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情养性,刻意求工
——论《圆满》中的陶刻意境美
2022-07-16谢欢
谢 欢
相传在元人蔡司沾所著的《霁园丛话》中记载着“奈于白下获一紫砂罐,有‘且吃茶,清隐’草五文字。”这样一句话,这是最早的关于紫砂陶刻的记载。自紫砂壶艺术诞生以来,陶刻可以说进入到高速发展的阶段,制壶工匠们不断探索工艺技法,以推动紫砂壶的发展。因紫砂泥可塑性极强,所以呈现出的陶刻作品相当精细和完美,浸润着中国传统书法、绘画、诗文的文雅之气,融合了紫砂壶的温润、儒雅,艺术品位独特,极具审美价值。
清朝道光至乾隆年间,作为“西泠八家”之一的陈曼生将紫砂壶陶刻艺术推至顶峰。陈曼生本就擅长金石书画,艺术功底相当深厚,其所创作的“曼生十八式”开创了紫砂壶艺术与人文书画结合的先河,大大提升了紫砂壶的艺术品位,也可见陶刻工艺的艺术价值。此件《圆满》中的陶刻装饰可谓真正达到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自然趣味与文人雅趣相融合,艺术水准极高,其中充满着自然生命的鲜活、生动,彰显着中国文化的风骨。文字与绘画不是冰冷的呈现,而是真正地做到了跃然壶上,这不仅显示出创作者的功力,更是一种人与陶刻融合的境界。
壶红润的底色与圆巧之型烘托出陶刻那行云流水的古典之美,为陶刻的呈现准备好了一块如丝如玉的画布。紫砂泥质地较为柔软,这既为陶刻提供了便利,是陶刻能够表现多样的重要条件,同时也是陶刻的难点,创作者必须控制好力度,且保持力度的均匀,才能呈现出平整、清晰的书画诗文,不然便会坑坑洼洼,毫无美感。
此壶中的陶刻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诗文书法,所呈现的是“诗中有画”的意境美。诗歌是中华民族的代表性文学体裁之一,短短几行不过几十个字,却能为人们展现出或是壮丽、或是浪漫、或是潇洒的艺术图景,诗歌所代表的是中国人浪漫、洒脱的精神境界。此壶中所用的诗是明代高僧罗洪生创作的禅诗:“今日不知明日事,哪有功夫论是非。”这就为作品又增加了一层“禅境”。诗文分为上下两排,文字的大小与间距都是均匀的,创作者在壶面上陶刻如同在纸上书写一般,文字的笔画舒展、飘逸,有力度又潇洒,其所展现的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灵魂,方块字的刚与柔之间,一半是儒雅,一半是风骨。呈现在壶面上的陶刻书法比呈现在纸上的更具立体效果,每一个字的轮廓感强烈,如同将要从壶中跳出一般,这样“活”的文字才能体现中国汉字与书法艺术的精神。
第二个部分是绘画装饰。中国传统绘画有独特的风格,常常是通过白描的手法去表现事物的神,从而做到形神兼备,画面之中的大量留白又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形成了淡远一致空灵的境界。此壶中的画作具有“生”的活力,洋溢着鲜活、有趣的自然美感。位于壶面中部及右侧的是树叶与成熟的果实,树叶的纹理清晰,果实粒粒饱满,显示出丰硕之美。在果实上可见一些阴影,这是陶刻工体对传统白描技法的继承与发挥。许多的果实堆叠在一起,却没有拥挤感,在彼此“拥抱”中打造出硕果累累的效果。在果实下,有一只蚱蜢,其身形健硕,纤长的腿部起到了很好的支撑作用,在果实之下,小蚱蜢似在乘凉,动植物是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终日生活在钢筋水泥之间的人们,已经很少有机会亲近自然了,更不会注意到那小小的果实与蚱蜢。创作者将这美好的画面放大了,让人们从中聆听自然的和谐美好。
陶刻装饰是经过墨色点染的,这也就是陶刻中的“色刻”,创作者先行打造出诗文与绘画,再用色彩加以点染,便能体现出陶刻的特征。此壶中最难得的是果实“阴影”的处理,这一部分非常难把握,所打造出的效果是介于虚实之间的,才能打造出独特的光照感,整幅画面笼罩在日光之下,更具自然魅力。陶刻绘画有恬淡的意境,与诗文所表达的内涵是一致的。创作者在认真陶刻时同样不问身外事,沉醉于陶刻世界当中,每一刀下去都不会有回转的余地,创作者必须以十分的认真配合十分的经验,才能呈现出满分的效果。紫砂陶刻或许不如纸上的绘画那样绚丽多彩,但也正是这种朴实之美,才是紫砂陶刻的独特之处,才能呈现那至纯、至简的意境。此壶中的陶刻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向人们讲述着一段故事,从那些小小的生灵与潇洒的诗文当中,人们能够真正感受到何为怡然自得之乐。陶刻向人们传达的更是一份真诚与执着,是手工艺的境界,这远非是机器所能打造出的效果,所以称此壶中的陶刻为“圆满”绝不为过,陶刻的刻意求工也是一种陶情养性,这是陶刻美的意境中的智慧与哲学。
结语:此件作品中的陶刻装饰非常精湛,体现了书法诗文与绘画在融入紫砂壶中后所呈现的新特征,换言之,陶刻工艺对于传统文化与艺术来说是发展与传承。本文对陶刻装饰进行了具体分析,从工艺特征以及文化内涵两个方面说明了陶刻的意境美。形式美只是陶刻工艺表现的一个方面,而意境美才是陶刻工艺真正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