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资本论》逻辑基础与拓展分析
2022-07-15吴洋宏周小亮
吴洋宏 周小亮
[摘 要] 随着世界范围内贫穷与环境问题的不断加剧,试图解释经济的表面現象的西方经济理论框架已无法解释当今时代背景下的许多发展问题,因此,对《资本论》的重新审视有助于理解“包容”与“绿色”缺失的根源,为新发展理念与模式提供必要的逻辑基础,进而实现高质量发展。《资本论》从演绎的角度,以资本与劳动的对立统一规律为逻辑,分析人与社会矛盾的产生,而已有的文献致力于说明马克思主义理论生态观与自然力的存在性,并不能很好地解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与自然矛盾的产生原理。鉴于此,依据《资本论》中相关论述,首先从生产资料中剥离出自然环境因素,将其纳入劳动价值论与剩余价值论分析框架中进行重新考量;其次以“包容”与“绿色”缺失的结果为逻辑起点重新审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现其结果将会导致生产资料供给减少,阻碍生产力进步;最后探讨了《资本论》中对包容性绿色发展思想的相关理论探索,为推动高质量发展提供有效借鉴。基于上述研究,文章提出相应的结论与启示:其一,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企业更多地承担环保责任;其二,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充足的生产要素供给;其三,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健全社会主义所有制与分配制度;其四,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技术创新的支持。
[关键词]高质量发展;包容性绿色增长;《资本论》;价值理论;生产方式
[中图分类号] F091.91[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0461(2022)07-0017-07
一、引言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特别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工业文明下的黑色发展体系的出现,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经济、社会和生态之间似乎遵循着不可调和、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2021年1月18日,世界卫生组织指出新冠疫苗分配不均已成为不争的事实,贫穷国家的疫苗接种率远低于发达国家,而以美国为例的资本主义国家却囤积、废弃新冠疫苗,充分体现了世界范围内的非包容增长问题;同年,日本公然宣布将于2023年排放核废水,这将对世界环境、人类生存造成不可逆的破坏,而西方所谓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却对此持观望、默许的态度,充分说明了西方资本主义利益集团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用下的非绿色增长问题。世界经济发展过程的各种非包容性与非绿色化问题,以及工业文明下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异化问题的丛林制约,导致了一系列以经济增长为唯一目标,而无视社会不公、放任环境破坏的不可持续的增长困境。
为了应对导致增长不可持续的收入不平等问题与日益恶劣的环境问题,承袭着包容性增长与绿色增长的发展思路,世界银行(2012)[1]发布了《包容性绿色增长:可持续发展之路》,将包容性增长和绿色增长的概念有机结合,强调全面分析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问题的重要性,并且认为,长期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只有在社会包容性和绿色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包容性绿色增长力图追求公平与效率、发展与环境的内在一致性,致力于实现经济、社会、生态的高质量协同发展,该理念的提出,为解决上述发展过程中的不可持续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方向与具体模式。中国政府基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新发展理念提出的高质量发展与包容性绿色增长内在统一,它以中国特有的方式体现了包容性绿色增长的理念,符合世界可持续发展的趋势。因此,包容性绿色增长是贯彻五大发展理念,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和具体形式 [2]。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包容与绿色缺失的事实,在西方经济学理论框架下很难找到产生问题的根源,主要是因为西方经济学解释经济的表面现象,而很少从制度根源去探讨形成性的经济问题。近年来,学者们已有从政治经济学制度根源的角度,对高质量发展进行相应的理论阐释。刘志彪(2018)[3]分析了高质量发展的基本特征、支撑要素与需要解决的重点问题;任保平(2018)[4]梳理了《资本论》中相关的质量经济理论,认为中国应从微观、中观、宏观三方面建立相应的高质量发展理论;高培勇等(2019)[5]以经济体系为核心概念建立理论逻辑框架阐述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理论逻辑,认为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是中国经济走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周文和李思思(2019)[6]认为高质量发展一方面要求解决生产力内部要素的矛盾以推进生产力自身的发展,另一方面要通过深化改革调整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以促进生产力进一步解放和发展;赵敏等(2020)[7]指出中国社会主义生产正在践行以满足整个社会需要为根本目的真正的发展逻辑,应根据特定历史阶段的发展任务制定不同的发展实现路径;王琳和马艳(2021)[8]立足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的百年时间框架,认为新时代高质量发展思想的提出与发展不仅受到物质生产层面客观规律的决定性作用,而且是对中国共产党经济发展质量思想持续探索的继承与突破;高桂爱等(2021)[9]认为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政治经济学基础可以归结为新科技革命所要求的劳动方式以及符合新时代社会主义生产目的的生产社会形式;吴星雨(2021)以马克思主义思想探讨了中国经济从增长到发展再到高质量发展的逻辑过程。
然而,在政治经济学解读中较少学者从《资本论》中寻找高质量发展的逻辑根源。基于已有的文献的研究,本文认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必然引起异化劳动,进而导致环境资源的过度开发与收入分配不公的现实问题。虽然我国践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但是仍然处于初级阶段且多种所有制并存,进一步以《资本论》的理论逻辑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如何导致“非包容”与“非绿色”的不可持续发展道路有利于提升当前我国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必要的逻辑基础。综上,笔者认为,在当前新发展阶段的时代背景下,从《资本论》中寻找新发展模式的相关理论与逻辑基础,才能更好地指导我国的发展与实践道路,进而推动高质量发展。
二、《资本论》中“包容”与“绿色”缺失的逻辑基础
马克思的《资本论》围绕着劳动价值论与剩余价值论展开,剖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规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揭示劳动与资本的对立统一,这是马克思所处的时代需要解决的最迫切问题,而在世界迅速工业化发展的今天,环境问题逐渐成为影响人类生存的主要矛盾。劳动价值论与剩余价值论中马克思并未将环境因素直接纳入其逻辑过程,并未探究顺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规律,将如何产生人与自然的矛盾关系。
张秀芬等(2016)[10]分析了中外学者对马克思学说有无生态思想的论战,并认为割裂地看待马克思理论与其所主张的生态思想是错误的,并不能认为马克思学说没有生态观。虽然马克思没有在其著作中直接将环境因素纳入研究框架,但是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必将导致人与自然的对立统一,特别是利润趋势下的资本家逐利过程必将对环境造成极其严重的危害,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将无视自然再生能力变得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他的目的也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11]。赵睿夫(2021)[12]也指出马克思主义所描述的自然力,也包含着自然界自然力。然而不论是学者们对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论述或是自然力的表述,都只能说明生态观的重要性与存在性,而马克思经典著作《资本论》的核心方法是通过演绎,对比分析矛盾的对立统一规律,进而推论出问题所在。因此,本文将顺着《资本论》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逻辑主线,将环境因素从生产资料中剥离,直接纳入劳动价值理论与剩余价值理论,试图利用演绎的方法,从逻辑原理上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与人、人与自然矛盾产生的根本原因。
1.将环境因素纳入劳动价值理论
从商品二因素中可以知道商品具有价值与使用价值,“商品首先是一个外界的对象,一个靠自己的属性来满足人的某种需要的物”[11],因此,人与自然的交换关系体现在人对商品的使用上,体现为商品的使用价值方面,直接来源于其自然属性,包含自然基质。而当商品进行交换时,则体现的是商品的交换价值,虽然作为交换的商品,体现着商品价值量的多少,并未包含任何一个商品使用价值的原子,但是人们进行交换的目的是为了最终实现商品的使用价值,因此商品的价值所依存的使用价值是有自然因子所构成的[13]。
人的具体劳动决定着商品的使用价值方面,抽象劳动决定着商品价值方面,人们的抽象劳动必须建立在具体劳动的现实基础之上,“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物质交换的过程”[11],而具体劳动创造的使用价值直接来源于自然,因此,劳动本身体现着人与自然的交换关系,抽象劳动决定价值量的高低,虽然价值量没有包含自然因子但是依托于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
从商品的角度考察劳动过程本身,包含生产劳动与生产资料[11],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主要探讨工人提供生产劳动与资本家提供生产资料相结合的劳动过程最终产生劳动与资本的矛盾,并未将作为一般生活资料的土地、水等环境因素从生产资料中剥离开来。因此,本文将环境因素直接纳入其理论逻辑体系,认为创造价值的劳动过程,必须包含三个基本要素,分别是工人提供的生产劳动、资本家提供的生产资料与自然环境提供的自然资源。体现为生产函数的表现形式为:
Q=f(L,K,e)
其中e为自然资源,不考虑技术进步时形式与包容性绿色增长生产函数形式相统一[1]。
因此,劳动者的劳动过程变为工人使用三要素创造价值,而其劳动过程的产出并不仅包含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还包括环境损耗,其中,工人通过所谓的必要劳动获得劳动力价值即工资,资本家通过无偿占有工人提供的剩余劳动获得剩余价值,而自然环境通过生产劳动过程产生环境污染。
2.将环境因素纳入剩余价值理论
资本家将无偿占有剩余价值的部分称为利润,而资本家追逐利润的方式就是扩大对剩余价值的占有,即追逐超额剩余价值。在简单再生产中,追逐超额剩余价值的方式分为追逐相对剩余价值与获取绝对剩余价值,当资本家开始普遍追逐相对剩余价值时,社会商品的资本有机构成就提高了。然而,反应在资本有机构成中的技术构成提高,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并非环境绿色技术的提高,而仅仅反应了提升劳动生产率的技术进步,且该技术构成可能会对环境产生严重的破坏。例如马克思在大工业与农业中指出,“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11] 。因此,资本家追逐相对剩余价值而使得商品有机构成提高时,将使得环境污染更加严重。
资本家将利润即剩余价值的一部分继续投入劳动生产,被称为扩大再生产,该部分剩余价值则转化为资本,其本质就是使得劳动过程不断重复,从而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即资本周转,资本周转的速度越快,则资本家获取的剩余价值越多。扩大再生产形式分为内涵型扩大再生产和外延型扩大再生产,其对环境的影响应分为两方面来看。一方面,内涵型扩大再生产将剩余价值的部分购买机器,提高劳动生产率改善生产要素质量等,其形式与资本家追逐相对剩余价值形式一样,最终结果是提高商品的资本的有机构成,对环境产生破坏。①另一方面,外延型扩大再生产指单纯扩大投入要素数量与增加生产厂房土地等进行扩大再生产的方式。在规模经济影响的作用下,其单次劳动生产过程所需要耗费的生产资料与环境资源相比于简单再生产过程中生产同等数量物资资料所耗费少。然而资本的本质使其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因此,无论是内涵型扩大再生产抑或者外延型扩大再生产,其劳动生产的结果必然是使得资本积累过程加速,加大对环境的污染水平。
3.人与人、人与自然矛盾的产生
資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对三个参与劳动过程的逻辑起点分别产生不同的影响结果:对于工人来说,资本追逐利润的过程使得有机构成提高最终引起相对人口过剩,大批工人失业,“消费并且是扩大的消费”无法实现,工人阶级变的相对贫穷;对于资本家来说,资本逐利过程加速了资本积累,物资资料供给无限扩大,资本家变的相对
富裕;对于自然环境来说,资本逐利的过程使得环境污染更为严重,扩大的消费与生产加重了人与自然的无序物质交换,使得环境负载能力超过环境再生能力,对环境造成无法逆转的破坏。
因此,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产生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两对矛盾,资本无休止地运动导致矛盾更为激化。工人的相对贫穷与资本家的相对富裕产生了人与人的矛盾,体现了“包容”的缺失;工人与资本家作为人这一群体通过扩大的消费与生产与自然环境扩大的破坏产生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体现了“绿色”的缺失。
综上所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形成的非包容非绿色的增长的理论逻辑如图1所示。
三、“包容”与“绿色”缺失下的价值理论再审视
马克思批判资本的同时也指出资本“榨取这种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14]。说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对解放生产力来说中持肯定态度。然而马克思也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局限性,将导致物质资料生产难以为继,工人与资本家两极分化不断加剧,进而产生经济危机。因此,不妨从“包容性”与“绿色”缺失的角度,重新审视图1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理论逻辑。
1.“包容”缺失导致必要生产要素供给减少
“包容”缺失体现了社会的不公平情况,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揭示直接说明了财富两极分化的底层逻辑,即收入分配不公平的根本原因,然而马克思仅指出了这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结果,而现实中互为因果的实践经验显示,“包容性”的缺失亦有可能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其表现为必要的生产要素供给减少,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传统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以榨取最大化剩余价值为唯一目的,无视工人身体状况,“人为的高温,充满原料碎屑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喧嚣等等,都同样地损害人的一切感官,更不用说在密集的机器中间所冒的生命危险了”[11] 。当社会大部分的劳动生产均以無限度地榨取工人剩余价值为前提,则长期来看,劳动主体工人从总体上说数量将减少,或是说其所提供的劳动力将减少,劳动技能生产率水平将下降,生产劳动所必须的要素减少,例如“根据《煤矿事故》的报告,在1852—1861年的10年内共死亡8 466人”[14] 。现代资本主义虽然更加重视工人的身体健康福利等状况,工会等制度性保障部门作用也比过去大,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规律没有改变,其作用结果同延长资本主义本身的寿命一样,只是使得劳动力供给减少的趋势变得更为缓慢。
第二,“包容”缺失所代表的贫富差距两极分化,表现为收入分配的不公平,工人的工资水平大幅度低于其所提供的劳动工资,而资本家收入水平通过无偿占有剩余价值而不断上升。虽然西方的要素供给原则与要素使用原则被称为庸俗的分配理论,只给出了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各种人群或阶级得到不同收入的理由,而没有说明这一定的社会条件得以形成的原因,但是西方的分配理论也有一些值得借鉴的地方,因为它确实解释了市场经济中的一些表面现象,如劳动供给曲线可能会向后弯曲、地租的大小主要取决于需求等。西方分配理论中的劳动力供给原则告诉我们,在低工资水平,人们的劳动力供给在劳动力市场供需关系的作用下也低,而在高工资水平,人们的劳动力供给由于收入效应的原因也将减少。将此情形对应到工人与资本家中可以发现,工人恰好属于低收入水平人群,而资本家属于高收入水平人群。对于工人而言,低廉的工资水平反应为工作积极性降低,社会总体劳动供给减少;而对于资本家而言,由于未直接参与劳动过程,高工资水平反应为生产资料投入降低,将更多的资源投入“纵欲”,提高其生活资料的享受。因此,不论是工人或是资本家,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引起的“包容”缺失情况下都将使得必要的生产要素减少,社会总体生产力水平降低。
2.“绿色”缺失导致必要生产要素供给减少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结果必将导致“绿色”的缺失,而以互为因果的现实实践出发可以发现,“绿色”的缺失将导致必要的生产要素供给减少。主要表现为直接影响与间接影响。
“绿色”缺失的直接影响体现为图1中逻辑起点自然环境由于污染的加剧而降低其提供的自然资源参与劳动生产。“文明和产业的整个发展,对森林的破坏从来就起很大的作用,对比之下,它所起的相反的作用,即对森林的护养和生产所起的作用则微乎其微”[15]。恩格斯也曾指出,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等地的居民为了得到耕地,把森林都砍完了,造成了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和气候变化等一系列环境效应[16]。因此,“绿色”的缺失将直接导致环境负载大于环境自我修复能力,环境资源供给不足,劳动生产减少,社会总生产力水平下降。
“绿色”缺失的间接影响在于其对劳动生产其余两要素的影响,即对劳动力供给与生产资料供给的影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资源的掠夺性过量使用加大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促使环境恶化,危害了工人的健康,虽然《资本论》中主要强调的是资本家通过迫使工人进行高强度的工作与压榨其生活与工作的基本保障,而导致工人的健康问题,但是从一定程度上也指出了环境问题对工人健康的危害,例如马克思在论述丝织业和印刷工的工作环境中指出,资本家对于通风设备的节约与劳动过程呼吸有毒的空气,都将使得呼吸道疾病甚至死亡的统计数字明显上升[14],制陶业工人因吸入大量空气粉尘而引起胸腔类疾病,使得陶工“一代比一代矮,一代比一代弱”[11],由环境问题所导致的劳动主体工人的疾病与死亡,无疑降低了整个社会总体的劳动生产率,减少了劳动力供给,降低了总体生产力。马克思并没有指明环境问题的恶化对社会型生产资料的影响,但从当今物理化学的发展可以发现,环境污染或多或少将影响生产资料的使用寿命,从一定程度上减少生产资料的供给,例如,由于大气污染,使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含量上升,引发频繁的酸雨现象,而酸雨对金属类生产资料具有腐蚀性,影响其使用寿命,进而减少社会生产资料的总供应,社会总体生产力降低。因此,“绿色”缺失的间接影响使得参与劳动过程的必要生产要素供给减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可持续,生产力受到约束,阻碍社会历史的进程。
“绿色”缺失的直接影响与间接影响体现在其减少劳动生产过程中必要的生产要素供给,从而降低社会生产力。而“绿色”缺失的本身不仅只影响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还体现在人类依存于自然这件事情本身,无视自然规律过度地进行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必将对人类的生存本身造成不可挽回的危害。马克思所处的年代虽然并未达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生态危机,但是他也明确指出“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能带来灾难”[17]。因此,在环境极端恶化的前提下,人类本身都将无法生存,更不用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甚至都不复存在。值得一提的是,马克思描述的传统资本主义时期工人与资本家所面对的环境问题是不一样的,工人被最大限度地榨取剩余价值忍受着恶劣的环境,而资本家拥有享受更好的环境的特权。意味着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运行下,自然环境被拆分成良好与恶劣两端,人与自然的矛盾主要集中于工人与恶劣的自然环境,而扩大再生产对环境造成无限循环破坏,其发起者资本家却能享有良好的自然环境。而当今世界,越来越多不可逆转的环境问题已经成为所有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以日本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国家,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作用下,公然宣布于2023年排放核废水,这将对人类生存与世界环境产生不可逆的危害。大气水土壤经过自然界的循环流动,许多有害化学物质已经不可避免地进入人体,厄尔尼诺现象发生频率不断变高,人类已经逐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工人与资本家面临的自然大环境威胁逐渐趋同,若任由“绿色”缺失的不可持续增长模式继续下去,生态危机发生的概率更大,其对人类文明的危害将远超经济危机。
“包容”与“绿色”缺失下的价值理论再审视,从图1上来看,将导致参与劳动过程的必要生产要素供给减少,生产力发展受到阻碍,生产变得不可持续。与《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的危机结果不同,本文所论述的“包容”与“绿色”缺失生产不可持续性体现在劳动生产与资本周转的过程会变得更加缓慢,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危机结果的到来变得更加缓慢,并且资本主义也会通过自身的改革弥补缺失问题,这与现代资本主义理论相一致。但从本质上来说,只要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非包容与非绿色的发展是不可避免的。
四、《资本论》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方式的探索
《资本论》中马克思虽然没有提出“包容性绿色增长”的概念,但他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规律,对资本本身进行批判,并从中得出人与人、人与自然应以一种怎么样的方式进行交换与生产。
(一)《资本论》对包容性增长的探索
包容性增长作为一种可持续增长模式,主要体现了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关注人的发展问题本身,而《资本论》中也展望了未来的分配关系以及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1.关于收入分配
首先,马克思批判了以往的经济学家合理地认为劳动者提供劳动得到工資报酬,而忽略了“工人如果能使他的劳动独立存在,他出卖的就是商品,而不是劳动”[11],根本原因在于混淆了劳动与劳动力的概念,因此,马克思认为以往的经济学家没有能够科学地从本质上认识与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分配问题,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的工资完全是由工人自己劳动创造的,并且其创造的价值比他得到的工资多得多。
其次,马克思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分配理论,对“三位一体公式”进行了驳斥。认为其从根本上否定了劳动是价值的源泉与资本主义存在剥削。马克思认为所谓利息、地租、利润等概念是生产资料占有者无偿占有雇佣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的具体表现形式,这种分配关系是伴随着生产关系的历史发展而产生的,并且终将随着生产力生产关系的变化而变化,并非一成不变,“每一种分配形式,都会随着它由以产生并且与之相适应的一定的生产形式的消失而消失”[14] 。因此,马克思的唯物史观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分配关系必将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被一种更为科学合理分配关系所替代。
再次,马克思阐述了共产主义的分配方式。通过对资本主义分配方式的矛盾分析,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应以突出劳动过程主体工人为核心按劳分配为合理的分配方式,这种按劳分配的思想并非凭空产生,而是由历史生产力发展规律中演绎而得,是由“每个生产者在生活资料中得到的份额是由他的劳动时间决定的”[11]。当生产力发展达到质变时进入共产主义高级阶段,马克思设想的高级分配方式为按需分配,高级社会制度保障了人尽其能,人克服自身的贪婪而各取所需。可见,马克思对人类社会的未来还是积极乐观的,高级的分配方式具有社会历史必然性。
最后,马克思的分配方式中表达了分配公平正义的思想。分配不公平是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的结果之一,马克思对更合理的分配方式的演绎,体现了他对分配公平正义的追求。他认为资本逻辑是资本主义社会公平存在的逻辑,是社会生产、交换、分配的逻辑依据,而这种公平只是形式上的公平,而共产主义社会公平正义是对资本主义异化公平正义的积极扬弃,是建立在公有制基础上的一种共享性公平,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18]。
2.关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人的技能的熟练程度反映了一定程度的劳动生产率,一个人的技能熟练程度越高,反映在他生产一定量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越少,虽然《资本论》中强调的是资本家并不以发展社会总体生产力为目的,而是“为了缩短工人必须为自己劳动的工作日部分,以此来延长工人能够无偿地为资本家劳动的工作日的另一部分”[11] 。但是工人的分工、协作、专业化依旧对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那些大规模运用资本而分工或机器还不起重大作用的生产部门,始终是占统治的形式”[11],技术进步固然能提高生产率,但是只有“结合工人的经验才能”应用技术进步 [14] 。因此,马克思认为人是促进社会技术进步,进而提高劳动生产率,提升社会生产力的关键性因素。
除此之外,马克思极为重视人的发展,特别是饱受压迫的工人阶级,对其作为劳动主体发展了社会生产力而遭到不对等的待遇而感到不公,认为取代资本主义的社会形式,将会是“把每一个人都有完全地自由发展作为根本原则的社会形式”[11] 。人类必将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因此,马克思以人为本的思想,不仅只强调分配上的公平,更体现了对人全面发展的向往,与包容性增长的要求内在统一。
(二)《资本论》对绿色增长的探索
《资本论》对绿色增长的探索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人与自然合理物质交换的思想层面,二是绿色技术应用的技术层面,三是绿色生产的模式层面。
1.关于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资本逐利过程的驱使下将带来扩大的生产与消费,而生产与消费的商品天然地带有人与自然物质交换的特性,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会过度消费自然环境。他批判了这种生产方式,认为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应在一定的限度内,人类通过实践改造自然不能超越自然的负载与自我修复能力,让人化自然与自在自然主客体相统一。在高级的生产方式中,他认为人们都能理性地对待自己的需求,各取所需,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适度合理。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应进行合理的物质交换思想是绿色发展的思想前提。
2.关于绿色技术的应用
虽然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中资本有机构成提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占有更多的剩余价值,但是并不能否认在此过程中对绿色技术的开发与应用能够改善自然环境,生产废料若直接排入自然环境,则对自然环境造成污染,而化学工业的进步将使废料重新作为生产资料被利用,机器质量的提升会显著减少废料的产生[14],因此,绿色技术的应用会改善生态环境。
3.关于绿色生产模式
一是在生产中循环利用废物,马克思将排泄物分为生产排泄物与消费排泄物,并且认为“所谓的废料,几乎在每一种产业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14],前者能应用绿色技术进行回收再利用变成生产资料重新投入生产,后者大部分能被自然分解成有机物,对农业起着重要的影响。二是集约式生产代替粗放式生产,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模式对土地以粗放的方式进行耕作,在土地耕作面积不断扩充的条件下,产出远不如进行集约式地耕作,“耕作更加集约化,投在土地及其耕作上的资本有了空前的积累,农产品获得了英格兰农业史上空前未有的增长” [11] 。马克思提出的绿色生产模式无疑也适用于如今的生产。
五、结论与启示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揭露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产生的非包容非绿色问题根源在于私有制,而我国正处在多种所有制并存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因此,对《资本论》的分析对促进我国包容性绿色增长、推动高质量发展具有现实的借鉴意义。
1.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企业更多地承担环保责任
《资本论》中所批判的导致“包容”与“绿色”缺失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要是资本家在利润驱使下无休止地扩大再生产造成的,他们并未承担环境污染所带来的外部不经济,妄图通过将自然环境无机地切割成良好与恶劣,自己享受着良好的自然环境,劳动者则忍受恶劣的自然环境;而在自然环境巨变的今天,无论是劳动者还是资本家都已不能独善其身,只有成为“命运共同体”共同面对环境问题,才有可能使经济、人类生存朝着可持续发展道路进行。因此,对于我国践行包容性绿色增长道路,作为生产主体的企业应弘扬具有绿色可持续发展观的企业家精神,主动承担更多的环保责任,将环境资源纳入生产考量,消除外部不经济,在生产中贯彻“两山理论”“健康中国”“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发展理念,促进包容性绿色增长,进而推动高质量发展。
2.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充足的生产要素供给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的“包容”与“绿色”的缺失问题,由于现实实践的互为因果关系会反向抑制劳动生产过程,使必要的劳动生产要素供给减少,进而阻碍生产力水平的提高,阻挡社会历史的进步。因此,我国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实践需要充足的生产要素供给。实践中应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将共同富裕作为奋斗目标,倡导社会公平,以致释放劳动者大军,破除生产力发展的障碍,从根源上保障充足生产要素的供给,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促进包容性绿色增长,进而推动高质量发展。
3.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健全社会主义所有制与分配制度
分配关系是生产关系总和的重要组成,从侧面反映了生产关系。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分配关系,认为资本家通过无偿占有工人的劳动,将所谓地租利息合理化为自己的所得,而工人创造的价值比他得到工资的多得多,并进一步设想了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按劳分配与更高级形式的按需分配。目前我国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所有制结构,决定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分配制度是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因此,以坚持与完善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所有制结构为前提才能坚持与完善体现当前阶段社会属性的分配关系或分配制度,才能完整地体现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促进包容性绿色增长,进而推動高质量发展。
4.包容性绿色增长需要技术创新的支持
《资本论》中批判了以利润为唯一动机的资本主义形式上的技术创新,目的仅是为了更多地占有剩余价值而罔顾自然环境的破坏与工人的健康条件,而技术创新特别是绿色技术的应用,是解决人与自然科学物质交换的重要条件,是包容性绿色增长的重要支撑。第一,只有重视技术创新,才能有效地提升劳动生产率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为进入下一个历史时期进行量的积累;第二,绿色技术的应用,对生产资料的充分回收利用,才能使绿色经济循环发展模式得以运行;第三,技术创新一方面为生产力提供积累,另一方面简化劳动者的劳动过程,只有坚持不断进行技术变革,才有可能实现马克思所说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因此,只有坚持技术创新,才能更好地促进包容性绿色增长,进而推动高质量发展。
[注 释]
① 马克思指出的内涵型扩大再生产与当今社会所提出的内涵型扩大再生产有一定区别,《资本论》中所说的扩大再生产指资本家无视环境等因素单纯以追逐利润为目的地提高劳动生产率;而当今社会所提出的内涵型扩大再生产包含了前者,但更加重视保护环境,除了提高劳动生产率外更加注重投入要素的回收利用、提高绿色技术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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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gical Basis and Expansion Analysis of Capital to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clusive Green Growth
Wu Yanghong, Zhou Xiaoliang
(The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Fuzhou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increasing poverty and environmental problems in the world, the western economic theoretical framework which tries to explain the superficial phenomenon of economy has been unable to explain many developmental problems today. Therefore, a reexamination of Capital will help to understand the root causes of the lack of “inclusiveness” and “green”, and provide the necessary logical basis for the new development concept and model, so as to achiev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duction, Capital takes the law of the unity of opposites between capital and labor as the logic to analyze the emergence of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man and society.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is committed to explaining the existence of Marxist theoretical ecological view and natural force, which can not well explain the principle of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 under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In view of this, according to the relevant discussion in Capital, firstly, the natural environmental factors are stripped from the means of production and reconsidered in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labor value theory and surplus value theory; secondly, taking the result of the lack of “tolerance” and “green” a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we re-examine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and find that the result will reduce the supply of means of production and hinder the progress of productivity; finally, it discusses the relevant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of inclusive green development thought in Capital, so as to provide an effective reference for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above research,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corresponding conclusions and enlightenment: first, inclusive green growth requires enterprises to take more responsibility for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second, inclusive green growth needs sufficient supply of production factors; third, inclusive green growth needs to improve the socialist ownership and distribution system; fourth, inclusive green growth needs the support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Key words: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inclusive green growth; Capital; value theory; mode of production
(責任编辑:张积慧)
收稿日期:2022-03-07中文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福建省社会科学基金基地重大项目《高质量发展的理论阐述与实践路径研究》(FJ2020MJD2015)。中文基金项目
作者简介:吴洋宏(1989—),男,福建福州人,福州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政治经济学、发展经济学、财政学;周小亮(1963—),男,江西永新人,福州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政治经济学、制度经济学、发展经济学。中文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