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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永新:用宽阔领悟力呈现时代的精神世界

2022-07-17凝珚

检察风云 2022年14期
关键词:青城山邓丽君交代

凝珚

程永新,现任《收获》主编。他担任责编的贾平凹的长篇小说《秦腔》、苏童的《黄雀记》、李洱的《应物兄》获得茅盾文学奖。他曾荣获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编辑奖。著有长篇小说《穿旗袍的姨妈》和《气味》,中短篇小说集《到处都在下雪》,散文集《八三年出发》以及中国第一部“个人文学史”——《一个人的文学史》。

程永新在简历里给自己的定位,是“职业编辑、业余作家”。但若要请他在心里分一个孰轻孰重,他毫不犹豫:“我当然是喜欢当作家!”尽管他动笔写作的频率不算高。在他看来,“小说家的最高任务就是呈现一个时代的精神世界”,因此,全新小说集《若只初见》“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给一个时代一个交代”。余华这样评价:“在这部题材各异的小说集里,程永新既写下了我们,也写下了他们,同时让我们和他们在书中熠熠闪光。”

记者:因为繁忙的编辑工作,您似乎很难有完整的创作时间,您觉得编辑工作和写作的冲突大吗?

程永新:要是自黑一下,还是与我个人的意志力有关,我比较懒散,也比较贪玩。但是,编辑工作跟写作的冲突还是比较大的。写作像长跑,需要意志力,需要一种写作的职业心态。比如苏童、叶兆言,他们始终有一种写作的状态,所以可以不停地推出非常好的、新的作品。但是编辑,恰恰是另外一种状态——需要大量的阅读,然后与作家讨论,尽可能去了解作家的写作。当作家做得不够好的时候,你又是一面镜子,要跟他商榷,把一部作品改到趋于完美。我恰好比较幸运,《收获》这本杂志是由巴金创办的,中国作家都愿意把最好的作品交给这本刊物。我当然希望能够把它编好,希望发出来的作品能够让读者满意。

记者:时隔多年重新开始写小说,这个过程难不难?

程永新:我属于那种特别懒散的人,当然客观上也确实是忙,有看不完的稿子,职业编辑这辈子就是要不停地看东西,看多了以后也养成了“眼高手低”,自己写的时候很容易不满意。

2020年初吧,突如其来的疫情把人封在家中,我每天手持一杯红酒,仰望浩瀚夜空,浮想联翩,借鲁迅先生的一句诗来说,就是“心事浩茫连广宇”。看完所有必须要看的稿子,又把一直想读的几本书读完,我捧着特朗斯特罗姆的诗集陷入沉思与冥想,后来实在无聊,坐在电脑前把开了个头的《青城山记》写下来,写着写着,邓丽君的歌就跳了出来。

记者:所以您先写了《若只初见》中的那篇《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是吗?

程永新:对,邓丽君对我们这代人的影响太大了,我一直想呈现她的音乐、她的人、她的传说,这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包括伦理、情感,还有对时代的纪念,等等。其实这个去清迈追寻邓丽君的故事我酝酿了很久,2014年为了搜集资料,我曾专门去了一趟清迈,并做了很多笔记。邓丽君离世前的那个细节就像明灭的星火,始终在远处的旷野里熠熠闪光,因为很多场景与情节已经想过好多遍了,所以这次真正到写的时候还是比较顺畅的,几乎就这么“哗哗”地出来了。这篇小说写出来,对自己是一个交代,也是给一个时代一个交代。

记者:您所谓的“给自己一个交代,给一个时代一个交代”,是指用小说呈现时代的精神世界?

程永新:对。在我看来,小说家的最高任务就是呈现一个时代的精神世界。我们为什么要有文学?文学其实解决不了物质问题,但中国作家最根本的追求在于探究和呈现人的精神世界,包括人与他人、人与自我、人与自然、人与世界等等诸多方面的关系,这是文学要面对的。我觉得,文学的作用就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通过一种委婉、曲折的手段,来对这个社会带来影响力。

记者:《若只初见》中一共有五篇风格各异的小说,《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之后,您接下来完成的是哪一篇?

程永新:我一口气把《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写完,回过头再写《青城山记》就顺得多。这两篇都是中篇体量的小说,《青城山记》讲的是明朝的故事,因为涉及历史、武林和超能力,写作的过程尤为艰辛。完成《青城山记》的初稿,我借机去了一趟成都,在青城山流连忘返,山水密林间,一次次幻想主人公丰子习武的情景。后来我改了六七稿,请徐浩峰导演看过,他看了以后提了两条非常重要的意见,一条是关于武侠的,还有一条关于道教方面的知识,对我非常有用。

记者:接下来,《风的形状》是根据您此前发表过的一个短篇《风之影》改写的,《麻将世界》也在《上海文学》发表过,一起收入《若只初见》,您是怎么考虑的?

程永新:《风之影》那个短篇格非、苏童看过,从他们委婉的语气中,我知道这是一篇未完成的作品,一直想重写。原先是一万字的东西,现在把它拉到三万多字,完成了我最终想完成的东西。《麻将世界》当年发表在《上海文学》,发表时,编辑部把题目改成了《生活中没有“假如”》,当时我与责编软磨硬泡,终究无济于事,既不可以用《麻将世界》,也不可以用《东南西北中发白》。当时一个无名之辈,能在《上海文学》上发表作品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感恩都来不及,就别想着讨价还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巨大的欣喜背后还是有一点点小失落。这次结集,感谢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宽容,允许我还原这篇小说的初始样貌。

记者:您一直说自己对上海没有归属感,到中年之后才开始慢慢爱上这座城市,这是为什么呢?

程永新:我出生在上海,因为家庭出身问题,我忌讳谈父亲,也对父亲一无所知。母亲可能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心理,几乎很少谈到他。我一直生活在上海,心却一直在远方,我从没把上海当成故乡,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是无根的浮萍。我1982年到作协实习,那时就想外出,在当助理编辑的几年里,几乎跑遍了国家的边疆地区,西藏、新疆、云南等等。随着自己的成熟,我开始慢慢爱上上海这座城市,我觉得这座城市除了管理、人文的精神,最最重要的是讲规矩,这些好像是约定俗成的东西,不只是通过法律来约束你,更是人跟人之间交往的一种约束。比如借了钱要还,年轻时我的朋友中有一些人借了钱不还,这个人在人群中就永远抬不起头,最后他就消失了,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脸,这是我一直在想的题材。有了比较以后,才发觉这种制约、这种伦理是特别需要的。

记者:您在《收获》一干就是40年,这中间有没有更换人生跑道的想法?

程永新:20世纪90年代全民经商。我的大学同学怂恿我辞职,准备把他旗下的一家文化公司交给我。我跟编辑部谈起过,当时李小林(文学大师巴金的女儿)已经主持工作,她不同意。现在想来应该感谢李小林,如果我真的离开《收获》,不知道还有没有今天这样安稳的生活,因为我没有经济头脑,根本不是一块经商的料。记得我母亲生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母亲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这么说,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才理解。假如我当年要真下了海,不知道还能不能游上岸,很多人不是游着游着就不见踪影了吗?所以,我很慶幸,也很知足。

记者:《收获》是作家走上文坛“成名成家”的重要通道,能上《收获》也是许多作家的最高目标。你们在选择稿件的时候,最看重的是什么?

程永新:简单说就是思想性和艺术性,文字语言是我们非常看重的,当然题材角度也很重要,还有完成度。汪增祺曾对我们说过,语言不好,小说不可能好。用优秀的汉语写出概括时代的精神生活,这个标准是永远不会变的。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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