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高飞情两难：雇亲养老一声唏嘘

心刚　青城

江西省南昌市一位银行高管，因移民美国后放心不下父母，委托表哥照顾，后与其签订一份雇亲养老协议。没想到，却落得个人去房空的结局……

雇亲养老，这个表哥很放心

2019年9月，美国旧金山一家园艺公司的总经理黄晨点开了表哥周浩的微信：“弟，我姨早上晨练摔倒了，脑出血进了重症ICU，医生让直系亲属回来签字。”黄晨一时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后紧急驱车回家收拾行李，买最近航班回国。

黄晨1982年2月出生于南昌市青云谱区，父亲黄建华和母亲余凤英是企业中层干部，家庭条件优越。黄晨从小学习刻苦，成绩优异。黄建华夫妇工作繁忙，陪伴儿子时间少。黄晨自小在姨妈余桂英家长大，跟表哥周浩同吃同睡，关系十分亲密。

黄晨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南昌大学金融系，硕士毕业后应聘到南昌一家商业银行任高管，不久跟大学同学赵萍恋爱结婚。黄晨和赵萍都在市中心上班，婚后每天开车一小时到公司。黄建华夫妇心疼儿子儿媳，拿出毕生积蓄为小两口在南昌市西湖区一所重点小学边购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婚房。

周浩从南昌一所体育专科学校毕业后，在西湖区一所技术学校当体育老师，妻子邓丽丽也是该校的体育老师，婚后不久生下儿子元元。因为两人是合同工，工资不高，日子捉襟见肘。

黄晨夫妇计划出国，原来许多同学都移民去了国外，生活富裕，工作轻松简单也从不加班;而国内商业银行工作压力太大，黄晨年纪轻轻就开始掉头发。夫妻一心筹备着申请去国外工作生活，不愿现在生子。

黄建华觉得儿子儿媳志向远大，很是支持。但余凤英有些郁闷。黄建华觉得老伴多虑，安慰她说：“孩子们是高知人群，有出息是好事，我们不要拖后腿。再说现在国内养老院条件这么好，还担心老无所依？”

2013年3月，黄晨与赵萍在大学同学的帮助下终于办好去美国旧金山工作的手续。黄晨知道母亲不愿自己出国，将自己的苦恼倾诉给表哥周浩听了。

到美国不久，黄晨凭实力应聘到旧金山一家园林公司担任财务总监，赵萍则与同学合伙开了家双语幼儿园，两人在美国生活渐入正轨，并在当地买房生下儿子黄吉生。

不久，黄建华夫妻从单位退休，夫妇俩多次出国看望儿子一家，而黄晨夫妻则每年回国探亲一次。余凤英有高血压，每次飞国际航班都非常不适应，随着年龄增长，身体更加吃不消，黄建华也心疼老伴来回折腾。考虑语言不通和饮食不习惯，2016年，黄吉生上托班后，他们决定回国养老。

这边，黄晨要工作，赵萍要管理幼儿园，根本无法顾及黄建华夫妇。拗不过父母，他们只好答应。

2016年春节过后，赵萍的父母前往美国，帮忙带黄吉生。黄晨出国这几年，周浩经常开车带着父母去黄建华家，黄家大大小小的事，周浩有求必应，跑前跑后。逢年过节，周浩还带上姨妈余凤英出去旅游，这点很让黄晨感动和信任。

周浩跟表弟吐槽，儿子元元即将上小学，为了上好学校跑断腿。赵萍听闻，附和道：“表哥，要不你们搬到西湖区的那套学区房？”邓丽丽听后心中暗喜：自己正担心儿子元元的教育问题，黄晨的婚房属于重点小学的学区房，如果能租住在黄晨的婚房里，办好暂住证，三年后按南昌的就学政策，元元就可以去重点小学读书。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举手通过，黄晨也为老婆的机智点赞。就这样，黄晨与表哥周浩达成了养老协议：周浩为了儿子元元读书便利，全家免费居住在黄晨的南昌西湖区的婚房，物业费和水电费自理;周浩夫妇负责联系黄家居家保姆并帮助照顾黄建华和余凤英，相关费用由黄晨负责支付。

矛盾重重，各有委屈一地鸡毛

2017年2月，在黄晨的提议下，两人还通过传真签了合同。邓丽丽心花怒放，次日就叫上一群师兄师弟帮忙，高高兴兴地住进了黄晨的婚房。

周浩看着老婆眉开眼笑，眼前又没有了母亲与老婆天天斗嘴的烦恼，打心眼里感谢黄晨提出的养老协议，对黄晨的要求也更上心。黄晨通过表哥视频，看到父母笑逐颜开，也放下心来。为了感谢周浩，黄晨经常从美国带保健品、化妆品以及名牌包给他们。有次，赵萍送了邓丽丽一条围巾，她戴橙色的围巾去上班，连平时颐指气使的主管都主动来跟她说话。邓丽丽这才知道，橙色的围巾是爱马仕的新款，一条值6000多元。

回家后，邓丽丽对赵萍千恩万谢。此后，在邓丽丽的要求下，赵萍将自己淘汰的衣物寄给她。邓丽丽穿着这些带LOGO的衣服，觉得自己光鲜无比，同事看她的眼光也变了。

可后来，黄晨渐渐收到一些父亲对表哥一家的抱怨。原来，元元考上中学后，周浩卖掉父母的老房子，在南昌市火车站边开了一家健身俱乐部，周浩父母也搬进黄晨婚房生活。黄晨专程向表哥提了这件事，周浩表示会尽快给父母租套房子搬出去。

可是，黄晨依旧听到父母的抱怨，赵萍安慰道：“表哥夫妇替代我们尽孝，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我们在国内，就能跟老人相处得好吗？”

但有一件事，让黄晨如鲠在喉，家里保姆态度越来越差。周浩雇佣的居家保姆朱阿姨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莲塘人，因与丈夫离婚后无处可去，便来南昌做保姆，與邓丽丽有点远亲关系。当时看在亲戚分上，黄晨支付了每月7000元的高工资，朱阿姨也答应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照顾黄建华夫妇。这之后就真的如朱阿姨当初所许诺的那样，让黄晨父母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然而，最近通过安装在黄家的监控，黄晨和赵萍发现朱阿姨开始偷奸耍滑，对黄建华夫妇各种敷衍。听到父母的哭诉，黄晨心如刀绞，更加担心父母的身体，便让周浩立马更换了新保姆。

2019年9月，余凤英外出晨练因低血糖不慎摔倒，突发脑出血住进重症ICU。黄晨闻讯立即请假从美国赶回南昌照顾母亲。三个月后余凤英出院，但身体右侧瘫痪，生活无法自理。

彼时，美国的公司多次催促黄晨回去上班，为了生计，黄晨只好再次将父母委托给表哥周浩，匆匆赶回美国。

黄晨回国这段时间，发现母亲余凤英瘫痪后脾气大变，动不动生气，连续换了几名保姆都搞不好，根本招不到保姆，还被当地保姆群列入雇主黑名单。

年迈的黄建华不得不承担起深夜照顾老伴的重担。一天晚上，黄晨在监控器中发现父亲摔倒在客厅，因身体胖再加上衣服厚重，无法起身。在黄晨的催促下，周浩与邓丽丽半小时后赶到黄家。看着狼狈不堪的父亲在周浩面前像孩子般地哭泣，黄晨第一次深深后悔移民海外，导致无法赡养父母。

不久，周浩开的健身房因经营不善歇业。黄晨便与周浩商量，决定暂由邓丽丽全职照顾黄建华夫妇，周浩负责买菜做饭，二人每月工资一万二。邓丽丽人高马大，倾心尽力照顾余凤英，不仅用学到的技术帮余凤英按摩身体，还时常推她出去晒太阳，没事给黄建华夫妇讲故事说笑话。

2020年10月6日，周浩微信告知黄晨，黄建华半夜上厕所摔倒，左腿骨折，生活无法自理。赵萍也经常收到邓丽丽发来的小视频，黄建华整天躺在床上，脾气也变了。邓丽丽被气哭了，就只能到赵萍这儿诉苦，说是作为女人，实在不方便照料黄建华。

此时赵萍刚生下二胎儿子，回国艰难。黄晨不得已出具了全权授权委托书，委托周浩帮忙将父母安置进入养老院，并再次汇款十万元给周浩暂作两个老人的养老费。2021年7月，周浩告知黄晨，已将黄家父母送进南昌市红谷滩附近一家高档养老院。

黄建华夫妇离家时把钥匙、身份证、房产证、银行卡等物品都交予周浩保管，并让邓丽丽有空帮忙给家中的花草施肥浇水。随着疫情的反复，黄晨回国探亲之路遥遥无期。因养老院的管理制度加上两国时差，黄晨与父母视频联系，黄建华和余凤英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外做活动。周浩每次都拍着胸脯让黄晨放心，他一定会把黄建华余凤英当作亲生父母孝敬。

人财两空，尽孝岂能托付他人

2022年元旦，黄晨突然接到堂姐黄美珍的微信语音，原来黄美珍路过黄建华所在小区，便上楼想看看黄建华近况，开门的却是陌生的外地人，交谈后才得知此房是他朋友抵押得到的。故黄美珍特地询问黄晨将父母房子卖了多少钱。

黄晨听说后大惊失色，他连忙打电话给周浩，问他是否知道此事。周浩一口咬定绝无此事，让黄晨不要疑神疑鬼。黄晨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告知黄建华，要他尽快想办法收回放在周浩处的身份证银行卡和授权委托书。

黄建华听说此事，也心急如焚，立马要求回家。可养老院以“疫情期间，不得离院”为由拒绝了。黄建华余凤英夫妇担心财产受损，吃不下饭，晚上睡觉也不安宁，常常在夜里叹息哭泣。

黄晨内疚不已，通过电话委托其他亲友和同学多方调查十余天，才得知周浩利用他和父母的全权委托书和保管了黄家父母身份证等重要证件的便利，将黄家老房和黄晨的婚房以三百六十万抵押给了他人。

次日，黄晨打电话让堂姐先去房子取出私人物品，却发现家中金银首饰均不翼而飞。追问中，得知邓丽丽在照顾黄建华余凤英时，早就偷偷将二老攒了一辈子的金银首饰偷拿变卖了。

余凤英得知家中金银首饰不见了，哭着要黄晨想办法将金银首饰追回来，因为其中大部分是祖传下来的首饰，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除夕夜，黄晨得知表哥夫妇回家吃团年饭，于是拨通了姨妈余桂英的电话。赵萍与邓丽丽在视频通话中火药味十足，赵萍质问邓丽丽为何偷拿自己公婆的金银首饰，邓丽丽却振振有词：“人家保姆都被气走了不知多少个，要不是我看在亲戚的分上，你那点工资我还不想挣，这么多年二老病了你们回来过一次吗？还有理说我们？”

听完邓丽丽的狡辩，黄晨与赵萍气得一夜未眠。亲友们均建议黄晨起诉周浩与邓丽丽，要求归还所有财物。黄晨一向跟表哥关系好，他认为表哥本性不坏，肯定是遇到难处了，想先冷处理这件事，等疫情缓和后回国。

2022年3月，正在出差的黃晨接到南昌市警方的通知，其父黄建华被周浩推倒受伤，经抢救无效后死亡。告知原来黄建华与余凤英不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周浩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丑事，以报警相威胁，周浩才不情愿地来到养老院专门会客室相见。周浩告诉他们，小区内一家健身俱乐部低价转让，他萌生重开健身房的念头，并以借款二百一十万收购并装修了健身俱乐部。可开张没多久因疫情反复又关闭了。周浩与邓丽丽二人只好打起了表弟黄晨家的两套房产的主意，将房产抵押以渡难关。

黄建华得知家产消失殆尽，不等周浩说完，当即就要报警追究周浩的法律责任。周浩哭着跪下恳求黄建华看在他多年精心照顾老人的情分上，给他一次创业扳本的机会，等疫情过后赚了钱立即将房赎回。黄建华想到周浩邓丽丽贪财无度，儿子黄晨一家马上从国外回来探亲，一家人努力奋斗一生最后却无家可归，不禁悲恸不已。

思前想后，黄建国还是坚持报警，周浩则上前抓住老人的手不让其打电话，双方推拉争执过程中，黄建华因年老体弱不慎摔倒，太阳穴碰到会客厅茶几角，送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黄晨得知父亲因此身亡，悲从中来，想立刻回国处理后事。此时因疫情变化，南昌全域静态管理，黄晨已无法回家。多方努力无果，黄晨只得委托亲友代办父亲后事，并委托养老院做好母亲余凤英的安抚工作。

目前，周浩已被南昌市西湖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优秀的孩子总是注定要远走高飞、征服世界，无法守在父母身边尽孝。可无论有多少情非得已，雇亲养老，将父母的晚年寄托于他人的善良以待，都有可能引发人性贪婪。在人口老龄化的今天，值得警醒。

编辑/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