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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羲诗歌的艺术风格

2022-07-07王天佑

青年文学家 2022年14期
关键词:数量词咏史诗用典

王天佑

虞羲,字子阳,会稽余姚人,是南朝时期齐梁的一位诗人。“七岁能属文,后始安王引为侍郎,寻兼建安征虏府主簿功曹,又兼记室参军事,天监中卒。”其深受谢朓的赞赏,钟嵘《诗品》云:“子阳诗奇句清拔,谢朓常嗟颂之。”另外,虞羲“与钟嵘同窗,永明中,参与竟陵王萧子良鸡笼山西邸诗歌创作活动”,通过他的赠答送别诗可看出虞羲经常参加这种文学活动,其诗作“属于永明体新诗”。

一、虞羲诗歌的种类

虞羲作为齐梁时期小有名气的诗人,虽不被后人所熟知,但也是齐梁新体诗群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对于研究新体诗有一定的贡献与意义。虞羲留下的诗作现仅存十三首,全部收录在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其诗作内容大致可分为山水诗、咏史诗、送别诗和乐府诗,其中山水诗数量最多。

(一)山水诗

虞羲的山水诗也可以称为写景抒情诗,其主题大致是对美丽自然山水的描绘,其中也抒发内心的思想感情,表情答意大多委婉而含蓄。从他的诗中我们可以体会到诗人心物相融的恬淡幽静的心境以及借景抒情的忧郁悲情。此外,其诗篇中也可以看出诗人在“永明体”上的努力尝试,讲求声律、对偶、平仄,如《咏秋月诗》《春郊诗》《见江边竹诗》等。

(二)咏史诗

咏史诗发端于秦汉时期,西晋左思作《咏史诗》八首,开创了咏史组诗的先河。而在南朝,咏史诗并不是很流行,很少对历史题材进行诗歌创作。虞羲也是如此,其现存咏史诗仅有一篇—《咏霍将军北伐》,但这首咏史诗却在艺术上取得了最高的成就,昭明太子萧统将其纳入《文选》,成为咏史诗的典范,“堪称唐以前咏史诗中的上乘之作”,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三)送别诗

虞羲的送别赠答诗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和作用。首先,其中涉及一些文人交游,这对于考察南朝相关文人群体活动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其次,这类诗总体描写了诗人的仕途失意、抱负志向、友谊之情、凄凉感伤、复杂思想等,这对了解诗人人生经历、思想情感都有着很大的帮助。其诗作有《敬赠萧咨议诗》十章、《赠何录事諲之诗》十章、《送友人上湘诗》《送别诗》等。

(四)乐府诗

虞羲的乐府诗继承了《诗经》以及汉魏乐府的写作传统,其侧重于抒发自己的内心情感,善用五言句式,多用叠音词以及双声叠韵词。而在题材上,其多沿用前代的乐府旧题,未能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特色。其代表作有《自君之出矣》《巫山高》。

二、虞羲诗歌的艺术风格

(一)清丽新奇的诗风

正如钟嵘《诗品》所言:“子阳诗奇句清拔,谢朓常嗟颂之。”而这一风格又主要体现在他的山水诗上面。其通过对自然山水、景物的描写,抒发内心的情感,追求物我合一、心物相融的心境。如《见江边竹诗》:

挺此贞坚性,来树朝夕池。

秋波漱下趾,冬雪封上枝。

葳蕤防晓露,葱茜集羁雌。

含风自飒飒,负雪亦猗猗。

金明无异状,玉洞良在斯。

但恨非嶰谷,伶伦未见知。

该诗是一首咏物写景诗,历来描写竹子的诗篇可谓数不胜数,然虞羲却写出了新意。如“秋波漱下趾,冬雪封上枝”一句,采用白描的手法寫出了冬天江边竹树的样貌。特别是“漱”字,动静结合,营造出一幅富有生气的冬景图。“含风自飒飒,负雪亦猗猗”,冬天严寒的感觉在这里幻无了,“飒飒”“猗猗”,写出江竹在冬风之下的摇曳姿态,给人一种飒爽、清新的感觉。而诗句末尾,“但恨非嶰谷,伶伦未见知”,以惜叹作结,笔锋顿转,这里用的是伶伦制律的典故,诗人借江竹之不平发出叹唱,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知音莫赏的一腔幽恨。

再如《春郊诗》:

光风转蕙亩,香雾郁兰津。

暄迟蝶弄葩,景丽鸟和春。

樵歌喧垄暮,渔枻乱江晨。

山中芳杜若,依依独思人。

诗人运用了通感的修辞手法,充分发挥视觉、嗅觉、听觉的功能,把一幅富有生机的、喧闹的春景图展示了出来。诗的开头先写眼前所见之景,春风之下的园圃;随后联动嗅觉,空气中花香弥漫;继而发挥听觉,蝴蝶飞舞、鸟儿歌鸣以及日暮之下传来阵阵樵歌。动静结合,远近结合,诗人选取富有春意的园圃、花、蝴蝶、鸟儿等意象,把春景写出了新意,营造出了清新、活泼、欢快的场面。再如《咏秋月诗》写月、《望雪诗》写雪,动静结合,营造出干净爽朗的画面,其意境深远,打破了思维的限制。

(二)善于运用数量词、叠音词以及双声叠韵词

虞羲的诗歌,不论是山水诗,还是送别诗、咏史诗等,均大量运用数量词以及双声叠韵词,他把数字引入诗词创作之中,使抽象的、模糊的范畴数量具象化,特别是情感具体化,这就使得其诗歌具有一种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审美感受。南朝及以前,在诗歌写作中大量运用数量词的诗人并不多见,虞羲独特的写作方式给诗歌创作开辟了新的道路。如乐府诗《巫山高》:

南国多奇山,荆巫独灵异。

云雨丽以佳,阳台千里思。

勿言可再得,特美君王意。

高唐一断绝,光阴不可迟。

这里的“千里思”,通过数量词的运用,我们能够看出君王对于巫山神女,是无法相遇的,因为“千里”一词,表明了彼此的距离非常远。另外,这一数量词的运用,更是为了突显君王对远方神女的思念之深,其遣词造句,使得整首诗篇蕴含着丰厚隽永的情思。“一断绝”中的“一断”即一刀两断,在不可得的面前,果断作出抉择,赋予了高唐神女果敢的性格。

虞羲诗中数量词众多,比如《送别诗》“唯有一字书,寄之南飞雁”和《送友人上湘诗》“共盈一樽酒,对之愁日暮”,赠答诗《敬赠萧咨议诗》“九畴攸叙,一画载歌”和《赠何录事諲之诗》“昂昂千里,宛宛长离”,等等。以上的“一字书”“九畴”“五芝”“八桂”“八龙”“千乘”“千里”等数量词,大部分是一些专有名词,并不涉及抽象事物的具体化,但虞羲对其大量的运用,使得整首诗篇蕴含着浓郁磅礴的气势。另外,数量词在诗中相辅相成,两两相对,组成对偶句式,这就使得其诗歌富有节奏,对仗工整,可以说这也是新体诗创作的另一成功方式。

另外,虞羲诗歌中还大量运用叠音词和双声叠韵词,如乐府诗《自君之出矣》“自君之出矣,杨柳正依依”,这里的“依依”正是对《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化用。再如《赠何录事諲之诗》中的“历历斗维”“白水悠悠,青原庑庑”,《敬赠萧咨议诗》中的“衮服逶迤”,《春郊诗》中的“依依独思人”,《见江边竹诗》中的“含风自飒飒,负雪亦猗猗”,等等。诗中多次运用叠音词,对仗工整,不仅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韵律感,而且在写景状物、表情达意上,对增强诗歌的表现力和形象性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语言结构严谨

在虞羲的诗作中,语言细腻、文字清新。或描绘自然风光,或抒发思想感情,或友人互为赞扬,其遣词造句均不落俗套。他善于运用数量词,善用典故,使得诗歌对仗整齐,富有音乐美感。讲求对仗,本就是永明新体诗的创作要求,虞羲在诗歌创作中进行了很好的运用。如《橘诗》:

冲飙/发/陇首,朔雪/度/炎洲。

摧折/江南/桂,离披/漠北/楸。

独有/凌霜/橘,荣丽/在/中州。

从来/自有/节,岁暮/将/何忧。

整首诗对仗工整,结构严密。比如,“发”对“度”,“陇首”对“炎洲”,“摧折”对“离披”,“江南桂”对“漠北楸”,等等。对仗的运用,使得全诗读来,音韵和谐,带有美感。再如乐府诗《巫山高》:

南国/多/奇山,荆巫/独/灵异。

云雨/丽以/佳,阳台/千里/思。

勿言/可再/得,特美/君王/意。

高唐/一/断绝,光阴/不/可迟。

该诗化用高唐神女典故,写出了另一番新意。而在形式上,可谓句句相对、字字相对,比如,“南国”对“荆巫”,“多”对“独”,“奇山”对“灵异”。而且在词性上也互为对应,形式整齐划一,可见虞羲在诗歌写作时还是下了一番功夫。至此我们也就明白了,谢朓在诵读虞羲的诗作时,为何称赞不已,这与其诗歌结构、遣词造句有着很大的关系。

(四)善用典故

魏晋以来,在诗歌写作中大量运用典故已成为一种潮流,其不仅是为了追求词采华丽,而且也是为了展现诗人们浩博高雅的文学修养及才能。虞羲的诗作中也大量运用典故,其大都用典贴切,符合文意,增强了诗歌的表现力。

如《敬赠萧咨议诗》中,“淑问”语出《诗经》,“八龙”语出《离骚》,“登高而赋”语出《诗经》,“归陈俎豆”语出《论语》,“好道轼闾”语出《吕氏春秋》,“枚叟上书,吴王弗纳”即枚乘《上书谏吴王》的典故,等等。虞羲诗中运用大量的典故,贴切文意,友人才能卓越,比之“淑问”,然却怀才不遇,诗人化用枚乘的典故,充分表达出对友人不受重用而感到不平的深深同情。再如,《赠何录事諲之诗》中,“孔殷”语出《尚书》,“汉北张生,洛阳贾子”“佥曰允谐”语出《尚书》等;乐府诗《巫山高》来自“高唐梦”典故,《送友人上湘诗》中“汉广虽容舠,风悲未可渡”来自《诗经·汉广》,《自君之出矣》中“自君之出矣,杨柳正依依”语出《诗经》。以上充分说明虞羲对典故的钟爱,其从侧面也可以看出虞羲的学识淵博,能够化为己用。

虞羲用典最为成功的诗作是咏史诗《咏霍将军北伐》,其用典并不是仅对历史事实的简单叙述,而是将古人之事与今人之思巧妙地结合起来,赋予了典故事件崭新而丰厚的思想意蕴。如“乘墉挥宝剑,蔽日引高旍”,语出《越绝书》所记载的晋楚之战,“楚王引太阿之剑,登城而麾之,三军为之破败”,虞羲将此典故用来形容霍去病那高明卓绝的军事指挥能力,旌旗蔽日,写出了汉军的气势庞大。其后,“云屯七萃士,鱼丽六郡兵”中“鱼丽”语出《左传》,是一种战术,“六郡兵”语出《汉书》,指精英部队,虞羲此处巧妙运用,十分合理。“骨都先自詟,日逐次亡精”中“骨都”“日逐”都语出《史记》,是指匈奴的头领官名,此处化用,形容在霍去病带领的汉军北伐之下,匈奴闻风丧胆,增强了表现力。总而言之,虞羲善用典,于史实的记载之中,侧面表现出霍去病渴望建功立业,统一中原的伟大抱负。在形式上,通过用典增强诗歌语言的表现力,增加诗歌的文辞之美,是齐梁诗坛典丽、音韵、对仗诗风的自觉追求。

三、虞羲诗歌的艺术成就与影响

诗歌注重对意境的描写和构建。一首诗歌是否具有意境美,与独特的意象和抒情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也就是说写景与抒情是否能够达到完美结合。虞羲诗歌通过对大自然美景的描绘,再渗入自己的情与思,创造出心物浑融的优美意境,平常的事物在他的笔下具有了新意,而含蓄隽永的抒情方式,使得诗篇蕴含着深沉的感情。

齐梁时期,永明新体诗出现,讲求声律、对仗、用典,注重文饰等创作规则,在虞羲的诗歌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其诗歌不仅运用规则,同时又打破各种束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例如,诗歌中大量运用数量词,虽然大部分未能用出新意,但在形式上,对于诗歌的对仗工整、音韵和谐起着很大的辅助作用,同时,这一创作方式对后世诗歌提供许多借鉴。其次,善于追新求异,这不仅体现在虞羲清丽新奇的诗风上,还体现在其善于用典。对于平常事物,他运用不拘一格的写作方式写出了新意,句式对仗工整、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清新脱俗。至于用典,虞羲则善于反用其意,善于化用,这就扩大了用典的方式,同时在以往的史实上赋予新的时代内涵,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

总而言之,虞羲的诗歌在艺术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具体体现在抒情方式、遣词造句、建构意境、化用典故、数量词运用等写作方法上,其严谨的创作态度及方式方法,给后人提供了深刻的借鉴意义,供后人学习效仿。虽然虞羲在历史上并不被众知,但通过其诗作可看出他也属于新体诗群的一份子,无疑,其创作实践也是对新体诗的一次成功尝试,对新体诗的发展和完善均起到了促进作用。另外,虞羲也有许多送别赠答诗篇,这对于考察诗人生平以及其他相关士人的状况提供了材料帮助。最为重要的是,其咏史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和精神面貌,这对于考察南朝文人及社会心态也有着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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