假”的,也就是为了“过麦”而放的假,足见“过麦”抢收的重要性。

记得随着一声声“布谷,布谷”醇厚悠扬的鸟叫声,繁忙的夏收秋种就准备开始了!这时候,村里的勤快人往往已经把自家的镰刀反复磨过几遍了,不停地往返田家地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地顺手抓取几个麦穗,仔细侦查下麦子的成熟情况,生怕错过了。行动慢些或生性懒惰的农户在这种关乎全家口粮的大事面前也不敢怠慢,嘴里哼着“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也开始翻出家什收拾起来,大家心照不宣,都能做到“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麦收准备

开镰前有个极为重要的环节就是要提前收拾出来一片至少半亩地大小的硬地面,山东话大多叫“场”,圆形或方形均可,用途是存放收割回来的麦子,麦子脱粒,麦粒的晾晒和堆放脱完粒的麦秸,后期这一系列的环节都离不开这块地,可见有多么重要。

就这么个事,其实也有不少学问,它能透出主家的家境情况。家庭耕地充足的常会准备一块专门的场,也就是平时闲着,只有麦收的时候用。这样的情况,只需要提前收拾一下地面,拔拔草、泼泼水就能投入使用。但田地紧张些的家庭,平时是不舍得让土地闲着,都是麦收前整出一块地,作为临时的场,这就有点麻烦了,需要把麦子连根拔掉,平整好后用耕牛或骡马拉着石滚将地面压实压平备用,待麦收过后,再把这块地犁起来种上秋粮,这样做徒增两道大工序,费事费时费力,这些农户肯定是羡慕家里有专门场的,但毕竟能多块地种粮食,增加些收入,多了一份生活保障,出点力又算得了什么呢,农村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开镰割麦

准备好场,磨好镰刀,炎炎烈日之下满眼金黄的麦子也已熟透。无需什么仪式,一脉相承的基因深处让全家老小自动进入紧张的战备状态,男女壮劳力身着长裤长褂,头戴草帽,腰上别着擦汗的毛巾,手握镰刀,一人把持一垄,低头弯腰拉开麦收的序幕。身体硬朗的老人也会加入收割队伍,身子骨稍弱或年龄较大的老人也不清闲,坐镇在家负责烧水做饭,让孩子把比平时略显丰盛的饭菜和充足的开水给父母送过去。

说到麦收季节的吃食,在鲁西南老家有样美食是绕不过的,那就是“变蛋”,一种类似松花蛋又有较大区别的风味鸡蛋制品!当地老人也说不出鲁西南变蛋的制作历史究竟能追溯到什么朝代,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技艺手法,人人都喜欢吃,家家户户都会做。提前准备好鲜鸡蛋、生石灰、饮用水、锯末或麦糠,为改善口感也能添加少量食盐,花椒,大料等,然后用水把石灰粉和锯末搅拌后包裹住鸡蛋,原理就是根据生石灰遇水加热,逐步把生鸡蛋变熟鸡蛋。做好的变蛋,退去外围的石灰粉,剥去鸡蛋壳,蛋体金黄透亮,富有弹性,香味十足。在以前用土法制作变蛋,特殊的温度环境恰好与麦收季吻合,再加上食用便利,又能给劳作的农民提供充足营养,变蛋成为麦收期间最常见的食物也就不足为奇。如果条件允许,男劳力们再来上一瓶啤酒,那场面很是拉风!

孩子们也是满心欢喜地往麦地凑,麦收季节会有不少小商贩骑着大金鹿自行车,驮着用小棉被包裹严实的白色冰糕箱子穿梭于田间地头。弯着腰割麦子是件非常辛苦劳累的活计,再强壮的汉子收割速度也快不到哪去,除非天要下雨,大家还是比较重视劳逸结合,太着急的话万一累出个好歹,会影响整个麦收季。休息的时候,靠着棵杨树或梧桐,席地而坐,掏出一块钱买上好几块冰糕,大人孩子大口漱溜着,真是“透心凉,心飞扬”!那个年代的普通冰糕五分钱一根,好点的一毛钱,再往上是两毛钱,最奢侈的高端货也就五毛钱。毒辣的太阳如锥子般刺在身上,幸福的满足感随着冰糕的汁液甜在嘴里,流进童年的心里。

麦子入场

一块地的麦子被放倒后,不宜过夜,夜间的露水会打湿码好的麦秆,麦穗就会发疲,不利于下一步的轧场脱粒。于是,又是一场家庭综合实力的大比拼。有拖拉机的富户,伴着阵阵骄傲的“突突突”发动机响声,三五车就能运走一亩地的收成;实力稍逊些的会赶来大牲畜,把拉在后面的地排车装满压实,仿佛要把肉牛使出铁牛的效果;如果牲畜也不宽裕,那就只能靠人力了,使出蚂蚁啃骨头的毅力来,一小车、一小车地往场里运,男人在前面拉车,妇女或老人孩子跟在后面推,一家人空前地“劲儿往一处使”。男人一边攒着力气往前拉,心里一般也会较着劲:忙完农活就出去打工,明年高低买辆拖拉机!老百姓的日子也在这种不停地“较劲”中慢慢好转!

场上较量

一车车的麦子运到场里后,如果是晚上,主人会先把它们堆在一起,赶上阴天,还会用塑料布盖起来防止受潮。转过天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再把堆在一起的麦子用木杈(一种木质农具)摊开,这叫“摊场”,摊场也有讲究,需要麦秸秆支起窝儿,这样容易被太阳晒透、被风吹透,方便轧场脱粒。(轧场就是用拖拉机或大牲口,后面拖拽着一个重重的圆柱形石磙往前走,利用石磙的重量把成熟的麦粒从麦穗里碾出来)自家有拖拉机的话就非常方便,轧场速度快,时间也自由,但那时候绝大部分家庭都没有拖拉机,自家场上的麦子晾透后,需要请人来轧。村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颇具经济头脑的人,买辆拖拉机既能自用又给乡亲们提供轧场、犁地或浇水等收费服务,他们就是国家改革开放后倡导的那部分“先富起来的人”!这部分脑子灵光的人在村里很受欢迎,请他们来,自然少不了好言好语,敬烟让水!

还有些家庭,自家圈养了大牲口,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前面的牲口慢慢悠悠,后方的石磙吱吱呀呀,全家的幸福生活和对来年的期盼都浸透于这一圈又一圈的动作里,简单乏味却又耐人寻味!

20世纪70、80年代的打麦场。摄影丨荆强

轧场过后是翻场,也就是把被石磙反复碾压过的麦秆用木杈等农具挑起了抖搂几下,再翻个面儿,然后让拖拉机或牲口拖着石磙再轧上一遍,力求所有的麦粒都能从麦穗上脱粒出来。轧场彻底结束后,就进入“抖场”环节,也就是把没有麦粒的麦秸用木杈挑起来,然后临时堆到场的角落,场上留下的便是丰收的果实——麦粒!只是,这时候的麦粒还多少包裹着或厚或薄的绒皮,还需要一道重要的工序“扬场”。这既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拖拉机和牲口都难有用武之地,完全需要人工用木锨(木质的和铁锨类似的农具)将刚收获的麦粒扬撒到空中,借着不大不小的风力把麦粒和包裹的外皮彻底分开,旁边还需要一个人拿着扫帚轻轻地把麦粒上没有被风吹走的绒皮扫走,轻的就像给婴儿擦脸一样。这一番操作看似普普通通,却蕴藏着风力学、重力学和物理惯性等多种科学道理,透露了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生存智慧。

颗粒归仓

干净的麦粒还不能立刻拉回家入囤,还需要把麦粒集中在一起在火热的太阳下晒上几天,待彻底晒干晾透后再装袋!装粮食的袋子也多是用过的肥料袋,在河里冲洗干净,结实耐用又实惠。装满扎口后的麦粒袋子,像极整装待发的一列列卫兵,昂首挺胸,英姿飒爽等待着检阅!这时候的村民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刻,尤其是收成好的人家,争强好胜的攀比心得到满足后的喜悦溢于言表!

土地是无声的,也是公平的,你平日里耕种时怎么对待它,它就会在收获时怎么反馈给你,丰收是土地对勤劳农民的肯定和奖赏。紧接着,朴实的农民开始挑选出自家最饱满的麦子,足斤足两地装好码好,用地排车拉着先去“交公粮”(农业生产者或农业生产单位每年缴纳给国家的作为农业税的粮食)。剩下的粮食颗粒归仓作为一家人未来一年的口粮,家有余粮,心中不慌,至此,持续多半个月的麦收才算忙完,才算有了踏实日子。

时光犹如涓涓细流,静听无声却从不停歇。如今的“过麦”,麦农只需要站在田间地头指挥着联合收割机就轻松完成收割、脱粒、烘干和装运,整个麦收季三五天就结束了。

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过麦”的场景又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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