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区2021年经济形势分析及2022年经济走势展望

王宛

2021年，欧元区经济从新冠疫情引发的衰退中强劲复苏，经济总量已恢复到疫情前水平，就业市场稳步改善，对外贸易大幅增长，但通货膨胀压力加大，贸易条件恶化，再加上疫情的反复和供应链短缺瓶颈问题，四季度经济复苏势头明显放缓，下行风险不断累积。2022年，俄乌冲突是欧元区经济复苏的最大变量，将通过能源、供应链等多个渠道给欧元区经济运行带来冲击。欧元区宏观经济政策空间受限，内外需均面临收缩压力，加上疫情等不确定性因素制约，预计2022年经济复苏步伐将显著放缓，实现3%以上增长难度很大。

一、欧元区2021年以来的经济形势

（一）经济强劲复苏，增长势头先强后弱

2021年欧元区经济出现较快增长，根据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全年实际GDP增速为5.3%，经济总量恢复至疫情前2019年的水平。前三季度，欧元区经济活动逐步恢复。尤其是第二和第三季度，随着新冠疫苗普及率大幅提升和限制措施逐步解除，再加上持续有力的财政和货币政策的支持，欧元区经济呈现好于预期的强势增长，GDP环比增速分别是2.2%和2.3%。四季度受到奥密可戎毒株蔓延的影响，欧元区GDP环比增速大幅放缓至0.3%。但受基数因素影响，当季GDP同比增幅仍达4.6%。从先行经济指标看，7月欧元区综合PMI指数创15年以来新高达到60.2，到12月回落至53.3。2022年一季度，欧元区经济进一步放缓，环比增速降至0.2%。

（二）就业市场稳步改善，工资水平温和增长

虽然新冠疫情反复导致生产不稳定甚至下滑，但在经济总体保持复苏态势的带动下，加上工作保留计划（JRS）等政策的支撑，2021年欧元区失业率总体呈稳步下降趋势，从1月的8.2%降至12月的7%。2022年2月，失业率进一步降至6.8%，为欧元区成立以来最低水平。同时，劳动力短缺问题犹存，2021年第四季度数据显示，欧元区职位空缺率升至2.8%，在德国、爱沙尼亚、马耳他等国家服务业劳动力短缺更加显著，在芬兰、斯洛文尼亚等国家建筑业劳动力短缺更加突出。2021年欧元区工资水平未出现大幅增长，前两季度，平均工资均为1901欧元/月，第三季度小幅增至1963欧元/月。在劳动力持续短缺和物价持续上涨的情况下，德国、法国、比利时等12个欧元区国家将在2022—2023年提高最低工资，其中德国新政府将最低工资提高25%以上。

（三）对外货物贸易大幅反弹，国际收支出现逆差

2021年，欧元区对外货物贸易额为4.7万亿欧元，其中出口2.4万亿欧元，增长14.1%;进口2.3万亿欧元，增长21.4%。全年货物贸易顺差1285亿欧元。受进口能源价格飙升影响，欧元区从11月开始货物贸易转为逆差，随后继续加大，到2022年1月逆差增至272亿欧元的历史新高，2月仍然持续逆差76亿欧元。

（四）通胀创历史新高，能源价格上涨较快

2021年1—8月欧元区HICP（调和消费者物价指数）同比增幅在3%之下，保持在相对较低水平。受供应链瓶颈和能源价格上涨因素影响，9月份开始欧元区通胀压力不断加剧，到12月HICP同比涨幅升至5.0%，创下货币区成立以来的历史新高，而2020年同期是-0.3%。分项目来看，12月能源对欧元区HICP涨幅贡献2.46个百分点，服务、非能源工业品、食品饮料分别贡献1.02、0.78、0.71个百分点。进入2022年，能源价格继续推高通胀，欧元区HICP同比涨幅连续打破历史纪录，1—4月分别为5.1%、5.9%、7.4%、7.5%。

（五）欧元兑美元持续走弱，欧洲股市高位回落

2021年初，欧元兑美元汇率处于1.23的疫情以来高位，之后小幅波动。从下半年开始，随着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预期升温，欧元兑美元汇率大幅下跌，年底约为1.13。全年欧元兑美元贬值8.1%，平均汇率较上年贬值3.5%。进入2022年，欧元兑美元汇率延续跌势，5月2日跌至约1.05。受大规模货币政策实施等有利因素影响，欧洲股市在2021年大涨，泛欧斯托克指数、德国DAX指数、法国CAC指数分别上涨22%、近16%、近30%。今年以来，俄乌局势紧张叠加美联储加息等因素，市场恐慌情绪加剧，欧洲股市全线下跌。截至5月9日，泛欧斯托克指数、德国DAX指数、法国CAC指数分别较年初下挫15%、16%、15%。

（六）成员国间复苏分化，德国经济增长疲弱

2021年欧元区国家复苏不均衡，出现明显分化。欧洲的火车头德国经济增速（2.7%）远低于欧元区整体水平，甚至在第四季度出现负增长，而法国（7%）和意大利（6.5%）经济增长强劲。西班牙实现了4.9%的经济增长，但仍然有所落后，到第四季度仍比危机前水平低4%，德国、法国、意大利和荷兰等产出基本接近危机前水平。2022年一季度，欧元区前三大经济体均未能起到拉动经济增长作用，德国GDP环比小幅增长，但只达到欧元区平均水平为0.2%，法国和意大利都出现经济放缓，法国GDP环比是零增长，意大利GDP环比是-0.2%。同期，奥地利和拉脱维亚出现相对较快的增长，GDP环比增速分别是2.5%和2.1%。

二、影响2022年欧元区经济增长的因素分析

（一）货币政策实施面临“两难”，支撑经济增长作用恐将低于上年

当前，欧元区经济运行面临疫情反复、供应链瓶颈、能源危机等风险，经济继续复苏客观上需要货币政策的支持。然而，欧元区面临的、更多由供给端因素造成的高通胀问题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不断加剧。从2021年三季度以来，欧洲燃油、天然气、电力以及其他燃料价格已然大幅上涨，俄乌冲突进一步推升能源、粮食等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加剧供应短缺甚至造成部分供应链中断，对欧元区高通胀无异于雪上加霜。在这种情况下，欧央行面临着稳增长和控通胀的“两难”。为避免收紧货币政策进一步加大经济下行压力，欧央行只能表示已经开始讨论加息时间表但仍持谨慎观望。有经济学家预测欧洲央行将在今年7月结束购债，高盛和丹斯克银行认为预计欧洲央行将在9月和12月加息25个基点。总的来说，在物价持续上行、美联储开启加息的情况下，欧央行不太可能继续加大宽松货币政策的实施力度，视情况逐步收紧是大概率事件，对歐元区经济增长的支撑作用预计低于上年。

（二）财政政策实施空间受到压缩，难以有效促进经济复苏

为应对新冠疫情，欧盟实施了巨额的经济复兴计划，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欧元区经济的快速复苏，但同时也推高了融资需求和成员国政府债务。根据欧央行的预测，2021年欧元区总债务相当于经济规模的95.8%，其中希腊的政府债务最高。俄乌冲突给欧元区经济运行带来多重影响，欧元区加快能源、安全等方面的政策调整，导致财政支出压力明显上升。在能源方面，欧元区国家严重依赖从俄罗斯进口油气，短期内使用俄罗斯油气的替代品将大大增加采购成本，中长期推动能源供应多元化、加快清洁能源转型需要大量财政投入。在安全方面，欧元区国家纷纷大幅增加国防开支，采购大量武器装备，目的就是提高军事综合实力。尤其是德国调整防务政策，一方面额外拨款1000亿欧元（占本国GDP约3%）用于国防现代化，另一方面承诺将每年的国防开支提升到本国GDP的2%。在难民方面，根据联合国难民署数据，目前已经有超过590万乌克兰难民（约是乌克兰总人口的13%）涌入波兰、罗马尼亚等邻国，并进入德国、法国等欧元区国家，这些国家需要增加支出为乌克兰难民提供食物、住宿和医疗保健等。瑞银预测显示，到2023年底，俄乌冲突对欧元区造成的额外支出将累计达到GDP的2%。综合判断，欧元区财政刚性支出显著增加，政府负债率还将继续上升，财政政策实施空间受到压缩。如果俄乌冲突致使欧元区经济大幅失速，不排除一些基本面较差的国家重新陷入主权债务危机的可能性。

（三）供需恢复面临多重因素制约，经济复苏之路难以平坦

2022年以来欧元区多国取消疫情限制措施，虽然目前疫情形势总体有所趋缓，但仍不排除疫情反复对经济活动产生干扰和制约。从内需来看，私人消费和投资信心都显不足，目前均降至低点，如果局势没有实质性的改善，复苏前景堪忧。高通胀增加居民生活支出，而居民收入并未得到相应的提升，同时居民更倾向于增加储蓄以应对各种风险，这都将减缓和抑制私人消费的复苏。虽然对俄乌在欧元区对外投资、利用外资中占比较低，但地缘冲突带来的风险增加了投资的不确定性，投资者对欧元区经济衰退表现出担忧，资本外流制约投资复苏。从外需來看，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有关机构就已经预测2022年全球经济和贸易增速将低于2021年。俄乌冲突以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下调2022年世界经济增长预期至3.6%，世界贸易组织（WTO）将2022年全球贸易增长预期从4.7%大幅下调至3.0%。在这一大背景下，欧元区出口扩张受阻，外需恐不及上年。

三、对2022年欧元区经济走势的总体判断

如果没有俄乌冲突、疫情反复、通胀加剧等风险因素，欧元区在经历了2021年的强劲复苏后，会在2022年继续走上经济增长道路，支撑因素包括欧洲企业投资意愿高、订单积压多以及消费者积蓄大量过剩等。然而，前述风险因素在持续影响着欧洲经济，阻碍着欧元区的经济复苏。尽管如此，欧洲央行认为随着这些不利因素的消退，欧元区经济将从2022年第二季度开始温和回升，全年GDP增长3.7%。不同机构也纷纷对2022年欧元区经济增速进行预测，IMF下调欧元区GDP增长率至2.8%，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预测欧元区GDP增长2.8%，花旗集团更加悲观地将欧元区GDP增速下调至2.2%。就目前形势看，2022年欧元区经济增幅要超过3%难度很大。

（作者单位：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